疲惫的巨人

　　“货币战争”很可能是即将举行的首尔G20峰会的主要议题。我们必须在世界权力新格局的背景下评估这场货币战争。此新权力格局是在全球化经济的首度危机发生后，在两年内塑造的。

　　许多发达国家在这场经济危机中陷入严重衰退，奋力寻求良好的复苏态势。与它们相反，新兴市场国家在短暂的经济下滑后，已重启经济增长引擎，现正全速冲刺，获得了令人赞叹的经济增长率。

美国霸权的消退

　　这场危机也对金融和货币方面也产生了影响。虽然没有任何货币尚能代替美元，成为世界的储备货币和交易货币，但是戴高乐当年称的这种“过高的特权”正遭遇静悄悄的攻击。在2010年3月，包括中国、日本、韩国的“亚细安+3”集团创立了一个名为“清迈倡议”的1200亿美元储备基金。与1997年的情况不同，这次美国并没试图把这个“亚洲货币基金”扼杀在摇篮里。

　　欧洲在危机刚开始时处理得不错，但随后当希腊面临公共债务违约的前景时，欧洲进入了波涛汹涌的水域。这场“危机中的危机”暴露了欧元区管理的薄弱，也让人们再次怀疑：成立一个各成员国的竞争力有着巨大差距的货币联盟是否可行。

　　这场危机同样还加剧了政治问题。在这次全球衰退中可能是受灾最严重的日本面临着日益严重的道德、人口结构以及管理上的危机。中国最近取代了日本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凸显了这一点。在欧洲，各国首脑相互间的争吵表明，各国并没有团结在欧洲一体化理想的背后，也完全暴露了欧盟各国的国家利己主义。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欧洲计划一直在各国的自私自利中实施。

　　最后一点，这次危机摧毁了西方在意识形态上的支配。在过去的几十年中，金融危机常常源于发展中国家，“品德高尚的”西方及其所属机构假装圣洁地帮助它们。而这次风暴源于世界经济的核心美国，并在市场自我恢复思想的放任下愈演愈烈。

　　和过去一样，许多人的天然直觉是把美国视为全球复苏的推动引擎。美国以14万亿美元的GDP居世界首位。美国确实有其优势，优势来源于它的创新能力、先进的技术、企业家精神以及不知疲倦的乐观精神。

　　但是，质疑之声越来越响。几十年来，美国这一经济引擎用霸权方式维持全球经济稳定。而今，它似乎很难一如既往。民用工业越来越没有竞争力、海外的军事承诺带来沉重的负担、工资停滞不前，所有的这些都表明美国巨人可能累了。

　　然而最令人担心的是美国日益上涨的公共债务，如今已占GDP的95%，而且据美国审计署的保守估计，债务会在2018年前飞涨到18.4万亿美元。如果再算上社保和医疗体系带来的潜在债务，那么美国将面临史无前例的和平时期债务水平。

　　而矛盾的情况是，随着美国的霸权消退，它必须越来越依靠外国债主来维系，尤其是中国。不幸的是，世人皆知的华盛顿政治僵局无法为这一问题提供解决方案，这让人愈加感觉到巨人蹒跚的脚步。

G20能解决问题吗？

　　美国无力在自由的秩序内保证全球繁荣和稳定后，世界会出现另一番景象：重商主义、保护主义以及货币战争带来日益加剧的冲突。只有世界大国达成多边解决方案才能维持一个稳定可行的全球秩序。在2008年后期，当G20论坛被升级成一个负责全球管理的首脑峰会时，这一目标就已经被提出。所有大型新兴国家加入峰会似乎是取得G7未曾享有的“全球合法性”的最有效途径。

　　但是G20能不负众望吗？正如去年12月哥本哈根混乱的气候峰会所显示的，会议桌上国家代表的数量以及各自分歧之多（甚至新兴国家内部也有分歧）使未来的前景堪忧。目前的“货币战争”是这种混乱的另一种迹象。

　　当然，由于美国的军事力量和同盟国数量，它在可预见的将来仍是世界之首。实际上，虽然傲慢和这次危机严重地削弱了这个超级大国，但还未出现一个多极世界秩序来取代美国独霸的“单极时代”。美国已成为“设定式强国”（“default power”），因为美国霸权最有可能的挑战者中国，自己也承认，它要赶上美国的经济或军事实力，还需走很长的路。

　　但正如阿富汗泥潭每天提醒我们，单凭军事优势无法让美国享有权威。美国在二战后成功地通过繁荣和安全把西方连结在一起，而现在，美国必须着手制定一个新的全球领导体系。

　　如今完成这项任务比1945年后更艰难，因为美国现在需要把世界上许多思想独立、雄心勃勃的大国拉入新的全球秩序。全球化让世界人民意识到对全球公共商品的需求。美国是全球化的主要构建者，如今即便很疲惫，美国也必须发挥它的创造力。

作者Pierre Buhler是前法国大使，曾是巴黎政治学院（Sciences Po，Paris）的副教授。

原题：The Weary Titan

版权: Project Syndicate, 20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