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泊尔——世界惟的印度教国家——成为世俗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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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泊尔是世界上惟一的一个印度教立国的君主制国家。2006年5月18日尼泊尔议会通过决议,宣布尼泊尔为“世俗国家”,废除印度教为国教。自此,1768年入主加德满都河谷,统一尼泊尔的现沙阿王朝所确立的印度教国家不复存在。 议会同时还剥夺了国王的大部权力;国王不再是军队的统帅,取消军队的“皇家”称谓,由议会委派军队首领。8月5日土地管理大臣称,政府计划没收国王及王室成员的土地,分给贫民,逐渐使他们达到与普通公民一样的生活待遇。七党联合政府与尼泊尔***(毛主义)领导的反政府武装11月21日签署了一项和平协议,结束了尼泊尔国内长达11年的武装斗争。反政府武装一向以废除尼泊尔君主制为终极目标,但现在采取灵活态度,同意结束武装斗争,参加议会,加入联合政府,君主制废除与否的问题交由大选后的制宪机构决定。
 废除印度教立国是彻底削弱或完全废除王权的重要一步。议会宣布尼泊尔为世俗国家后,一些舆论称此举结束了沙阿王朝印度教婆罗门—刹帝利高种姓的统治。反政府武装的领导人普拉昌达称,238年的传统已断,制宪议会选举后尼泊尔人民将创造奇迹,看来,他仍然要坚持废除君主制的主张。
 尼泊尔宪法规定,尼泊尔君主必须是亚利安文化和印度教的信奉者;尼泊尔是印度教的君主国;禁止改宗国人宗教。正统印度教教徒心目中,国王是印度教守护神毗湿奴大神的化身。废除印度教为国教,打破了“君权神授”说,把国王从神坛上拉了下来。正统印度教仍然崇信亚利安人外来《吠陀》文化的优越性和种姓的差异。否定印度教立国即是否定了国王神授的权力,又给多民族、多信仰的尼泊尔人民以完全平等的地位,为人民改变尼泊尔世界最不发达的经济状况增强动力和信心。
 尼泊尔的宗教发展与南亚地区的宗教变迁息息相关。古代加德满都谷地为叫作“尼泊”的土著人居住,有自己的语言和文化。佛教传入加德满都谷地,始于佛陀在世时。释迦族国家与其他邦国发生冲突,受迫害而翻越山地,释迦族人流亡迁徙至加德满都谷地,此后迁徙不断。因此在尼泊尔加德满都谷地佛教与印度教传入时间大体相当,佛教与印度教同样古老。公元8世纪后,南亚次大陆掀起了印度教复兴运动,佛教在大部地区消亡。原来崇奉佛教的梨车、末罗族王族也改宗皈依印度教。他们先后入主河谷地区建立李查维(公元5世纪至9世纪)和马拉王朝(公元14世纪—18世纪),王族主要信奉印度教,但大都对佛教采取宽容的态度,两教并存发展。8世纪后印度佛教密宗兴起,印度东北部的婆罗王朝赞助佛教密宗,这一地区也就成为佛教在印度灭亡前的最后一个佛教中心。尼泊尔与这个地区相邻,宗教关系极为密切,金刚乘在尼泊尔占据了主导地位。随着突厥异族异教入侵南亚次大陆,加速了佛教在印度本土消亡。尼泊尔加德满都谷地和山区避开了次大陆的宗教政治纷争,尼泊尔成为逃亡的佛教徒和避难的印度教王公的栖息地。佛教在尼泊尔存活了下来,印度教和金刚乘佛教两教并行不悖。14世纪马拉王朝根据印度教经典对佛教进行“改革”,将佛教祭司等神职人员按印度教模式“种姓化”,佛教族群被固定化,实际禁止了出家的僧团制度和佛教的进一步发展。以释迦族为中坚的佛教徒使尼泊尔成为保存佛教典籍,弘扬佛法的一个中心。但是,到中世纪,印度教在尼泊尔已经取得统治地位。
 印度教是南亚最古老和信众最多的主要宗教。全世界印度教族群有6.5亿之多,实为世界第三大宗教。在尼泊尔的2300万人口当中,根据官方统计,印度教徒占86%,佛教徒8%。其他宗教信众多为印度移民,影响较小。
 尼泊尔现沙阿王朝祖先曾是抗争莫卧儿王朝的拉吉普特族印度教王公,刹帝利种姓,来自印度西部。迁徙尼泊尔后,在西部廓尔喀地方建立邦国,逐步发展壮大,决心统一当时西有22,东有24,众邦国分立的尼泊尔。1768年开国元勋普列特维大帝攻陷加德满都马拉王朝的三个分立的王都。并继续东进,统一整个尼泊尔。廓尔喀常常成为尼泊尔的别称,就是来自这个统一尼泊尔的廓尔喀邦国的名称。马拉王朝为尼瓦尔族所建立,该族有自己的语言尼瓦尔语,和最具尼泊尔特征的古老的文化。廓尔喀王族入主加德满都后,废止使用尼瓦尔语和文字,推广以西部卡斯族群使用的尼泊尔语和天成体文字。卡斯族自恃其高种姓属于亚利安血统,秉承亚利安文化,其印度教更为正统。沙阿王朝建立强大的中央政权,缔造了一个统一独立的尼泊尔。1714年以英勇的武装抵抗,制止了英国的并吞企图,维护了独立,成为南亚惟一的一个独立国家。亚利安文化和印度教即成为沙阿王朝的精神支柱,印度教也就成为国教。
 沙阿王朝自始即逐出英国传教士,禁止外国人在尼泊尔传教,此传统一直以“禁止宗教改宗”为由保持下来。为了进一步巩固了印度教的统治地位,宪法规定为国教。军队一律配有印度教祭司,军营举行印度教祭拜活动,大部国家节日以印度教庆典为主。金刚乘佛教与印度教性力派十分相似,在民间两教有一定的融合,尼泊尔民风淳朴,两教长期和睦相处,从不发生教派冲突。近代,南亚佛教复兴,佛教被重新引入印度。尼泊尔一些释迦族人成立佛法复兴会,弘扬上座部原始佛教,建立出家僧团组织,遭到当时拉纳首相专制政府的迫害,流亡国外。1951年“民主运动”兴起,马亨德拉国王亲政,佛教僧团制度得以恢复,尼泊尔积极参与世界佛教活动,启动修复蓝毗尼圣地的计划。正如先王比兰德拉所说,尼泊尔是南亚和中亚文化的交汇点。北部高山地区边民多崇信藏传佛教,喇嘛僧侣和庙宇广为存在。就是加德满都谷地也有许多宏伟的藏传佛教庙宇和众多喇嘛。尼泊尔自古一直是西藏与古代印度佛教圣地之间的中介地。当今,尼泊尔金刚乘、上座部小乘、藏传三派佛教构成了广大信众,估计要比官方的8%要高得多。除印度教和佛教两大宗教外,尼泊尔还存在萨满教,苯教和原始宗教等多元宗教文化信仰。
 从血统上说,尼泊尔既有自称为亚利安高种性的血统的婆罗门、刹帝利,又有蒙古利亚血统的众多种族,大小不同的民族有60余个。总的说来,尼泊尔的种姓制度并不十分严格,印度教文化并不十分深厚,但种姓的存在,特别是王室和高种姓自恃血统高贵,和国王必须是“信奉亚利安文化的印度教徒”这种规定,在族群中产生了严重的隔阂不满。经济滞后和贫富差别悬殊使这种不满与日俱增,就是在中产阶层和一部上层人士中间与王室的矛盾日趋尖锐。在议会决议废除印度教为国教后,媒体纷纷庆幸“尼泊尔结束了238年的婆罗门统治”。 尼泊尔反对专制制度的“民主运动”由来已久,主要经历了以下几个阶段。

 1951年推翻拉纳家族统治的民主运动

 1846年拉纳首相制造宫廷血案,开始了拉纳首相长达105年世袭封建专制统治,国王成为虚设傀儡。拉纳家族执行闭关锁国,愚民政策,禁锢言论自由,社会停滞不前;对外为英国提供廓尔喀士兵,为英国对殖民的镇压政策服务。1940年出现革命政党活动。1950年特里布文国王赶走印度,拉纳首相扶立当时仅三岁的现贾南德拉国王为王。1951年初出现武装起义,民众掀起反对拉纳政权的运动。通过特里布文国王、尼泊尔大会党与拉纳首相三方会谈,拉纳首相交出政权,国王亲政;并通过临时宪法,实行上下两院议会的君主立宪制。1959年举行第一次全国大选。但宪法规定,国王拥有至高的权力。此次国王成为尼泊尔民主运动推动者。
 国王揽权,实行党禁,推行无党派评议会议会制 1960年大会党与国王在内外政策上发生矛盾,且政府频繁更迭,政局动荡。1962年国王解散议会,制定和实施无党派的评议会制。全国建立各级的评议会。评议会强调国王的领导作用,便于国王的领导,一共执行了28年。在此期间政局稳定,社会也取得一定的发展,但是反对评议会的斗争一刻也没停止过。
 重启君主立宪制
 1990年初,在国际大气候的影响下,民众要求取消党禁,恢复君主立宪制的民主运动风起云涌。比兰德拉国王顺应民意,解散评议会,恢复多党制议会民主,并颁布了新宪法。新宪法扩大了议会及内阁的权力,削弱了王权,但国王仍具有宣布紧急状态、首相及内阁任免、一定问政的权力。“印度教君主”及“印度教国家”的条款依然继续保持。1991年恢复大选,大会党重新执政。尼泊尔有影响的政党有近10个之多,各个政党角逐议会和政府,政客争权夺利,政府更迭频繁,社会各种矛盾全面爆发,日益尖锐,难于调控。1996年尼泊尔***(毛主义)一派发动了以推翻君主制为目标的反政府的武装斗争。
 2001年6月尼泊尔王储因择偶问题与母后发生争吵,一怒之下,王储开枪,导致国王、王后及王室13成员被杀的惨案,王储自戕。这一事件严重地伤害了王室的威信。
 宣布紧急状态,国王重新掌权
 贾南德拉国王继位后,2001年底,以国内武装暴力加剧为由宣布紧急状态。次年,他与首相在解除内阁腐败官员问题发生分歧,而解散议会和内阁,指定新首相,进行搜捕,实行新闻管制,采取强硬手段,企图重建国王的至高权力。
 各界形成反对贾南德拉国王的统一战线
 贾南德拉重建绝对王权的行为遭到各界一致的强烈抗议和反对,反而促进了各政党与反政府武装联合,组成反对国王的统一战线。2006年4月群众发动总罢工,与国王政府军警发生流血冲突,形势急转直下,难于掌控,贾南德拉不得不交权,恢复议会。反政府武装领导人普拉昌达第一次公开出现在加德满都与7党联盟政府谈判,达成协议,终于于11月21日签订和平协议,结束了长达11年的武装斗争。
 尼泊尔君主制岌岌可危
 5月18日议会复会后,各党派即迫不及待地宣布,尼泊尔为“世俗国家”,否定现在宪法关于印度教国王和国家的条款,否定国王君权神授的观念,把国王赶下了神坛。至于国王将来的地位如何,能否像尼共(毛主义)所要求的那样废除君主制,尚难预卜。无疑,现在尼泊尔君主制和贾南德拉国王个人的威信都降到最低点,君主制面临严重危机。
 尼泊尔议会宣布尼泊尔为“世俗国家”后,印度的印度人民党洒下几滴伤心泪,表示遗憾。印度人民党一直以世界上这个惟一的印度教国家为荣,认为尼泊尔是振兴印度教的楷模。
 作为近邻,我们高兴地看到,尼泊尔人民正在消除和化解不和谐的因素,达到和谐,任何消除人世不平和隔阂的措施都是值得欢迎的。愿尼泊尔早日走上安定团结,经济快速发展的康庄大道!
 虽然尼泊尔宣布为世俗国家,有助于削除种姓隔阂,促进社会平等,繁荣多元古老文化遗产的发掘和发展,但是尼泊尔人民也不无担心———现在印度教和佛教为主的极具特色的文化,会受到以大量金钱为后盾的外来宗教的冲击和渗透。当今世界文化冲突论者不就是用大量金钱支持的宗教各处去传播救世福音、宣扬自己的意识形态去与他人“冲突”,占领他人的文化阵地吗?但愿他们少一些原教旨主义的狂热,少一些进攻性!

作者简介:马维光,原中国驻印度文化参赞

原载《科学与无神论》双月刊2007年第4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