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诉你阿里军人的生存状态牺牲奉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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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 情
  阿里,西藏最西边的一块高地。
  阿里,地球最孤寂的一块高地。
  喜马拉雅山、昆仑山、喀喇昆仑山、冈底斯山,把这块31万平方公里的神奇土地,托上了世界屋脊的屋脊。
  这里,集合了世界最高的山峰。
  这里,集合着最富有牺牲、奉献精神的军人。
  阿里军人在平均海拔4500米的雪域高原,顽强拼搏,不辱使命,把功勋镌刻在冰峰雪岭。
  2002年3月1日,又一个英雄的名字——刘长峰,刻在了那耸入云天的雪域丰碑上。
  引子
  2003年1月21日,在阿里军分区摩步营,教导员李卫宏给我讲述了刘长峰牺牲时的情景:
  “去年3月1号上午9点40左右,吃完早饭,我和刘长峰一起去营部参加关于新兵训练的会议。当时他任分区留守处新兵四连连长,我任指导员。路上,我们边走边谈。刘长峰就讲‘现在新兵训练快结束了,新兵对留守处及周围的环境也都熟悉了,南疆军区对新兵的考核马上就要开始,所以有必要加强对新训后期的管理工作’。正说着,刘长峰突然喊了一声:‘快拉住我,我不行了。’我一扭头,发现刘长峰的身子已经歪了,头向后仰,大口大口地喘粗气。我赶快去抓他的胳膊,没能抓住,就上去把他抱住,立在那儿。
  当时,正好新兵三连指导员窦国成从后面过来,他一看到这个情况,赶快跑回营区喊人,马上从新兵四连就跑出来10多个新兵,大家七手八脚把刘长峰抬回了连队。这个时候刘长峰还说了一句‘我怎么了?’这时,营部的医生周鹏也赶来了,经周鹏现场抢救,发现当时刘长峰的呼吸已经是只呼不吸,也听不到心跳的声音。大家赶快找汽车把他送到叶城县十八医院。一个小时后,十八医院发来了正式通知:刘长峰同志因突发高原性心脏病猝死,牺牲了。
  消息传到新兵四连,几乎所有的新兵都哭了。当时正在住院的一个叫李德树的新战士,从十八医院跑回连队,哭着向连队干部请求,要看连长最后一眼,强烈要求为连长守灵。
  消息传到什布奇边防连,指导员王文集合队伍,全体官兵在操场上列队,面向叶城默哀,很多战士都在轻轻地抽泣。
  刘长峰是一个非常豁达乐观的人,整天乐呵呵的。现在我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刘长峰笑呵呵地向我走来。”
  听了李教导员的讲述,有几个问号就一直在我的脑海里盘旋。一个体格健壮、年富力强的边防连长,怎么会突然的英年早逝?一个边防连长的去世怎么会在他工作过的地方,在他接触过的官兵当中引起那么强烈的震憾?全军最远的边防连的连长,平时他究竟是怎么工作、生活的?在刘长峰牺牲一年后,我追寻着刘长峰的足迹,采访了与刘长峰战斗、生活过的官兵以及刘长峰的妻子、家人,翻阅了阿里军分区机关整理的大量材料。在这个过程中,一步一步地走近了刘长峰。
  上篇:国事
  “自己在党表上按过手指印,是向党作过保证的。今后不管遇到多大困难,都不能动摇守防的信念。”
  ——摘自刘长峰的日记
  一个士兵的荣誉:军区军人代表大会代表、破格提干、保送上军校
  刘长峰是河北盐山县人,1971年10月出生,1990年3月入伍,1992年5月入党。12年来,曾1次荣立三等功,3次受嘉奖,带出一个先进连队。他在南疆军区从战士到连长,先后在6个单位工作过,其中5个是边防连。
  “5042”前哨班是刘长峰军旅生活的第一站。刘长峰当新兵在这个哨所度过了一年多。“前哨班”在帕米尔高原上一个叫喀拉湖的地方,是以海拔高程来确定命名的。那里终年积雪不化,一年中八级以上的大风要刮9个月以上,年平均气温零下20多度,空气含氧量不足平原的一半。
  面对艰苦恶劣的自然环境,刘长峰在给连队的申请中写道:“我是一名党员,有责任有义务保卫祖国母亲,请领导把‘5042’前哨班的守防任务交给我,请党组织让我在艰苦的环境中经受考验和锻炼。”连队批准了刘长峰的请求,任命他为“5042”前哨班班长。
  刚到前哨班的那几天,他高山反应严重,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为了尽快投入执勤,他强迫自己进食,吃了吐,吐完了再吃。边境观察是前哨班的中心任务,他带领全班战士每天守着望远镜,坚持定时观察,尽管常常冻得肢体麻木,但从观察、记录到上报情况,都认认真真,一丝不苟,多次受到连里表扬。当时,班里最苦的工作是下山驮运给养物资。由于上下山只有一条不足1米宽的简易便道,坡陡路滑,上山时往往需要爬行,下山时要坐在行军锅或脸盆中顺着冰层滑下去。考虑到道路艰难险行,刘长峰就独自承担了驮运物资的任务。他时常一个人赶着牦牛,步履艰难地行进在山间小路上,身上经常被摔得青一块紫一块。
  1992年12月,刘长峰作为南疆部队唯一的战士代表,光荣出席了新疆军区第八次军人代表大会,并被选为大会主席团成员。
  1993年8月,刘长峰作为优秀士兵骨干,被破格直接提干,保送到乌鲁木齐陆军学院培训。半年后,他回到老团队布伦口二连任排长。1996年5月至1998年3月,任全团最艰苦、海拔4600米的九连任副连长,1998年4月至1999年11月,刘长峰调任英吉沙人武部独立连代理副连长,这是他在南疆边防工作唯一不是一个边防连队的单位。
  从帕米尔到阿里高原,刘长峰越调海拔越高,离家越远,环境越艰苦按理讲,山下氧气充足,工作、生活环境都比边防连好,也有条件和爱人团聚。但刘长峰割舍不下与高原边防的情节。一年中,刘长峰三次向组织申请,强烈要求到条件更为艰苦的阿里高原守防。
  刘长峰的妻子李淑霞听说他要求到阿里,急得眼泪都出来了:“长峰,我们一家刚刚团圆,你就不要离开我和女儿了。在哪里都是为部队工作,何必非要上阿里呢?你知道吗,你这一走,我一个人拉扯个孩子,日子该有多难啊!”
  刘长峰笑着对妻子说了一段豪言壮语:“山高高不过珠穆朗玛峰,再苦苦不过阿里山。要使男儿成为钢铁汉,就要到最艰苦的地方锻炼。”
  但笑归笑,妻子的话还是引起了他的深思,使他陷入了事业与家庭的两难选择中。
  他理解妻子,也深爱着妻子。这几年,为了支持自己守防戍边,妻子跟着他吃了不少的苦,受了不少的委屈。结婚时,是李淑霞只身一人,不远万里,从河北来到帕米尔高原与他成亲;妻子怀孕时,自己照顾自己,直到孩子出生一个月后,他才回到家里;女儿生病时,有时妻子一个人抱着孩子四处寻找医院。想想这些,刘长峰感到愧疚,觉得对不起妻子,想好好报答她,但又不愿离开心爱的边防,内心十分矛盾。经过苦苦思索后,他最终还是说服了妻子,选择了边防。
  1999年11月,经组织批准,刘长峰如愿以偿地调入了阿里军分区,走上了“世界屋脊”的屋脊,在扎西岗边防连任副指导员。
  从帕米尔高原到阿里高原,刘长峰越调海拔越高,越走离家越远,环境越苦,但他为自己能在边防守防而深感欣慰。
  到扎西岗连的第二天,刘长峰就坚决要求到“5166”点位去巡逻。
  指导员王宝华劝他多休息几天,等适应高原气候再去。刘长峰说就因为我情况不熟我才要去熟悉情况、进入情况,就带着排长刘加旭和几个战士一块去巡逻。
  尽管他在帕米尔呆过,但帕米尔和阿里还是不一样。
  阿里地处藏北高原,素有“世界屋脊的屋脊”、“高原上的高原”之称,平均海拔4500米,被生物学家称为“生命禁区”,地质学家称为“永冻层”,生存条件仅次于南极和北极,因此又被称为“地球第三极”。这里空气中的含氧量不足海平面的一半,气压仅及海平面的一半,紫外线辐射强度则是海平面的1.5倍;年平均气温为—10.4℃,最低气温—44.6℃,;大部分地区8级以上大风年均150天左右,暴风雪、山洪和泥石流等自然灾害时常发生;漫长的冬季大雪封山,有半年左右的时间成为无法通行的“雪海孤岛”。
  当时,正值大雪封山的严寒冬季,气温零下20多度,积雪达40多公分厚。 途中,凛冽的寒风挟裹雪粒打在脸上、身上冰冷刺痛,能见度不到50米,加上山高路陡,军马死活不愿前进一步。大家只好牵着军马低着头、弯着腰、张着大嘴、喘着粗气,一步一步朝5166高地爬去。
  中途刘长峰就不行了,高山反应非常严重,头痛、恶心,翻江倒海似地开始呕吐,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战士们赶紧给他捶背揉腿。刘长峰摆摆手说:“没事,吐净了就好了。”
  看他痛苦的样子,刘加旭就对他说:“副指导,你找个山窝窝避风的地方休息,在那儿等着我们,前面的点位我们去就行了,你就别去了。”
  刘长峰坚决地说:“不行,我第一次巡逻,就半途而废,以后我还怎么工作,怎么尽一个连队干部的职责啊!”他强忍着痛苦,坚持走到点位。
  后来刘加旭给我讲:“副指导吐了后很难受,我想给他喝点水,当时水壶里的水都冻成了冰,倒不出水来,我就拼命地摇,拿手捂,捂一捂倒出几滴来,捂一捂倒出几滴来。想给他吃个鸡蛋,鸡蛋掏出来冻得像石头。就这样,他和大家一直坚持巡逻到点位。回来后副指导就病了,发高烧,打了8天的吊针才基本康复。
  那天好像是十二月三十一日,是一年的最后一次巡逻。”
  2000年8月,刘长峰调任全军距首都最远的什布奇边防连任连长。
  第一次带队前往布尼寺前哨班执勤,刘长峰就经历了两次死里逃生。
  那天,30多米宽的象泉河上架设的铁桥被山洪冲垮,当地藏民在河上拉了一根铁索,过河时要把绳子拴在铁索上,然后攀着铁索慢慢地爬过去。
  刘长峰带着巡逻队来到铁索前。战士们面对汹涌奔腾的象泉河,看着那不是很粗的钢丝绳,有些害怕,不敢过河。为了打消大家的畏惧心理,刘长峰站到队前大声说:“我刘长峰180多斤的体重,我能过铁索,你们就可以放心地过。”说着,将背包带一端系在腰际,另一端绕在铁索上,双手抓住铁索,一点一点地向对岸爬去。刚爬过20多米,由于身体太重,背包带在与铁索磨擦中突然断裂,刘长峰迅疾用手牢牢抓住铁索,才幸免掉入河中。战士们都惊出一身冷汗。没有了背包带保护,刘长峰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往前挪动,终于到了对岸。
  在他的鼓舞下,巡逻官兵一一攀过了铁索。
  在阿里高原,天气就像娃娃的脸,说变就变,刚刚还是晴空万里,突然就会风雪交加。就在大家为安全过河而庆幸、有说有笑继续前进时,天边的乌云像躲在前面似的,霎那间铺天盖地压过来。紧接着,狂风挟裹着雪粒迎面扑来,辨不清哪里是路。
  刘长峰就在前面给大家探路,刚走出不多远,突然脚下一滑,滚下山坡。发现连长不见了,大家拼命呼喊,急忙顺着雪地上的痕迹寻找,最后在山坡下发现已被摔昏的连长,赶紧把他救了上来。
  两年多,刘长峰带队巡逻40多次,潜伏4次,边境勘察1次,参加边防巡逻道路施工3次,一次次顶风冒雪,忍饥挨饿,带头爬大坂,攀铁索,走栈道,曾1次滑下山坡,2次陷入冰河,3次落入雪坑, 3次险些掉入山崖,历经生生死死的严峻考验。
  二十一世纪的高原军人最怕缺少知识:与副连长蒋中富的故事
  二十一世纪的高原最怕什么?不是怕艰难困苦,不是怕边远寂寞,也不是怕高寒缺氧,二十一世纪的高原军人最怕缺少知识!如果没有知识,怎么能够担负起卫国戍边的重任;没有知识,怎么能够面对军队现代化建设的需要和回到地方以后去的激烈的人才竞争。
  采访中,我深深感到,刘长峰作为阿里军分区的一名基层指挥员,最可贵之处就是牢记职责,不辱使命。巡逻执勤,他坚持到点到位,认真观察;平时学习,他注重研究,思谋打赢。
  刘长峰的文化程度不算高,他是士兵提干的,只是参加了院校的半年培训。提干后,他参加了乌鲁木齐陆军学院经济管理专业的函授学习,拿到了大专文凭。到阿里后,他没有因高山缺氧、记忆力差而放松学习。相反,每天挤时间坚持学习。两年多来,他先后学习了《邓小平新时期军队建设思想》和《江主席关于军队建设一系列重要论述》,通读了《邓小平文选》、《基层军官理论学习读本》,张万年副主席主编的《当代世界军事与中国国防》、《高科技知识普及丛书》,还有《领导艺术》等等。我从战士的政治学习笔记本上看到,仅学习兰州军区印发的《延安精神》一书的心得体会,刘长峰就给战士们上了5课。
  2001年6月,他和妻子带着女儿回河北探亲。他妻子想回家后让他好好调养身体。回到家第三天,他就联系地方学习电脑。妻子劝他:“算了吧,你还是休息休息,以后再说吧。”
  刘长峰说:“不行,我是干部,不懂高科技知识,怎么能适应工作需要。”
  就这样,他参加了一个月的电脑培训班 。
  什布奇边防连副连长蒋中富告诉我,他在乌鲁木齐陆军学院学习的时候,从陆院带回了一本小册子,叫作《对印军事斗争》,刘长峰把这本书借过去以后,一页一页地琢磨,一页一页地研究,这本书他琢磨了三个月。他经常和蒋中富一块研讨对印作战的战法,让我们听起来确实好象有点可笑,但是他在研究啊,什布奇那地方一旦发生冲突,该怎么处置?
  一场百年不遇的洪水冲毁了通往连队的道路,连队失去了与外界的交通联系,刘长峰带领全连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什布奇边防连是全军最远的一个边防连,从北京到乌鲁木齐坐火车3700公里,从乌鲁木齐坐火车到喀什1540公里,从喀什坐汽车到阿里地区首府所地狮泉河镇将近1400公里,从狮泉河坐汽车到什布奇500多公里,算下来是7200到7300公里。
  2000年7月31日,一场突发的洪水,把从底雅到什布奇8公里的路段彻底冲毁,什布奇从此与外界就失去了公路联系。要到什布奇,只能走到底雅,从底雅到什布奇的8公里必须在悬崖峭壁上攀沿,必须沿着羊肠小道走。
  从那时开始,两年当中,连队所需的给养物资由分区运到底雅后,再由战士们肩背肩扛的驮运进去。分区专门给他们作了背物资的托架。
  我初步做了一个计算:两年间,全连官兵共运送物资176吨。按全连60人计算,平均每人背运3吨。以每人每次30斤计算,每人要走200趟。8公里的路程往返16公里,200趟的路程就是3200公里。两年间,凡是参与背东西的战士都要走这么长的路。
  医学研究人员做过测定:在阿里高原,平躺着休息等于平原负重35公斤。两年间,背运物资晕倒、休克的战士达10余人(次)。
  两年间,全连官兵平均每人磨烂了15双解放鞋,穿破了3套迷彩服。
  当时分区领导到什布奇去看望大家,给大家带的最受欢迎礼物是解放鞋!鞋都给磨烂了。
  刘长峰就是在这样一个背景下,调任什布奇边防连连长的。
  他在位9个月,不仅严密组织每一次的背运,而且身体力行。第一次进什布奇,他就从底雅他们物资储存仓库背了两箱饮料,跟战士们一块走。为了完成背运任务,每天他总是第一个起床,组织全连官兵一起去地雅村背运各类物资。高原上徒手行进都感到胸口发闷,头痛欲裂,而刘长峰每次都比别人背更多的物资,走在队伍最前面。爬陡坡、过险滩、涉冰河,起早贪黑,不知疲倦地背了一趟又一趟。强烈的紫外线加上高原严重缺氧,露在外面的皮肤掉了一层又一层,衣服磨破了一件又一件,鞋子穿烂了一双又一双。在刘长峰的带动下,全连没有一个人叫苦叫累。一次,刘长峰正患感冒,眼冒金星,走路感到头昏眼花,心口发痛,但为了不影响连队工作,他瞒着大家,和同志们一起背运物资。当他背着30多公斤焦炭走到一座山坡上时,由于过度劳累,加上感冒,他感到眼前一黑,一头栽倒在地,直往山下滚去……脚下是深达50多米的绝壁,幸亏一块大石头挡住了他,才保住了性命,战友们迅速冲过去将他拉起来。当同志们劝他回去休息时,他执意不肯,还说:“我是连长,不是老爷,走吧”,然后,背上焦炭领着大家又上路了。
  以后他背过大米、白面、清油、燃油、黄豆、罐头、焦炭、乒乓球桌、家庭影院等等。据战士们说,刘长峰除了没有背过床板,其它战士背过的东西他都背过,包括抬80公斤重的34寸大彩电,他亲自指挥大家抬进去又抬出来,非常艰巨。
  在背运物资过程中,刘长峰不至一次的心口痛,大伙劝他别背了,刘长峰说胃病,小毛病没事。他以为是胃病,当然照背不误。
  在阿里军分区荣誉室,我见到了刘长峰用过的托架。托架形似木靠背椅的上半部分,用9根木棒和1块三合板做成,靠背稍有弧度,订着三合板,军绿色。三合板已被磨得油光发亮。
  2002年10月,路终于修通了。官兵们不用再受背运物资劳累之苦,也更加怀念他们的连长刘长峰。
  树的故事
  在阿里高原有这样一句话:在山上种活一棵树比养一个孩子还困难。
  但刘长峰带着战士硬是在什布奇种下了700多棵杨树和柳树,还有50多棵苹果树。
  为了种这些树,刘长峰没少操心、没少受累。一次,在平一块乱石滩的时,大石头撬不出来,他抱着钢钎使劲往下压呀撬呀,结果钢钎一下弹了起来,打在他的头上,当时被打晕了,被战士抬到卫生室,医生给他缝了三针,整个头都包起来了。医生让他躺着好好休息。但过了一会儿,他又出现在种树的工地上,说:“我别的不能干,捡捡石头总还行吧。我石头捡不成,坐在旁边看着你们干总行吧。”就这样,他一直和战士们把这些树种下去。用水比较远,官兵们就用装清油的桶,一桶一桶地罐满了水,在地上“咕噜”、“咕噜”地滚到那里去浇水。
  树栽了以后,刘长峰每天早晨早早起来,第一件事就是到林子里转,看那些树发芽了没有。转了十多天后,有一天早晨,战士们刚刚起床,他突然跑回到连队大喊:“快来看我们的劳动成果,能看见了,咱们劳动有了成果了!”把战士们呼呼啦啦召集到林子里去看那些树,当时可能已经是5月份了,树已经开始发芽了。
  据战士们反映,那一天连长别提多兴奋了,而且老给他们念叨:咱们栽的那些树,咱们肯定享受不着了,你们也会走,我也会走,不会永远在这个地方呆下去。但是我们栽的树,既不是为了我们自己享用,也不是为了让上级领导表扬,而是为了留给后人一片绿荫,留给后人一点果子吃。
  2001年6月,他下山休假,每一次给山上打电话都要问这些树怎么样了?干了没有,是否活的还好?而且给战士们讲,如果树死了,你们对不起我,也对不起咱们共同的劳动成果。这个关于树的话题是他每次打电话都要说的。
  这件事听起来简单,但是每次我都感觉到它很有象征意味。刘长峰是一个非常热爱生活、热爱生命的人。这是最能够牵动他神经、能够让他高兴起来的一件事。
  中篇:兵事
  “兵不是训出来的,是调教出来的。带兵既要严,更要爱。”
  ——对蒙古族班长闹尔布的话
  教闹尔布当班长
  采访中,我了解到的更多的故事,是刘长峰爱兵的故事。这样的故事非常多。刘长峰爱兵不是做做样子,不是当作手段,而是从内心里把士兵看作自己的兄弟,看得比自己更加重要。
  士官闹尔布,蒙古族。连队提他当班长之初,闹尔布压力很大。当时,他有两个表现比较突出,一是经常在连长面前提出要把那个兵调给他,说那个兵不错,调到我们班来吧;再一个就是对战士要求非常严格。
  有一次,班里有一个战士内务老搞不好,闹尔布就让这个战士抱着被子到操场上练叠被子,正好被刘长峰看到了。刘长峰非常严厉地批评了闹尔布,说你这是那家的规矩,怎么这样对待战士呢,回去给这个战士道歉。闹尔布就把战士的被子抱了回去,给这个战士道了歉,然后刘长峰自己又找那个战士谈心,做思想工作。把这个矛盾化解之后,然后他跟闹尔布讲:“兵不是训出来的,是调教出来的。带兵既要严,更要亲、更要爱。”后来,闹尔布成为连队一名优秀的班长。
  闹尔布入伍前不会说汉话,不会读汉字。刘长峰调到什布奇连后,他说汉话还结结巴巴,刘长峰专门给他买了一本《新华字典》、练习本,给他规定作业,每天检查,让他好好学习。后来闹尔布当了班长,刘长峰对他的学习抓的更紧了。据闹尔布讲,2002年正月初十那天,是他和刘长峰通最后一次电话,刘长峰还在电话中给他讲,你工作不错,一定要加强学习,否则你工作干的再好,文化上不去也不行。闹尔布说这也是老连长留给他最后的遗言。所以他现在学习上一直挺努力。
  为唐开坤看病唐开坤,扎西岗边防连战士。刘长峰在扎西岗边防连工作即将结束,要离开连队的那一天,晚上查铺查哨的时候,发现唐开坤躺在床上呻吟。原来唐开坤得了重感冒,加上口腔溃疡,牙龈发炎,脸都肿了,受不了,在那哼哼。刘长峰发现后,赶快把唐开坤扶到卫生室,当时已经是半夜了,医生看了以后说这个病情比较严重,得赶快打点滴、输液,刘长峰就在那儿守着他输液。后来唐开坤的班长下哨,听说了这个事以后也来到了这里,说副指导员你回去吧,我是他班长,我来看他。“
  刘长峰说:“不行,你们明天还要工作,我明天就要到分区去了,还是我来看吧。”刘长峰守了一夜。
  第二天,刘长峰见唐开坤还不见好,就给连主官建议:“正好我去分区,干脆我把他带到分区卫生所去看看,别把病闹大了。”就这样把唐开坤带到了分区卫生所。本来刘长峰到了分区就要下山调休了,但为了唐开坤,他在卫生所跑前跑后帮助他联系住到卫生所。他又给买了一些营养品,守了三天。
  他对唐开坤说:“如果治不好,需要往叶城山下送,我还可以陪你一块下。”又等了三天,直到唐开坤的病好转,牙开始消肿后,他才下山。
  后来唐开坤回到连队后,给他的老乡说,副指导员对我太好了,甚至超过了我的亲生父母。刘长峰走到哪个地方,给人留的印象特别深刻。这类故事特别多,就像关心唐开坤这样的事就有三四个。
  接到大学生新兵李庆,刘长峰如获至宝2001年 11月,刘长峰在陕西紫阳县接兵时,发现有一个叫李庆的青年,是毕业于西安交通大学十三院的一个大专生。刘长峰非常高兴,如获至宝。
  当时紫阳县的兵有两个去向,一个是来新疆,一个是去山东。李庆的父亲可能觉得新疆太遥远,就通过关系把李庆的档案弄到接山东的兵那边。后来,刘长峰发现这个兵的档案怎么被山东接兵的拿走了,也不知道他通过什么关系又把这个档案提了回来,把李庆招到了阿里。
  李庆学的是会计电教化专业,对文学、音乐比较感兴趣,喜欢写写画画、弹吉它,有时自己也作个词谱。到了新兵连后,军事训练一开始李庆有点上不去了,投弹也不及格。心里很后悔不应该当兵。刘长峰了解到这个情况后,多次和他谈心,还在投弹场为他和其他几个不及格的人开小灶,天天督促他们练习投弹。新兵训练结束,李庆的投弹也顺利过关。后来李庆到南疆军区学习了通信专业,回来后分到了分区通信站,现在是通信站的光端专业骨干。
  李庆说,刘长峰曾经问他你愿不愿意到边防上去,愿去的话跟他一块去什布奇。李庆当时也答应了。后来,因为学了通信专业没有去成,他至今还感到有点遗憾。
  巡逻路上背战士有一次,刘长峰带着9名战士到距连队4公里的普日寺去巡逻。四月份的天气,路上有雪,非常难走,他们除了带枪外,还背着一个40 倍约20多公斤的望远镜。刚开始由一个叫顿珠的藏族战士背着,后来路越来越难走,坡越来越陡。刘长峰说让他来背,顿珠说不行,战士们都拦着,说我们都能背,用不着你。
  刘长峰一站:“给我!”把抢过来背在了自己身上。
  到了点位上以后,他卸下望远镜开始组装,组装完以后让战士吃饭,他在观察点开始观察。下山的时候,战士张克波流鼻血。这是一种比较严重的高山反应。刘长峰就把他自己的枪交给别人,把张克波背着走,一直背到离连队驻地不远的古浪村才放下。当时就哭了。
  张克波给我讲,连长就像亲生父母一样。那天连长回来后,晚上发烧三十八度九,医生给他输液,让他休息几天。但是,第二天他又带领战士们出操了。
  类似这样的故事还非常多,被刘长峰因各种原因背过的战士七八个。有的是跑五公里昏倒了被刘长峰背回去;有的是训练扭伤了腿被刘长峰背到卫生所;有的是得了病,身体不行了,晚上被刘长峰背到娱乐室去看电视。
  一个连长,仅仅在什布奇连就背过七八个战士,他把士兵当作自己的亲兄弟。
  陪新兵过春节2002年春节,刘长峰在新兵四连当连长,指导员李卫宏家里有事,营里批准他回家20天处理个人事情。当时连队主官就刘长峰一人,春节即将临近,刘长峰家离叶城县200多公里,营里批准刘长峰回家过春节。
  刘长峰腊月二十七日回到家后,妻子李淑霞很高兴,全家人终于可以过一个团圆年了。
  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刘长峰就对她说:“我还是放心不下连队,新兵都是第一次离开家,在外面过春节,我要陪着他们过节。”当天他就和妻子、女儿一起回到了新兵连,陪着新兵过完春节。
  大年初二,他和妻子到十八医院,看望还在住院的新兵李德树。在李德树身上,刘长峰没有少下功夫,他左臂患神经炎,反反复复住了好几次院。刘长峰怕他一个人在医院寂寞,特意和妻子一起来看他,把他领出来,陪着他逛叶城。
  后来,有了李德树一定要为刘长峰守灵的事。
  资助有困难的战士扎西岗边防连有一个湖北籍战士叫杨晓梁,家里遭洪灾,98年抗洪修的大坝又冲垮了,东西也都冲走了。小杨整天愁眉苦脸,闷闷不乐。刘长峰看到这个情况就和他谈心,了解到他的家庭已经遭灾,当时刘长峰二话没说就掏出400块钱。什布奇边防连的一个战士探家回来没有路费,路过喀什的时候,刘长峰也是二话没说掏出500块钱。
  2001年2月的一天,通信员张克波忙完连部工作后,一个人拉着水管接水浇树。因天气寒冷,刚干了一会儿,张克波冻得直打哆嗦。这时,刘长峰刚好路过他身边,见他冻得发抖,过去就把他的衣服掀了起来:“小张,衣服咋穿得这么少?天气冷,赶快回去加些衣服,千万别感冒了。”说完,就走开了。
  但没走多远,他转身又回来了,问小张“是不是没有衣服穿?”小张赶忙回答:“有,我只是觉得穿棉衣干活不方便。” 刘长峰当即把他叫到连部,从箱子里拿出一件毛衣对他说:“这是你嫂子织的,我只穿了一次,你拿去穿吧。”见小张不肯要,他又说:“拿去吧,我这儿还有,你要不穿,我可要生气了。”小张没有拗过连长,只好当着他的面穿上了。这件毛衣,张克波一直珍藏着。
  在叶城新兵连,刘长峰不止一次自费给战士照相。一个连90个新兵,他给每一个战士照相,然后分别寄到战士家里。春节前夕,他自费买了一大堆贺卡,给每个战士家里寄去。
  下篇:家事
  “淑霞,从今以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了,我虽然不能让你天天吃山珍海味,但我一定要让你过得更幸福。”
  ——对妻子李淑霞的话
  200元钱的婚礼、妻子心目中的丈夫刘长峰有一个幸福的家庭。他的妻子李淑霞是一个贤惠、善良、通情达理,十分爱刘长峰、理解、支持边防军人的好妻子。虽然丈夫走了一年多了,但一谈起他,我仍能感受到李淑霞对丈夫的那份深深的感情、深深的爱恋,感受到刘长峰对妻子、女儿的那份深深的感情、深深的爱恋:
  “我和长峰是在1994年秋天相识的。那时,我和他父亲同在一家民营企业工作,同在一间房子办公。听他父亲说,刘长峰走后,家人非常担心,听人说新疆这地方很艰苦,环境又恶劣,怕他吃不了这个苦。没想到,他到部队捷报频传,给家里来信说,新疆虽然艰苦,但他爱这里的一草一木,更爱军人这个职业,好男儿志在四方,这正是锻炼自己的机会。他入了党,当了班长,又多次立功受奖,受到上级领导和战友的称赞。他父亲也因有这样的儿子而感到骄傲和自豪。那时他的津贴很少,还经常攒起来寄给家里。我由衷地敬佩他,真是穷人的孩子早当家,我因此有了见他的愿望。终于,刘长峰探家回来了。
  那天,他到厂里找他父亲,我第一次见到他,他穿着一套整齐的军装,戴着军帽,黝黑的皮肤,不英俊,看起来很潇洒。他的言谈举止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当他离开时,我远远地注视着他,那时觉得他真像我心目中的男子汉。
  我们正式结识是1995年秋天。当时,亲戚朋友给我介绍对象,有政府机关的,有警官,更有做生意的老板,他们的条件都十分优越。但谈了几个,都觉得像是缺少点什么。
  那次他来探家,己军校毕业,成了一名排级干部。我们单位的领导给我介绍他,我们本来也认识,加上我对军人仰慕己久,我们很快恋爱了。
  姐妹朋友都提醒我:‘都什么年代了,当前都谈股论金,可你偏要去找个在新疆的边防穷当兵的,要钱没钱,要房没房,整天晒得像个黑煤球。你有啥可图,将来一个东一个西,有你吃的苦。你长得漂亮,什么样的找不到。’但我心里有数,要说金钱确是没什么可图,但是边防军人为保卫祖国和建设祖国边防出力流汗,这种精神是用金钱买不到的。苦,我不怕,只有吃得了别人吃不了的苦,才能做别人做不了的事。通过两个多月的接触,我们共同度过了一段美好的时光,定了婚事,恋恋不舍地把他送回部队。他当时在克克吐鲁克当排长。
  我们定亲后,相思的日子也就开始了。那时电话不方便,我们只有书信来往,天天盼望相见的日子。春节终于到了,经我俩商量,让我随他探亲的战友一同到部队举行婚礼。经过五天五夜的奔波,终于到了喀什。本来说好他下山接我,我在汽车站左等右等不见他的人影。我焦急地给他所在连队打了个电话,得知他执行任务去了。我当时气得眼泪直流。心想,长峰啊长峰,你明知我来找你,你却不下山来接我,叫我受这么多的苦,等见到你我要好好地跟你算帐。
  汽车在荒无人烟的大山中行驶,山越来越高,空气越来越稀薄。因为高山反应,我口干舌躁、头昏、流鼻血,正在无耐的时候,突然几匹马踏破冰雪飞驰而来,跑在前面的正是长峰。在初春的寒风里,他的皮衣皮帽随着马背起伏飘动着,虽不像婚礼上那样整洁潇洒,却显得更有男子汉气概。
  他率领着马队威风凛凛地在汽车旁奔驰。我第一次感受到了自己作为一名边防军人未婚妻的骄傲。
  ‘来了!来了!’当汽车和马队远远地出现在山路上时,战士们立即敲响锣鼓。那天连队为我这个马上做嫂子的到来而沸腾,战士们为我端茶倒水,送这送那。荒凉的高原像过节一样热闹。
  长峰笑呵呵地给战士们分送着我带去的水果、糖。也就是那天我才知道,长峰执行任务回来,深夜又骑着马走了几十公里从别的连队拿来急需的药品为一个战士输液到天亮。听到这些我对他的气全消了。晚上,连里又准备了便宴迎接我,我知道只有边防军人的未婚妻才能获此殊荣。
  我们的婚礼是在克克吐鲁克边防连由连队给办的。当时战士在他的房子门上、窗户上都贴上了大红喜字。婚礼非常简朴,两张木板床并在一块,铺上部队的被褥,再加上战士们给弄的花生、瓜子、糖果,花了200元钱,就这么简简单单但又热热闹闹的把婚礼办了。
  办了以后,因为当时长峰的工作也很忙,我也就没有下山来。一直在山上住了五个月,平时我就给战士们缝缝洗洗,到炊事班去帮厨做饭也和战士聊天,帮助做一点思想工作。长峰出去巡逻,我就在家里,长峰回来了就在一块。尽管那个地方非常艰苦,但那是我们共同生活当中最幸福的5个月。
  后来我下山以后,回到老家给他打电话说怀孕了,说在高原怀的孩子,会不会有先天不足,要还是不不要?
  长峰一听急了, ‘那哪能不要啊,那是咱们的骨肉,一定要要!’
  我多么想和他分享要做母亲的快乐,可是我们又远隔万里。
  怀孕的日子,我常常晚上因呕吐不想吃东西。一个人趴在床上。这时,我真希望长峰在我身边,我吐的时候能够给我端杯水,干活的时候能够体贴的让我歇一歇。长峰经常来信安慰我,等把这段时间忙完,就打报告回家照顾我。
  可是我临产期就要到了,还没有他回家的消息。
  我妈着急了,想给部队打电话,让他回来。我想了想还是劝她说:‘妈,有你有医院有护士,他回不来就算了,别影响他的工作,部队不像地方,军令如山倒。’就这样,我住进了医院。
  生女儿娇娇时候,难产,血压高得吓人,孩子把我折磨得在床上翻滚着。那时候,作为一个女人,谁不希望自己的丈夫守在床边。我眼里第一次涌出脆弱和委屈的泪水。
  我是那般强烈地盼望他能快快地回来守在我身边。
  但盼来的却是一封“执行重要任务难以脱身遥祝分娩顺利母子平安”的电报。医院决定给我做手术,需要家属签字,医生发现丈夫不在,气呼呼地说:‘找哪家子当兵的?腆着大肚子,血压又高,又得剖腹产。’
  听了医生的话,当时我心里就不乐意,心想不就一个字吗?我自己签。最后还是由年迈的母亲签了字。
  女儿终于平安地来到了世上,我平生第一次觉得没有男人的日子这么难。
  在医院又住了几天,我随母亲到了婆家,妈日夜守在我的身边。
  直到女儿快满月,他才匆匆赶回来。知道我住院的事,难过的抱着我哭了,又是给我做饭又是洗衣服。我知道,他是爱我的、爱孩子的。都是因为工作忙啊。孩子出生后,白天和晚上都颠倒了。一到晚上就哭个不停,要抱着到处转悠,闹得全家不得安宁。他把白天所有的时间全部用在我和孩子身上,整天抱着女儿。晚上女儿哭他就抱起来,整夜整夜地不放下,没有睡几个好觉。他说一定尽到一个丈夫和父亲的责任。看他回来才一个月人累瘦了,我对他又心痛起来。
  后来,我怕他走后又牵挂我们娘儿俩,决定和孩子随他去新疆。就这样我们抱着女儿一路奔波,坐了一周火车,终于来到他部队所在地英吉沙,他又忙他的工作去了。
  那时,我自己买米买面照顾孩子,忙得什么都忘了,特别是孩子生病,自己既着急又害怕。记得那次孩子大病一场,半夜里哭闹不止,急得我没办法,只好跑到值班室打了几次电话,让他马上回来。在电话里他满口答应:‘你等一会,我马上回来。’我抱着孩子足足等了二个多小时,他还没回来。时间可以等,孩子的病怎能等下去,我又气又恨,顾不上害怕,独自深一脚浅一脚地抱着孩子上医院。生气的泪水怎么也忍不住扑簌簌地掉下来。孩子高烧刚退,不小心又从床上掉下来,手臂骨折。
  那些日子,我像个陀螺似地整天忙的团团转,晚上上床全身都疼。我才深深体会到一个女人的人生旅途中遇到艰辛,能依偎着丈夫宽厚的胸膛该是怎样的幸福。我并不追求那种花前月下的厮守,只渴望在自己最吃力的时候,他能托我一下,就足够了。
  后来,他调到几千里外的西藏阿里。走的那天,我对他说:‘家里你什么都不要管,有我呢!你尽管放心地走吧。’我替他把所有的东西收拾好了,依依不舍地把他送走了。
  春节过后,一直到六月份,长峰才回来,这时女儿快两岁了,不认识他,见了他像陌生人一样,叫他叔叔。晚上不让他睡觉。他每天只好等女儿睡下后才敢进屋。偶尔女儿早上醒来,发现他在身边,就大哭起来,非让他走不可。这样半月以后,女儿才习惯地叫他爸爸,才让他抱。他觉得愧对女儿,没有尽到一个父亲的责任。每天出门,他非要抱着女儿,尽管女儿很胖。看他这样,我在旁边偷偷地流泪。
  女儿刚刚和爸爸熟悉了,由于工作需要,他又调动工作,这次他要到什布奇。那个地方是全军最远的连队。条件更差更艰苦,一年就有十个月的封山期。他说:‘这次走了要到第二年才能回来,没办法,军人就是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又过了几天,他出去了,我给他收拾行李。突然,在他的衣袋里我发现了两张药单,我忽然觉得作为一个妻子的失职……(哽咽)看他身材魁梧,天天匆匆忙忙的,走起路来像一阵风,我竟没注意他的身体。
  等他一回来,我急着追问:‘你觉得身体怎么样?为什么不告诉我,检查出什么病?’他看我那样着急,说我小题大做,自己有点小毛病,吃点药就好了。他就忙着上山的准备工作。我劝他,‘如果你觉得身体不好,还是到医院查一查,如果上山不行,调动一下工作行不行?’对我的劝说,他毫不在意。两天后,他就归队了。
  去年春节前,他在叶城带新兵。正月十六,他来电话说:‘等忙完了这阵,回家好好陪你们娘儿俩几天。’可是,万万没有想到……(哽咽)就在他打电话的第二天,留守处的几个干部来接我和女儿,说长峰是全军最远的边防连连长,上级领导来慰问,请我和女儿去一趟。
  到了叶城,他们才告诉我长峰牺牲了。
  我听后,怎么也不相信,丈夫离我们而去……(哽咽)他那么年轻,他年仅31岁的生命竟如此脆弱吗?我不相信!当我看到他静静地躺在那里,我哭着、喊着扑到他身上。以后,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我醒来,己躺在留守处的招待所里了。他的领导告诉我,长峰今天早上在去开会的路上,突然觉得难受。送到医院时,心脏己停止了跳动。还告诉我,他在山上就休克过,医生让他休息几天,由于忙于工作,一天都没休息过。这些情况,我竟一点也不知道……(哽咽)
  我觉得天蹋地陷一般,生活的另一部分没有了,我几乎没有活下去的勇气,看着身边熟睡的女儿,她已没有爸爸,可她再不能没有妈妈啊!
  我的丈夫刘长峰,就这样悄悄地走了,他永远留在南疆这块他热爱的土地上,不知他是否听到了他妻子、女儿和远方亲人们的呼唤。”
  交谈中,李淑霞几次哽咽抽泣着,讲不下去。
  刘长峰牺牲后,各级领导对李淑霞和她女儿十分关心,南疆军区和阿里军分区领导多次看望、安慰她们,分区把李淑霞安排到分区幼儿园当教师。
  “组织的关怀,长峰的激励,使我学会了坚强,给了我生活的勇气和力量。虽然我不能上山守防,但我要当好一名幼儿教师,培养阿里军人的后代作点贡献。
  尽管订婚时,长峰没有给我戴上订婚戒指;结婚时,长峰没有给我披上婚纱;婚后5年来,没有给我和女儿过一个生日,全家人没在一起过一个春节、吃过一次团圆饭,但我不怨他,也不恨他。我为有这样一位爱边防、爱事业、爱家庭、爱家人的好丈夫而感到高兴和自豪!”
  从乌鲁木齐到河北,全军最远的边防连连长来来往往探亲几千公里坐硬座俗话说,少年不知愁滋味。
  刘长峰不是少年,别看他整天乐乐呵呵的,但实际上他心中目也有苦也有愁,只是他天性好强,从来不向别人说。
  刘长峰最大的“愁”,莫过于一个“钱”字,缺钱!刘家弟兄四个,老大是个残疾,小儿麻痹症,老二是上了中专,比较争气,老三在家里务农,老四刘长峰。刘长峰三岁的时候,母亲得了肾病,一病病了二十多年,基本上把家拖垮了。到刘长峰母亲去世的时候,他的家已经是债台高筑,欠了好几万块钱。刘长峰提干后,工资几乎全都用来还债。1994年他提干后第一次探亲,在部队集攒的钱全都给了家里。和李淑霞确立恋爱关系后,没敢一起出去上一次街。上街就要花钱,刘长峰拿不出钱来,又不好意思让女友掏钱,最好的办法就是不上街,要么你到家里来,要么我到你单位去看你。后来回部队的路费还是给司务长发电报让司务长给寄了一千块钱才回到部队。
  1995年探家,刘长峰把钱大部分给了家里,自己留了一点,就第一次请女友吃了一顿饭,把女友和女友的一些女伴约在一块儿,感谢人家对女朋友的照顾,这顿饭总共花了一百多块钱。1996年探亲的时候,他带了6000块钱,按照河北农村的习俗,订亲至少是这个数,他就带了6000块钱准备回去和女朋友订亲。可是他一回到家,正好他三哥在农村也说到了一个媳妇,在农村里说上一个媳妇不容易,特别是家庭条件不好的就更不好订,所以三哥提出来要订亲,刘长峰就毫不犹豫地把6000块钱给了三哥,让三哥去订亲,他自己就没有着落了。
  他妻子李淑霞确实是一个很开通的女性,在这方面对刘长峰没有更多的计较,否则早都拜拜了。
  为了省钱,刘长峰提干后,每次探亲,谁都不会相信,没有坐过卧铺!干部探亲是可以享受卧铺待遇的,探亲路费包干以后,节约归己。他每一次探亲就是坐硬坐,然后省下几百块钱。1998年,他和妻子抱着孩子从老家返回部队,买了两张硬坐票。从河北到乌鲁木齐原来是3天3夜,妻子看他回去探亲总是太累,就说买张卧铺吧,他说:“我不买卧铺一趟就可以省350块钱,350块钱就是大哥一个月的工资。咱们不能和别人比,咱们家穷,用钱的地方比较多。”
  我们全军最远的一个边防连连长来来往往探亲几千公里,就是坐硬座!想起来真是让人心酸!
  刘长峰唯一坐过一次卧铺,是2001年接兵的时候,跟着大家一块去的,组织上给买的票,就坐了这么一次硬卧。
  据扎西岗边防连的一些官兵讲,据他们观察,刘长峰从来没有买过什么像样的擦脸油,而是用部队发的高原护肤霜,他用的洗头膏也是几块钱一桶的,他们说连我们士官都不用这个,但是刘长峰用这个。
  探家回家的第一件事,在母亲的坟前跪了整整一天
  在刘长峰短暂的一生中,他可能觉得最对不起的就是自己的母亲。
  1994年他母亲旧病复发,住进医院,医生确诊,肾结核晚期,无法医治。全家人悲痛万分,商量是否给远在新疆的刘长峰去信,回来见母亲最后一面。刘长峰当时正在军校接受提干的培训,坚强的父亲为了不耽误儿子的前途,不影响他的工作,毅然决定不告诉他。那次厂里组织人去看望他母亲,正好这时一位军人来看望邻床的病人,他母亲立刻泪流满面。当时,她多么想见一眼自己的小儿子啊。
  当时,李淑霞在场,看到这让人心痛又让人心酸的场面,她急忙转过身去,强忍着悲痛,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她说,当时的情景让她刻骨铭心。
  几个月后,当刘长峰探家回家,母亲已经去世了。他回到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母亲的坟前跪了整整一天。我们已经无法知道在这一天当中,刘长峰究竟想了些什么?但是可以肯定,在这一天当中,他的思想肯定是充满了普通人的温情,包括对母亲养育之恩的回忆,和未对报答母亲的憾遗。这是在整个采访过程中,了解到的刘长峰最悲哀时刻。
  自古忠孝难两全。刘长峰是个孝子,作为一个孝子,他只能以这种方式去表达自己的孝心,然后把悲痛深深地埋在心里,去投入新的工作。
  千年的古人为今天的英雄做了一个注解
  扎西岗边防连有一个士官,名字很独特,叫“蔺相如”,和中国古代的“廉颇、蔺相如”中的蔺相如是一模一样的字。
  蔺相如说了一句话:“千年的古人为今天的英雄做了一个注解。刘长峰总是把别人的事看得比自己的事重要,总是把自己放在一个很次要很次要的位置。”
  2000年5月,时任扎西岗边防连副指导员的刘长峰参加边境巡逻道路施工,身患感冒。为了按时完成施工任务,他没有休息,坚持与战友们一起施工。施工进入第六天,终因体力不支晕倒在工地,两天后再次晕倒。连长、指导员几次劝他休息,他说:“施工任务工这么重,战士那么辛苦,我咋能躺得下。我多干一点大家不就少干一点吗。”看到刘长峰的病情越来越严重,连队军医曾提醒过他可能有心脏病,但他一直没有放在心上。
  刘长峰忘我的工作境界突出表现在对待自己的病情上,他的确是不知道自己病情的严重性,的确是把工作看得比自己的生命更重要。在采访过程中,我接触了三个医生,无形中发现,刘长峰至少错过了三次到医院全面体检的机会。
  第一次机会。什布奇边防连医生吕尚阳讲,他早就怀疑刘长峰的心脏有毛病,因为从他做的心电图上看,刘长峰的右心室有肥大的嫌疑。右心室肥大,就是典型的高原心脏病的一个症状。2001年6月,刘长峰下山调休之前,吕尚阳专门给他做了一次心电图,说你拿着这个心电图到十八医院或者十二医院的医生特意给你检查一下。可惜,刘长峰没有遵守医生的嘱咐,没把这事当回事。可能是下山以后感觉好了,他也没有重视,老是自信自己身体强壮,再加上下山不久,“9.11”事件爆发,刘长峰得知“9.11”事件爆发的消息后,主动从家里赶到了留守处,又主动搭地方便车上山。后来,分区政治部考虑到他连续在山上守防两个冬天,不用再上山了,所以通过电话在三十里营房截住了他,让他返回留守处待命,之后从山下留守处派他去接兵。这一次机会,有他自己个人不重视的原因,也有后来国际形势发生突变,部队进入一级战备原因,把这个机会错过了。
  第二次机会。扎西岗边防连军医赵永新反映,那年他和刘长峰一起到陕西紫阳县接兵。接兵期间,他们俩先后跑了四五个乡去家访。紫阳县地处秦岭,在爬山涉水的过程中,刘长峰就表现出了心脏病的症状,胸闷、气短、出汗。后来赵永新就说,这个不行,你的身体有毛病,我们一块去县医院去看一看,刘长峰也就同意了。有一天,他们俩利用空闲时间,到县医院去检查身体,走到县医院门口,正好碰到紫阳县人武部军事科科长,科长就给他们说,这次接来的兵,有一个档案上有疑点,怀疑年龄上有问题,需要复查。刘长峰一转身没有进医院,跟军事科长一起去复查那个新兵的档案去了。结果,这次机会又错过了。他总是把工作看得比自己的身体更重要。
  第次三机会。据新兵营的医生周鹏介绍,刘长峰在新兵训练后期,几次心口疼痛,他就劝刘长峰到十八医院彻底查一查。刘长峰讲,南疆军区对新训的考核马上就要开始了,我这个时候去医院不合适,还是等到新兵考核之后我再去吧。可万万没有想到,就在考核将要进行的前几天,刘长峰永远地倒下了!
  所以,前面提到的新兵李德树,抱着刘长峰的遗体大哭,说:“连长啊,你带我去医院治病,去了那么多次,可是你自己病的比我重的多,怎么就不知道给自己看一看呢?”
  刘长峰确实很平凡,他不是牺牲在枪林弹雨的战场上,也不是献身于见义勇为的行动中。但是,他短暂的一生,却是在一种完全真诚的、忘我的境界中度过的。有了这种忘我的精神,他把平凡变成非凡,把普通变成伟大。在他任什布奇连长的两年间,连队2000年被分区表彰为基层建设先进连队,2001年被新疆军区表彰为基层建设先标兵连队,荣立集体三等功。
  有人说,刘长峰活得很累。但是他活得更充实、更崇高。
  刘长峰,一个忘我的共产党员。
  2002年5月27日,阿里军分区党委做出《关于开展向刘长峰同志学习活动的决定》,2002年12月5日,南疆军区党委做出《关于开展向刘长峰同志学习活动的决定》,同日,南疆军区司令员朱锦林、政委王振西签署通令,给刘长峰追记一等功。2003年2月19日至3月28日,由阿里军分区政治部副主任马寿常、阿里军分区什布奇边防连副连长蒋中富、阿里军分区什布奇边防连文书兼通信员张克波、刘长峰的爱人李淑霞等4人组成的“刘长峰先进事迹报告团”,在新疆军区所属部队做了18场报告,引起强烈反响。
  刘长峰的爱人李淑霞做报告的题目在我脑海里印象异常深刻。
  李淑霞做报告的题目是:《长峰,我用微笑为你送行》。 【后记:作为一名在喀喇昆仑山、阿里高原戍边12载的边防军人,我曾两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正因为与高原战友生死患难的经历,对高原及高原官兵深怀感情。一位将军到高原上视察工作,被官兵们崇高的爱国奉献情怀所感动,曾动情地说“你们躺在这里就是一种奉献!”
   然而,官兵们的这种奉献外界却知之甚少。去年我到南京政治学院学习,就有同学把阿里高原混淆与台湾“阿里山”,部队尚且如此,地方了解得更少。我心里很不是滋味。
   发现“铁血"后,感到这里是光大高原官兵戍边奉献精神的很好园地,就想把高原边防的人和事介绍给大家,希望得到战友、网友们的关注和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