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第斯山,我不会死在这里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16:47:07
腾讯网读书:http://book.qq.com/s/book/0/21/21913/ 史上最著名空难生还者讲述——安第斯山,我不会死在这里    1972年10月13日,满载乘客的飞机坠毁在冰天雪地的安第斯山脉。27位年轻人劫后余生,他们不想死在那里,决定自救。千里冰封,雪崩时时发生,他们饥肠辘辘,只能吃死人肉维生。没有空间,没有时间,没有恐惧,没有英雄……活着,是唯一的目标!生死72天,他们挑战生命极限,最终16人获救。这就是史上最著名的“安第斯山奇迹”,全球为之震撼!生还者之一、本书作者南度·帕拉多首度道出事件全过程,以及对人性、生命的思索。
   
我们扑向了安第斯山
    那天是10月13日星期五,这架费查双引擎涡轮螺旋桨飞机是一架包机,载着我们“老基督徒橄榄球会”代表队,去智利跟一支顶尖球队进行表演赛。机上总共有45个人,大部分是我们的球员,也有陪同前去的朋友、家人、球迷,我母亲和妹妹也在其中。
    “请系上安全带。”这架费查机飞越安第斯山脉时,空乘员说,“前面会有乱流。”这时飞机正飞过普兰琼山口。
    我倾身向前,对妹妹和母亲露出安慰她们的笑容,母亲一脸担心的神情,放下了原本在看的书,握住我妹妹的手。我想叫她们别担心,不过还没来得及讲出口,椅座就好像跟机舱分了家,飞机必然是一落几百米,因为我的胃跟着猛然一抽。这时飞机在乱流中颠簸、滑翔,飞机引擎发出尖啸,机师拼命要把飞机拉高。机舱开始剧烈震动,我真怕机舱会震散掉。
    我母亲和妹妹回过头来隔着坐椅看着我,我们视线相接了一下,接着一阵强烈的震撞使得飞机摇晃,还有可怕的金属摩擦声,突然间我见到头顶上出现天空,冰冷的空气迎面扑来,而我居然还怀着奇异的平静心情,留意到云雾飘然地在走道上飞卷。根本没有时间搞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也没有时间祈祷或感到害怕,一切发生在刹那间。接着,我以难以置信的冲力飞脱到座外,向前猛然扑进黑暗与沉寂里。
   
我失去了母亲和妹妹
    在迷离恍惚的境界里我徘徊了几小时,神志终于逐渐清醒,能够细看周遭环境。我看到上方有一排柔和的圆形光团,感到很迷惑,不知道那是什么。现在认出原来那是飞机的小圆窗,也明白自己躺在客机乘客舱的地板上。这时是白天,空气非常寒冷,我从来无法想象眼前刮进机舱里的狂风那种零度以下的严寒滋味,这是种无情、刺骨的酷寒,像强酸侵蚀般令皮肉作痛,全身细胞都感到痛楚,而且每阵风吹来都让我战栗不已。
    我担心的还不只是寒冷,而是脑袋阵阵胀痛,宛如有只凶猛野兽困在我的头骨里面,乱抓着想要逃出来。我小心翼翼地慢慢摸到了头顶,摸出头发上有很多干血块,摸到血块下高高低低的碎骨,稍微按下去,立即感到海绵似的弹性。我的心一沉,知道这代表什么,这是头骨碎块和脑颅。就在我将要陷入惊慌时,终于认出我的朋友罗伯托·卡内萨。
    “你记得吗,我们本来在飞机上……要去智利……”我闭上眼,点点头。我听懂了,随着罗伯托温柔地帮我擦洗脸上的血块,我开始恢复记忆。
    “来,南度,你口渴吗?”
    说话的人是我的队友古斯塔沃,他蹲在我身旁,把一团雪塞进我嘴里。雪很冰,吞下去时喉咙却像是烧了起来,但我实在很渴,因此连着碎块大口吞下。
    “我母亲呢?”我问,“我妹妹萨西在哪里?她们都还好吧?”
    古斯塔沃直视着我。“南度,你得坚强点,”他说,“你母亲死了。”回顾那个时刻,连我都说不上来,为什么这消息没把我打垮。我不知所措,凝视着古斯塔沃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问:“萨西在哪里?”
    “在那边,”他指着机尾,“不过她受了重伤。”我靠着两肘支撑,爬到了妹妹身边。“妈妈,拜托,”她哭着说,“我好冷,我们回家吧!”我听了这些话宛如万箭穿心。
    第8天下午稍晚,我用双臂搂着萨西,却突然感到她不一样了,她脸上的忧虑神情消失,身体的紧张状态也松弛下来,呼吸愈来愈浅、愈慢,我感觉到她的生命力正逐渐从我怀中溜走,然而我无力阻止。
   
为了生存做出无奈选择
    待在山上快满一星期时,存粮已经耗光了。我的视线落在附近一个男生的伤口上,伤口正慢慢复原,中间部分露出湿润的肉,周围已结成血痂。我无法不去盯着血痂看,鼻子嗅到空气中隐约的血腥气,感到食欲上来了。接着抬头一看,发现也有几个人正盯着那伤口看,彼此的视线相遇,看出了对方心中所想,于是急忙移开视线,觉得很丢脸。但是对我来说,有一件事是我无法否认的:我已经有过“看着人肉马上就认出那是食物”的念头了。
    于是在一天晚上,我决定向卡利托斯讲出心事。我们私下讨论了好几天,决定开个会,把这事摊开来。全体在机舱里集合,罗伯托率先开口。
    “我们正在慢慢饿死,”他开门见山地说,“身体在消耗,除非能赶快吃些蛋白质,否则就会死掉,而这里唯一的蛋白质,就是我们那些朋友的尸体。”
    其他人听懂罗伯托讲的话之后,一脸惊愕表情。很多生还者拒绝吃人肉,不过他们也没劝我们放弃念头。缄默之中,大家已经达成了默契。现在要面对的则是最令人却步的执行问题。“要怎么做?”庞丘发问,“谁能鼓起勇气割下朋友的肉呢?”这时机舱里一片黑暗,沉默许久之后,有人开口了,我认出那是罗伯托的声音。
    “我去。”他说。
    古斯塔沃站起来,平静地说:“我帮你。”
   
我们被“遗弃”了
    洛伊才18岁,我们之中就数他勉强算得上“电子器材专家”。洛伊在飞机残骸中找到一台撞过的晶体管收音机,修理后居然还能收听。
    这天早上,我们听到种种杂音之中传来播音员报新闻的声音。他说,经过10天搜索无效后,智利当局已不再花费力气寻找10月13日在安第斯山脉失踪的乌拉封存包机,“因为在安第斯山脉进行搜索实在太危险了,何况任何人在那严寒山上待这么久,根本没有存活机会。”
    极度震惊之中,我内心崩溃了。“我们一定要走!”我大喊,“你们就在这里坐以待毙吗?”“南度讲得很对。”古斯塔沃说,“我建议,今天先找两三个人爬到山上去,或许能看到山的后面有什么。”
    那天晚上彻夜刮风,没几个人睡得着。到了早上,大家纷纷拨掉脸上的冰霜,双脚伸进冰冷的鞋子里,逼自己走到飞机外面,聚在一起扫视山上,搜寻未归朋友的踪影。
    近中午时,终于有人大叫了:“有东西在动,在那条棱线上面!”终于见到了其他人看到的情景:雪地上有3个黑点。
    他们整整花了两小时才走下山坡、越过冰川。等他们走近到可以看清楚的范围内,大家的雀跃之情戛然而止。他们弯腰驼背、憔悴不堪,拖着脚步走过来时,虚弱到几乎没力气把脚从雪中拔起,必须互相依靠、彼此扶持。古斯塔沃不断眯眼摸索前进,仿佛失明了;3人看起来都衰弱不堪、步履不稳,简直是弱不禁风。最糟的是他们脸上的模样,像是一夜之间老了20岁。罗伯托立刻检查他们的身体状况,发现他们的脚几乎结冰了,接着留意到古斯塔沃昏花的两眼流着泪。
    罗伯托用T恤蒙住古斯塔沃的头,避免受损的两眼接触光线。罗伯托交代我们轮流帮3位登山者搓揉冻僵的脚,有人则去拿了很多很多肉来,3人狼吞虎咽吃了下去。
   
终于寻得一线生机
    12月的第一个星期,我们正式开始准备西征。多次登山和东征让我们深知安第斯山脉的厉害,不过也学到一些最基本的山区生存技巧。
    12月21日,我们历经千辛万苦在严酷的雪山环境中跋涉了整整10天,体力透支已经非常严重。
    天没亮,罗伯托和我就醒了,赶忙遥望对岸,见到有3个男人坐着,围着一堆火。我跑下山坡冲到峡谷边缘,接着往下爬到河边。对岸其中一个山农工作装束的男人也同样来到河边。我对他喊话,可是水声盖过了讲话声。他从口袋里取出纸,在上面草草写了些字,用细绳把纸绑在一块石头上,扔过河。我赶快跑去捡起来,打开来一看,上面写着这样的信息:告诉我,你要什么。他又把铅笔绑在另一块石头上丢过来。我两手发抖,但铅笔一接触到纸,我就知道该写什么了:
    我是从一架掉到山里的飞机那边过来的。我是乌拉圭人,我们两个已经走了10天的路。我朋友在上面,受了伤。飞机那边还有14个伤者。我们必须赶快离开这里,可是不知道怎样才能离开。我们没有食物,身体虚弱,您什么时候过来带我们走?求求你,我们已经走不动了。我们是在哪里?
    我学山农用字条包住石头,竭尽全力抛出石头。那个山农看完字条后向我点点头,张开两掌比了个“明白了,你在这里等着”的手势。
    往洛斯麦特内斯的回城跟来时一样折磨人,但不到20分钟,我们已经平安降落在靠近乡民小屋的草地上。直升机门一打开,救护人员马上就把丹聂尔和阿伐洛带走了。不一会儿工夫,第二架直升机也停在30米外,拉开直升机门的时候,我已等在门外,科切高兴得跳下来落到我怀里,接着是艾德瓦多和卡利托斯。再度见到花朵和绿色草木,他们都惊喜万分,有人跪倒在草地上,有人则互相抱着在地上滚来滚去。卡利托斯紧抱着我,摔跤般把我扳倒在地上。他开心地大叫:“你做到了!你做到了!”
    等到我们庆祝够了,我问指挥官什么时候再去接那几个还在山上的生还者。他解释说,晚上飞进山区实在太危险,一定要再等一天;不过叫我们安心,留在山上的医护人员和救援队员一定会好好照顾那几个男生。不一会儿,走廊上传来欢呼庆贺声,是其生还者的家人找到了他们,正分享着这个堪称奇迹的重逢时刻。
    摘自《我不会死在这里》【美】南度·帕拉多  著  黄芳田  译  江苏文艺出版社2010年9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