《废都》:再版改变不了媚俗实质 - 新闻资讯|SinoLib.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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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都》:再版改变不了媚俗实质
来源:深圳商报  整理日期:8/7/2009
贾平凹的《废都》16年后重新出版,引起文坛热议和社会的广泛关注。本版此前刊登了对此事的综合报道和评论,今天再刊发一组评论文章,以飨读者。

这两天在读文学史家夏志清先生的《新文学的传统》。书买来一直搁在架上,没翻过。这时候才发现,书里好多地方打上“□□□”,表示删除了若干文字。夜半读至兴奋,遇到这种时候真恨不得一拳打过去。
对这一标志性符号,许多人最为熟悉的莫过于小说《废都》。十多年前,贾平凹先生这部小说里的“□□□”,惹得无数人神魂颠倒,直想从书里抠出那些字眼。当然,这是不可能的。连贾平凹都不知道那些空白处的具体内容,读者更只能以遐想代替。2006年贾平凹和文学批评家谢有顺对话,亲口揭开了历史谜底:“在写性的过程中,实写一部分后,就没有再写了,因为我也得考虑国情嘛,只是觉得稍微多写一点罢了,而将未写出的一部分以框框替代。”
这部连盗版加在一起卖了数百万册的小说,至少有一半人是被这个莫名其妙的“□□□”所吸引的吧。但这并非基于创作上考虑的一种叙述策略,而是“操作”的结果。卖弄这种噱头,既亵渎了创作,也戏弄了读者。古今中外文学史上,恕我眼拙,似乎找不出另外一个这般刻意耍弄文字的小说家。
当然,“《废都》现象”在客观上也构成了一种反讽效应。这部小说没有多少违禁内容,仅仅是充满了“□□□”,结果还是被禁掉了,这是第一层反讽。一部被禁止再版发行的伪黄色小说,反倒掀起了一股阅读高潮,这是第二层反讽。然而,越禁越好卖这一公开的秘密,其后吸引了不少写作者趋之若鹜——就差明白地写上:“求求你禁了我吧!”有意“挨刀子”的贾平凹,对这一写作风气的形成“亦有贡献”。
从文学创作和传播角度看,《废都》是一个典型的恶例。假抗议,真媚俗,正是贾平凹写作《废都》时内心真正的秘密。你见过贾平凹在前《废都》时期写过什么违碍作品吗?没有。你看过贾平凹在后“废都”时期犯过禁忌吗?也没有。“我也得考虑国情嘛”,这句话表明《废都》根本不是在一种自由和独立的精神状态下创作的产物。这样的作品,如果你今天还奉若至宝,那才真叫OUT啦。
这次《废都》“解禁”再版,舆论炒得热火朝天。有人认为这部小说得以再版意义重大,乃文学之大幸,拜时代进步之所赐,这简直是不知所云。《废都》本来就没什么可禁之处,解禁后也没有任何实质的变化,这叫什么“大幸”?上世纪90年代初期,市场经济不甚发达,这是《废都》大行其道的一个社会背景。如今的社会环境比那时候当然更充满了市场气息,但从图书出版的角度,如果《废都》这类作品还像以前那样畅销,反倒说明读者的品位十多年来没什么提高,那样的话有何进步可言?
据报道,这次《废都》再版并没有增加内容,也没有删节,最大的改动就是把“□□□”改成“……”。这就是说,不论原稿被删了多少文字,这次仍然没有“重见天日”。贾平凹自己说,标注删节之处只有一部分是“实写”,更多的地方他根本就没有写,这其实是一种自我阉割。那么多年过去了,他并没有进行真正意义上的修订,主动放弃了一次体现“时代进步”的机会。这种未经抗争主动投降的写作姿态,更难说是一种进步。
认为《废都》再版没有任何意义固然也不准确,不过个中意义更多是对于贾平凹个人而言。任何一位作家都希望作品能够一再出版,从而证明自己的作品仍有一定价值。《废都》获得再版,这对著者来说自然值得庆祝。再者,任何文学作品一经出版,也就成为文学史上一种既定存在。无论作品好坏,从文化研究角度,其作品都有一定的文本意义。以《废都》为例,它既体现了作家创作生涯中的一个阶段,也可以反映那个时代的社会文化景观。此外,这次《废都》是和《浮躁》、《秦腔》构成了“贾平凹三部”一起推出的,这对贾平凹来讲无疑具有“盖棺论定”式的代表作的意味。
但所有这些作用和意义加起来,仍无法掩饰《废都》是一个失败的创作文本的实质。《废都》的失败之处,就在于作者为了媚俗强行破坏作品的整体性,为了媚俗不惜践踏创作的尊严。贾平凹在《废都》创作中主动走上了文学的绞刑架,甘于向市场和权力俯首称臣。贾平凹在《废都》中借用无数个“□□□”将自己打扮成“文学斗士”,事实却证明了他不过是市场转型时期一员“文学投机分子”。
基于上述理由,《废都》这部小说的文学价值也就不值得多作讨论。对于这一点,不知贾平凹后来是否意识到。从《废都》到《秦腔》的又一次创作转型,或许证明他对这段创作经历的自我反思,并试图回归他所熟悉和擅长的乡土题材。至于那些精心编造的“□□□”,或者修订版的“……”,已经成为贾平凹创作生涯中的一块污迹,再也抹除不掉了。
重版《废都》不能承受之重
■韩浩月
8月8日,各方挑选了一个好日子,用于首发重版后的《废都》。一部作品被禁16年后重新以正大光明的形式再版,贾平凹用“既有喜悦,也有惶恐”来形容自己的心情,但不管怎么说,“喜悦”也是排在“惶恐”前面的。待签售那天,媒体云集,名流捧场,愿老贾心境澄明,只剩下痛快。
新版图书还未上市,有人已迫不及待将《废都》重版列为2009年度文坛大事,并从多个角度解读了重版所隐含的重大意义,大略分为以下几种:文学价值凸显说、中国社会进步说、文化政策开明说……欢欣鼓舞的语气,大有迎来一个出版新时代的架势。一本《废都》,能承受如此之大的意义吗?在这股热议的潮流过去之后,也许大家会觉得,它的重版,与其他曾经畅销或者曾有争议的书的再版,并无太大区分,并不能够拓宽多少文学创作的边界。这枚16年前的“石子”,投到今日时代之湖面,溅起几圈波纹后,仍避免不了直落湖底的命运。
在对《废都》重版的解读中,有一个人们自己加上的词,“解禁”。何谓“解禁”?这要从1993年《废都》被禁说起。尽管已经找不到当初那纸禁令的原文,但所有报道和评论在说到《废都》被禁时,都以肯定的语气证实的确有“官方正式发出的禁令”存在。既然禁令是官方发出的,那么理论上也需要官方有一个正式的解禁文书,才算得上真正意义上的“解禁”。当然,一部曾经被禁的图书正式出版,并未得到有关部门的阻止和干涉,说成“解禁”也未尝不可,但毕竟这只能是一种诠释。
作家出版社社长助理刘方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也表示:“这不是解禁,请不要用‘解禁’这个词”。一方面对“解禁”讳莫如深,一方面对“解禁”又有着近似狂欢式的解读,这种令人寻味的现象构成了《废都》重版后的一道文化景观,也成为《废都》重版后最大的一个新闻点。这个新闻点看上去似曾相识——现在常用于郭敬明等偶像作家身上的营销手段,其实早就在《废都》身上演习过了。现在想想,招来禁令之祸的究竟是《废都》的性描写,还是《废都》的另类营销?
“解禁”成了《废都》的最大看点,这个看点已经超越了这部小说的内容而成为一个文化话题,读者还会关心方框改成省略号、“此处作者删去××字”改成“此处作者有删节”吗?16年来《废都》盗版不断,据说超过了1200万册,互联网上也能轻易找到全本,如今加入套装行列、每套售价116元的《废都》,还能够销出多少,恐怕很难给出一个乐观的数字。与当年被禁促销取得的奇效相比,现在《废都》解禁取得的促销效果,只能用小巫见大巫来形容了。
在“解禁”带来的话题之下,无论是重新认定《废都》的文学价值,还是借它研读出版政策,都有些操之过急。将对文学创作与出版的种种期待强加于《废都》身上,是《废都》不能承受之重。《废都》的重版,不过是还原了它单纯作为一部文学作品的本质,这是随着时光的流逝自然而然得到的一个结果。付出耐心的等待,被禁500多年的《金瓶梅》也会有重新回到书架上的那天。
重版《废都》至少是反市场的
■李清
最近,贾平凹先生的《废都》重版,引起了社会的关注和热议。这部小说在十几年前刚面世时,就曾引起巨大的争议,贾平凹本人甚至说,“《废都》留给我的阴影影响了我整个90年代,现在也没有完全消除。”事实上,对每一位读过《废都》,或者对《废都》有所了解的人来说,重版《废都》引起社会强烈关注,都不是一件让人难以理解的事情。
出版机构何以会在今天选择重版《废都》,尽管笔者无从了解他们具体的想法,但简单分析无外乎两个原因:一是这本书已被有关部门开禁,重版已不是什么犯忌的事,没有任何风险;二是在出版者看来,《废都》是一部有价值的小说,有必要将它奉献给读者。当然,不排除出版方希望通过重版极具知名度的《废都》,获得经济效益。但不管怎么说,相信出版方会自信地认为,重版的《废都》会有人买。
但笔者想说,市场很可能会让出版方失望。因为高的新闻点击率,未必能换来图书销售量,就像当年徐静蕾出版《老徐的博客》一样,议论的很多,买书的却很少。事实上,十几年来尤其是《废都》刚被禁之后,这本书已经被盗版了据说有上千万册,包括笔者在内的大量想读它的人,都已经通过盗版书实现目的。说句刻薄的话,现在将《废都》放在旧书摊上低价卖,很多人都未必会感兴趣,毕竟它已经“过气”了。
如果有人抱着好奇、兴奋的心理,想去买来重版的《废都》,看当年的那些“□□□□(此处作者删去××字)”,都是怎样让人心惊肉跳的内容,他们也只能大失所望。因为这次重版,并没有像一些人想象的那样,将小方格的内容给补全了,而只是将小方格改成了省略号。有人甚至不无愤慨地提出,“新版《废都》依然在玩弄读者”。可是,不玩弄读者又能如何?难道今天的读者就缺点性描写看吗?
其实,从文学角度来看,《废都》算是有较高成就的。当然,传说的季羡林对它所作的预言,并不足为信。但至少在当年和今天,都有一些文学评论家对它进行了高度评价。比如中山大学的谢有顺教授指出,《废都》反映了一个时代在理想上的崩溃,在信念上的荒凉,它对于知识分子精神命运和存在境遇的探查达到了一个非常重要的高度。《人民文学》主编李敬泽则认为,《废都》勇敢地表达和肯定了我们的生活和我们的心,勇敢地质疑和批判了我们的生活和我们的灵魂。
不过在笔者看来,说《废都》是当代的某部巨著,实在是一种庸俗的拔高。在表现当代知识分子的堕落、沦陷方面,它不过是一部相对较早的作品而已。今天类似的批判小说,无论是《桃李》还是《风雅颂》,哪一部不是同样的尖锐犀利、情节生动呢?更重要的是,社会发展的速度和文人堕落的速度,都早已超越我们的想象,《废都》已难以满足今天读者的阅读需求。
或许,《废都》在中国文学史上能够占有一席之地——这也正是它今天重版能引起关注的原因之一。但今天高调地重版这本书,在笔者看来至少是反市场的。今天大家议论《废都》重版,兴奋点仍然多在那些小方格,既反映了这本书曾经的尴尬,也是它和作者的巨大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