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我们有风度地对着学生咆哮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15 22:21:16
新闻记者太啰嗦,而且鬼扯什么“当整个社会在商业化道路上凯歌高奏时,我们不妨自问,是否需要为商业化划上界限,因为某些关系容不得商业的玷污”,真是令人发指的不靠谱。
作为前媒体从业人员与业余短篇小说之王,请允许我简述一下“博导与女学生发生肢体冲突”事件过程。
【事件回放】
中国政法大学博导杨帆教授上《生态经济与中国人口环境》选修课最后一讲时,近百名学生逃课,博导的眼神开始忧郁。
忽有2、30名迟到学生敲门,博导赌气,撅着嘴巴,不开。
门外精通回旋踢的学生,转而用脚敲门,只是声音大了点。
博导开门,大骂用脚敲门的学生为2008年的生肖,后者已然遁逃。于是博导返回教室,开始教育学生,且坦言自己肌肉虽不疙瘩,脾气却很大。
忽有叛逆女生受不了,悍然退场,并就“滚出去”还是“走出去”的力学问题与博导商榷,只是声音也大了点。
博导鬼冒火,上前欲扭送叛逆女生进保卫处。不料叛逆女生也学过回旋踢,双方开始用肢体语言对话,博导没占到小便宜。学校保卫及时赶到,将叛逆女生带走。
事后,博导要求学校处理“闹事学生”,并很时尚地上校园网发帖,称“原则上缺席者不能及格”。又接受记者采访,带泪地微笑:“老师现在是校园里的弱势群体”。
对博导杨帆的遭遇与言行,我理解的有三,不同意的有四。
【理解的部分】
1、像《生态经济与中国人口环境》这样硬邦邦的课程,学生要逃课,很难避免。目前我们大致可以看出,杨帆教授是一位严肃、认真但不够活泼的博导,他精心准备了一学期的课件,在最后一讲却遭遇百名学生逃课,感到心血被辜负,于是眼神变得忧郁,嘴巴也赌气地撅起来,可以理解。
2、已经忧郁了,又碰上用脚敲门的学生,小流氓一样跟他没有风度地对抗,杨帆教授将忧郁升级成怒气,也可以理解。
3、已经怒气冲冲,再邂逅叛逆且精通回旋踢的女生,杨帆教授将怒气升级成情绪失控,仍然可以理解。人都有维护自己骄傲的权利,何况一个50多岁、从教多年的老先生。
【不同意的部分】
1、老师在课堂上骂学生,不是不可以,但需要极富人格魅力,且学生对其有一定的情感认同。杨帆教授这种严肃、认真但不够活泼的博导,对学生破口大骂,而且是一根筋地破口大骂,很容易造成师生间没有风度的对抗。
2、杨帆教授事后称“原则上缺席者不能及格”,这是一种报复。作为老师,可以悄悄讨厌学生,但不应该报复。如果学生真能通过考试,或者所提交的论文显示出足够的水准,那么无论他是否缺席,都应该给予通过。毕竟杨帆教授是在给大学生上课,不是小学生。(其实即使是小学生,缺课后如能通过考试或考核,也应该让其及格)
3、杨帆教授对记者抱怨:“老师现在是校园里的弱势群体”,这不像博导,更像家庭妇女。事实上,如果一个老师有足够的才华,且有足够的责任心,那么他基本上能获得学生的尊重和信任。当然,现在不少学生也确实比以前更爱耍流氓。我认识一位女老师,她抓一个不上课,考试也一塌糊涂的学生重修,后者竟然冲到宿舍里威胁她,说:“你要抓老子,老子就弄你”。女老师最后还是抓了他重修。不过,这个小流氓也没敢弄她,老师终究没有成为“校园里的弱势群体”。
4、杨帆教授认为:“坚持中国古代的师道尊严,这个底线是不能破的”,这是不折不扣的傻话。尊严是自己赢得的,不是所谓“师道”或者“传统”能够恩赐的。在当代,合理且和谐的师生关系早已不是从前“一方傻教,一方盲听”的模式,而是平等对话、“他好我也好”的模式。
换言之,老师与学生都应该有充分的付出(老师的付出是敬业地教,学生的付出是积极地学),而以此为基础,双方还应该有足够的沟通。在付出与沟通的过程中,师、生都应该给予对方起码的尊重。这个底线才是不能破的。
【小结】
博导与女大学生的“肢体冲突”,实际上是师生关系的新旧观念冲突。旧的师生关系观念认为,师道天然尊严,老师是灵魂的工程师,学生应该无条件服从;新的师生关系观念则认为,只有值得尊敬的老师才应该尊敬,而对当代青年学生而言,他们的灵魂只属于自己(他们将自我放到极高的位置,有时甚至会发展成极端的个人主义)。在这种情况下,如果师生双方缺乏理解、沟通,以及信任,自然会走向对抗而不是对话。
【另外的话】
在此事件中,杨帆教授表现出不合时宜的一面,但也表现出值得人尊敬的一面。起码他认真。当一个老师如此在乎学生是否缺课的时候,我们不能说他只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骄傲,他这么做,多少也包含着对学生消极态度的失望与伤心。
前面多在讨论老师该怎么做,现在我想说说学生的责任。
大约从25岁以后,我就有种根深蒂固的看法:人不能混,人得敬业。不论你做哪行,都应该认真、负责,有羞耻之心。作为学生,天职就是听课、读书、学习。如果你选一门课,仅仅是为了混学分,那么只配得到鄙视。不要急着吆喝中国的教育机制如何傻逼,大学课程设置如何不合理。这样吆喝的学生,多数不过是以此逃避自己的责任而已。
其实,听课与否不是关键,学习才是关键。
作为一个禽兽教师,我对学生是否来听课并不在意,我也曾说过“决不点名”的狠话,并且这么做了。因为我觉得听课学生的数目,不过是满足老师的虚荣心;学生听课的质量,才让老师有成就感。
我也吼过学生,也在最后一讲。当时这些小兔崽子基本全来了,但从第二节开始就在下面交头接耳,声音越来越大,像一群开party的西班牙大苍蝇。有些女生,扭过去扭过来,跟四面八方的男生讲话,身体幅度之大,跟演动作片似的;有些男生,脸蛋都要凑到女生鼻孔里去了。他们旁若无人地吊膀子,时不时还发出一些惨叫。
当时我很气,最后一讲课,小兔崽子们居然这么样,老子课后如老吏断狱的作业批改全被辜负,课堂上天马行空的天籁之音付诸流水——对女生而言,她们还背叛了老子如此英俊的脸蛋。
于是我拿出飙HIGH F的嗓子怒吼他们,一些不是特别文明的字眼也跳出了喉咙。
他们鸦雀无声,无人与我没有风度地对抗。为什么?因为我有肌肉疙瘩,把肥肚皮拴到裤子里去就是一条李小龙。而且,我有群众基础。我一直保持与学生的有效沟通,他们中间,有人写邮件找我推荐书目,有人偷窥我的博客并哈哈大笑,有人找我帮他姐姐的小孩起名字,有人向我咨询对同性恋的看法,还有人写可怕的玄幻小说,希望我给意见。我都耐心地,咬牙切齿地一一回复。
实际上,我不但希望自己能在知识上对他们有所帮助,更希望在思维方式与人格健康度上,能给予他们良好影响。
在最后一讲课,对着学生咆哮后,作为老师,我也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把手从肩膀后甩到前方空中,开始激情演讲,以使这次对着学生的咆哮,变成有风度的咆哮。
我说:“最后我想告诉大家,作为新老师,我对老师这个职业的认识。我不喜欢那两个最常见也最泛滥的比喻:一个是春蚕,似乎老师就是像蚕一样吐啊吐的,吐到最后就干了;一个是蜡烛,似乎老师就是像蜡烛一样流啊流的,流到最后就成灰了。老师不是这么恶心的两样东西,他应该是一个助手,一个兄长样的助手,他把每个学生都看成会飞的人,然后帮他们插上适合自己的那副翅膀”。
这时候学生们静得像一座没有风吹过的小白桦林,不少女生眼睛开始湿润。倪萍一定很嫉妒我。
停顿了半分钟,我接着说:“不上课不交作业的同学,如果你期末的考试作业,创意及表现确实优秀,我依然会给高分”。
这时候,我深陷的漂亮眼睛里全是深情:“我一直很爱才,因为我本人就才华横溢”。
刚说完,学生们纷纷起立,鼓掌,我也就没说下去,放学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