种下一颗快乐的种子

图文：种下一颗快乐的种子
———与著名科学家钱煦的对话
       
楚天都市报讯 图为：1939年，钱煦(前排右二)与祖父钱鸿业(前排坐者)，父亲钱思亮(后排右)，母亲张婉度(后排左)，哥哥钱纯(前排右一)，弟弟钱复(前排左一)摄于上海
时间：11月2日
人物：钱煦
采写：记者 周洁  通讯员 李晖
钱煦，1931年生于北京市，1949年随父钱思亮去台湾。在力学对基因表达和信号传导的影响、整体与系统生理学、分子、细胞与组织生物工程学、细胞膜的生化特性与分子构建、穿过血管的大分子输运等学术领域做出了杰出贡献。美国科学院、工程院、医学院、艺术暨自然科学院等四院院士，全世界仅6名科学家获此殊荣。父亲钱思亮曾任台湾大学校长19年，台湾“中央研究院院长”13年。哥哥钱纯曾任台湾“财政部长”，弟弟钱复曾任台湾“外交部长”。
对话背景
11月2日，中国光谷创新发展论坛暨田长霖国际论坛武汉开幕，名家云集，思想的盛宴，开启武汉智慧城市建设巨幕。为了听“四院士”钱煦下午3点的演讲，许多听众12点半就来占座位。
我习惯用拼音输入法，录入钱煦先生的名字，屏幕上出现的是“谦虚”二字。一如散文的文眼，可照见人物的心灵。和钱先生对话是一次幸福的旅程。先生年届八十，精神矍铄。“现在做的工作和四五十岁没差别，甚至更多”，雄心赛壮年。
钱先生是享誉世界的大科学家，还是一个有两个女儿的父亲，一个全心全意爱太太的丈夫。利在一身勿谋也，利在天下必谋之。谦谦君子，笑容可掬。钱先生看问题，总能发现其阳光的一面，一如他的名字，煦风和暖。他追求卓越，无处不“种下一颗快乐的种子。”如海不择细流，容纳所有，故能成其大。
不是富翁但过得很舒服
问：钱老，您好。所谓“煦而为阳春，散而为霖雨。”（注：王禹偁《送柴侍御赴阙序》）看到您的名字，都很温暖。
钱煦（以下称“钱”）：哈哈。我这个名字叫煦，和阳光有缘分。
问：您八十高龄，还到处讲学，播散科学甘霖，让人敬佩。有退休时间表没？
钱：播散甘霖，不敢，不敢！我现在感觉跟我四五十岁时做的工作没有差别，甚至更多。我想，等我哪天感觉不能做我想要做的事了，就要退休了。身体不完全靠自己，是父母赐的，也是家人照顾的，我很感恩。
问：本届光博会，也是一场科学和思想的盛会。布埃斯特说，“科学的界限就像地平线一样，你越接近它，它挪得越远。”您有遇到布埃斯特这样的“困境”吗？
钱：他说的有道理。有时候，的确如此，刚解答了一个问题，新的问题马上又出来了。另外一扇门打开，进入新领地，有新境界，令人兴奋。也会走死胡同，但科研对我来说，对未知的好奇、探讨，我是蛮喜欢的，不然早退休了。
问：科学成果转化成生产力，让先进技术与实际相结合，方可造福人类。您的成果，有哪些转化了的，是您很欣慰的？
钱：我主要做基础研究，真正能应用的不是太多。我先念的医，到哥伦比亚大学念的生理学，因为我数学好，然后跟工学院的教授合作搞工程，一合作就是30年。目前看，特别有意义的，我们做了各种动力研究，流动也好、压力也好，对血管内壁细胞的影响，对治疗动脉硬化，我觉得还是蛮有意义的，非常有应用的价值。
问：您会主持该项目的转化吗？
钱：科学家的成果不能自己转移，要靠别人转移。我自己没这个时间，也没这个经验。每门学问都不一样，转移也是一门学问。
问：科学家没有享受到自己的成果带来的财富，会遗憾不？
钱：不遗憾。我觉得财富呀，并不是一个好的东西。如果谁今天告诉我买个奖券，说一定可中一千万美元，我不会去买。为什么呢？我拿这一千万美元对我没有意义。我虽不是富翁，但是我的收入已经可以让我过得很舒服。你给我一千万，我就糟糕了，我要想它的用途。（呵呵）当然，我可以捐给慈善机构、可以捐给国家。
做事有准则要尽量公平
问：您的财富观，让我想起“钱氏家训”中的一句话“利在一身勿谋也，利在天下必谋之”。
钱：我大概到大学才背《钱氏家训》。我祖籍浙江，钱鏐36代后人，辈分很低。2008年诺贝尔化学奖得主钱永健，他是钱学森侄子辈的。我和他同一个学校，我们共同发论文、指导过博士后，他年纪比我小很多，却比我早一两代。哈哈。
问：家庭是人生的第一学堂，您来自一个显赫的家庭。家教给您的人生怎样的奠基？
钱：显赫好像太重了一点。人的成长，家庭很重要。我们每个人靠父母给基因，这是先天的；但后天的学习努力很重要。很多时候，我一直是看父母怎么做。
问：把父母做自己的第一个老师？
钱：对，自觉不自觉地模仿。我父亲（钱思亮）是一个做教育的，非常严谨公正。
1951年3月，经胡适先生举荐，父亲接任台湾大学校长的职务。公私的分明，简直到极致，就是连一根回形针都不带回家。父亲在任“中央研究院”院长时有院长特别费，他当院长13年多，从未将特别费领回家过，都是分给了生活困难的同事。他1983去世了，否则看到陈水扁那样贪腐，气都要气死。
问：他的品行也影响了您的人生。
钱：对。不知不觉地影响。比如，关于学术评审，我看到跟我有关系的人，一定会回避。人做事情没有百分之百的公平，但要尽量公平。我做事都有准则，所以，没什么人和我有仇怨。
先要成为健康快乐的人
问：一身“四院士”，那意味着您给家庭的时间是比较少？
钱：很少很少。就人生来说，我跟太太认识、结婚很重要，我从来把我的家庭看得蛮重要。家庭愉快的话，对事业有帮助的。一旦结婚，两个人就有承诺，就不能把另外的一个人忘记了。对我来说，在实验室的时间还是比家里多，怎么平衡？当我跟家人在一起的时候，必须是全心全意地投入。尽量不一边和家人说话，一边打电脑工作，这样是不好的，我偶尔为之。
问：家庭里，夫妻关系是一部分；对子女教育也是一个重要部分。
钱：对子女的教育，我也是全心全意。我的女儿已经很大了，有了自己的小孩。她最近告诉我说，“爸爸，我曾经动不动就冲到你书房问有没有时间，说我有事跟你说。我记得你每次都说有时间，我现在回想起来，你是真没时间。可是你都把事情放下来与我说话。”的确是这样的。孩子的事，都不是那么大的事情，但对她来说是重要的，需要父亲解答。也许用不了10分钟、15分钟，她讲完就很高兴了。如果那时你不做，以后5个钟头也不够。过了那个黄金时刻，你怎么补救都没大用。
问：孔子讲，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把修身放最前面的。现在，关于富二代、官二代有很多非议，可能与长辈身教有关系？
钱：对。不要望子成龙，先成为一个健康人，快乐就好。
我们兄弟三个的选择都不一样，我哥哥学经济，弟弟学政治，我学医，算是科学家跟教育家，父亲完全不干预。
孩子都是一样的，小时候顽皮点没关系。他觉得你关心他，认为他重要，也就是爱，这样的话，就会爱惜自己，也会爱惜人。
武汉光谷要有一个领袖
问：大陆有三钱（钱三强、钱学森、钱伟长），台湾你们家就有三钱，如果社会向你们这六“钱”看，多么美的图景？
钱：谢谢！谢谢！大陆“三钱”是很有名望的。我对我的两个兄弟是很佩服的。我得了“总统奖”，马英九过来祝贺，握手时叫我钱伯伯，我吓一跳，原来他上过我弟弟的课。
问：如今，科技发展成为决定一个国家国际竞争力的关键因素。像韩国“科技立国”取代“贸易立国”。日本也曾喊出“科技立国”口号，定下21世纪头50年要获得30个诺贝尔奖的国家战略。
钱：是呀。国家强弱看科技，科技好的话，别人都得听你的。韩国现在很努力，科技很发达，是个好榜样。
问：科技立国，美国是世界的领跑者，作为追赶者，有哪些课程还需要补？
钱：高科技，尤其是破坏性的创新，颠覆过去的思维那种高科技，要花大力气抓。这是我第三次来武汉，不管是看市区的建设，还是学术研究上的进步，都非常惊人。现在，像武汉搞的光电子，很好。
问：道理是这样，具体怎么做，很要紧？
钱：的确不容易。我想，要有好的领导人看得准。以台湾来说，为什么在80年代经济、科技建设那么好，因为有个人叫李国鼎，他很厉害，看得准，而且他也善于吸收别人的意见。他还有影响力，蒋经国也听他的建议，支持他，否则也不行。因为他有自己的判断力、有远见，所以，那时候，台湾发展非常好，新竹工业园迅速崛起，可媲美美国的硅谷。
问：在您看来，一个高科技园区，有领袖至关重要？
钱：要这样一个领袖，绝对的！武汉光谷要成为世界的光谷，一定要有这样一个领袖——了解中国的情况、了解科技前沿、能团结科技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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