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回到远古,我们会怎样恋爱?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09:50:53

 如果回到远古,我们会怎样恋爱?

爱情与婚姻就像马和自行车·“洞穴男”的征婚启示·美食就是朋友·是镇定剂

在爱情亮丽的外表下潜藏的却是我们本能的内在需求:爱情的首要诱因是依存效应,一些植物或细菌能通过无性繁殖产生数百万的后代,而人类则需要寻求优秀的基因组合繁衍后代。因此,女人们选择的常是有经济实力的男人。当女人诋毁情敌时,常贬低其外貌或个人作风:“什么,就是那个胖乎乎的贱人?”而男人们则常常攻击情敌的经济地位:“什么,就是那个窝囊废?”

本章导读

我们的时代具有不可思议的多样性和前所未有的变化速度,但生活在现代的我们与7万年前的穴居人拥有着同样的基因。我们无法适应生活是因为身体属性和文化属性的差异吗?显然,我们现代人的标志性错误(背叛、过度肥胖、教育无方、对环境不负责任)和祖先所理解的“正常”轨道相背离。他们虽然没有浴室、便利店和24小时新闻,但互相依存、对共同目标的追求、一个小团体内部人际关系的审慎调理都成为我们大多数人所认可的合理生存方式。这也为我们辨识并避免当今时代的错误提供了线索:我们需要依靠文化,因为在不改变基因的情况下,文化给了我们发展共识和改变态度的途径。

查尔斯·达尔文(1887~1962)

《下一个百万年》(The Next Million Years),第7章

人类的进化并非仰赖驯良动物一万年的发展,而是野生动物百万年的历程,因为人类是野生动物,永远都是这样。

想象一下,你在帖子里通过宗谱地址寻找着神秘莫测的祖母,突然发现这条令人激动的邀请:“会见所有家族成员!”2500对夫妇保证全是你的亲戚,将会在一家大众型宾馆的宴会套间汇集一堂。你又怎能抵挡得住这种诱惑?在那一天,你奔赴酒店,登记,拿起姓名牌,走入房间,开始寻找与自己相似的特征。

呃 他们可能提到过是化装宴会。甚至预料到有人穿礼服、长袍、皮草,这真是相当多元化的群体。那些在后面的人 天啊!他们是全裸的!瞧瞧他们是怎么吃自助餐的!这次特殊的重逢是一次跨越时间(而非跨越空间)的邀请:2 500代人从你开始母传母或父传父直线追溯到7万多年前现代人最早期的定居点。一个普通的会议室就能将所有这些人容纳;如果你想把嘉宾名单限制在农耕开始和动物驯养之后的祖辈,那大约包括400对夫妇,正好是一次典型婚礼的人数。若是苏格拉底、佛陀释迦牟尼、孔子时代之后2 500年以来的直系亲属,安排在一家牛排店就够了;若是自阿威罗伊 、迈蒙尼德 、圣弗朗西斯 以后800年以来的亲属,可以安排在一家麦当劳店。在美国独立纪念日的露天宴会上,你家后院不仅装得下独立战争后的每位祖辈,而且还有余下的空间留给邻居。

时间和变化是彼此的量尺。一生对于红杉来说可能是2 000年,对于蜉蝣来说却仅是一天,但这都算是一生。细菌诞生一代的时间短暂到仅有10分钟,而人类则是28年:因此,营养充足的细菌群仅需要14天的时间,就可以产生和人类一样多的后代(这也是度假前要清理冰箱的原因)。然而,我们仅有在新的一代身上才有机会进化,得以再次摇晃基因的骰子盒,检测突变是否解决了生活的挑战。

比起大多数生物疯狂的繁育周期,我们人类的繁衍显得颇为平静。人类一直是从很小的基数上发展起来的。在这个热闹的星球上,即便是最近,我们也会轻易地忘记人类的数目有多么少:1 000年以前,世界人口数和现在的美国人口数相当;在最后一个冰河世纪末期,世界人口数差不多等于底特律市的人口总数。通过DNA证据推断,7万年前,世界总人口仅有2 000人,其中约500人勇敢地从东非出发,去世界各地寻找生计。我们都是那一小群人的后代,或者是他们后代的后代;我们的祖先就像皇室一样近亲繁殖。算一算就知道了:如

果你考虑一下至少有多少位祖先的话(父母辈的为2人,祖父母辈的为4人,以此类推),并将此数目和人类过去的总人口数相比较,你就会发现在最近的30代人里,或者说少于1 000年之前,你的230个祖先是世界人口数的3倍还多 所以从统计学的角度可以肯定,那个时代的任何一个人都是你的祖先。我们不仅仅是一个人类大家庭,而且是征服者威廉的后裔。如果你跟作者本人一样是蓝眼睛的话,那么你和我们很可能共同拥有一位1万年前居住在黑海附近的祖先:你好,同胞!

汇总上述想法,我们会清晰地发现,过去的7万年虽然年代久远,但身体上的进化却不过是一刹那的事情。在那个时代,野生哺乳动物的各个物种可能已经灭绝,没有一个新物种出现,或发生重大变化。宴会厅后面赤身裸体的人们可能看起来比你我矮小粗壮,但是他们在基因(包括决定大脑结构和基因的功能)上与我们无异。尽管我们外表迥异,但和他们使用的是同一套感知工具,拥有同样的本能和信仰。对他们奏效的功能,我们仍然也有 不管现在是否依然奏效。

除了统计学所表明的时间和变化方面的局限,还有什么使人类的连续性如此明显?嗯,无论人们过去的经验是什么,一些基本的行为学假设超越了地球种族或文化的鸿沟。当巴布亚岛弗勒(fore)部落人看到加利福尼亚人的几张照片(分别表达的是快乐、恐惧、惊讶或厌恶)时,他们尽管惊讶于照片这种新事物,但仍然能够精确地把握这张古怪苍白的娃娃脸所传达的感情。仪态(无论是威胁,还是欢迎)都是全球通用的。我们在类似的场合因为类似的目的唱歌跳舞 拜神、社区联谊、鼓舞战争士气以及向女孩施展魅力。就更深层次而言,人类的恐惧揭示了各种文化下共有的本能。你会想,为什么爱尔兰人怕蛇呢?为什么澳大利亚人对蜘蛛非常警惕,但对同样有毒的鸭嘴兽就不会那么谨慎?对高度、封闭空间、流血、传染病和陌生男人的恐惧是人类所共有的。所有这些似乎都是对潜在的致命威胁的进化性适应。毕竟,财富青睐的是勇者,惩罚的是莽者。

我们和穴居人的相同之处还细微地表现在对待死亡的态度上。在现代的西方,我们不跟孩子们探讨死亡,不仅仅是因为不想让他们难过,更是因为如今的家庭规模变小,寿命延长,死亡率比以前要少多了。我们不希望孩子了解死亡的种种习俗,但他们似乎天生就洞察关于捕食者捕猎的一切。孩子到3岁能够独自记忆时,会准确地描述出捕食者潜进、袭击、猎杀、吃猎物的顺序,而不添加任何幻想和故事情节。他们还会告诉你,一旦被捕食者猎杀,猎物就死了,不能再动了,永远地死去不能复活。《芝麻街》(Sesame Street)并没有告诉孩子们这些 这些是人类生而知之的。

其他线索进一步证实了这共有的精神财产。婴儿们不仅准确地学会了用世界近7 000种语言中的一种来说话,而且所有的母亲对孩子们说的都是同一种语言。在世界的各个角落,同样音调的女高音传达着相同的意思:太好了!那是什么?不,不,不,小心。哦,可怜的宝贝。在发誓上所用的词汇可能不同,但音调却是全世界通用的。

人类对迷人景致的看法也颇为相同。密歇根大学的史蒂芬·卡普兰(Stephen Kaplan) 若说他是我的“亲戚”,那么理由只能说先知亚伦(Aaron)是所有卡普兰家族的祖先 我这位“亲戚”在30项调查中测试了人们对景致的偏好,所选景致遍及澳大利亚、加拿大、韩国和埃及。所有人都选择了自然景观而非人工景观,尤其是对那些布满鲜花、点缀着绿树流水的绿草坪反应强烈 无一例外,这也是大多数文化中对天堂的描述。其他调查者进一步研究这些偏好,他们增加了问题,调查人们对避难所和风景的偏好,答案是没有捕食者的角落以及纵观全景的视角。伟大的风景园林师设计石窟和远景绝对不

是愚蠢:他们对自己的设计满意是因为他们巧妙地利用了我们最为古老的感官本能。任何一位穴居人都会理解并认可弗雷德里克·劳·奥姆斯特德 或万能布朗 的作品。现代生活的失败之处在于我们无法在这密集而又人口众多的世界里,生活得其乐融融。我们羡慕百万富翁的乡下地产,因为我们感觉被剥夺了享受乡野的权利。

若是你有缘参加家族重聚,去拜访那些最老的祖先(身体柔软、皮肤黝黑、笑脸迎人的人们)时,你会发现一切都很熟悉。他们很可能住在类似布隆伯斯(Blombos Cave)洞穴(迄今为止被发掘的最为古老的住址,表明了现代人类的居住地)的地方,可以俯瞰南非开普省的印度洋。定居于此,你也会认可这的确是个好地方。此山洞位于陡峭的山坡上,入口处可以纵观所有的通道。可以在墙上的架子和角落处坐或在那里放些贵重物品。岩石众多的海岸线有着富足的食物:贝类、野兔、啮齿动物、海豹和羚羊。数以百计的鲜花绽放在周围的灌木丛(阿非利卡人如今称之为fynbos)。在不远处的海边,浪花拍岸,体型庞大、难得一见的鲸鱼在喷水。

和布隆伯斯人在一起的生活就像一次绝妙的营地旅行,忙忙碌碌,但绝对没有压力。觅食是主要的活动,但只要练好技术,就不会整天忙碌。也可能会有长途跋涉,到20英里之外的地方寻找制作工具的好石块。在洞口花上一个下午的时光,将石头打磨成精致的尖锐器具。红赭石是另一样宝贝,用于装饰物品和人本身,为人们的生活增添红润色彩。也可以用它画出各种几何图案,没有特别的目的,只是为了享受涂鸦带给人们的满足感。

这种生存方式的本质就像现代依旧存在的狩猎 采集社会的生活一样,是和肮脏、野蛮、软弱截然相反的:那种闲适与肯定正是我们所有人希望富有之后能够得到的。虽说令人兴奋的请客比较稀有,但是占着大地盘的小团体永远都有的吃。智慧的“原始”人类(观察力敏锐的采集者和有勇有谋的狩猎人)过着闲适的生活,和我们年复一年辛勤耕耘、焦虑烦躁的农耕生活以及靠薪水过活形成了鲜明对比。他们有着我们所缺乏的:享受当下的自由。

比如说,如果你是博茨瓦纳卡拉哈里沙漠昆族(!Kung)中的一员:你每天的任务是寻找4 000左右卡路里的食物,以供养自己和不劳动的赡养对象。可能会有一些物理工具协助你完成工作,但是你需要的是专业技能。你要了解54种动物的生活习性,并能够辨识出85种可食用的植物,许多植物的地下块茎在地表上几乎是没有痕迹的。你要能够根据它们接近长久水源的程度而快速地排出等级(毕竟,没有水的食物是无用的)。你需要准确地知道对于每种食物的特有能量值需要花费多少时间的工作(跟踪、挖掘)。有了这些本领,你只需花费1/4的时间就能够保障生活 剩下的时间就可以自由地修理工具、唱歌跳舞、讲述离奇的故事(据说有一个懒人将太阳放在腋下,孩子们就把他抛向天空,于是他照亮了全世界)。没有固定严格限制的生活是轻松的。即便是搭建避难所这项对于现代家庭来说最为昂贵和最令人烦心的事情,也不需要费多大力气:用树叶搭建小屋最多也就花上几个小时 无论是圆锥帐篷、圆顶小屋还是蒙古包,都不会花费太长时间。

享受这样生活方式的人们总会有时间去讲述传统习俗、传奇故事、笑话、预言,使人类的生活多姿多彩,可惜考古学并没有太多的相关记录。充裕的时间可以使他们专注于最为重要的事情:人际关系的管理和调整。人类学家梅尔文·克纳尔(Melvin Konner)和昆族人在一起的时候,发现如果在团体内部发生不和的情况下,是不可能睡觉的;他们会用整个晚上一个帐篷挨一个帐篷地讨论,直到问题解决为止 可谓沙漠之中的交心心理治疗小组。维持良好的人际关系和学习植物知识、追踪动物一样重要,如果没有正常运

转的团体,那么个体是极其脆弱的:人类没有利爪毒牙、行动缓慢、感觉迟钝、容易被捕食 在伊甸园也总是有豹群出没的。

即便你和祖先因为技术鸿沟、抽象知识、形式上的语言有所隔离,但是拜访布隆伯斯的过程很快就会变得非常自然,原因就在于人际关系的情感成分和心中的想法没变。你不需要翻译,就能够理解这个团体高兴或悲伤的表达。在争吵逼近之时,你也会有紧张感。那些最初害羞的孩子们觉得你的面孔非常可笑,对你系领带的能力表示惊讶。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你可能会发现部落里的一些或某位成员 非常有魅力。

爱情和婚姻的组合就像马和自行车

爱情、爱情、爱情,永恒而不可毁灭。可某些人仅因为早餐桌上一次冷嘲热讽的对话就使爱情烟消云散。所罗门说,水难以浇灭爱情,洪水也不能将其淹没。但爱情却可能在一声戏剧化的叹息中死去。爱情表现着聪明人的糊涂和傻瓜的智慧 正如一针见血的格言指出的那样,爱情不过是两个白日梦者的交流以及肌肤之亲。爱让世界运转不息,爱意弥漫天空,爱情人人需要。还有什么比爱更值得思考?还有什么像爱这样不讲道理?

从理论上说,爱应该是简单的:最深层次的相依相伴,使彼此成为一体的承诺。两人就是一个小团体,但又合为一体。一见钟情的火花“催化”了两颗心的结合,终身不变,日久笃定。你挽着那个头发花白的笨家伙,但在内心深处你觉得他仍然是在你窗下翘首企盼的青年。脸红如苹果般的外祖母仍然有着新娘般的羞涩。

现实生活中却很少有人实现这个理想。学校调查发现,越来越多的少年认为快乐的婚姻和家庭是生活中最重要的事,但越来越多的少年预计,这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是有理由的:从1960年以后这几十年中,美国的离婚率增加了1倍。最近可能有所下降,主要原因在于越来越多的夫妇根本就不愿意去结婚了。婚姻之外产子的数量如今占到新生儿总数的40%左右。这些人中有一半是和母亲居住。通常情况下,当今时代一位美国孩子在长到15岁之前被单亲家庭抚养的概率是50%。

如果婚姻变得愈加稀少,你可能会认为这代表着额外的积极承诺,一旦开始就会更加成功。毕竟,越来越少的人会经历新婚初夜的惊喜(不足为奇的是,从尼亚加拉河回来的前辈们仍然是处子之身。对我们后代来说幸运的是,尝到甜美滋味的叔叔们很快就纠正了新郎的行为);一半以上的婚姻如今是从同居开始的。离婚法的简化应该意味着,那些仍在婚姻中的人是喜欢婚姻状态的。但实际上,声称自己在婚姻中“非常快乐”的夫妇人数正在持续下滑。

这样的统计结果令人忧心。如果我们的汽车的安全性和我们的情感关系一样不稳定的话,那么将发生全国性的丑闻。这并不是说分手和车祸的比较是无意义的:两件事情上,那深深的伤害都会比最初的震惊要持续得久。无论发生哪种情况,身在其中的人都不会再有完整的安全感,他们害怕再冒风险。他们已经失去了对局面的控制,而成为受害者。即便以前有信心,他们的孩子也可能不再相信他们,或者不再相信自己的未来,而余下的人路过之时,只是作为看客,病态般地着迷于受害者的不幸。

这样的结果对个人和社会都不利。你可能认为婚姻是法律的形式和文化的产物,但从经济学的角度来看,它是创造财富的机器。正如传道书中所指出的,“两个人总比一个人要好,因为夫妻搭配劳动收益还不错。”从规模的经济性(只需要一管牙膏,一罐辣酱)和分工(一人负责干洗,一人去接孩子)而言,两个人在一起要比两个人分开所积累得多。再者,婚姻所带来的责任和荣耀使人们对工作变得兢兢业业,若不是婚姻,他们可能会放弃那份工作。男人在结婚之后的收入要增加10%~40%,也许并不是因为他们一下子变聪明了。而另一方面,离婚使女人的薪水下降27%,而使男人薪水的上升幅度仅为

10%,所以整体而言,离婚让社会承受损失。单亲家庭的存在是造成儿童贫困和薪水不平等的主要原因,同时也为政府带来了直接负担。一项调查得出的结论是,每次离婚的成本是平均3万美元的福利支持和青少年犯罪的代价。因此,2002年140万美国人离婚花费了纳税人400亿美元,大约相当于当年联邦政府赤字的1/4。环境的影响和财政的影响同样重大:离婚家庭每人所消耗的资源比结婚家庭的要多出41%~62% 这就意味着2005年的美国消耗了380万间额外住房,730亿千瓦时的用电和6 270亿加仑的水资源。爱情是人类最为自然的冲动,却给我们带来了无尽的

麻烦。

也许有些人凌晨3点惊醒时会自问(这些问题也是全球性的):我们为什么会这么做?我们的爱情愿景到底哪里出了问题,让我们直接陷入灾难?如果我们和穴居人的大脑无异,那为什么不能用更简单的史前文明方式来安排我们的爱情生活?

这些问题更关乎心灵,而非头脑,所以回答可能并非统计学能够解决,而要在文学中寻找答案:

结婚之前,她原以为自己找到了爱情;但这份爱情所应带来的幸福并没有出现,于是她认为自己一定是错了。所以埃玛试图理解生命中那些词汇(欢乐、激情、兴奋)最为精确的含义,书中的这些词汇在她眼里显得如此美丽。

在埃玛·包法利身上,福楼拜塑造了文学史上最令人忧虑的女主角。即便你没读过这本书,也会知道故事情节。包法利夫人不堪忍受迂腐生活的超级单调和丈夫的枯燥乏味,于是开始寻求她内心以及书中所描述的浪漫情感,她陷入了和学生以及一位富有地主的热恋关系,但得到的却是背叛、冷漠、利用和绝望。她甚至为自杀“浪漫地”选择了砒霜,希望原谅那些毁灭她的软弱腐败的男人们,但这希望也终成虚幻 在长达一周呕吐的痛苦之后,她撒手人寰。

该小说并非刻意塑造严谨的说教式小说。没错,福楼拜坚持认为,他本人就是埃玛·包法利夫人。福楼拜描写的包法利夫人对空虚情愫成瘾的浪漫情怀,实际上是在徒劳地驱除他自身的浪漫情怀,也浇灭了他投入冷漠无常生活中每个细节的热情。当埃玛的未婚夫查理斯注意到“她将手滑过发丝的方式,她的草帽挂在橱窗锁的样子,以及其他很多他从来没有欣赏到的美丽事物,才感到汩汩的幸福在流淌”。这里我们可以看到,作家和情人都错误地认为,此时此刻的她和任何时候都不相同。

不幸的是,对于所有的浪漫而言,爱情的首要原因很可能是依存效应。通过生根进行无性繁殖非常适合细菌或植物,它们可以就此产生数以百万计的后代,但是体形略为庞大、寿命更长、繁殖能力较弱的人类需要慢慢地将我们的基因组通过性行为一代代传下去。传染病是对不纯的惩罚,虽然种族主义者抗议剧烈,但是我们多半会明智地发现,对陌生人我们既有兴奋(包括吸引力),也存在恐惧。这恰好被1995年著名的瑞士“T恤测试”证实:不同的男人被要求穿着同样的T恤连续睡上3个晚上。然后将这些衬衫拿给一群女人,让她们闻味道,并仅以此为依据来选出哪个男人是有魅力的。结果非常明显:每个女人所选择的男人其免疫系统(通过他的主要组织相容性复合体来测量)都是和自己截然不同的。若是这个男人成为她的伴侣,就能够确保他们的后代有着尽可能广泛的免疫反应。这对剃须后使用的香水产业的启示非常明显,当然,这也是令人担忧的。

性是一种策略,虽然它没有男性杂志或时尚杂志里的“诱惑”或“抢眼”绝招那么直接。通过基本的妥协,这种策略确保了我们在未来拥有更多自己的基因。既然我们还不能克隆自己,那么我们必须和异性达成协议,这意味着要平衡彼此未必相同的兴趣。一个健康的男人,如果充分利用他的每颗精子的话,每小时可以产生120万个孩子。而一个女人总共大约有400颗卵子,一生中最多可拥

有20个孩子;现在的狩猎 采集者们往往只拥有3~8个孩子。这种繁衍上的根本差别塑造了性行为的模式:男性纵情于一时的享乐,越频繁越好;女性则会全然意识到性行为所可能导致的怀胎数月、几个小时的痛苦分娩和经年累月地照看。

男人游走,女人被侵犯 这种模式出现在人口众多且流动性大、长期关系成功率低的地方(世界各地的贫民窟和棚户区随处可见)。但是在人类历史最开始的99%的时光里,事实并非如此。在过去这数千年来,我们生活在小家庭的群体里,男人基因的存活不仅仅取决于找到携带这些基因的人。这种更为简单的生活反而是取决于更为坚固深厚的感情关系 这份感情虽然感觉是和生活有关,但不再是生存这么简单。

正如所有资金短缺的父母所了解的,一个孩子就是一项投资。从出生的第一天早晨开始,婴儿就至少夺去了母亲的一只胳膊抱孩子和一半的精力照顾孩子。由于每天都必须要找到食物,母子因此都处于危险之中:没有办法从带刺的灌木丛中得到果实,也无法从深水池中得到贝类动物。这时候需要的是一位合伙投资人(一位对这个孩子同样感兴趣的合伙投资人,看着他从孩童时代慢慢长大,直到后来孩子也开始成家生子):这位投资人就是丈夫。从男人的观点来看,群交制可能不错,但又如何知道群体里哪个孩子是你的,去抚养并训练他成才呢?雄性叶猴就像恐怖的希律王一样,当它接管一个杂交群体之后,会把所有的幼崽杀掉,但如此血腥的解决方案不适合人类,因为人类的婴儿期时间很长。这里需要的是一位合伙投资人,她授予男人做父亲的独特权利,而且还会对那些少有保障的后代给予特殊关爱:这就是妻子。

这些听起来煞是无情,但这都是中世纪各王朝相互联盟的产物或无情的部落习俗,生殖能力被作为商品通过包办婚姻和一夫多妻而加以买卖或储存。我们现代西方人感觉,埃玛·包法利那种浪漫的爱情应该占主导,并私下里希望自己能拥有这样的爱情:在正确的时间生下完美的宝宝,拥有支持、自由、理解以及绝妙的性爱。我们在个人广告中将自己形容为潜在的情人,而非潜在的父母:我们热情、坦诚、好胜、漂亮、喜好娱乐,当然还有幽默感。没有人约会的时候会说自己是“可靠的繁衍者,寻求能够实现基因融合的人士”。

但是,科学家们能够看穿求爱过程的光鲜外表,直捣男人身体里的内在需求。我们将许多偏好归因于爱情的善变,但实际上却是对生殖能力的直接评估。男人喜欢处于生殖高峰期(中周期)的女人的脸蛋、声音和气味,他们自己可能也不明白原因。虽然男人对女性身材丰满程度的偏好要视情况而定,但他们对于腰臀比例为2 3(俗称“能生孩子”的臀部)的女性会一见倾心。食物不大丰盛的男人喜欢健壮的女人。即便是同一个男人,他在饥饿的时候比在饱腹的状态下更加想要一位身材曲线优美的伴侣。所以,如果你仍然在减最后5磅的话,最好不要让他带你去吃饭 一次漫长的午后散步将更加激发他对你的“胃口”。

女人有着更为复杂的要求。她们喜欢身材高大的男人,而且非常关注对称特征 这是健康的一个好指标。没错,尽管女人们说磁性的声音会使她们联想到身高、多毛、强壮以及其他优良的男性特征,并就此认定对方颇富魅力,但实际上对称特征比高水准的睾丸激素更有优势 男士们,即使你们看起来不如在电话里听起来那么富有男子气概,你仍然有争取(或者恋爱)的机会。大肆吹捧的三部位(眼睛、手和臀部)作为初次评估的基础也有其背后的选择理由。眼睛:眼轮匝肌(所谓的杜胥内微笑)不自觉地收缩,加上露齿而笑会让女人相信你是个好人,但真正的好则表现在长期为母亲和孩子提供食物。手:众所周知,手是睾丸激素的指示器,而且通过骨骼成长也同时显示了这位潜力供养者被养育得如何。因此,强有力而修长灵巧的手指是良好的

标志。臀部:臀部(跟象征性思维一样)将我们和其他猿类区分开来,而且是因为一个有趣的原因。哈佛大学的丹尼尔·利伯曼(Daniel Lieberman)暗示说,从森林到大草原的环境改变将我们早期的猿人祖先改变成两腿直立的人。猎物不再是埋伏在树丛中的对象,而开始成为追逐的对象,一英里一英里地追,直到猎物最终筋疲力尽。早在拥有独特的大脑之前,人类就有着独一无二的臀部。瘦削而肌肉发达的臀部,就像诚实而雄心勃勃的情感一样,确保了这个男人能够走上长远的路途将羚羊带回家。

男性是女性的变体,由变动不断的荷尔蒙和睾丸激素所致。作为合成代谢类固醇,睾丸激素产生了对分工颇有益处的男性特征:体格强壮、勇敢好斗,还有那种排除一切干扰(尤其是家务事)适合追逐猎物的直贯而下的直线性思维方式。但是,过多的睾丸激素却是情感关系的危险因素,其容易导致暴怒、不忠和对孩子漠不关心,并且对健康也不利。做过阉割手术的男性歌手能够和女人活得一样长久,而男人就不能。

女人仅仅通过看男人面孔的图片就知道他的睾丸激素水平。所谓的“统治型面孔”(宽下巴、突出的鼻子和眉脊),显示着在以男性占主导的环境中(比如军队或职业运动队)他的成功,但是女人并不那么轻易就动摇:她们认为这些面孔也代表着冷酷、不值得信任、做不好父亲。同一项调查显示了女人不可思议的荷尔蒙解读能力 睾丸激素水平略低的男性更会爱孩子。而女性更愿意选择和这样的男性发展长期关系。

“长期”有着多重意思。从长期角度来看,拥有一位善良且顾家的丈夫显然再好不过,但是再长远一点考虑,要把自己基因的未来仅仅托付于如此温顺的血统,也就是说把你所有的卵子孤注一掷吗?原始人的进化反映了环境的极大变化,安逸的保守主义不能让我们存活太久。因此,若是所有的儿子都那么忠厚老实,抽着烟,穿着拖鞋,也未必是好事。总有一些人需要去探险,开拓新领地来寻找食物,能够威慑住同样寻找食物来源的敌人,那么即便他们做不好父亲也无所谓了。战争的艺术不是和平的艺术。紧张的时期就是需要睾丸激素力量的时候,哪怕很短暂但当时非常需要。潜意识中的这种区别也解释了那些选择低水平睾丸激素男人发展长期关系的女性反而青睐高水平睾丸激素的男人承一时之欢。

如果性繁殖本质上是延续自己基因的赌注,那么深藏不露的通奸虽然令人鄙视,但也可以被认为是合情合理的策略。位于亚马孙流域的卡内拉、阿切、巴里和雅诺马莫部落间,流传着一种独特的观点:孩子的形成就像珍珠一样,要经过男性不断地授精,所以一个女人不仅可以正当地和很多她喜欢的男人睡觉,而且还向男人们肯定他们都可以认为自己是孩子的父亲。

因此,埃玛·包法利夫人就遵循着一条合情合理的路线,一边确保拥有了枯燥但忠贞的查理斯,一边又在冒险地寻求着高水平睾丸激素的伴侣(激情的利昂和打情骂俏的鲁道夫)。她仅是错认为他们值得信赖,并能够付出真爱。

外貌、可靠性、臀部和睾丸激素不是女性婚姻策略考量的唯一因素 那些甚至不是最重要的。要记得孩子是一项投资,所以父亲不仅要愿意投资(多亏了他那温和的性情),还必须能够投资,这就要取决于他的经济实力了。物质上的成功仍然是最为重要的推荐:根据过去70年在世界各地的37种文化体系(从芬兰到巴西,从南非到伊朗)的调查,女人在选择伴侣时在这一点上的关注比男人要高2倍。在征婚启事中,女人寻找能说清经济前景的男人是男人寻找这样女人的11倍。如果一个男人的收入不高,那么美国女大学生将“不会高兴”。此外,亿万富翁能够在许多其他缺陷上获得谅解。无论是《傲慢与偏见》还是《BJ单身日记》,都显示了男主人公的财富会救赎他的错误。

成为优秀猎手要比成为脑科医生花费更长时间

的训练。亚马孙人、巴布亚人(Papuan)和卡拉哈里(Kalahari)的男孩子们从5岁开始接触小弓箭,直到30岁时才能够达到狩猎技能的最高峰。在这个阶段,技能、诀窍和伎俩将弥补他们日益衰退的体力。因此,以父亲养家的巅峰技能去匹配家庭对肉类的高峰需求就显得合情合理了。而事实上,女人通常会选择比自己年长的男性来实现这个目标。在狩猎者 采集者社会里,男主人通常会比女主人年长四五岁,但是在澳大利亚北部由老人统治的提维(Tiwi)民族甚至年长26岁。

那么男人择偶的偏好呢?就像每位《花花公子》的读者告诉你的那样,他们的标准是年轻、生殖力强。漂亮是重要的,但是在观察者的眼中并不是最重要的:来自美国所有种族以及各种文化(包括中国、英国、印度和俄罗斯)的人们都会不约而同地选出其他民族或文化最漂亮的脸蛋。令人惊讶的是,有魅力的通常都是一般人:人们认为总体效果比单个元素更具魅力。面对不对称或极端状态,我们唯恐避之不及(除了以过度为美的特殊例子);如果一位自取灭亡的美容医师打算用斯嘉丽·约翰逊 的嘴唇、巩俐的眼睛、艾西瓦娅·雷 的鼻子和芮妮·齐薇格 的颧骨打造一张脸蛋的话,那么大多数男人很可能会认为是怪兽。

从行为学角度来看,男人因为不明确父亲的身份,往往会非常看重女性的贞洁,经常把结婚之夜女性的处女之身作为衡量未来忠贞与否的标志。即便是思想更为开放的社会(女性经济独立,对性行为有话语权),男人仍然不理智地对潜在伴侣的忠贞非常敏感。在性格宽容的荷兰人和崇尚自由的瑞典人身上,也会出现嫉妒异常的现象。而男人本身对性行为的排他性却要求甚少:没错,在所谓的“柯立芝效应”(Coolidge effect)中,在有可能获得新伴侣的时候,男人的性功能会提高。女性好像逆来顺受地接受了这一现实,但对精神背叛比肉体背叛的反应更加强烈:如果他真的爱的是我,而不是他的情人,那么生活仍可以继续;但如果他的心也已经离开了我,我就会想着报复。

外貌中有一点男人和女人看得同等重要,那就是拥有干净而有光泽的厚重头发。看看每年在头发用品上超过50亿美元的花销,就知道这绝非纯粹的过眼云烟般的印象,而是美丽的基本法则,或者说为什么这么多清教徒文化体系要求裹头呢?秀发显然是健康和独立的很好的标志。男人身上展示了令人羡慕的适中的睾丸激素水平,介于太监的空无和分泌过旺而秃顶之间。动物学家艾莉森·乔利(Alison Jolly)推测,一头优雅的秀发可能是社交的信号。在其他灵长类动物中,梳理毛发是地位的象征。你的地位越重要,他人就越会花费更多的时间为你梳理毛发,去除小虫子,让你看起来光鲜亮丽。毛发偏少的人类不会轻易展示在这方面的专注(但是我们会以装饰和饰物来弥补这一点);梳理整齐或者说精心保养的头发显示了你的命令在团队中的权威性。一个剪着油腻刘海儿的人也没有什么能够养活他的潜在伴侣。

你若是把征婚启事贴到布隆伯斯洞穴的壁上,那么最好不要花费太多功夫描述你对徒步、爵士乐、共和党或者法斯宾德 电影的热爱。理想的男人会这样描述:“成功的狩猎者,广为尊重,有几块赭石,却很少使用。高大、有着宽宽的肩膀和魅力的毛发。喜爱孩子,但目前无子。准备进入婚姻状态。年龄:比你大4~6岁。”女性将回复:“年轻、身材匀称、是娴熟采集者的女儿。拥有完美的腰臀比例。忠贞、克己、谨慎、对小错宽容。喜爱孩子,但目前无子。”

我们可以看出许多古老的假设仍然应验,如果不是在我们自己的情感世界里应验,也至少体现在我们周围的情感关系中。当女人向一个男人诋毁情敌时,往往会贬低她的外貌或个人作风(“什么,就是那个胖乎乎的贱人?”),而男人的攻击点则在经济地位和

能力上(“什么,就是那个窝囊废?”)。处于高地位的男性随着年龄的增长会通过更年轻的妻子再次显示他们的威望;高高在上的女性可能会找小男生,但考虑的不是生子 这也是为什么有权有势的女人却很少有孩子的原因。社会偏见的不公是非常明显的,但是这并不容易克服。没有哪个好莱坞制片人会去制作这样一部电影:一位事业型女强人冲进一家闹市区的路边小饭店,带上愚笨的厨师,在她的豪华轿车里享用一生的奢侈。每个观众估计会本能地想“这电影一定出问题了。”

如果你有精力的话,就很可能会在这点(进化心理学被称之为“快餐文化”是有充分理由的)上咬牙切齿。将恋爱激情(恋爱如此美妙,而自我感觉更好)归结为性腺指令可以说是令人沮丧的冒险。但丁被比阿特丽斯(Beatrice)的臀部所迷惑了吗?不会。他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只有8岁。在爱情的憧憬与快乐中,这样的算计早已一扫而光。丘比特(Cupid)嘲笑生物学家,就如同他嘲笑爱情的枷锁和焦急的父母一样。

而真正的一点在于:我们在爱情的游戏中是为自己而玩,祖先早就给了我们诀窍。在早先更为单纯、与世隔绝而危险重重的世界里,我们的伤心是因为对生存的关注。而现代的困惑,部分是因为我们不再像过去那样没有彼此就无法存活。从身体上到经济上,我们知道作为个体单元我们都能够存活并繁衍后代,感情关系的挑战并非来自为人父母的必要博弈过程,而是这段感情是否吻合第一次浪漫感觉的那幅图景。

这种吸引力我们的祖先也知道。《雅歌》(Song of Songs)中的古老词句描述的正是今日里小鹿乱撞般的心。萨福(Sappho)的嫉妒和少年日记所述(也许表述得更好)一样真实不虚。人类显然总是感觉得到浪漫的爱,但问题在于:这是为什么呢?

这可能是我们长久以来孤独的产物,因为我们和没有乱伦禁忌的圈外之人接触很少,且非常短暂。不多的选择使我们对余下的人群格外感兴趣:比如,不仅仅是歌曲中描述说空空如也的酒吧或在打烊的时间里每个人都看起来那么好。这可是经过验证的事实。在米蒂齐、怀俄明州、库伯佩迪和澳大利亚这种比较闭塞的地方,人们仍然会对邻居中的某位很有感觉。另一方面,如今居住在大城市里的孤独的人非常明白当一个人拥有太多选择的时候会发生什么。近在咫尺的好男人或好女人也可能不是最完美的那个(有所夸张的商业宣传都承诺完美的人就在某处)。当我们等待着将自己托付于美丽的梦中情人时,却没有给生命中遇到的好人任何承诺。这种策略是很糟糕的。求爱行为的博弈论模拟得出的结论是,约会对象的数目如果超过当地潜在伴侣的10%并没有什么好处:等待达西(Darcy) 先生和玩一手中张顺子 同样都不是什么好谋略。

这也是为什么《傲慢与偏见》像所有的爱情小说一样以婚姻为结尾。在现实生活中,爱情故事却很难上演。国会图书馆存有美国农业安全局拍摄的一组照片,显示了经济萧条年代穷困的美国农村夫妇狼狈不堪的情景。没有一张照片是浪漫的:男人们浑身脏兮兮的、脸上布满皱纹并且衣衫褴褛;女人们看起来就是用绳子将布袋随意地系在腰上。但是他们有着令人难忘的气质,经得起观察和思考。当一位堪萨斯农场妇女看到她丈夫在教堂聚会吃着星期天的馅饼时,她看到了什么呢?当他脱帽以示尊重时前额惊人的白皙吗?孩童时期骨折造成的前臂扭曲吗?只能照到自己的下巴和剃须刀的小镜子里那刻板的自然表情吗?或者那个在盛衰沉浮中和她患难与共的男人吗?那个在人群中有所声名和个性,从饲料店的男孩成为牧师的人?在妻子和丈夫的眼神中,似乎有种超过吸引力的东西:过往 共同的奋斗;对彼此的能力、智谋和忍耐的欣赏。

古老的民谣里,男人和女人互换角色的后果非常糟糕,它们所歌颂的并非是哪一方占据了上

风,而是认同了双方合作而维持生存的状况。在每个社会里,我们都会颂扬新娘新郎永结同心,庆贺他们的结合:“他的爱会像朗姆酒一样整晚令人陶醉吗?她会是那个完美的妻子,让他终生努力工作吗?”即便是在最为偏远的社会里,彼此吸引和浪漫的爱情也被会看做是生命中搭伴的鼓励而非奖励。共享欢乐和担忧,婚姻中的点滴回忆,慢慢培养出的和解与欣赏 在一次成功的结合中,所有这些都会居于烦躁的自我(本能和不满)之上。

如今,现代的工作方式已经没有了那种采集和狩猎、锄地和挤奶之类的强制化角色,我们也很容易忘记去欣赏和赞美彼此(哪怕是不表露的赞叹和信任)。因为在紧要关头,我们每个人都能够胜任。我们有机器,拜托 为什么他不自己洗衬衫?让她偶尔去检查一下油箱就那么难吗?自己去搓背!自私的踪影无处不在:在没有共同挑战的情况下,机器的帮忙会使个人感情陷入僵局。这也许解释了为什么包办婚姻会比爱情速配更能够维持长久的满足感(至少在某些调查中如此)。

如果我们想要避开这个陷阱,就必须提醒自己埃玛·包法利夫人的婚姻并非是唯一的老套路:当奥德修斯(Odysseus)最终回家见到珀涅罗珀(Penelope)的时候,任何一位古代的听众都因为他们的坚持原则而兴奋不已。没错,在过去的10年中,他在和一位仙女睡觉,但是在那些日子里,他至少坐在空空的海岸边,翘首向伊萨卡岛望去,泪水和海水相溶。在女人中,她无人能比,虽然英俊的追求者们各个光鲜亮丽、傲气十足地徘徊在她的门廊,但她从未忘记过自己的身份,哪怕知道那些人是理想的情人。夫妻团圆见证了这一事实(回忆战胜了诱惑),他们对彼此的信任和共同经历就是那棵将他们的睡床牢固于地的橄榄树。

我们的确吃得太多

在鹌鹑里填上松露和鹅肝,然后烘烤并简单地浇上它们烹饪出来的汁,放到热烤箱中,烤出油酥外皮,再加上你之前准备好的酱汁(精火腿肉丝、百里香、桂叶、肉汤和西班牙汁 所有这些在一起煮,收汁,过滤)。配菜之后是水煮鸡肉丸和鸡冠、轻煎蘑菇片、松露丝,再来一点马德拉葡萄酒做收尾

饿了吗?美食带给我们的快乐和瘾君子的反应非常接近,一切都是因为脑缘系统在起作用,而没有额叶皮层的参与。在这种情况下,欲望的高歌淹没了理智的声音。就像美食家和贪吃者在理论上的区别很明显一样,我们很少有人能够平静地接受在人行道上扔下巧克力冰激凌蛋筒。就像柯勒律治(Coleridge)所说,没有人能够拒绝苹果布丁的诱惑。

当然,一点点的拒绝也并非坏事:过去的25年为国家的体重秤带来了恐怖的负担。人们比以前变得更加肥胖,生活节奏变得更快。体重指数计算器的定义是体质指数超过30的人群为肥胖。在1990年,美国仅有10个州报告肥胖人口超过10%,没有一个州肥胖人口的比例达到15%。1998年,虽然说没有一个州肥胖人口的比例超过25%,但是也没有一个州肥胖人口的比例小于10%。到了2006年,仅有4个州(科罗拉多、康涅狄格、夏威夷和马萨诸塞)的肥胖人口比例在20%之下;其余所有州的肥胖人口都超过了25%,而其中的密西西比州和西弗吉尼亚州的肥胖人口更是超过了30%。这完全不是说骨骼大、丰满、矮胖或者说令人高兴的丰满;而是超过1/4的美国成年人仅仅由于过度的身体脂肪将可能导致种种健康问题。如果仅按照超重的标准来说,这一类别将包括66%的美国成年人。请问你这会儿还饿吗?

我们到底怎么了?首先,我们的确吃得过多了:在1985年和2000年之间,人们每日平均摄取的热量提升了12%(300卡路里),而相应的体力运动却没有增加。假设早先的摄取量已经足够保持恒定的国民体重,那么后来的摄取量就意味着每10天左右每个人会增加1磅的脂肪

,一年就是超过35磅。而增加这些额外的卡路里并非难事:从一家知名连锁店点上一大杯加入牛奶的拿铁咖啡就包括了290卡路里,这还没算上相搭配的糖或蓝莓玛芬。你需要吃掉6磅的莴苣黄瓜沙拉才能摄取到同样的热量。用快餐来取代午餐实际上可能是饮食上的退步。

肥胖有害健康,会增加患高血压、糖尿病、心脏病和某些癌症的风险。肥胖对人们拥有自尊也很不利,甚至妨碍我们从他人身上获得那份尊重。不仅仅是缺乏教养的小孩会对胖人嗤之以鼻,冷眼以对,在调查中,就连医学专家也倾向于将过度肥胖和懒惰、蠢笨、懦弱、丑陋和糟糕画等号。莎士比亚笔下的恺撒可能会希望他的手下人肥胖,但是恺撒毕竟是少数派;人们对肥胖的普遍鄙视可能会加剧认知扭曲,导致另一个极端的噩梦 厌食。这一切都太过熟悉,熟悉得令人沮丧。若没有持之以恒的努力,仅依靠我们明显的天赋和知识,我们并没有办法保持理想的体重。我们在自我改造的养生法中,一方面持续地寻找新知,另一方面又暗自绝望:那些在饮食上颇有成效,并减下10%体重的人们中有2/3在一年之内开始再次增重,并几乎在5年之内全部反弹。创下300亿美元记录的餐饮业仍然生生不息的原因就在于有太多的回头客。

只有人类认为,觅食是情感复杂的话题。人们无需对那些游来游去每天吞噬几吨冰冷生磷虾的鲸鱼产生怜悯,因为对于鲸鱼来说,食物既非源自欲望,也非快乐,觅食是为了补充能量。早期的人类也不得不在四处无援而又危险重重的环境中机智地觅食并挑选食物:不断寻宝得到的奖励是生存。在农民的天堂里,猪儿满地跑,随时可以开始烧烤;从树上落下的果实可以用糖煮 这些永远不是我们的命运;我们不得不一直动员自己去寻找营养 选择营养丰富且无毒的块茎,决定哪种动物值得去追捕。这可能不是全职工作,但也饶有趣味、颇具挑战:你不得不去思考,而不仅是心不在焉地放牧。如此强烈的追求需要一个强有力的刺激 饥饿。

我们的祖先是如何做到苗条而健康的呢?答案很简单,因为他们大部分时候都处于饥饿状态。我们认为饥饿是非自然而令人厌恶的状态,需要尽快解决,但事实上,饥饿是颇为有利的冲动,因为它需要激活复杂而持久的反应:狩猎人不断提高的悄然警觉性,采集者的敏锐和记忆。饥饿的动物存活得更久,而且老化的速度更为缓慢;冲绳人的文化中有着吃饭吃八分饱的传统,冲绳人每100万人口中百岁老人的数量是美国人的4倍。由于饥饿而释放的生长素(ghrelin)会使感知变得敏锐,提高学习能力,促进运动活力,以备再次觅食(这比在冰箱里寻找食物要更为艰难)。因此,你的私人教练会告诉你,对待饥饿最恰当的方法是去运动 不过问题在于,你很难让自己相信在跑步机上的运动可以和追逐猎物的快乐相媲美。也许放一段录像,看到里面疲于奔命但体力不支的羚羊会更有效果。

面对丰盛的食物而保持健康的饮食是需要自控的 这在远古生活中永远不会成为问题。如果你的部落成功地捕捉一只长颈鹿,或偶遇一棵长满果实的马鲁拉树,那反应就是:太好了!尽情地吃 这样的机会可能不会再有第二次!面对一时的暴饮暴食,引发饱足感的荷尔蒙(瘦蛋白)不会立刻上升:人类的新陈代谢对于偶尔暴食但总体而言低卡路里摄取的生活显然是非常协调的。实际上,狩猎 采集者社会的大餐虽然不频繁但是却相当丰盛。仿佛是看到了这一点,一些人口(比如美国本土部落)据说携带着“优质的基因”。经过一系列的适应,他们能够从这些大餐中储存多余的营养,从而度过未来的饥荒。

而当今,我们可以在任何一家便利店里找到一次顶级宴席的所有素材。难怪在传统狩猎社会里“文明”所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普遍的过度肥胖。也许,许多印第安居留地的祸源(由糖尿病引起的死亡率是美国国民平均死

亡率的4倍)并非来自酒精,而是薯条和苏打水。若没有饥荒去平衡大餐的话,优质基因将会变得越来越少。

我们将脂肪、盐、糖和红肉贬低为“不好”的食品,但是却从来没有真正这么认为过,因为它们实在太美味了。实际上,这些食品脱颖而出的原因并非是它们的劣迹斑斑,而是在原始社会,它们既是生活必需品,又是非常稀有的,因此被视为珍宝。肉和糖提供了丰富的营养;而盐对于神经系统运作起到了基本的作用。脂肪是能量最有价值的来源,对于生殖健康和大脑健康都非常重要。低脂肪饮食习惯的灵长类更富有进攻性,而且不大合群(减肥者听起来会觉得非常熟悉)。在狩猎 采集者社会里(从博茨瓦纳到北极圈),共同分享脂肪是维持团体和谐的重要组成部分,也是基本的礼节性问候。乔治·里昂(George Lyon)船长这样描述他们英国人和因纽特人的初次交往:“我洗了脸和手,他们(因纽特客人)也跟着我这样做。在这个过程中,我看到他极度渴望地看了很多次那黄色的诱人香皂,我觉得要让他高兴才是,结果他非常高兴地把香皂吞到了肚子里。”

童话里,公主说:“我爱你,像爱盐一样。”仅有爱情才能同时甜如蜜。不幸的是,我们今天能够将所有这些老祖先梦寐以求的东西都卷在一个诱人的包装里 炸薯条。它最开始在安特卫普的街头售卖,作为一顿饭的廉价替代品,包括了甜美焦糖、完美的脂肪含量、咸味以及通过传统油煎方式从牛油中提取的肉鲜风味(这也是麦当劳必不可少的保密佐料 直到印度人发现了这个秘密)。这一切都是我们受原始欲望驱动的缩影。

如此强烈的欲望对于有智慧的动物来说,不单纯是本能。正如爱情绝非仅仅是性爱,我们对美食的感情远非填饱肚子这么简单。一位节食者说过:“过去的这些年,我多么想念那最好的朋友。美食是朋友,是镇定剂,它安抚我的寂寞,使我忘记了睡觉,是反而让人添愁的安慰者。”我们说,饮食过度是因为自控能力太差,但是这也许成功地调节了另外一样东西:情感。饥饿的人们在被告知沮丧消息的时候,会吃得更多;压力和担忧都必然将我们引向厨房。在原始社会团体里,多吃也许是非常有利的反应(拿到营地的食物,我们都更高兴;和刚刚丧失亲人的人们共同分享非洲大羚羊的脂肪,就会强化你的社会纽带),但是在这不安感持续存在的世界里,多吃未必是件好事。当今的新闻从五大洲发出各种警报:在坏消息中,我们所爱的人受到伤害,我们对此又无能为力。难怪20世纪90年代的美国人比50年代自称的“焦虑时代”还要忧虑(没错,甚至比在反恐战争之前还要忧虑)。从80年代开始,普通孩子所承受的压力比50年代成年精神病人的还要多。每年,约有4 000万美国人患上“焦虑症”。难怪,这么多人都抵挡不住奶油核桃冰激凌的危险诱惑。

这听起来像自我医疗,大家想当然地认为会有医学良方来对治公共健康问题:找到缺失的元素,重新平衡我们的饮食。总有人心甘情愿地用难以消化的人造脂肪来代替脂肪摄入,显然是没有担心有一天可能要穿上成人尿布 。其他人放弃用糖转而使用人工甜味剂,殊不知最近的一项调查显示,比起含糖食品,饮用添加糖精食品的老鼠要摄入更多的卡路里,并增加更多的脂肪。还有一些人试图复古,希望更新时代的饮食方式将会使自己恢复洞穴人苗条而优雅的身材,结果,他们却发现自己跟洞穴人一样对脂肪类食物或甜品充满了渴望。

但是所有这些转变、谋略都忽略了法国人。令人气愤的是,法国人比美国人的黄油和猪肉摄入量多3倍,而奶酪摄入量也要多近2倍,而他们冠状动脉心脏病的发病率却是美国人的一半还少。他们肆无忌惮地饮酒,青睐油腻的酱料和甜品,能轻松地穿进婚纱,而大多数美国人却要依赖便利的松紧腰带。法国人的秘密究竟何在?20世纪90年代,《一小时

访谈》节目表明,这可能跟他们红酒里的成分白藜芦醇有关。于是全世界对红酒热忱不减,但问题仍然没有解决。为了恰当地理解法国人如何保持苗条身材的话,你需要和他们共进晚餐。

整个晚餐持续了约2个小时。菜品种类丰富,但每道菜量不多。每道菜都是品评的对象,都值得关注。本小节最开始提供的鹌鹑菜谱比同量的奶酪牛排所含热量少,而其繁复的风味一口口吃下来却更令人满意。法国人(为公平起见,还包括意大利人、西班牙人和其他“慢餐”推崇者)把饮食和食物制作看做是一种文化,提升摄取每一卡路里的饮食乐趣,为瘦蛋白准备了足够的时间,当诱人的甜点菜单到来时,人们已经控制好了自己的胃口。他们礼节化的饮食方式反映了对美食魅力的欣然接受,而不是愧疚感的否定。法国美食的精致使巴黎人比我们更加接近祖先悠游闲适的生活习惯。我们现在往往是把托盘放到烤箱里,等上30秒,直到“砰”的一声作响。苗条的真正效果并非来自于吃的什么,而是吃的方式。和他人一起进餐,彼此交流,使用各式的餐具,遵循礼节,对美食有所赞赏 不是在桌旁,不是在街头,也不是凌晨两点站在一个打开的冰箱前面。

文化包括三条主脉:对稀有事物的渴望,用想象力去珍惜它,欢庆它的到来。在这种文化中,和朋友钓鱼比仅仅是光临海鲜柜台更有魅力。在庆典日和传统节日,礼节和菜谱使生活变得更美好、更高雅,有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对此刻的享受情愫。这是我们老祖宗留下的真正的礼物,若失去了这份礼物,那我们所冒的风险不仅仅是腰围的不断增大。

有一天,我的儿子

“不要告诉你的孩子将来做工程师,或做这做那的,因为对于未来的工作会是什么样子我们也没有思路。”有人这么说。“这世界发展太快,现在推荐的工作等他们毕业的时候说不定已经过时了。”另一个人补充说。这些目光短浅、自我怀疑的预言者到底是谁呢?他们就是世界政坛和商界领袖 来自达沃斯2008世界经济论坛的小组成员。他们就“在全球化经济中,我的孩子应该找什么工作?”这个问题给出了专家意见。在会议结束之际,这个专业团体给出的最好建议是:学习一门外语,掌握一些人际交往技巧,了解其他文化。哇,谢谢老爸!就在达沃斯以南3 000英里的地方,伊图里森林的穆布提俾格米人正在建造他们的木屋。如往常一样,当部落打算在某地住一段时间的时候,年轻人就会在他们父辈的视野之内(但禁止父母入内),搭建一个平行的营地(称之为bopi)。在这里,孩子们模仿他们观察到的成人行为,包括狩猎、准备食物、唱歌、跳舞,甚至做爱。男孩女孩按照年纪进行组织划分,而他们之间的交往非常广泛,是流动性的。他们管父母营地里的所有女性叫“母亲”,他们跟着狩猎者或尾随集体寻找坚果和豪猪地洞。年长的孩子会将从成年人那里学来的技术加以传授。在5岁或6岁的时候,穆布提的孩子们就知道(至少从抽象概念中)成年人所知道的一切。从那时起,他们需要的就仅是练习,并不断进行完善。

这些俾格米人的孩子正在做的恰好是达沃斯巨擘所给出的良方:学会社交技巧,整合文化元素,了解事情的运作方式以及形形色色的人。孩子们这期间所偶然听到的歌曲和诗歌成了他们长大成人后承担重任、继承优良传统的铺路石。成长仅是意味着那些游戏逐渐变得更加郑重其事且初见成效。本该如此,不是吗?

可能是吧。但如果你为人父母,就知道事实并不是这样,至少对于我们来说不是。资料统计和逸闻趣事所显示的颓败童年会令我们大吃一惊。一项调查中,1/3的学龄前儿童说,他们想当“名人”;我们正在花费越来越多的时间为孩子们治疗多动症,而非使用抗生素;儿童的常用药都是为减轻忧虑和止痛之用;每年有120万美国儿童和青少年被诊断出患有某种精神疾病;自杀成为15~24岁人

群的第三大死因 这一切事实表明,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孩子们太过焦虑了,却没有动力。因为食肉动物、仗势欺人者和持枪狂热分子的威胁,他们不再出去玩耍。令人担忧的是,孩子们正变得世故老道。但若不在简历上添加周日足球联赛(Sunday soccer league)和长笛课的话,他们就没法走进大学。孩子们嘲笑我们对技术和娱乐领域最新发展的无知,但又依赖我们为其安排未来,就连达沃斯身价亿万的圣贤们也不知他们的未来会是怎样一番情形!心理学家的报告,反反复复的处方,网络过滤系统设置,家长或教练的学前教育,个人写作“咨询师” 啊,当我回忆起童年的时光,那是多么欢快与甜蜜的深刻回忆!

我们祖先的育儿方式和我们最大的区别在于他们的方式非常接近于其他灵长类动物的社会习惯。研究社会灵长类动物的老前辈萨拉·巴拉菲尔·哈尔代(Sarah Blaffer Hrdy)坚持认为,父母和孩子之间的关系仅是养育过程中的一部分 我们进化成为互相合作的繁衍者,是通过亲戚和同盟(她玩笑式地称之为“同盟母亲”)的广大脉络来共同承担养育后代的职责的。这并不是简单地意味着我们有时间休息了;而是对母亲的健康、孩子的发展和团体的福祉非常必要。每个人都依靠这种分散式童年来塑造和强化性格、记忆和情感的复杂关系(这些我们称之为意义),正是这一特性给予人类生活特有的本质并保证人类绵延不绝。

你会发现,困扰当今西方孩子的精神疾病(过度活跃、自闭、着魔、自恋、愤怒、绝望)实际上是社交问题。当孩子们没有了联盟母亲,也就失去了不同人的激励和管制,也就无法塑造社会中的自我。社交是灵长类婴儿期必不可少的部分。就像幼年狮仔要学习猛扑和撕咬一样,我们要学习坚持、顺从、协商和打趣。无论男首领表现出溺爱还是严肃,婴儿们很快就会察觉;他们深知目标明确的工作和狂欢时间的区别;他们在父母身上看到真正的温暖 他们会将这种暖意带给自己的孩子;他们开始理解“尊敬”这个被滥用的词汇的真正含义:将他人的意愿融汇到自己的意愿中。没有如此细致密集的训练,这个团体是无法存活的,很快就构不成集体了。人类健康成长所需要的滋养不仅仅是足够的牛奶和绿色蔬菜,而是在分享、活跃的文化中认可并找到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

世界各地的文化和环境千差万别,而大脑的可塑性轻易地将大千世界容纳进来。人类的思维一开始就是开放的:我们的大脑正致力于形成一张尽可能广阔的神经元网络。仅有在青少年时期,我们才开始摒弃不需要的神经元,用髓磷脂(myelin)隔绝我们最频繁使用的皮层通路。这一过程限制了头脑的无限发展可能性,取而代之的是更快但有所制约的期望和反应,它始于脑皮层后方,并向前移动,直到大脑的主人过了20岁之后,才会移动到达控制抽象判断的额叶。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当身材壮硕、已长胡须的儿子为周末希望你把车借给他和朋友找了几条貌似合理的理由时,你多半会理性地拒绝。

我们的孩子一生下来就是小的灵长类动物,他们在必须面临的各种社交环境中学习着正确的处事方式,期待着下一个10年里会在一个熟悉的小团体成员中逐渐提升自己的地位(这个小团体五脏俱全,但仍然小到无法施加个人的独裁欲望)。如果这种模式才是“自然”的童年,那么我们能做什么去实现这个目标呢?假设你从医院回到家,宣布你所在公寓里的每个人成为母亲联盟的成员,这显然是不合道理的 你很可能自己都没有认全所有人。很少有工作单位欢迎孩子们待在工作地点,一方面是因为孩子们太可爱了,导致工作无法完成;另一方面是因为孩子们往往对更为原始的工作特别感兴趣。当你做箭头的时候,3岁的孩子会静静地坐着全神贯注地看,但是他们对如何协调上个月的应收账款却兴致不大。

事实上,自从狩猎生活到农耕时代的转变催生了长期的忧虑、继承所有权以及固定住所,小家庭(而非一个团体)就成为了养育子女的舞台。我们能做的也不过是承认小家庭方式(和系领带、通勤上班一样)是对身体本性的妥协。如果可以选择,我们的孩子就宁愿生活在俾格米人中。

但这相当于忘记了我们也拥有文化。文化的神奇之处就在于它可以调节生活中的现实与我们天生偏好之间的矛盾。我们不能(也不想)把孩子带回丛林,但是我们可以自由汲取原始文化中好的一面。例如,将孩童生活和成人生活之间的界限模糊化,带孩子尽可能到我们感兴趣的地方,而不是假设孩子们在自己的恐龙区会更高兴。既然学习生活的真谛是童年的目的所在,那为何不让孩子们向我们学习?他们本来也是想向我们学习的,而不是向拼命给他们兜售小玩意儿的陌生人学习。妈妈和爸爸本来就是第一明星,给予我们生命的父母才是我们理应称颂的名人。

令人有些惊讶的是,社会如今却认为老年人在免费利用医疗资源、占用财产、可怜地被生产性工作所抛弃。你要知道,在狩猎 采集社会,人们在体力过了高峰期之后的一段时间才达到技术的巅峰,老年人因为他们的知识和记忆而备受尊重。他们是存放历史的宝库:仅有他们才会告诉你,这个团体的紧急或困窘状况是史无前例的还是以前发生过。如果发生过,他们就会告知以前是如何解决的。这种殊荣显然领先于现代人了:在伊拉克库尔德斯坦的扎格罗斯山脉洞穴中曾经挖掘出一具穴居人的尸体 沙尼达一号骨骼。该男子将近50岁(相当于今天的80岁),右臂损伤枯萎,右手遗失,头颅受损,瘸腿严重,牙齿消失殆尽。根据这样的情况,他当时不可能自力更生,然而他骨折的愈合表明,受伤之后他被集体照顾了多年而活下来。而今天,50岁仍在华尔街找工作的人们可能仅有羡慕这位先辈的份儿了。

因为“年少无知,年老睿智”,所以孩子和老人在一起倒是相得益彰。人类这独特的灵长类动物会经历更年期。有理论认为这一过程对母亲联盟颇有助益:一位经验丰富的女性因为脱离了抚养孩子的阶段,能够将她的经验传播给年轻而经验不足的亲戚的后代。老年人也可能会再次变得粗鲁,一方面是因为经验使他们认为没有什么事是大不了的,另一方面是因为他们开始丧失脑部主管自控区域的机能(青少年恰好是最后才得到这种机能),所以也不要借车给外公。此外,你在维基百科中并不能得到老人们的智慧,那些故事和结论也许未必准确,却是经过不断地回忆共享文化宝藏所提炼和总结的。外婆头脑中的谚语、比喻、宗谱、歌谣都是经验的表现形式 可以向正在崛起的一代保证,在那个时代的纷争之中和忙碌父母的忧虑中,总有一些事情延续至今。

和大自然沟通

在每个狩猎 采集者家庭中都有一个最为重要的角色,它比最值得尊重的老人更值得关注 大自然。他们需要依靠适时出现的食物以保障生存,他们过着灵性的生活,包括和大自然的密切沟通。对于俾格米人来说,森林本身就是神灵,森林是孕育他们的子宫以及死后的归宿。但森林绝不是一位横加溺爱的母亲;在她慷慨的背后,也需要人们遵守各种禁忌,避免她带来的灾难。80%的可食用哺乳动物在他们生命周期的某些时候因此可免于一死:可见“禁捕期”不仅是现代狩猎者的发明。几乎在所有的狩猎 采集者社会里,人们都会对发现的珍宝留下一点,无论是浆果还是野牛。这是行之有效的保险:在环境保险单上递交了保险费,艰难时期也可以渡过难关。拉科塔印第安土著声称南达科他州的黑山为“他们的食品店”;卡斯特(Custer)第一次远征时在那里发现了金子。于是两年之间,24 000名矿工蜂拥而至。这个古老的故事流传甚远:传统的“本地人”意识到必须和给予他们支持的周围环境相平衡。而现代的拜金者们却在寻找

并掠夺着精心照料的资源,既破坏了环境,也对人本身造成了伤害。此类事件如此频繁的发生一定有根本的原因。

准确地说,许多狩猎 采集者社会最终实现的这种“平衡”并不必然是他们所认为的。例如,北美洲是许多行动迟缓的大型动物的家园,毛象和庞大的旱獭没有早期人类活得那么长久。澳洲土著人同样使有袋类动物和不飞行的鸟类面临灭绝的境地。两种文化为狩猎之便都习惯性地烧毁荒野,和中古世纪一位国王处理鹿苑的方式如出一辙。有人认为,人类种植作物和蓄养动物的历史可能始于12 000年前的杰里科(Jericho)附近。在那里,人类种植了无花果树。而家养的真正原因是人类已经严重地消耗了可食用的野生资源供应。快乐的狩猎人成了不情愿的农民。

我们青睐哪种文化不言自明:你自然是希望邀请朋友们去烧烤,而不是分享一大锅的燕麦片。《公地悲剧》概括了我们对资源的掠夺性方式和祖先轻度采伐方式的区别,加勒特·哈丁(Garrett Hardin)在这篇1960年的论文中审视了私有福利和公共福利之间的不平等关系,使该理念流传甚广。最典型的模式要数非洲的放牛:在许多部落中,牛对于男人来说就是财富的象征,在地位象征和结婚聘礼上起到了非常重要的作用。这也就可以理解为什么男人们想拥有尽可能多的牛,哪怕是羸弱的牛。而土地是公有的。这样做的必然后果是导致过度放牧和荒漠化,但人们仍不罢手。面对总体的衰落,个人私利占了上风。

我们不应在这些放牛者面前有什么优越感,因为在许多事情上我们的做法和他们别无二致。例如,我们对生鱼片的偏好 第二次世界大战后日本流行起来的吃生鱼风尚使金枪鱼的数量在30年内减少了80%。像其他关键的商品鱼物种一样,野生环境的金枪鱼在几十年之后可能遭遇灭顶之灾。各国政府对捕鱼管理非常不到位,因为海洋是公有的,即如果一国对捕鱼进行限制,那么他国将会得到好处。同样的情况发生在矿物、野生动物、水资源、雨林和排放量上:大自然惠赠的价值被我们低估,我们总以为能从中得到更大的好处。我们对这位全然奉献的母亲没有任何责任,认为反正我不索取,也会有他人来索取。

悲剧通常被定义为性格决定命运的必然结果。我们不可避免地过度开采这个世界,因为我们的性格、各种直觉假设在当前的情况下可能过于狭隘。一个拥有广阔领土的150人的集体可能每月和邻邦互相往来,并很快学会维持原貌,使付出和收获平衡。而邻邦人口的增加或自己地盘的缩小则会引来资源竞争:通常会引发一场小规模的战争,但总体上物质还是守恒的 平衡得以保持,虽然不再是静态。但若让大自然的恩赐任我们随意索取,为世界所有子民提供给养 这种情景远超乎我们的想象。面对全球性问题,我们提出了种种解决方案,包括最近出台的单薄无力的妥协性条约以及关于掠夺权的人为调控市场。这些看上去总不那么自然,因为我们在这方面没有自然的思考方式。除了村庄之外,其他一切都是抽象的。

环境、食物跟育儿、爱情一样,以来得容易的方式去做未必就是选择对了。人类这个物种为智慧所付出的代价是,我们的历史发展得远比进化的速度要快很多。在我们兴奋打造的新世界里,古老的思想很难生存。因此,如果不想把自身逼上绝境,我们就需要承认自己的第一冲动不总是最好的。直觉性的假设可能不仅仅是错的,而且还会给我们的福祉和未来带来危险。那么,我们应该怎么办呢?

我们仍然可以一如既往地去适应,但是这次要有所觉醒。既然我们能够顺利地从吃贝类住洞穴的游牧部落发展到稳定居住在城市里有鞋穿、有可乐喝的状态,那么我们显然也能够在今天作出必要的文化变革,使未来生活得更好,而不是在这里守株待兔,直到被迫在最恶劣的选择下勉强过活。那个时候就不是生活问题,而是生存

问题了。提前适应需要的是远见、想象力、说服力和信心 这些都是人类的典型特征。

文化的用处

沿着小路大踏步走来一位身强力壮的男子,他的身上涂满了油,除了用一些鸟的羽毛遮掩外,几乎是赤身裸体,鼻子上装饰着贝壳,随身携带的葫芦精心地摆放着。他走得越来越近,开始大声说话,用一种充满活力带着颤音的语言。这语言在门外汉的耳中听起来就像从管道里汩汩流出的水声。他叫奥格卡(Ongka),是巴布亚新几内亚西高地省卡维卡族酋长。他也许是唯一写下回忆录的石器时代之人。

当奥格卡还年轻的时候,他们族人跟外界没有往来。他们用石斧和桨状木锹精心照料着甘薯园,给猪喂食,同时也因为偷盗、辱骂或巫术和近邻发生无休止的冲突。第一批白人的到来用奥格卡的话来说,就仿佛是“一声惊雷”。白人们将飞机降落在下面的山谷里,所带来的东西非常耐用,包括可以砍掉整片树林的斧头、不需要持续打磨的刀具。这些令他们惊讶不已。但许多当地人认为,这些应该是故去的祖先留给他们的遗物,只是被白人盗用了而已。奥格卡不同意这种看法:“我对这个问题思考了一段时间 我认为,我们历史上从来就没出现过这样锋利的东西,所以人们的传言也不可信。”澳大利亚管理者的新理念同样值得思考:“我们必须改掉喜欢挑起战争这个坏毛病。”奥格卡从来没有怀疑过会失去本族的特色或地位,他看到的是卡维卡文化正在非常自然地适应新的环境,因为文化是生活的中心。

当人类学家安德鲁·斯特拉森(Andrew Strathern)于1964年来到这个村庄时,奥格卡很快就接纳了他。而其他人则担心他可能是重返人间的先灵,毕竟将人们的行为加以记录这件事非常枯燥却值得称颂。“我教会了(他)一切,包括交易和彩礼习俗,做演讲,人们如何玩把戏或说谎,如何说实话,如何隐晦地表达。几个周下来,我不断地将所有这些都过了一遍。”奥格卡将安德鲁认作干儿子,当安德鲁父亲去世时,他还安排了周全的葬礼宴会和哀悼会。

1974年,安德鲁制作了一部电影,名为《奥格卡的大摩卡》(Ongka s Big Moka)。影片记述了奥格卡组织过的该地区最为庞大的赠送仪式(例如赠送猪和财产)。奥格卡仪式旨在树立赠送者的地位,明确受赠者的责任。奥格卡轻易地跨越了两个世界:除了猪和货贝,他的礼物还包括一辆丰田越野车,而主要的受赠者除了同盟部落的一位领袖,还有新独立的巴布亚新几内亚国会成员。奥格卡希望他的摩卡仪式成为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因为他知道这将是最后一次。“有句老话说:趁一切还好的时候,就做好这一件事。”在电影首映式上,奥格卡来到了莫尔斯比港的大学,坦诚地说道,他希望能够继续谱写自己的故事。正是出于这个愿望,他才会选择坐在人类学实验室的史前古器物之间,讲述他的生活,在麦克风前微笑地比划着:“我就是在表达自己的观点,希望大家能够畅通无阻地了解这些观点,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奥格卡信心满满的现代之旅表明,人类拥有着同样的躯体,在整个历史长河之中拥有的是同样的基因,而真正的进化却发生在体外,发生在文化之中。划分出先天本性和后天教育并无多大益处 我们生来就具有社会性,对任何事情都兴致勃勃地参与。我们没有被迫听从身体机制的指令;在民族的历史和个人的一生中,我们翘首企盼着重塑自身处境和期望的机会 这正是文化的意义所在。无论是赤身裸体还是衣冠整洁,无论是在丛林中还是在城市里,在所有的天气中,在同一片天空之下,我们最为幸福的时光在于共同的探索。当我们忘记了过程,仅关注结果的时候,也就失去了那份快乐 那种虽令人垂涎但空洞的回报,就像希区柯克电影中的麦高芬(MacGuffin)技巧般,仅仅是推动着故事情节的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