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远到底有多远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22:20:21
江南的青色在晚春越发浓郁,像神点在我肩头的胎记,仿佛在暗示着什么。
  清亮的午后,若月满春山的深夜。静悄悄的山林像隐藏着偌大的秘密一般,缄默不语。
  小溪一路欢歌向山下奔跑。尘世的时光带着落花的从容与幽草的心事流进它生命的深处。
  掬一捧溪水,清洗面容的铅华。你撩起溪水,打湿了我的春衫。
  溪里,小小的鱼悠闲地游着。山林印在水里,像画。
  对岸,你扔进一枚石子,惊了那些小鱼,它们四散而去,水流顿时少了生机。
  两岸,一步之远,中间游着卑微而又高傲的生命。我坐在此岸,看你星子样的眼睛。
  
  “早安,一切还在。”你微笑着说。
  是的。一切还在。我还不曾被时间丢下,虽我极不愿意陷在它的城池里做它的子民,可它能让我鲜活在尘世之上,这是多么大的恩赐啊!
  你对着镜子梳妆,忽地叫了一声。原来你在黑发间找到一根躲在那里的银丝。你无比感慨地说:“原来,我在一天天老去。”
  谁不在一天天老去呢?繁华的世界像一匹织锦,它顺着路的方向伸展向远方,而我们终会在某天被时间织进去。
  看向天空,不禁问自己:远方到底有没有一个永远?鸟从那里飞过,没有留下它的笑声,也没带走天的苍茫。
  苍茫的背后,是雨还是雪?只有任时间去为我们安排。
  
  城外,琥珀一样的阳光洒满山林。
  坐在寺院的门前,看葱郁的山谷和辽阔的远空。
  天空,江南很少见的鹰在高处盘旋,俯察般扫视着大地上的生物。
  一只小小的虫子,在脚下不紧不慢地移动,它的翅膀裹着身躯,像姑娘打着花伞。伞上有黑斑几点,底色暗红,做工细腻精致,像出自某位老艺人的手笔,如若是,那大约出自江浙民间。它气度不凡地走着,纤细的脚爪匀速前进。在广博的大地上,它从容不迫。
  我不知道它究竟能看多远能走多远,它真的太微小,小到我用指尖轻轻一触,它就翻过身去。这是个狂妄、鼠目寸光的家伙,我想。也许天上的鹰也这样想。
  它没有因为我的拨弄停止移动,调整好方向,又不紧不慢地爬去。仿佛向我示威,又仿佛对我说:“你以为你看得远吗?别防碍我顶着自己的美丽散步。你这无知的家伙。”
  寺院传来一声钟鸣,像是笑话我的愚蠢。只是瞬间,整个山林满是它的笑声。我不由低下了头。
  究竟什么是远?我似懂非懂地看向远方,天空一端,鹰向它的远方飞去,渐渐成为黑点,渐渐消失。
  
  春月无痕。安静的夜,草虫在低低吟唱只有它才懂的曲子。
  踏上那条和你走了很多次的阡陌小径,草浪在风里吟咏早年我为你写的诗歌,我随着它一字一句地诵读,你却在远方。
  我不知为何要走这条路,是想找到你?还是要追回那段流年时光?
  人潮如流的尘世,一辈子,两个人,相遇已然不易,为何你却要在书里找寻爱的归宿?竟忘记身边还有一个心有山川、河流、爱你的男子。
  你说:落叶归根,而你不是我的故乡。
  故乡,像一位老人手里的运命的线轴,一路放飞,当一切归于安宁以后,他又开始收线。
  谁剪了栓着你我的线?我找不到那把无情的剪刀。
  ……所以,你的衣上不曾有我头上为你剪下的碎发。所以,它不会在那里茂密成我生命的归宿。所以,我明白永远也是一个缘字的因果。
  我看着你写的话,心如刀割。
  
  生不为奔赴死
  死又何尝是归宿
  在命运的旅途,你我
  只是碎裂的茶盏,细细聆听
  一片瓷对另一片瓷说永远
  
  时光依然,我平静写字。不为想起,也不为忘记。只因门廊上还挂着你串得琉璃的珠帘。
  纸上,我将那些断章一一串起。月下,你可曾看见它的美丽?
  窗台上,一盆花无忧无虑地开放,香气弥漫。
  街道,嘈杂的人语,滚动的车轮,一切像在重复。可今天真的覆盖了昨天吗?
  你终在某天给我寄来了信。烟花一样的文字里,你问:永远到底有多远?为什么我寻遍山水,终又回到起点?
  我将信点燃,火光跳跃着。阳光像勇士,捧着它烧成灰烬。
  永远到底有多远,谁在风里弹唱这首无声的歌?我依稀看见路的远方,有我的影子在招手。
  书房内,我静静地看着古旧的座钟,它钟摆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