吮疽舐痔的三种境界

　　
　　近日读砸缸始祖司马光的《资治通鉴》，读到关于吴起的文字，不胜感慨。其中叙述他为一个受伤的士兵吮疽，使得站在旁边观看的该兵之老母泣涕如雨，人问为何？是不是为吴将军爱兵若子而感动？如果当时有人民日报的记者在场，一定会虚构出这样的报道，老母激动万分地说：儿子啊，为国负伤无尚光荣，好样的！轻伤不下火线，希望你放心地冲锋陷阵，母亲为你感到无比骄傲！可两千年前的古老的老母说出的却是另一番话：他父亲被吴将军吮疽，结果战死，他现在又被吮，离战死就不远了！
　　
　　书中说吴起与士兵同甘共苦，同寝同食，所以能够指挥若定所向披靡。但是，我总觉得爱兵若子也用不着非得要干吮疽这样令人恶心的事儿啊！姑且不说当时军队里，即使条件多差，也还有医务人员，也还有文明一点的处理办法，就说非得你堂堂将军亲自去吮吧，那么一场战斗下来，不知道有多少士兵受伤，有多少士兵疮口溃烂灌脓，你如果都得一一吮去，哪有时间和精力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呢？
　　
　　因此，小人古眼认为，吴起吮疽现场一定有人民日报的记者在，或者有秉笔直书的史官在，吴将军才狠狠地秀了一把吮疽，以换得媒体的颂扬和士兵以及士兵家属的拥戴。这正如当下官员在摄影机面前紧紧握着老农的一双肮脏的粗手，使出浑身解术摇来晃去一样，摇过之后贿赂照收，拆起牵来仍然绝不手软。擅长亲民作秀释放所谓善意，作秀到背离常态的官员们，大多是一伙急功近利徇私舞弊的名利之徒，一当作起恶来超出地球人的想像。
　　
　　事实上，起于草根的吴起，发迹于鲁国之初，就显示出了非同寻常的狠劲。当时他作为鲁国的将军，遇上要与齐国开战，反对他的元老们以他老婆是齐国人向鲁君进谗言，他怎么对待的，你我想都想不到，他为了保全自身好不容易获得的高位，竟然手刃无辜发妻！这就是典型的中国版的无毒不丈夫。你说，你保护不了自己的亲人也就罢了，只怪鬼子太强大，可你为了一己之前途干的什么残忍勾当啊！如此残忍之人，他会真正爱兵若子么？他不过是把士兵当成了自己升迁的卖命工具，炮灰而已。“凭君莫话封侯事，一将功成万骨枯”，这才是清醒的旁观者一语道破的真相。
　　
　　吴起从吮疽之中尝到了甜头，所以后来执掌楚国相印时，就忍不住把吮疽精神发扬光大，大刀阔斧地施行改革，创造了“南平百越，北并陈蔡，却三晋，西伐秦”的政坛奇迹。但他只要成功不顾其余的一系列手段，招致楚国贵族们普遍不满，最后被乱箭射死。毋庸置疑，吴起确实是一个奇才。他的吮疽成功，主要是针对下层民众争得广泛的民意支持，他没有强大的官场靠山，又不能把吮疽精神向上扩大，便是他最初成功和最后失败的根本原因。吴起的吮疽表演，埋头向下，再向下，只能算是吮疽舐痔的第一境界，属于初级阶段。
　　
　　吮疽舐痔的第二境界怎么样的呢？《史记•佞幸列传》云：“文帝尝病痈，邓通常为帝唶吮之。”就凭着为皇帝老二勇于而且敢于吮疽的独到兼恶心的本事，邓通同志一路闷声发大财。有一天，文帝叫一个看相的术士给邓通看相，相士直言不讳地对文帝说：“邓大夫以后会因贫困而饿死。”文帝听后大不高兴，愤愤地对邓通说：“朕要想让你富，有何难哉？”说完即下了一道诏书，把蜀郡严道县的铜山赐给邓通，并允许他铸钱。邓通从此富可敌国。
　　
　　与吴起吮疽相比，邓通的吮疽虽然技术含量低，不需要什么出众的本领支撑，但因为政治正确，回报率高，高得出乎我们的想像。这便是为什么国人追求升官以致发财的原因，官升得越高，越有机会为专制皇权吮疽嘛。可是，后来老皇帝驾崩，新皇帝就位，只会一路吮疽的邓通自然不懂“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以为还可以吮将下去，却惨遭到罚没，终究赤条条一无所有沦为乞丐，郁郁而终了。史书上说是邓通过去无意中得罪了新皇帝，我以为也许关键还在于年青皇帝无疽可供他吮，他自然也就下岗失业啦。邓通开创的仰面向上的吮疽舐痔可谓第二种境界，它仍旧是贯穿当今中国官场的生存和成功的主旋律。
　　
　　那么第三种境界又是如何呢？南朝•宋•刘敬叔《异苑》卷十写道：“东邕性嗜食疮痂，以为味似鳆鱼。尝诣孟灵休。灵休先患炙疮，疮痂落在床，邕取食之，灵休大惊。”讲的是刘邕有吃人身上的疮疤痂的爱好，他觉得吃起来像吃鳆鱼一样的味道。有一次他去拜访孟灵休。孟灵休先患炙疮，疮痂落在床，刘邕拿来津津有味地吃起来，吓得孟灵休立即劝阻他不要这样，但哪里阻挡得住啊，刘邕已经嗜痂成瘾了。
　　
　　然而，并非人人都身患炙疮，可见疮痂不可常得。为了满足他这怪诞的口腹之欲，怎么办呢？他对他手下的几百号大小官吏，“不问有罪无罪”，弄来鞭笞一顿，然后令其结痂以供享用。呵呵，还有比这个更能体现专制权力荒唐乖谬的例子吗？我看再也找不出比它更变态的了。这才是吮疽舐痔无关名利的最高恶心境界，用两个词来形容就是：唯所欲为，无所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