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记者为何要去日本调查痛痛病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9/21 08:54:11

中国记者为何要去日本调查痛痛病

类别:深度调查   浏览量:129   版次:AT08   版名:深度周刊 后窗   稿源:南方都市报   2010-10-27
作者:杨传敏 原创   手机看新闻 全国订报编辑此文 摘要:在痛痛病患者捐建的清流会馆门口,我遇到了一位日本学者,交换名片之后,他直接表达了疑惑,“哦,你从中国来呀,你们中国有那么多环境问题,为什么要来采访我们日本的污染呢?”这也是我在日本作为一个中国记者,被问得最多的问题。

(南方都市报  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在痛痛病患者捐建的清流会馆门口,我遇到了一位日本学者,交换名片之后,他直接表达了疑惑,“哦,你从中国来呀,你们中国有那么多环境问题,为什么要来采访我们日本的污染呢?”这也是我在日本作为一个中国记者,被问得最多的问题。

    一个中国记者跑到日本去,调查这个在环保领域遥遥领先的国家上个世纪的污染和后遗症,不管从哪个角度,这件事看起来都太具讽刺性了。

    每次遇到这样的问题,我就老实承认,是来学习的啊。(南方都市报  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的确如此,《世纪之痛》和《庶民抗争》的报道,是作为中国重金属调查的一部分,提供邻国的经验。上个世纪日本经历了和中国类似的发展和污染,在60年代形成了著名的四大公害:痛痛病、水俣病、第二水俣病和四日市病。(南方都市报  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

    其实,这四大公害里面,最早我想去采访的是水俣病,因为它更复杂,有上万的受害人群,而且,至今仍没有一个让大多数受害者满意的解决方案,这看起来更符合一个调查记者的口味。

    不过,在研究了资料之后,我选择了采访痛痛病,最初是认为它遗留的土地修复问题对中国有借鉴意义。在实地采访后,我更加庆幸自己的选择,我发现,痛痛病是日本环境和经济发展史上的一个转折点,它直接推动了相关领域的立法。

    采访并不容易,困难主要是找到合适的采访对象,包括找到痛痛病患者、医生、律师团、公民团、环境学者、历史见证人、环境省官员。幸运的是,我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特别要感谢的是东京大学的茅野充男教授,这位70岁的土壤学家是经朋友介绍认识的,他不仅是我的采访对象,而且和我从东京一起到富山县,给我提供了大量帮助。茅野教授非常关心中国的土壤污染问题,也曾经去过一个正在试验水稻修复的污染矿区。

    后来我逐渐发现,日本人也很关心中国的环境问题,当然主要是关心从蒙古高原吹过去的黄沙。那些研究环境法的学者也会搜集中国的污染资料,比如我采访完80岁的松波淳一律师,随意交谈的时候,这位老人便给我看了他搜集的中国重金属污染资料,讲的是中国各地出现的重金属污染案例,有的是在日本的报纸上刊登的,还有的出现在学术刊物中。其中讲到了中国出现的疑似痛痛病病症,还有一份报纸报道了中国政法大学王灿发教授为环境受害者提供法律援助的事例。

    在日本的采访中,我最关心两个问题,第一是40年后的镉污染后遗症,第二是环境受害者团体怎么通过司法途径获得补偿。

    令人感到似曾相识的是,在日本上个世纪的污染事件中,和保护当地居民相比,地方政府为了促进经济发展,同样会选择保护大企业。

    但是,法律保护了受害者。受害者的医疗费用均为污染事件的制造者三井公司支付,生活补贴也足够他们生活。赔偿清单里令我印象最深刻的一项费用是每个月的温泉费。

 

    也就是说,如果富山县的某个居民被确诊为痛痛病,那他将来的生活基本上要由三井承包。而且,富山县的居民拥有难以想象的监督企业的权利,任何时候,只要他们产生了怀疑,随时可以组团进厂检查,费用全是这个公司出。这令人难以想象,好比四川成都的彭州石化修好后,成都居民动不动就跑到这个中石油下属的大型炼油厂去检查,或者福建省永定县棉花滩水库的渔民到紫金矿业的厂区检查排水———这显然只是个荒谬的幻想:他们能够让渔民继续养鱼,渔民就该谢天谢地了。

    三井在日本是数一数二的大财阀集团,我们知道的很多大企业,比如索尼、丰田、东芝、松下,都是三井财团的成员企业或者关联企业,但它在富山县,却不得不接受当地居民的制约。就是这种严厉的监督,最终令企业致力于改善技术,并和当地居民达成谅解。

    我把这次采访过程看成做研究,所以我会问一些很琐碎的问题,比如修复土地一共花了多少钱,三井矿业最后出资的比例,每个受害者的赔付,等等。有的数字需要自己去计算,比如我算了富山县“客土”计划(科学家在1975年向日本政府提出的治理污染土地方法,置换土壤,把镉土埋到25厘米深的地下。严格来说,这不叫修复,所以叫“客土”,因为被污染的土壤仍然埋在地下)的开支,大约是420亿日元,如果考虑到日元过去比现在更值钱,这差不多是一个天文数字。即使是三井,也只能承担约四成的比例,其余都是由中央和地方政府承担。

    而这,还仅仅是一个矿山的修复,况且,隔了四十年还没修复完,再况且,即使修复了的部分,也不算彻底,只不过是把毒土埋得更深了而已。

    老实说,专程去了一趟日本学习,我还是没想出什么方案,未来,在中国,我们该怎么办呢?(南方都市报  www.nddaily.com SouthernMetropolisDailyMark 南都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