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百柯:那些遗体,压在心上(中国青年报 2008-5-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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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遗体,压在心上
本报记者 徐百柯撰文
中青在线-中国青年报    2008-05-21
我想讲的,是几个关于尸体的悲伤故事。
北川县城南面一条公路,是灾区群众出逃的通道。香港红十字会工作人员张婷玉守在路边,进行医护支援。路上走来一个抱孩子的妇女,20多岁,孩子才4个月大。女人肩上背一个劣质的包,上面印着红色的“HONGKONG”字样。母子俩都快要脱水了。张婷玉用矿泉水兑上葡萄糖,把孩子嘴唇打湿,往孩子嘴里送。母亲看着,一下哭出声来。张婷玉心里不是滋味,只能盯着女人背包上歪歪扭扭的“HONGKONG”看。突然她发现包底湿了一大片,还有股不知什么气味。因为担心传染病,张婷玉把包拽下来,拉开拉链往里看。包里,是一个和外面那个差不多大小孩子的尸体。    一个叫东来的腾讯网博客,记录下了张婷玉的口述。    男人骑在摩托车上,准备出发。他回头看看妻子,尽管已经紧紧绑在自己背上,但他似乎仍想再确认一下她的位置是否妥帖。妻子坐后座,整个伏在他背上,双臂也像往常一样,环绕在他胸前。    这双手总是紧抱住自己男人的胸膛。摩托车开得飞快,这样搂着既安全又亲密。他们会这样去赶集,去走亲戚,甚至在四川不多见的太阳天里,去兜风。    然而今天,女人的手臂松松的,要用绳子才能固定。摩托车上,不再是一对恩爱的夫妻,而是一个伤心的男人和一具尸体。    他从废墟上那些尖利的碎石中刨出她,准备送她去太平间。这最后一程,他要确保她的舒适和安全。再回头看看,她一切都好吧?再回头看看,像往常一样。    英国《每日电讯报》刊登的图片,记录下了这回头的一瞬。    郑涛是都江堰市某局干部。地震中,他父母家的楼房坍塌,将母亲掩埋。5月12日当晚,郑涛和弟弟冒着余震,在废墟上边喊边扒。扒出了一只手,他伸手一摸,就知道,那是妈妈的手!    “亲人之间是有感觉的。”郑涛说。然而妈妈的手已经凉了。    挖掘母亲遗体的过程中,兄弟俩发现了3个活着的人。但4只手既挖不出母亲,也救不出幸存者。郑涛向抗震救灾指挥中心报告了情况。指挥中心派出50名消防队员开始救援。    14日早上8时,3名幸存者被救出,郑涛妈妈的遗体也被挖掘出来。他想亲手把妈妈送往殡仪馆,但被告知,遗体必须集中送去火化。    郑涛唯一能做的事情,是向相关工作人员确认,这是自己的母亲,然后让他们在她的脚上,挂一个写了名字的标签。财经网特约记者龙盛平记录下了这个故事。
为了防止疫情发生,震区的尸体正在被及时处理。这3具尸体,应该已被焚化。骨灰送回亲人手里,在这非常时期,或许是个过于奢侈的愿望。那么,什么会是那个母亲、那个丈夫和那个儿子的些微的纪念呢?    骨灰,如果可以,撒一些在逝者生活过的土地上(虽然那孩子根本还没来得及用脚触碰这片土地),再撒一些在读过这故事的人心上。
http://zqb.cyol.com/content/2008-05/21/content_2189816.ht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