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周口－李胜利派出所内离奇身亡案

李胜利，河南周口人，死亡时37岁，死亡前系周口市纱厂下岗职工，有一个同样下岗的妻子和一个正读高一的女儿。周口市公安局沙南分局出具的调查报告中记录，死亡时间为2004年9月20日下午17点50分。因为对死亡原因的争论，李胜利的尸体至今仍冷藏在周口市中心医院太平间。
回忆3年前这幕惨事，无论李胜利的姐姐、妹妹、哥哥，还是他至亲的父母，都表现出冷静和逻辑性。唯一的妹妹李艳红解释说:“3年了，同样的故事周口、郑州、北京我们说了无数遍，还能有眼泪吗？”
在李胜利家人看来，一切起因都是那个移动营业厅。2000年，李胜利姐姐李金花在周口市人民路市中心医院大门口西侧经营了一个报亭，主要销售报刊、饮料、电话卡等。由于在医院大门口，人流量比较大，因此开始时生意还不错。从周口纱厂下岗后的李胜利一直没有正式工作，于是就在报亭给姐姐帮忙。李金花每月给李胜利300元报酬。这期间，李胜利认识了给报亭送电话卡的吕秋玲。由于经常有业务往来，李胜利及妻子周影霞都和吕秋玲及妹妹吕秀华成了朋友。
2004年5月，吕秋玲在距李金花报亭不足500米的人民路东段开了一家移动营业厅，经营话吧、电话卡等业务。没过多久，吕秋玲和妹妹准备转让营业厅去南方做生意。恰好，李金花的报刊亭生意下滑，于是李胜利就想把营业厅接过来。李艳红回忆，当时，李金花并不愿意李胜利接手营业厅，因为双方都经营电话卡，肯定会有竞争。但李胜利觉得总在报亭帮忙也不是长久之计，于是在9月中旬和吕秋玲谈妥，8万元盘过她的营业厅。在李金花的记忆里，双方当时已经达成口头协议，只要李胜利凑齐现金，马上就转让店。那段日子，李胜利夫妻二人四处借钱的同时，为尽快熟悉营业厅的业务，还经常去营业厅帮忙。9月19日上午，李胜利准备好了钱，却被吕秋玲告知，店已经转让给别人了。当晚，周影霞想到十几天来的辛苦，气不过，由于家里电话已经欠费停机了，就跑到楼下用公用电话给吕秋玲打电话，没说两句，吕秋玲就把电话挂了。周影霞又打过去，一个男人接了电话。周影霞质问，“为什么说好了店转给俺，最后却转给了别人，这不是把俺当猴耍？”“店是她的，想转给谁就转给谁。”双方在电话中吵起来。事后证实，当晚和周影霞通话的男子是吕秋玲的弟弟吕留生。吕留生——周口市川汇区法院书记员。在李家人看来，正是吕留生介入，最终让李胜利命丧派出所。
第二天一早9点左右，在吕秋玲的移动营业厅门口，李胜利被七一路派出所副所长冷飞、民警孟军伟带回派出所，一同被带去的还有吕留生。按冷飞事后回忆，当天按排班，他是七一路派出所的带班副所长，上午刚上班即接到报警，有人在人民路中心医院西侧一个移动营业厅门口持刀找事，于是他立刻和民警孟军伟驾驶车号为豫P2175的警车赶到现场。在现场发现李胜利的自行车车筐中确实有一把刀，用报纸包着，于是将李胜利和报案人吕留生带回了派出所。吕留生妻子王红丽给记者的解释是，当天上午，李胜利在去移动营业厅的路上遇到了吕秋玲，并冲她晃了晃刀，让她小心点。吕秋玲开着摩托车跑了，并打电话告诉店里，李胜利要来闹事，于是吕留生赶紧报警。
冷飞的解释是，因人民路不是自己辖区，按派出所规定，李胜利和吕留生的纠纷要移交辖区片警，由于片警没在，于是李胜利和吕留生在派出所等候。随后，大约10点左右，他再次出警育新街，之后一直忙于自己的事情，没时间顾及李胜利。等到下午14点多，突然听到扑通一声，“有人跳楼了”，跑到楼下一看，李胜利头朝南，脚朝北，嘴、鼻子和耳朵里面都留着血。李胜利当天下午17点50分，在周口市中心医院抢救无效宣告死亡。
周口市公安局沙南分局第二天做出的调查报告称，李胜利系跳楼自杀身亡。李胜利的家属自然不认同这个结论。李金花回忆说，当时躺在中心医院太平间的李胜利，满身伤痕，后经鉴定，左侧10根肋骨全部骨折，右侧3根肋骨骨折，左胳膊骨折，心脾肾肝等多处破裂，膀胱出血，身上多处大面积青紫伤和皮下淤血等。
李胜利是被派出所的人打死后，又从四楼扔了下来。周口市检察院叙述的案件经过如下:吕秋玲与李胜利发生纠纷后，吕留生找到在七一路派出所的李立田，要求教训一下李胜利。李立田安排吕留生找了一把刀，放在李胜利车筐里，意图以非法携带管制刀具处罚李胜利。当天上午，受李立田之托，冷飞、孟军伟、张伞、许磊将李胜利带至七一路派出所二楼值班室。中午，冷飞、孟军伟、李立田等人接受了吕留生的宴请。冷飞安排孟军伟、张伞、许磊和贾学会将李胜利带到三楼一间办公室。随后，冷飞伙同李立田、孟军伟、张伞、许磊、王海宇、贾学会和吕留生对李胜利进行殴打，将李胜利打昏。随后，几人合谋将李胜利从楼上扔了下去，导致李胜利死亡。
在这起发生在派出所的命案中，冷飞、王海宇为三级警司，张伞、许磊为实习民警，贾学会从前为七一路派出所联防队员，事发时为冷飞的线人。对于检察院闹缚兀?名民警以及吕留生的家属坚持称他们是冤枉的。他们说，周口市检察院涉嫌对他们刑讯逼供，他们完全是屈打成招。
事发时仅31岁的冷飞科班出身，本科文化，中共党员，外界对其的评价更多的是聪明、能干，在警界大有前途。老家是沈丘县冷庄村的冷飞家庭生活贫困，1995年从警校毕业后，分配到周口市公安局，两年后正式进七一路派出所。他的前妻张文娟根本不相信冷飞会杀人，这个结婚时没给新家添置任何东西的警察，住的是张文娟的房子，离婚后，一度只能睡在派出所。张文娟印象深刻的是，晚上出去逛街，马路两边的小商小贩几乎都认识冷飞，隔很远就打招呼。
拥有大专文化的孟军伟，曾荣获二等功一次，三等功两次。2000年，沈丘发生盗车大案，孟军伟被抽调进入专案组，在温州抓捕犯罪嫌疑人时，犯罪嫌疑人从宾馆二楼跳下，孟军伟紧随其后从二楼跳下，犯罪嫌疑人被抓获，但孟军伟小腿骨折。为此，他被记二等功一次。这6名警察只有张伞、许磊是实习民警，刚从学校迈入社会，等待招警考试。除了张伞家是农村的，其余全是周口市区的。
七一路派出所是周口市相对重要的一个派出所，这主要是由于它所处的地理位置，位于七一路中段，辖区是周口市政治、经济和文化中心，周口党、政、军机关所在地。它一直是省公安厅树立的全省派出所规范化建设的一面旗帜，辖区共有17条街道、13个居委会、118个内部单位，公共复杂场所500余家，常住人口6.5万 人。周口市最好的医院、小学、中学都在七一路派出所管辖范围内，因此，很多警察都想进这家派出所。曾供职于周口市沙南分局刑警队的刘涅(化名)解释说，“孩子上学，看病就医，七一路派出所的民警都能说上话，可别小看了片警”。因此，能进七一路派出所的警察多少都有点关系。
在这样的背景中，按李胜利家属的说法，冷飞前妻供职于周口市人大法工委，冷飞的岳父曾经做过周口市下面某县的负责人。王海宇父亲则是现任周口市检察院中层，并曾是周口市检察院检委会成员。在李胜利家属看来，正是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让七一路派出所民警如此肆无忌惮，也让他们的上访路如此艰辛。
这样的叙述，冷飞和王海宇的家属当然不认同。冷飞前妻张文娟说，2003年3月，她就已经与冷飞离婚，双方一起生活了近5年，最终没法继续一起走下去。离婚后，张文娟已经退休的父亲不但与冷飞断绝了关系，而且几乎跟自己女儿也断绝了关系，怎么会帮助冷飞？王海宇母亲李华则承认丈夫确实是周口市检察院的中层领导，而且曾是第一任反贪局局长，还曾担任渎职局、起诉处等负责人。但55岁的丈夫已经退居二线了，在新人辈出的检察院很少有发言权，她自己则是周口市中心车站的一名工作人员，更没有能力左右事态。
李艳红和李金花显然不认同张文娟和李华的解释，无可否认的是，警察家属显然比李胜利的家属更有活动能量。李华自己也承认，检察院负责李胜利案件的反贪局负责人王万春、赵玉坤等人昔日都曾是丈夫下属，“他们见了我都喊嫂子，很多年的关系了”。但就是这样的关系，王海宇在取保候审后，举报王万春和赵玉坤对其刑讯逼供。李华解释是，“对于警察来说，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冤案，王万春之所以刑讯逼供王海宇，部分原因是由于王海宇的父亲曾经多次批评过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中央领导批示后，王万春急于破案”。
无论张文娟还是李华，都试图证明自己在周口只是普通市民，根本没有能力左右这样天大的案件。
事发时，七一路派出所没有所长，原所长万冬伟2004年5月升任周口市公安局110指挥中心主任，随后由指导员李大兰主持工作，当时所里至少有包括冷飞在内的4个副所长。4人都可以竞争所长，4名竞争的副所长中，冷飞业务能力相对较强，最被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