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德统一20年 真融合尚需时日

10月3日，德国在北部城市不莱梅庆祝统一20周年。1990年的这一天，分裂了45年的东西德国重新走到了一起。两德的统一，是上个世纪国际政坛上重大事件之一。虽然成败利弊至今众说纷纭，但德国经济腾飞、政治崛起，昭示了两种不同的机体可以快速结合在一起。然而，柏林墙可以一夜之间轰然倒塌，但消除人们心中的那堵墙却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东西部至今隔膜犹存，真正的融合尚需时日……

统一中的大国博弈

德国分裂是二战的产物。1949年5月，在美英法的支持下，联邦德国成立，同年10月，原苏联控制的民主德国建立。西德与东德成了美苏两个阵营较量的最前线，而两个德国都将统一作为最高目标。

进入60年代，受惠于马歇尔计划，西德国力迅速恢复，两德的经济差距不断拉大。面对西德的强大经济实力，东德政府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担忧。为了保证境内的安定、防止人口流失，最终筑起了那道著名的柏林墙。对于东德来说，随着国际形势的不断发展，统一西德已经变得不可实现，因此顺应潮流改变了一贯的口号，不再强调统一而是寻求共存。70年代两大阵营之间的关系稍有缓和，两德之间也随之改善，双方在经济、科技、文化以及家庭团聚等方面的交流合作有了很大的发展。80年代末东欧发生剧变，雅尔塔格局动摇之后，苏联在内外交困的情况下无暇顾他，放松了对东德的控制，德国统一的政治条件日臻成熟。西方国家看在眼里，各自打着小算盘。

美国对德国统一积极支持，但前提是德国统一以后不能脱离西方阵营，因为这样西欧盟国可能面临苏联的威胁。苏联原本不同意两德统一，但戈尔巴乔夫上台以后主张缓和东西方关系，支持东欧社会主义国家改革，而当时苏联与美国冷战耗费了大量国力，国内问题重重，最终在西德的银弹攻略下，认同了德国统一。戈尔巴乔夫首肯以后，英国政府态度逐渐明朗，主张德国统一后必须留在北约，而北约成员继续在德国驻军。

对于德国统一，心情最为复杂的莫过于法国。从1870年普法战争算起，法德两国在70年间进行了3次大规模交战。法国担心统一的德国变得更为强大而对自己再次构成威胁。当时的总统密特朗冥思苦想提出了一个两全之策，即将德国统一与欧洲一体化结合在一起。密特朗向西德总理科尔提出了同意统一的先决条件是"以马克换东德"，德国必须同意放弃马克、实行欧洲单一货币。当德国经济完全融入欧洲经济之中，法国与德国开战的危险也便降到了最低。

1990年4月，东德领导人德梅齐埃的上台让两德内部关于统一的分歧也消失。10月3日，民主德国自愿并入联邦德国，从此德国重新矗立于欧洲大陆。

德国的统一充斥了大国之间的博弈，两者的统一很大程度上是东西方势力较量的结果，是美英法苏等国在利益权衡下所做的妥协。然而外力作用下两德可以快速结合，但真正的融合却不可能一蹴而就。

统一的阵痛

迅速的统一势必造成融合的阵痛。统一伊始，根据统一条约，东德人几乎可以用毫无价值的东德马克以一比一换取西德马克。快活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东德马克被人为地高估了400%，加之东德地区物资依然匮乏，导致了严重的通货膨胀，来自东德地区的产品价格猛增，失去了大部分市场。在引进了西德自由市场概念以后，东德的大量国有企业私有化，经济结构和模式产生了前所未有的变化。在货币和市场的双重压力之下，东德人的生活犹如乘坐过山车一样高低起伏。相当多的德国人在取得了自由和养老保障不久，还没来得及庆祝就在一夜之间失了业。90年代前期，200万东德年轻人被迫离开故土前往西部寻找机会闯天下。尽管今年以来德国失业率不断下降，失业者数量已经低于100万大关，但原东德地区的失业率还是处于很高水平，达到11.5%，而原西德地区只有6.9%。东部人口下降的趋势到今日仍未能遏制，2009年，东部地区的常驻人口为1640万，与1991年的1807万人还有一定差距，而这种趋势还在继续……

东部在国家政策支持下，到处是崭新的车站、铁路以及资金充裕的大学，但是人口的不断外流、居高不下的失业率以及对福利的依赖让东部城市在貌似繁华的外表下实际走向衰落。基础设施过量导致经营亏损，而维护这些设施的资金却居高不下，变相地阻碍了经济的发展。在一些乡村地区，由于缺少人口甚至出现了狼群，荒凉与萧条在华丽的市容下更显凄凉。

统一后的德国有失有得

虽然融合路上充满荆棘，但不可否认的是，统一后20年间德国无论在经济、政治还是外交上都取得了举世瞩目的成绩。1990年当年，东德的人均生产总值是西德的一半，而到了2009年，这个数字提高到了73%。原东德地区的平均工资水平在1991年为每年12676欧元，是当时西德地区的58.2%，而在2009年，东德工资达到每年23708欧元，是目前西德地区平均工资的83.1%。慕尼黑经济研究所日前的调查也表明，前东德地区居民的生活水平在统一后大幅提高，各州的生产总值在20年间增长了100%，而同一时期原西德地区的生产总值仅提高了12%。1990年，东德的国内生产总值仅占两德总和的3.5%，今天东部地区创造的国民生产总值达到10%。

虽然双方还存在明显差距，但是东部已经显示出令人瞩目的活力。统一以来，在政策强大支持下，东部的基础建设得到了迅速改善，虽然略显过量，但还是给当地居民带来了便利。铁路、公路以及空运设施实现了现代化改造，其中莱比锡火车站经过改造，已经被公认为是"代表未来的火车站"，在欧洲享有盛誉。东部的通讯设备采用了最新的技术构建，总体水平已经超过了西部。很多来自西部地区的人都惊叹，原来东部城市竟然这样漂亮。

东部的活力不仅仅局限在经济上，20年来文化和政治的发展也引人注目。东部魏玛和德雷斯重新恢复了德国传统文化中心的地位；东柏林废弃的旧建筑被年轻的艺术家改造成艺术工厂。来自东部的政治家如今也活跃在长久被西部人士掌握的政坛上，最具意义的是默克尔总理的当选，这位来自东德地区的女领导人在20周年庆当天表示，如果柏林墙没有倒塌，自己可能只是一名科技工作者……两德统一后，自己得以充分发挥自身潜力。

根据柏林大学发表的数据，过去20年里西部向东部投入了大约1.6万亿欧元的援助，比德国的国债还要多。仅去年德国就为东部花了800亿欧元，相当于德国国内生产总值的3%。至今德国西部的企业和居民还要缴纳"团结税"，将收入的5.5%贡献出来帮助东部地区。

德国统一的确让西德付出了代价，每年千亿欧元的援助成了原西德地区的沉重负担。但是东德提供了强大的人力资源和巨大的市场潜力。西德企业在统一后迅速收购重组东德的老工业体系，占领了东德的市场，并在东德以及邻国例如捷克、波兰获得了大量的原材料。德国为发展东部地区付出的经济代价并未使德国的经济落后于其他欧洲国家，德国已经成为欧洲经济的中流砥柱。根据《国际金融报》报道，2009年，美国失去了法国最大投资国的传统地位，取而代之的是德国。德国以113个项目成为法国最大的创造就业投资国，美国仅拥有106个投资项目。

2008年经济危机后，欧洲大陆各国一片萧条，法国、西班牙失业率居高不下，英国市场也备受打击，但德国却一枝独秀。今年第二季度的失业率一年以来首次下降，就业人口比去年增长了7.2万人。今年第二季度较前一季度经济增长2.2%，德国正以强劲势头走出经济危机的阴影。

随着经济地位的提高，德国在国际政治舞台上也拥有一席之地，统一后的德国冲破了二战战胜国设置的重重枷锁，以国家利益为前提发挥了军事以及政治影响力。1991年，德国资助美军主导的"沙漠风暴行动"，帮助科威特保卫家园，抵抗伊拉克的入侵。1999年，德国派兵参与北约对塞尔维亚的轰炸行动。此后，德国军队积极主动地前往世界各地，目前已经成为在阿富汗的第三大外国驻军。德国在政治、经济实力增强后也曾勇敢地同美国说不，高调反对老布什出兵伊拉克，一度令美德关系陷入僵局也在所不惜。

心中的柏林墙何时消失

德国作家彼得·施奈德曾写道，"清除大脑中的柏林墙将花上比清除实体上的柏林墙长得多的时间。"根据9月一项为ARD频道所做的民调显示，全德国53%的人认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在统一后变坏。东德人认为西德人高高在上，优越感十足；而西德人认为东德人得了便宜还卖乖，不知感恩满腹牢骚。东部的贫穷让西德人觉得东部是德国经济发展的拖累，来自东部地区的人还时常受到西部地区的嘲笑……最近一份默克尔内阁采纳的关于国家统一状况政府报告提到，统一20年来，歧视和偏见仍然是西部和东部人民的一大障碍。这是一个历史问题，东西部人民还不能彼此很好融合。

东西德国人的生活方式也大有不同，现在在柏林市，还是可以经常看到供应东部土产的小店铺，而前来购买东西的人多为前东德人。就连德国总理默克尔也承认，尽管她努力想改，但35年在东德养成的习惯仍无法去除。"我总是一看到吃的东西就想买，尽管有时并不需要。因为曾经在一个物资短缺的社会中，你会尽你所能把看到的弄到手。"

柏林墙已经倒塌21年时间，真正的融合还需要时间的考验，心中的柏林墙何时消失还要静待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