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部传阅：中日钓鱼岛撞船事件真的有真相吗？

　　剖析

　　昨天中国外交部表示：不希望录像问题，继续干扰中日关系。11月9日，中方发言人也表示：已就“撞船事件”录像在互联网上流传表明了态度。“我想指出，中方重视中日关系，坚持发展中日战略互惠关系的大方向，这符合两国和两国人民的根本利益。双方应相向而行，为改善两国关系，增进两国人民的友好感情，做出共同努力”。

　　再看11月5日发言人的回答：我愿重申，日方在中国钓鱼岛海域对中方渔船进行干扰、驱赶、拦截、围堵，导致碰撞发生。日方上述行为本身就是非法的。所谓录像不能改变事实真相，不能掩盖日方行为的非法性。

　　从这些表态不难看出，中国不希望纠缠于撞船事件，更不愿意纠缠于谁撞了谁的问题。但是对历来小孩子脾气，又事事要为中国争辩个百分百正确的环球时报来说，外交部的意图他是看不懂的。所以，在并无调查的情况下，10月29日该报以“日本小范围公开所谓钓鱼岛撞船录像隐匿事实”，对事件原委进行了深入剖析。作为国内媒体唯一深究原委的报道，结果如何呢？请看：

　　首先，报道称：日本《产经新闻》引述看过录像的人士的话说，中国渔船应对撞船事件负责。

　　近几个月，环时在国内媒体中少有地能够派记者乘渔政船出巡，并在福建渔港多次采访，不管是否政府安排，也不管它的报道是否全面，但的确深入掌握第一手信息，对此事的发言权和公信力明显无可替代。

　　不过在撞船事件上，该报的国内采访来源突然中断，个中缘由不难想象，很可能是政府不愿意媒体纠缠此事，当事人受到限制。因而环时10月29日的报道，唯一的消息来源居然是“日中协会理事长白西绅一郎”，而且按国内媒体的恶习，对受众不熟悉的采访对象，不介绍背景。

　　这位一郎对环时记者讲，据看过录像的日本有关人士介绍（二手来源，用来证明争议事件，显然不够严谨），这次的录像实际上是分为两部分，因为“撞船”也是分两次。第一次的录像反映出来的事实是：日本海上保安厅的巡逻船从后面追赶中国渔船，追上以后还超赶到中国渔船前面横着拦截，这样发生了来不及减速的中国渔船与日本船只的碰撞。第二次的录像反映出来的事实是：被激怒的中国渔船看见日本海上保安厅的巡逻船再次靠近时，主动上前冲撞。

　　可见，环时相当于间接承认了：中国渔船有一次主动冲撞行为。但环时居然说：“关键要看日本检方向日本国会提交的是哪一段的录像。……如果提交的第二段的录像，那就不是全部事实”。问题在于，前述“看过录像的人”刚刚介绍，“这次的录像实际上是分为两部分”，姑且不说这个人是否正是国会议员之一，就算不是，全世界都知道录像分两部分，海上保安厅却只提交一部分，岂不公然自损说服力？

　　不争这个，看下面，对第二次的主动冲撞，环时当然不会纠缠，重点放在了第一次。环时称，“记者曾到闽晋渔5179所在的渔港采访，从当事的渔民那里了解了撞船事件的过程”。但下文却未敢引用任何渔民的话，展开的却是记者自己的理论推测：日船速度可达30节，中国拖网渔船最大的速度还不足10节，速度慢的渔船怎么会刻意追踪速度快得多的日本巡逻船？

　　这显然是在偷换概念，全速慢，不等于当时慢。

　　下面才是要害：日船当时正无理干扰中国渔船，逼中国渔船停船，一直在抢中国渔船的船头，做出海上航行中的威胁性动作，中国渔船多次避让没有躲过，才撞上日本巡逻船。

　　对此，很多人容易联想到中国交规中的“追尾事故，后车全责，自行处理”。其实联想不得，因为这对中国不利，按交规，即使对方主动拦截你，可以追究它破坏交通秩序的责任，但此时后车仍应保持合理车距和反应时间，避免追尾还是后车的基本责任。我前日被人追尾，后车就指责我不该刹车，这就是没道理的，哪怕我前方无车，也有很多理由可能导致刹车，后车必须保持注意。所以，环时说“感到像一场交通事故，后面的车超车前行，还要横着停下来拦截，挨撞就成为当然的事情”，明显连中国的交规也是不懂。

环时的另两个日本恶意的证据，也是一种技巧而已。其一，东京都知事石原慎太郎在出席一档访谈节目时还声称，撞船发生时，中国渔船上的船员竟然拿起鱼叉戳向不慎掉入海中的日本海上保安厅人员。对于消息来源，他称“是从很多人那里听说而来的”。

　　老牌反华分子嘴里，当然每次都有货，要证明他反华，几乎不费力气，但这与撞船真相有关吗？

　　其二，（在野的）自民党称（录像）“有被篡改的可能性”，要求公布全部两小时的录像。

　　在野党任何事都会跟执正党对着干，这也经常被拿来作为对中国有利的证据，只能说中国媒体太纯洁，一辈子没见过在野党长什么样。而且这也不直接证明什么啊？

　　真相原是个伪问题

　　至此，大家恐怕要置疑我的立场了，笔者难道专向着日本人说话？

　　且慢，本人首先坚决支持钓鱼岛是中国固有领土的立场，问题在于“追究撞船真相”对“保钓”之间，并非真正的促进关系，相反，可能是个歧途。

　　还是请大家深入学习，深刻理解外交部的声明“日方在中国钓鱼岛海域对中方渔船进行干扰、驱赶、拦截、围堵，导致碰撞发生。日方上述行为本身就是非法的。所谓录像不能改变事实真相，不能掩盖日方行为的非法性。”

　　也就是说，日本占领中国领土并以船围之，中国船只欲尽可能接近该地点，二者的航线本身就存在交叉和冲突，而且日方采取干扰、驱赶、拦截和围堵，中国船除非被迫退让，否则相撞就是必然。此时，已根本不适用国际海上交通规则，因为双方的这种航行，都已经不是正常的国际海上航运和渔业作业，而是外交冲突。虽然对战争尚有大把的《武装冲突法》，但对这种外交冲突，没有统一的国际法可言。即使个别国家间为此签有协定，也是从一开始就避免这种冲突，而没有危险靠近了还有什么规则可讲。

可见，中国的理直气壮应在于：日方阻挠中国船只在本国领土海域正常航行，本身就是非法，干扰、驱赶、拦截和围堵更是无理，此时中国船就是主动撞击，也是合理行为，是维护主权。至于对日方的人身危险，那是对方非法在先，自入险境。

　　当然，中国出于更大的外交全局考虑，最近不希望与日方加剧关系紧张，但这可以少谴责，少吵架，抛开大的法律正当性，在对方手中握有不利于我的证据，并正威胁公开（日本小范围公开，也有不闹大的考虑）的时候，我们一味追究，并拼命辩解撞船真相，而且非要从交通规则的角度解释，完全就是不懂外交全局，不懂国际法，不懂斗争方向的“一根筋”，而且，除了让早已被环时熏陶得动不动就愤愤不平的读者骂两句日本，在更大范围内哪有什么效果？

　　类比南海撞机

　　此事很容易联想到当年海南岛王伟撞机，当时中国官方的思维类似环时。

　　对军机是否有权在一国专属经济区上空“无害通过”（这当然是侦察的掩盖），联合国海洋法公约仍存争议，中美的立场尤为对立，美国甚至根本就没签署该公约。尽管如此，在沿岸国认为这种通过有损本国安全利益时，依据中国国内法，中国军机完全有理由驱离外国军机。这是大前提，这是中国的正当性所在。

　　在一方驱赶，一方故意不走的情况下，危险靠近，发生相撞危险，显然也属于外交冲突，而不是正常的国际空运，因而适用国际空中交通规则显然已经比较勉强，也很容易钻牛角尖，辩不清楚。

　　但是，中国当时的反应是：组织大批国际法和外交专家，不去强调无害通过权滥用的问题，而是追究起交通规则来，记得当时的声明指责美机“不顾国际空中交通规则，突然向左大坡度转向”，造成事故。    其实，在这种情况下，双方已经有挤撞的冲动，有对立的情绪表现，美方突然转向，未向中机通报，是无法算什么过错的。不是说美机没错，但它的错在于滥用无害通过权，危害中国安全利益，而不是转向。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当时美机左转，是朝向远离中国的方向去。所以，中国的辩论，其实效果并不好。

　　当然，此事最终还是看现实。人、机在中国手中时，中国相当地强硬，听当事人说美机长拒不下机，一个连长上去一把就扔下来了；人一放，美国硬起来；机一还，美国更完全不理会了。而当时中国在电子侦察技术大丰收的同时，提出的公开诉求现在想来非常可笑：道歉，赔偿，惩凶。赔偿已经开始掺水，惩凶更是怎么可能，凶手是谁，就是美国总统。

　　事后，当时美国的机长写过一本书，讲详情，另外据说美国在冲绳的电子侦察设施也有此事全过程的录音。艰难求生的我没有精力专门研究此事，连买这本书的念头也一闪即过。但可以想象，如果全部证据摆出来，中国未必很有利。

　中国媒体的思维定势

　　这些事情，其实都暴露出一个问题，当前中国媒体在国际时政领域，存在诸多思维定势，有的已成笑谈。

　　中国有任何不对或不利的地方，一定要把它辩解清楚，不管用什么理由，证据。世上没有所有事情，任何时候都百分百正确的一方，我不反对照顾国家形象，有些事可以回避，但不回避，拙劣地辩解，效果可想而知。相反，美日印有任何不对或不利的地方，一定要揭个痛快，也不管是不是确切或全面。

　　如果以环时400万份的发行量，加上模仿其风格的几个同类报纸，全国至少有近千万人是这种思维模式。

　　也许存在即合理，我哪里争得过上百万人，但放到中国的国际竞争力和实际利益争夺上来说，这种大众洪流能带来什么好处呢？屁用都没有，反而是期望值甚高，最后大骂镇府软弱。

　　我也不能说镇府外交就做得完美了，只是让环时编辑部全面接管中央外事工作领导小组，难道中国就赢定了，恐怕跟满清前期的愚顽差不了多少。

　　其次是这种辩解的牵强和无知。动不动请出“少将称”、“教授称”、“专家称”倒也罢了，有时连这样的名头也找不到，只好动用储备。

　　比如10月21日环时标题“宋晓军称韩媒体所谓解放军进驻朝鲜报道属炒作”。该报道的作者明明是“本报驻韩国特约记者”，为何驻外记者没有消息来源，要求助于住在北京的宋老师？宋老师跟朝鲜有何消息来源，可以断定是炒作？其实很简单，这样的事可信度太低，张晓军，王晓军都能断定是炒作，何况“韩国政府负责人对该消息表达了否定意见”。

　　思维定势中，最典型的还当属“冷战思维”。这一点这里不多说了，把我在《看天下》上期的专栏文章贴出来就行了，敬请期待，或者买他们一本杂志吧。听说销量不错。

　　蛇尾来了，得写点挣钱的字去了。我和环时没有任何过节啊，只是自以为SB，看不惯实在太SB的话而已。

　　另外，撞船录像说在网上公开了，我根本懒得去看，前面已经说了，中国主动撞日本船也是正当的，没什么好争的。就算不敢明说“为了本国领土主权，我船奉命撞击你舰”，至少也不必做很难圆满的辩解吧！

　　作者：吴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