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禽流感死亡案例调查

21世纪经济报道 　2006-01-27 08:52:01
 
 
本报记者　何忠平　向文件
成都报道
“成都人以好吃名闻天下，现在禽流感说来就来，兵临城下了！”
1月23日晚11时54分，当四川移动通信公司客户服务中心的魏武看到“卫生部今日通报”———成都市确诊一例人感染高致病性禽流感病例———的新闻时，马上通过手机短信把消息告诉了亲朋好友。
24日早上，绵绵冬雨让成都显得格外阴冷，不过被确诊发现一例人感染高致病性禽流感病例的武侯区金花镇的街道依旧喧闹。虽然一周前，居民们就发现在菜市场买不到鸡鸭鹅等禽类了，传言早就纷传。
金花镇被确诊感染高致病性禽流感的，是一名29岁的女性，叫曹芳。据了解，这是全国第十例被确诊的病例。就在卫生部通报的当日下午1时13分，曹芳就已去世———这是全国第七例禽流感死亡病例。
“花中花”米店女老板之死
金花镇位于成都市郊西南部，因明朝在江安河上所建金花桥而得名。辖区11.6平方公里，人口1.4万余人，距成都市中心9km，毗邻成都火车南站，距双流国际机场仅2km。
金花镇有两个农贸市场，一个叫“七里大市场”，一个叫“前景农贸市场”。曹芳在感染禽流感之前，在“前景农贸市场”开了一家叫“花中花”的米店。
24日下午，记者到达金花镇时，发现“七里大市场”的门口赫然标着白纸黑字的两幅标语，“禽制产品严禁买卖”、“禽类产品严禁入内”。
然而在“前景农贸市场”记者没有看到任何提示。一位卤菜馆老板告诉记者，最近防疫站的工作人员一天要来四五次，“生意不好做啊。”
2月21日是曹芳30岁的生日。“年都还没过就走了。”她55岁的婆婆伤心地告诉记者，曹芳生前孝顺懂事，人也长得漂亮，“有一米七几，还当过模特。天灾人祸，撇下7岁的孙女以后可怎么办啊！”
1月16日曹芳被送往省人民医院治疗，23日下午去世后不久，遗体就被火化了。“火葬场的人告诉我们曹芳得的是传染病，连最后一面都没见上。”老人告诉记者。
曹芳到底是如何染上禽流感的？一切从感冒开始。
1月11日的《成都商报》“气象晴雨榜”发布消息称，“今天白天到晚上，成都地区多云有雾，气温0-10℃，白天仍将是宜人好天气”。
“当日下午1点左右，雾散了，太阳出来了，曹芳虽然感冒有点咳嗽，但她还是穿了个短袖子衣服”，曹的公公谢发明告诉记者，媳妇身体一直很好，所以对伤风感冒等病症也没多在意，晚上他们还一起去吃“串串香”。
“曹芳她们当时也点了鸡翅，曹芳大概吃了4串，其他人也都吃了。”谢发明向记者透露，在吃的时候，曹芳的妈妈还专门叮嘱了一句，说有的地方发现了禽流感，感冒了就别吃。
事实上，据谢告诉记者，在去年的12月25日、26日，曹参加别人席宴也吃过鸡肉，“大家都吃了的嘛，也没说有人感染禽流感啊。”
不幸的是，自11日以后，曹芳的感冒越来越严重，高烧不止，咳嗽得连腰都弯不起，但自觉身体一向很好的曹芳直到13日才去医院看病输液。
先是去了一家镇上的私人诊所，但没什么见效，转而曹芳被家人送到了村卫生站。同样医治不见效的情况下，14日，曹芳又被送往双流县人民医院，医生化验了曹的血样后，开了一些伤风感冒退烧药。回家后，曹芳一边吃药，一边在村卫生站输液。
“到16日，我越来越纳闷，越来越担心，曹芳的高烧怎么就压不下去呢？”一字不识的谢发明决定叫儿子把媳妇转往省人民医院治疗。
这一去，曹芳就再也没有回来。“省医院初步诊断后，儿子打电话告诉我，曹芳的病有点恼火（四川话，意为麻烦）。17日，我正在赶往省医院的路上，儿子又打电话说，曹芳可能不行了。到医院后，我发现总计有二十几个医生先后对曹芳进行了会诊。”
医生们还仔细询问了“病人家属”谢发明4个问题，“曹芳吃过白粉吗？我回答没吃过。家庭关系好吗？我说家庭关系很好。曹芳平时喜欢吃什么？我回答说爱吃点零食，喜欢麻辣味的。最后一个问题，现在想来其实是有点暗示性，他问，曹芳爱吃鸡肉吗？我说爱吃，2005年上半年，我经常到山上去买土鸡、山鸡。”
此时的谢家人都还没有意识到曹芳感染禽流感了。
18日上午11点半，曹芳由省医院转移到了市传染病医院，被正式隔离。省医院同时告知武侯区卫生防疫站测量病人家属的体温，“结果，家里人的体温都是正常的，防疫站当天还到家把曹芳房间里的床、被都消了毒”，在接受本报采访时，谢发明不断干咳着，他说他没感冒，是老毛病了。
这是一场灾难。5天后，经医治无果，曹芳永远地走了。
四川疫情回顾：两例死亡
截至本报发稿前，曹芳是四川被确诊感染高致病性禽流感的第二个病例，也是四川因禽流感致死的第二人。
四川的第一个病例发生在距离成都50km的简阳市。患者魏某某，女，35岁，简阳市周家乡人，在农村从事家禽宰杀工作。1月18日，卫生部对外通报了相关情况。
魏某某的死亡速度比曹芳更快———1月3日，发病；10日住院治疗，临床与曹一样，有发热、肺炎表现；11日，抢救无效，死亡。据调查，2005年12月25日至2006年1月5日，与死者共同居住在一个大院的8个农户家有病死家禽。
就在卫生部通报简阳确诊病例的前一天，达州大竹县发布“解封令”，宣布对2005年12月28日该县发生禽流感的疫区解除封锁。此前，大竹县在2005年12月下旬发生了禽只不明原因的死亡，据农业部的消息称，为高致病性禽流感疫情。
据报道，去年12月25日，大竹县杨家镇六堰村5组杨家金、沈家志两户的养鸡场发现病死鸡，当时发现一只鸡流涕、眼鼻肿大，以为鸡感冒了，赶紧打针，但鸡还是死了，并且当晚就死了10多只。沈家邻居杨家金家的鸡，也出现了相同症状。
接到报告后，达州市、大竹县相关部门马上启动应急程序，查明两个养殖户从2005年12月22日就有鸡开始病死。随后，农业部专家前往取样、化验，到1月3日确定。沈家志由于在2005年12月25日晚发觉有发烧、头昏、腹泻等症状，还被怀疑是人感染禽流感，后被送至大竹县医院隔离一周，在确诊没有感染禽流感后，才平安回家。
禽类免疫密度之问
从大竹杨家镇禽流感疫情的骤然浮现，到简阳发现感染者魏某某，再到金花镇曹芳成为禽流感的第二个“殉葬品”———四川的防疫体系不断面临着冲击和拷问。
1月9日，四川省召开全省防控高致病性禽流感紧急会议。在会上，一位省委常委表示，“大竹县疫情虽然已得到有效遏制，但全省防疫形势仍然十分严峻。各地务必保持清醒的认识和充分的估计，严防麻痹大意，克服侥幸心理和松劲情绪，全面进入应急状态，落实各项防控措施，确保全省清净无疫。”
该会议透露，四川境内仍有少量候鸟留守，疫情隐患仍然存在；临近春节，家禽交易和人口流动频繁，疫情传播几率增大；家禽免疫密度为87.73%，还有部分缺口。因此，对疫情再次发生的风险不能低估。
四川省所需的禽流感疫苗已于去年12月底全部调拨到位，会议要求各地继续加大免疫力度，务必在1月20日前使免疫密度达到100%。
事实上，据知情人士透露，大竹县发生禽流感疫情时，该县的免疫密度仅28%，特别是疫点所在地杨家镇，连规模场、蛋禽场等强制免疫的重点单位都基本上没有免疫。在1月11日离任前，省高致病禽流感防控指挥部副指挥长、省畜牧食品局局长屈坤宁曾透露，大竹发生高致病性禽流感疫情的主要教训，就是当地家禽免疫密度太低。
1月18日曹芳被转送到市传染病医院后，据知情人士透露，市防疫站的工作人员带着谢发明们专门找到了那家“串串香”店，“现在那家店已经关门了，听说沿途当时还发现了好几家‘点杀’鸡、鸭等禽类的店铺，再后来，镇上农贸市场上卖鸡的都被抽血化验了”。
一切似乎还未到不可挽救的地步。1月24日，四川当地有媒体报道称，成都目前免疫密度达到100%，已经对8000余万只禽（鸟）进行了免疫；工商部门已经采取措施，对无检疫证明的禽产品一律不能上市；整个成都市设立了600多个点“布网”监测可疑病例。
在记者采访过程中，无论是省卫生厅、市卫生局、省疾控中心、市传染病医院还是市农委、金花镇政府等相关职能部门，口径都相似，无一例外地都表示，没有得到授权，不能接受采访。
“年纪大了，现在一急，眼睛就看不见。”媳妇的不幸遭遇让谢发明唉声叹气，除了邻居们异样的目光外，钱也是一个问题，“曹芳得病时，家里刚还了1万元的债，虽然省医院最后只给我们算了7000多元的药费，但前前后后加上火葬费、运费等杂七杂八的费用，总计又花了1万多。”猛喝了一口茶后，谢发明长时间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