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马文学网与木心闲话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23:51:32
与木心闲话 杨平
木心，不知何许人也？但知其1927生。
许是诗人？有诗不止三百篇。
许是画家？毕业于上海美专。
许是作家？有若干著作在台出版。
许是怪胎／怪杰？特立独行而又不失赤子心情－－此可由其作品中窥见一二。
1999年5月，偶由友人处得其书一册，由台北雄狮图书出版，小四十开，二百多页，暗黄单色封面，只印书名「素履之往」，书脊印人名「木心」，书背有几行百字简介，貌不惊人而内容泰半为小品随笔，丰富多姿。内分三辑，辑无名而题十七，除最后两篇，一律类四字成语，如「庖鱼及宾」、巫纷若吉」、「十朋之龟」、「一饮一啄」、「亡文学者」之属，或不易懂，然均有所指；有一自序云：
总觉得诗意和哲理之类，是零碎的、断续的、明灭的。多有两万七千行的诗剧，峰峦重叠的逻辑著作，哥德、黑格尔写完了也不言累，予犹未写已累得茫然无头绪。
蒙田勿事体系，尼采戟指架构体系是不诚实－－此二说令人莞尔。虽然，诚实亦大难，盖玩世各有玩法，唯恭，恭甚，庶几为玩家。吾从恭，澹荡追琢以至今日，否刞又何必要文学。
序后是钢笔签名，而封底附一黑白照，虽若义式中古美男子，亦可想象当年三二风采。
此序虽短，却可见作者的气质、风格、理念于一斑。－－固有几分旧文人的酸气，亦有几分旧文人的骨气，才气、和意气，读之每每有不亦快哉之爽！
当时，忍不住在书眉处留言呼应，后来又鉴入计算机；今可一别多年，入夏前先有SARS猖狂，继之烈日当头，正不知如何消暑？无意间又得此书，一阅再阅而趣味不减；他信笔写来，我亦信笔写来，在此且贴几贴，与君共赏，想当是炎夏一乐也。2003/7/27补记
◎木心谓：那口唇美得已是一个吻
－－我齿畔还留着夜底芬芳。
◎木心谓：汉家多礼，称愚人曰笨伯
－－我对：少女喜嗔，道男友( 死鬼 )为坏蛋
◎木心谓：石洗蓝布多口袋的马甲，又入世，又出世
－－我说：街头化缘不言语的和尚，既出尘，又红尘
◎木心谓：要恭维残障人士的长寿真为难啊
－－可要比祝福九十几岁的寿星长命百岁自在些。
◎木心谓：寂寞无过呆看凯撒大帝在儿童公园骑木马
－－也许现代人少的就是这份赤子心。
◎木心谓：炎阳下的芭蕉的绿是故意绿的
－－我对：超市里的苹果的红是被冻红的
◎木心谓：又来一个羞答答的厚颜无耻者
－－且看看老夫的霹雳手段
◎木心谓：那脸，淡漠如休假日的一角厂房
－－我对：此心，宁静似暴雨后的墙外小花
◎木心谓：修改文句的过程是个欲仙欲死的过程
－－确是欲仙欲死，单这四个字就令人欲死欲仙 !
◎木心谓：决战于帷幄之中运筹于千里之外的年轻人哪
－－世界就在你眼前！
◎木心谓：有知之为有知，在其知无知之所以无知
－－反过来说同理，即是：无知之为无知，在其无知其所知之无知
－－天啊，听来多像饶口令，饶舌歌！
◎木心谓：当仁不让，就是当不仁不让，不让其不仁
－－当仁不让，就是当不仁不让；瞧，中国的方块字多有意思！
◎木心谓：安徒生初到中国时，大家叫他英国安徒生
－－一如「上海宝贝」、「当代李白」、「在台湾的中华民国」、「后现代的世纪末」???对不对，得不得体，好歹是个称呼。
◎木心谓：寂寞，多半是假寂寞
－－香水（再假），可是真的香
◎木心谓：桃树不说我是创作桃子的，也没参加桃子协会
－－父母却要说孩子是自己的，还是在三条街外的那家五星级医院生的。
16.木心谓：汤显祖的简札可读性颇高，你说呢
－－且举三则为例分享之，如何？
17.木心谓：看在莫扎特的面上，善待这个世界吧
－－为了自身健康，多运动、练气功、吃点素吧
18.木心谓：手忙脚乱地爱过一夜，从此没见面
－－唉，爱！怎一字了得！
19.木心谓：精神世界是不是也有统一场呢
－－像一个大宇宙也有几十亿个星宿
20.木心谓：人自有了镜子才慢慢象样子起来
－－是吗，水仙并没有因此而进化啊
21.木心谓：全世界选定的健美先生，一枪立毙
－－生命有其局限而上帝是公平的
22.木心谓：实在不惯于地上走，鹰说
－－大海里的蓝鲸，房檐角的蜘蛛，虎背上的跳蚤，不也都有这种感觉？
23.木心谓：王实甫比关汉卿更懂事些
－－莫非前者比后者更早经人事？
24.木心谓：女人最喜欢那种笑起来不知有多坏的笑
－－时至今日，满街都是这种笑起来不知有多坏的笑
－－不仅仅市场需要而已
25.木心谓：好看的人，咬指甲时尤其好看
－－犹如西子捧心，雾里看花，看电影「心灵捕手」连续11句「这不是你的错」。
26.木心谓：穷得晚餐后饮苦艾酒吸摩洛城堡牌雪茄。
－－待更穷一些时，限每周六、日，饮苦艾酒、吸摩洛城堡牌雪茄，就更悲情、更诗意、更有品味了。搞艺术的，每每就是这点可爱！
27.木心谓：西方早已文明，尚留下舔食指姆指的小野蛮
－－还有狗仔队和样板皇室。
28.木心谓：微雨夜，树丛间传来波兰的心悸。
－－当年，萧邦在月下告诉我，他就是这么落泪的。
29.木心谓：公园石栏上伏着两个男人，毫无作为的容光焕发。
－－相见欢。
－－「毫无作为」？还是「毫无作伪」？还是「毫无坐位」？
－－「毫无作为」？不知木心为何有此念头？
30.木心谓：你煽情，我煽智
－－还有许多无以语人的，在光影间闪烁飞舞。
31.木心谓：昨夜有人送我归来，前面的持火把，后面的吹笛
－－早一日，持火者还在闭关，晚一日，吹笛人犹自病酒；唯在一切都自在完好到一个高点，方能在一触之后，缓缓溢出一幅美到无可言喻的情景。
32.木心谓：秋天的风都是从往年的秋天吹来的
－－故愁人更愁，赤子心更澄明高爽。
33.木心谓：一个酒鬼哼着莫扎特踉跄而过，我觉得自己蠢极了
－－我觉得爽极了
34.木心谓：红裤绿衫的非洲少年倚在黄墙前露者白齿向我笑
－－此时，对街的红黄绿路灯无论闪不闪，怎么闪，都是一幅画。
35.木心说：智者无非是善于找借口使自身平安消失的那个顽童。
－－说的好－－有意思。
36.木心提出厚黑学新解一则：专制使人皮厚，开放使人心黑。
－－说的好－－令人扼腕得有意思。
37.木心谓：无为是一种为，不是一种无
－－也因是一种无，所以如此的为；言说的吊诡与趣味又一例，可视开胃小菜。
38.木心说：傲慢是天生的，谦虚只在人工。
－－没错，艺术品全是人工的。
－－比不上彩虹，有时较之地震台风暴雨闪电可爱些。
39.木心说：人，徒劳于自己赌自己，自己狎弄自己。
－－好一个自己狎弄自己！
人类的局限或恐在此，惟永恒包容一切如上帝包容尼采。
40.木心说：不时瞥见中国的画家作家，提着大大小小的竹篮，到欧洲打水去了。
－－何不改成：不时瞥见本国的画家作家，提着大大小小的竹篮，到异域打水去了。
塞尚，海明威，毕加索，达利之流，遂一一现世了。
没现世的，木心一定看多了。
－－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
打水，木心一定忘记了：就像钓鱼，其实很有意思的。至少没人会因八十岁的姜太公，而匪薄其它的钓鱼人吧！
41.木心说：最佳景观：难得有一位渺小的伟人，在骯脏的世界上，干净的活了几十年。
－－其实，到处都有。
尽管可以藏龙卧虎的角落，已少了许多，还是如此。
－－只要在一个地方住得够久，一条街上就能发见好几位。
－－称「伟人」而冠以「渺小」一词，显然还是站在世俗的虚名角度衡量，
莫怪活在红尘边缘的木心，忧心的多，逍遥的少。可叹！
42.木心谓：每有俗子挟洁癖以凌人，外厉内脏也。
－－诚然。正好正大光明的保持适度距离。
1. 木心是明眼人
木心是站在红尘边缘的明眼人－－和大多数的文学家，艺术家，自恋自许是的天才或特立独行之士一样，一旦从这个角度点评人世，有所执者，不免有所盲，惟其有所盲，木心方为、方谓之木心。
2.木心说书法只在古中国成一大艺术，日本书法是婢作夫人，当代中国书法，是婢婢交响，不知有夫人。
个人以为：言下一旦不自觉的流露出封建心态，无论对否，不老，也老了。
3.木心举契诃夫为例，认为俄文似乎是天生累赘的。
－－吾亦有同感，而契诃夫之异于莫泊桑、奥亨利者，或有一个因故在此。
4.木心说：背德者每每在伤人以前先已自伤，在伤人以后又继续自伤。
个人以为：纪德纪涅者流要告诉我们的就是这些吗？大地上的闪电要告诉我们的就是这些吗？
5.木心认为司马迁说五百年必有什么什么的只是浪漫的穿凿，以致生一顽皮的想法，曰：五百年有一读者来。
－－可不是吗，仅仅几年，轮到我作读者：
浪漫的穿凿，理想主义者的绝叫，牵强或矫情，有意思的总在别有会心处。
6.木心初见诺伐利斯（不知此君是谁）画像，便觉颇有意趣，后来在他人文章中断续邂逅片言支语，果然可诵，而观其脸相，不知怎地一见就明白有我说不明白的某种因缘在。
－－一如此刻，坐在台北国际会议中心的大堂，墙上放映着宣导数字神经的短片，腿上搁着木心的「素履之往」，这其间当有我说不明白的某种因缘。「在」是当下，一旦连接因果，缘在其中,，一如茶与茶道与方位时辰，东方思维的不可说也说不清的趣味，部份在此。
7.木心说：若顿悟不置于渐悟中，顿悟后恐有顿迷来。
－－非也。悟即悟。
一夜成名每因十年寒窗；顿悟后即令有顿迷－－只是又一次的溺于文字障或红尘网中。
何不效少年的自已，去林中走走吧。
8.木心认为杜斯妥也夫斯基嗜赌，更嗜人，然是在文学中嗜人，实际生活中并不嗜人，所以伟大。
－－且不说此话中语病与缺失，仅仅如许的二分法，便大有可疑；也许这即是论文与小品，格言与时髦语，花与花园与大草原间的区别。
9.木心说：在演戏时，他在乎台下是什么人，值不值得为这些人演，他才演，因此始终难成为演员。
又谓：无论由谁看，都愿上台演，他也不作此等看客。
又谓：无论由谁演，都愿在台下看，他也不会对此等看客演出。
－－莎翁有异于贝多芬者，或在此。
虽然，莎翁一演戏，三教九流的人都来了；而贝多芬一指挥，就得面对那些贵族－－无论他喜不喜欢
木心又谓：即使找到他愿意看的演员，却找不到与他同看的人，观众席空着， 演员不登台，他又成不了看客。
－－想来文明(或发明)的好处就在这里了：有一个窝，一套心爱的仪器设备，作不成演员也可以安心观赏－－除非，木心还有别的挑剔(孤独者每每如此)。(木心的媚力之所以为木心者在此－－在此等自苦)。
而以上所言的，实是木心自道自己与有神论与无神论之间的「楚酸关系」。
－－好一个楚酸关系 !
看来木心确有姨太太心态；当然是有才华，又自觉委屈，又故做潇洒的那种－－前人在乎，木心楚酸，我痛快直言而天地鬼神不语，一如太阳每日东升。
10.木心说( 有点感慨悲伤的)：哲学的废墟，夕阳照着也不起景观。而作为群体看，无所谓好处，所以不值得凭吊。
－－他的感慨自然有理；然哲人的墓前还是有花的，只是绝大多数的凭吊者刚要上路，就为其它的声色吸引，或被大批政客与善于煽动的教派拉走了。但总有一二我辈是献花人啊。走吧，木心！
11.木心因幼时忆诵某一不以诗名却善诗者而感慨诗之盛世难再，神州大地已不知诗为何物。
－－是吗，若就诗言诗，也许不是每个角落都有不知名的善诗者，也许每隔一段时日就有人感慨有人窃自许例外；其实，今日居家饮食一般生活环境固然都已日趋西化，脑袋固然塞满古今知识，写诗的人啊,还是站在这小小的地球之上。诗人或受时空大小环境影响，总不该忘记自己原是宇宙之子。最终是要跳出地域或种族或时代的乡愁的。
12.亚里斯多德认为大自然从不徒劳。
木心认为大自然在细节上看起来不徒劳－－其实整个徒劳。
个人以为：用心者，所以徒劳。这是聪明人透过脑的领悟。
大自然大到无心，也显得徒劳。
若谓宇宙终必毁灭，自是宿命的注定徒劳。
－－当然，以上所言也是我一时的，当下的，领悟。说说而已。
(谁不是说说而已呢－－我彷佛听见了窗外林风吹来了这句话。)
－－当然，悲观者很难认同；有趣的，重要的或在过程。
13.读了一日本航海人的真实手记，木心认为矫情绝世，特立独行，都是在为别人做事，因而免他去航海。
个人以为：其人也许只是单纯的为了排遣孤独－－或是在无法与人沟通的情况下渴望与人沟通。「阅此手记后，免我去航海」一语和「阅此传记后，免我去绘画」、「免我去从政」、「免我去革命」云云－－同理。特立独行者可爱在此，矫情绝世亦在此。
14.木心说任何理想主义，都带有伤感情调。
－－顺此语往下说来, 幻灭岂不都在意气风发之后？
－－若答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又何妨？
15.木心谓所有的艺术都是浪漫的，而谁也未曾发现此一可怕的大事！
－－木心着实浪漫得可爱。
越纯粹的艺术家越如此的浪漫可爱。
我亦浪漫的以为：此一大事，可怕，未必；大事，亦未必；而自道谁也未曾发现－－
无论在阁楼在塔中在井底，快乐就好！
16.死亡是生命的另一个开始，木心( 很奇怪的 )认为：活着的人不配议论死的美。
－－死的美或类似议题，或任何议题，当然是由人，活着的人说长道短，对不对不管，配不配，自可交给哲人专家三姑六婆或坚持沉默的上帝来审度罢。
17.袋是假的，袋里的东西是真的，曹雪芹用的是这一招，后世红学者左右横竖的说了又说无非说袋是真的，木心说：
当他们认为袋是真的时，袋里的东西都成假的了。
－－故自高阳以降（也许以前），有识者便跳脱此点，或者干脆来个真假不分，小说不止反映人生，根本是人生一部分哪。
18.木心说：把小说当哲学读，把哲学当小说看－－否则没有哲学没有小说可读了。
－－人皆有盲点，福楼拜的盲点在此，木心的盲点亦在此。
可喜的是总能走出一条路子－－可叹的是，尼采梵谷就是缺了这份认知，多了几倍的我执。
19.一千年，两千年过去了，木心以为耶稣不会再来，还认为来了就不是脚色了。
－－其实，他早来了，来了还不只一次，他才不在乎脚色不脚色。若真的在乎，一次也不会来；不来的是耶稣，来的是基督，区别在此；惟世人，无论耶稣或基督，均不识，也因不识，尔必再来!
20.木心谓：昨夜才真正有点懂得耶稣为什么要替门徒洗脚。
－－为木心欢喜。
21.木心说：所谓「回到莫扎特」, 用「回到莫扎特」这句话是词不达意的。
－－看样子，只有找说脱口秀的，才能得到一个俏皮，贴切，似是而非的答复。
22.木心说：爱大，情仅是爱的一部分。
－－爱大，情也可能是恨的一部分。
爱大（非犹大），你 / 妳，同意吗?
23.木心说：中国人的脸，多数像坍塌了而照常营业的店面。
－－这是指唐人街的；现在，21世纪了，木心啊，不妨到中国城去逛逛。
24.无论写了多少，呼应或反驳，写在这里的每一个字，都得感谢木心
－－惟其可议之处如此多，越可见其剔透的赤子心。
25.木心谓：听到普希金对贡思当的「阿尔道夫」的赞赏，又快乐了半天。
－－我也是。虽然我并不清楚普希金如何称许「阿尔道夫」而「阿尔道夫」内容又为何？
26.在西方，下雨了，行人带伞的撑伞，没带的一样走，没见有耸肩缩脖的狼狈相；若两车相撞，在警察到达前，不说一句话。木心举此二则小事为例，认为中国一百年也未必做得到。
－－的确，其间落差正在一百年的民主－－大革命的号声是在法国响起的；至鸦片战争以降，迄今－－不算2003的美伊之战－－西方仍扮演主要的侵略脚色；文化可以产生于不文明之际，文明与民主却是双生子关系，随着时日流转，我们也有天安门事件，想来，类似的风范当不远了。人性异于民族性者，几希？
木心，不知何许人也？但知其1927生。
许是诗人？有诗不止三百篇。
许是画家？毕业于上海美专。
许是作家？有若干著作在台出版。
许是怪胎／怪杰？特立独行而又不失赤子心情－－此可由其作品中窥见一二。
1999年5月，偶由友人处得其书一册，由台北雄狮图书出版，小四十开，二百多页，暗黄单色封面，只印书名「素履之往」，书脊印人名「木心」，书背有几行百字简介，貌不惊人而内容泰半为小品随笔，丰富多姿。内分三辑，辑无名而题十七，除最后两篇，一律类四字成语，如「庖鱼及宾」、巫纷若吉」、「十朋之龟」、「一饮一啄」、「亡文学者」之属，或不易懂，然均有所指；有一自序云：
总觉得诗意和哲理之类，是零碎的、断续的、明灭的。多有两万七千行的诗剧，峰峦重叠的逻辑著作，哥德、黑格尔写完了也不言累，予犹未写已累得茫然无头绪。
蒙田勿事体系，尼采戟指架构体系是不诚实－－此二说令人莞尔。虽然，诚实亦大难，盖玩世各有玩法，唯恭，恭甚，庶几为玩家。吾从恭，澹荡追琢以至今日，否刞又何必要文学。
序后是钢笔签名，而封底附一黑白照，虽若义式中古美男子，亦可想象当年三二风采。
此序虽短，却可见作者的气质、风格、理念于一斑。－－固有几分旧文人的酸气，亦有几分旧文人的骨气，才气、和意气，读之每每有不亦快哉之爽！
当时，忍不住在书眉处留言呼应，后来又鉴入计算机；今可一别多年，入夏前先有SARS猖狂，继之烈日当头，正不知如何消暑？无意间又得此书，一阅再阅而趣味不减；他信笔写来，我亦信笔写来，在此且贴几贴，与君共赏，想当是炎夏一乐也。2003/7/27补记
◎木心谓：那口唇美得已是一个吻
－－我齿畔还留着夜底芬芳。
◎木心谓：汉家多礼，称愚人曰笨伯
－－我对：少女喜嗔，道男友( 死鬼 )为坏蛋
◎木心谓：石洗蓝布多口袋的马甲，又入世，又出世
－－我说：街头化缘不言语的和尚，既出尘，又红尘
◎木心谓：要恭维残障人士的长寿真为难啊
－－可要比祝福九十几岁的寿星长命百岁自在些。
◎木心谓：寂寞无过呆看凯撒大帝在儿童公园骑木马
－－也许现代人少的就是这份赤子心。
◎木心谓：炎阳下的芭蕉的绿是故意绿的
－－我对：超市里的苹果的红是被冻红的
◎木心谓：又来一个羞答答的厚颜无耻者
－－且看看老夫的霹雳手段
◎木心谓：那脸，淡漠如休假日的一角厂房
－－我对：此心，宁静似暴雨后的墙外小花
◎木心谓：修改文句的过程是个欲仙欲死的过程
－－确是欲仙欲死，单这四个字就令人欲死欲仙 !
◎木心谓：决战于帷幄之中运筹于千里之外的年轻人哪
－－世界就在你眼前！
◎木心谓：有知之为有知，在其知无知之所以无知
－－反过来说同理，即是：无知之为无知，在其无知其所知之无知
－－天啊，听来多像饶口令，饶舌歌！
◎木心谓：当仁不让，就是当不仁不让，不让其不仁
－－当仁不让，就是当不仁不让；瞧，中国的方块字多有意思！
◎木心谓：安徒生初到中国时，大家叫他英国安徒生
－－一如「上海宝贝」、「当代李白」、「在台湾的中华民国」、「后现代的世纪末」???对不对，得不得体，好歹是个称呼。
◎木心谓：寂寞，多半是假寂寞
－－香水（再假），可是真的香
◎木心谓：桃树不说我是创作桃子的，也没参加桃子协会
－－父母却要说孩子是自己的，还是在三条街外的那家五星级医院生的。
16.木心谓：汤显祖的简札可读性颇高，你说呢
－－且举三则为例分享之，如何？
17.木心谓：看在莫扎特的面上，善待这个世界吧
－－为了自身健康，多运动、练气功、吃点素吧
18.木心谓：手忙脚乱地爱过一夜，从此没见面
－－唉，爱！怎一字了得！
19.木心谓：精神世界是不是也有统一场呢
－－像一个大宇宙也有几十亿个星宿
20.木心谓：人自有了镜子才慢慢象样子起来
－－是吗，水仙并没有因此而进化啊
21.木心谓：全世界选定的健美先生，一枪立毙
－－生命有其局限而上帝是公平的
22.木心谓：实在不惯于地上走，鹰说
－－大海里的蓝鲸，房檐角的蜘蛛，虎背上的跳蚤，不也都有这种感觉？
23.木心谓：王实甫比关汉卿更懂事些
－－莫非前者比后者更早经人事？
24.木心谓：女人最喜欢那种笑起来不知有多坏的笑
－－时至今日，满街都是这种笑起来不知有多坏的笑
－－不仅仅市场需要而已
25.木心谓：好看的人，咬指甲时尤其好看
－－犹如西子捧心，雾里看花，看电影「心灵捕手」连续11句「这不是你的错」。
26.木心谓：穷得晚餐后饮苦艾酒吸摩洛城堡牌雪茄。
－－待更穷一些时，限每周六、日，饮苦艾酒、吸摩洛城堡牌雪茄，就更悲情、更诗意、更有品味了。搞艺术的，每每就是这点可爱！
27.木心谓：西方早已文明，尚留下舔食指姆指的小野蛮
－－还有狗仔队和样板皇室。
28.木心谓：微雨夜，树丛间传来波兰的心悸。
－－当年，萧邦在月下告诉我，他就是这么落泪的。
29.木心谓：公园石栏上伏着两个男人，毫无作为的容光焕发。
－－相见欢。
－－「毫无作为」？还是「毫无作伪」？还是「毫无坐位」？
－－「毫无作为」？不知木心为何有此念头？
30.木心谓：你煽情，我煽智
－－还有许多无以语人的，在光影间闪烁飞舞。
31.木心谓：昨夜有人送我归来，前面的持火把，后面的吹笛
－－早一日，持火者还在闭关，晚一日，吹笛人犹自病酒；唯在一切都自在完好到一个高点，方能在一触之后，缓缓溢出一幅美到无可言喻的情景。
32.木心谓：秋天的风都是从往年的秋天吹来的
－－故愁人更愁，赤子心更澄明高爽。
33.木心谓：一个酒鬼哼着莫扎特踉跄而过，我觉得自己蠢极了
－－我觉得爽极了
34.木心谓：红裤绿衫的非洲少年倚在黄墙前露者白齿向我笑
－－此时，对街的红黄绿路灯无论闪不闪，怎么闪，都是一幅画。
35.木心说：智者无非是善于找借口使自身平安消失的那个顽童。
－－说的好－－有意思。
36.木心提出厚黑学新解一则：专制使人皮厚，开放使人心黑。
－－说的好－－令人扼腕得有意思。
37.木心谓：无为是一种为，不是一种无
－－也因是一种无，所以如此的为；言说的吊诡与趣味又一例，可视开胃小菜。
38.木心说：傲慢是天生的，谦虚只在人工。
－－没错，艺术品全是人工的。
－－比不上彩虹，有时较之地震台风暴雨闪电可爱些。
39.木心说：人，徒劳于自己赌自己，自己狎弄自己。
－－好一个自己狎弄自己！
人类的局限或恐在此，惟永恒包容一切如上帝包容尼采。
40.木心说：不时瞥见中国的画家作家，提着大大小小的竹篮，到欧洲打水去了。
－－何不改成：不时瞥见本国的画家作家，提着大大小小的竹篮，到异域打水去了。
塞尚，海明威，毕加索，达利之流，遂一一现世了。
没现世的，木心一定看多了。
－－无论在东方还是西方。
打水，木心一定忘记了：就像钓鱼，其实很有意思的。至少没人会因八十岁的姜太公，而匪薄其它的钓鱼人吧！
41.木心说：最佳景观：难得有一位渺小的伟人，在骯脏的世界上，干净的活了几十年。
－－其实，到处都有。
尽管可以藏龙卧虎的角落，已少了许多，还是如此。
－－只要在一个地方住得够久，一条街上就能发见好几位。
－－称「伟人」而冠以「渺小」一词，显然还是站在世俗的虚名角度衡量，
莫怪活在红尘边缘的木心，忧心的多，逍遥的少。可叹！
42.木心谓：每有俗子挟洁癖以凌人，外厉内脏也。
－－诚然。正好正大光明的保持适度距离。
1. 木心是明眼人
木心是站在红尘边缘的明眼人－－和大多数的文学家，艺术家，自恋自许是的天才或特立独行之士一样，一旦从这个角度点评人世，有所执者，不免有所盲，惟其有所盲，木心方为、方谓之木心。
2.木心说书法只在古中国成一大艺术，日本书法是婢作夫人，当代中国书法，是婢婢交响，不知有夫人。
个人以为：言下一旦不自觉的流露出封建心态，无论对否，不老，也老了。
3.木心举契诃夫为例，认为俄文似乎是天生累赘的。
－－吾亦有同感，而契诃夫之异于莫泊桑、奥亨利者，或有一个因故在此。
4.木心说：背德者每每在伤人以前先已自伤，在伤人以后又继续自伤。
个人以为：纪德纪涅者流要告诉我们的就是这些吗？大地上的闪电要告诉我们的就是这些吗？
5.木心认为司马迁说五百年必有什么什么的只是浪漫的穿凿，以致生一顽皮的想法，曰：五百年有一读者来。
－－可不是吗，仅仅几年，轮到我作读者：
浪漫的穿凿，理想主义者的绝叫，牵强或矫情，有意思的总在别有会心处。
6.木心初见诺伐利斯（不知此君是谁）画像，便觉颇有意趣，后来在他人文章中断续邂逅片言支语，果然可诵，而观其脸相，不知怎地一见就明白有我说不明白的某种因缘在。
－－一如此刻，坐在台北国际会议中心的大堂，墙上放映着宣导数字神经的短片，腿上搁着木心的「素履之往」，这其间当有我说不明白的某种因缘。「在」是当下，一旦连接因果，缘在其中,，一如茶与茶道与方位时辰，东方思维的不可说也说不清的趣味，部份在此。
7.木心说：若顿悟不置于渐悟中，顿悟后恐有顿迷来。
－－非也。悟即悟。
一夜成名每因十年寒窗；顿悟后即令有顿迷－－只是又一次的溺于文字障或红尘网中。
何不效少年的自已，去林中走走吧。
8.木心认为杜斯妥也夫斯基嗜赌，更嗜人，然是在文学中嗜人，实际生活中并不嗜人，所以伟大。
－－且不说此话中语病与缺失，仅仅如许的二分法，便大有可疑；也许这即是论文与小品，格言与时髦语，花与花园与大草原间的区别。
9.木心说：在演戏时，他在乎台下是什么人，值不值得为这些人演，他才演，因此始终难成为演员。
又谓：无论由谁看，都愿上台演，他也不作此等看客。
又谓：无论由谁演，都愿在台下看，他也不会对此等看客演出。
－－莎翁有异于贝多芬者，或在此。
虽然，莎翁一演戏，三教九流的人都来了；而贝多芬一指挥，就得面对那些贵族－－无论他喜不喜欢
木心又谓：即使找到他愿意看的演员，却找不到与他同看的人，观众席空着， 演员不登台，他又成不了看客。
－－想来文明(或发明)的好处就在这里了：有一个窝，一套心爱的仪器设备，作不成演员也可以安心观赏－－除非，木心还有别的挑剔(孤独者每每如此)。(木心的媚力之所以为木心者在此－－在此等自苦)。
而以上所言的，实是木心自道自己与有神论与无神论之间的「楚酸关系」。
－－好一个楚酸关系 !
看来木心确有姨太太心态；当然是有才华，又自觉委屈，又故做潇洒的那种－－前人在乎，木心楚酸，我痛快直言而天地鬼神不语，一如太阳每日东升。
10.木心说( 有点感慨悲伤的)：哲学的废墟，夕阳照着也不起景观。而作为群体看，无所谓好处，所以不值得凭吊。
－－他的感慨自然有理；然哲人的墓前还是有花的，只是绝大多数的凭吊者刚要上路，就为其它的声色吸引，或被大批政客与善于煽动的教派拉走了。但总有一二我辈是献花人啊。走吧，木心！
11.木心因幼时忆诵某一不以诗名却善诗者而感慨诗之盛世难再，神州大地已不知诗为何物。
－－是吗，若就诗言诗，也许不是每个角落都有不知名的善诗者，也许每隔一段时日就有人感慨有人窃自许例外；其实，今日居家饮食一般生活环境固然都已日趋西化，脑袋固然塞满古今知识，写诗的人啊,还是站在这小小的地球之上。诗人或受时空大小环境影响，总不该忘记自己原是宇宙之子。最终是要跳出地域或种族或时代的乡愁的。
12.亚里斯多德认为大自然从不徒劳。
木心认为大自然在细节上看起来不徒劳－－其实整个徒劳。
个人以为：用心者，所以徒劳。这是聪明人透过脑的领悟。
大自然大到无心，也显得徒劳。
若谓宇宙终必毁灭，自是宿命的注定徒劳。
－－当然，以上所言也是我一时的，当下的，领悟。说说而已。
(谁不是说说而已呢－－我彷佛听见了窗外林风吹来了这句话。)
－－当然，悲观者很难认同；有趣的，重要的或在过程。
13.读了一日本航海人的真实手记，木心认为矫情绝世，特立独行，都是在为别人做事，因而免他去航海。
个人以为：其人也许只是单纯的为了排遣孤独－－或是在无法与人沟通的情况下渴望与人沟通。「阅此手记后，免我去航海」一语和「阅此传记后，免我去绘画」、「免我去从政」、「免我去革命」云云－－同理。特立独行者可爱在此，矫情绝世亦在此。
14.木心说任何理想主义，都带有伤感情调。
－－顺此语往下说来, 幻灭岂不都在意气风发之后？
－－若答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又何妨？
15.木心谓所有的艺术都是浪漫的，而谁也未曾发现此一可怕的大事！
－－木心着实浪漫得可爱。
越纯粹的艺术家越如此的浪漫可爱。
我亦浪漫的以为：此一大事，可怕，未必；大事，亦未必；而自道谁也未曾发现－－
无论在阁楼在塔中在井底，快乐就好！
16.死亡是生命的另一个开始，木心( 很奇怪的 )认为：活着的人不配议论死的美。
－－死的美或类似议题，或任何议题，当然是由人，活着的人说长道短，对不对不管，配不配，自可交给哲人专家三姑六婆或坚持沉默的上帝来审度罢。
17.袋是假的，袋里的东西是真的，曹雪芹用的是这一招，后世红学者左右横竖的说了又说无非说袋是真的，木心说：
当他们认为袋是真的时，袋里的东西都成假的了。
－－故自高阳以降（也许以前），有识者便跳脱此点，或者干脆来个真假不分，小说不止反映人生，根本是人生一部分哪。
18.木心说：把小说当哲学读，把哲学当小说看－－否则没有哲学没有小说可读了。
－－人皆有盲点，福楼拜的盲点在此，木心的盲点亦在此。
可喜的是总能走出一条路子－－可叹的是，尼采梵谷就是缺了这份认知，多了几倍的我执。
19.一千年，两千年过去了，木心以为耶稣不会再来，还认为来了就不是脚色了。
－－其实，他早来了，来了还不只一次，他才不在乎脚色不脚色。若真的在乎，一次也不会来；不来的是耶稣，来的是基督，区别在此；惟世人，无论耶稣或基督，均不识，也因不识，尔必再来!
20.木心谓：昨夜才真正有点懂得耶稣为什么要替门徒洗脚。
－－为木心欢喜。
21.木心说：所谓「回到莫扎特」, 用「回到莫扎特」这句话是词不达意的。
－－看样子，只有找说脱口秀的，才能得到一个俏皮，贴切，似是而非的答复。
22.木心说：爱大，情仅是爱的一部分。
－－爱大，情也可能是恨的一部分。
爱大（非犹大），你 / 妳，同意吗?
23.木心说：中国人的脸，多数像坍塌了而照常营业的店面。
－－这是指唐人街的；现在，21世纪了，木心啊，不妨到中国城去逛逛。
24.无论写了多少，呼应或反驳，写在这里的每一个字，都得感谢木心
－－惟其可议之处如此多，越可见其剔透的赤子心。
25.木心谓：听到普希金对贡思当的「阿尔道夫」的赞赏，又快乐了半天。
－－我也是。虽然我并不清楚普希金如何称许「阿尔道夫」而「阿尔道夫」内容又为何？
26.在西方，下雨了，行人带伞的撑伞，没带的一样走，没见有耸肩缩脖的狼狈相；若两车相撞，在警察到达前，不说一句话。木心举此二则小事为例，认为中国一百年也未必做得到。
－－的确，其间落差正在一百年的民主－－大革命的号声是在法国响起的；至鸦片战争以降，迄今－－不算2003的美伊之战－－西方仍扮演主要的侵略脚色；文化可以产生于不文明之际，文明与民主却是双生子关系，随着时日流转，我们也有天安门事件，想来，类似的风范当不远了。人性异于民族性者，几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