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拜观音拜三娘 ----昔日顺德自梳女的另类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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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拜观音拜三娘

———昔日顺德自梳女的另类生活

www.sc168.com2007年03月09日来源:珠江商报作者:

  李健明文/图
“当年的自梳女其实分四种……”正月十五,笔者在龙江一座河边的古屋中采访了一直收集本地古老乡土文化的简普权先生。简老先生虽然年近八旬,但声音洪亮,记忆清晰,说起当年事,如数家珍。
  笔者在小房子坐下。房很静,也很整洁,听着不远处缓缓的流水声和偶尔的爆竹声以及喧闹的锣鼓声,人也仿佛回到遥远的历史。简老先生为笔者端上一杯清茶,然后顿一顿,笔者知道,精彩的历史述说就要开始。

  单身寡女比人高

  在我们心目中,一百多年前的顺德女性大多都是三步不出闺门,其实,如果我们仔细解读大量留存在乡间和古代诗歌里面的记载,就会发现她们却已开始尝试着融进社会,并逐渐担当起各种引人注目的社会角色。
  尤其是自梳女,作为众多女子中最为独特的人群,一百多年前,成双结对的她们的招摇过市,公然对抗婚姻,这些在外人看来大逆不道的行径却意外地得到当地社会的认同与宽容,从而在一方奇妙的空间中演绎着令外人惊异不断的另类人生,也为昔日本地古老风俗写下一行行独特的注脚。
  简普权先生介绍说,当年的正月十五、三月初三等传统民间节日中,在三五成群的女孩子中,细心的人总能发现不时闪动着自梳女的身影,因为她们装束特别,就是长辫、黑衫、木屐。
  我们从许多本地古代诗歌中,也可知道这些自梳女专拜她们崇拜的偶像神庙:三娘庙。如“游春正月好韶光,二八相携姊妹行,心事许多难竞诉,不拜观音拜三娘”。三娘庙何在?那天,笔者专程请问简普权先生,他思索了很久,说:“没听说过,倒是有不少娘娘庙,会不会是同一个庙?”他提醒说:“不过有座百姓公婆庙在世埠,专用于供奉那些自梳女和鳏夫。”这个笔者知道,因为这个公婆庙曾引起国外民俗专家的极大兴趣,并撰写论文引起国际学术界的高度关注。
  采访后,笔者又特意来到百姓公婆庙。正月的喜庆气氛也多少感染着这座平时难得热闹的公婆庙,昏暗的庙里井然安放着众多孤寡男子和自梳女的神位,香烟袅袅中寄托着后人对他们操劳一生无私奉献的尊崇与牵挂。据看守古庙的人介绍,春节期间这里香火相对旺盛,因为不少人都从外地回家过年,他们总拿着大把的香烛和果品来供奉曾经帮助过自己家族和自己的姑婆们,但只是平时就比较冷清,即使它就在村头,但只有这些自梳女的纪念日子才有人前来上香。

  拣个斋娘共静修

  在社会身份无法得到重视但日渐拥有独立经济实力的情况下,不少女孩子选择了义无反顾的自梳生涯,这既是对自我未来人生的一种充满欲说还休的定位,但对当时不平等男女社会地位与关系的相互折衷甚至是反抗却是无疑的。
  在大量记载中,我们还发现当时这些“红妆爱拜三娘庙”的自梳女人数还不少:庙拜三娘逐队忙,金兰爱结忽参商。她们义结金兰,已成为当时人们司空见惯的景致,因为那些自梳女们一直认为“学士知交难白首,岂如妇女两情深”,见惯人间冷暖的她们更愿意“三娘誓拜结同心,不贰肝肠比石金”,不过,当时也有不同声音,如不少人就对她们说:未必双亲留汝养,如何过激自加笄?加笄就是自梳。
  但是,在女性地位低微的困境中,情深一片的她们却要每每面对“独郎总不见心肠”的迷茫,因而经济的逐渐独立和每天相濡以沫的姐妹,令她们自然而然地“拣个斋娘共静修”。当年曾有歌谣说起自梳女的心态:单身寡女比人高,有鱼有肉自己煲,无钱不怕丈夫闹,死后不怕有人嘈。自信中有点自决和无奈,当然还有丝丝的愤世嫉俗。
  以前,在乡村有不少斋娘,这些终身吃斋,供奉观音的女子,后来大多都成为自梳女,她们平素多住姑婆屋,能断文识字的她们素心一片,常教乡间女孩子读书认字,因而深得女孩信赖和喜欢,这些天真未凿的女孩子也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斋娘们那种结伴静修,自梳不嫁的思潮。
  就这些问题,笔者询问了普权先生。他为我斟上茶,然后有条不紊地说,当时自梳女其实有四种:一种是经父母同意,在家自梳不嫁。但自己闺房摆设如同新房,长期住在家中帮助父母劳作。另一种是父母要求她出嫁,但自己不同意,于是在“嫁”进男家中只踏入第一、二道门,也就是街门和大厅门,绝对不入房门;然后就在大厅跟男家商议有关费用赔偿,如女方答应付给男方酒席钱、纳妾费等,但新房摆设不能动,因为这位女子在男家重要节日或活动中也会暂住其中,同时也无形中宣布自己是男方明媒正娶的夫人。
  自梳女出嫁只进第一、二道门这一细节倒是第一次听说。看我听得津津有味,他又继续说:第三种就有点恐怖,就叫做买门口。他放下茶杯,站起来绘声绘色地说,当时的缫丝厂车间偶尔会出现这样一个令外人闻所未闻的场景:喧闹的缫丝车间里突然一位工头走进来说,隔壁村的张三刚刚去世,年龄二十三,谁愿意去嫁给他?短暂的沉寂后,马上就有一些早已决心不嫁的缫丝女站起来,说“我来”。简普权弯下腰对我说:“那自梳女的语气极为平静,就像应朋友约到茶楼喝茶一样。”然后又正色地说:“经过一番商议,就有一位胜出,于是她就跟着介绍人走出工场,按照相关程序谈好条件,直奔‘丈夫’家。男家的新房也是摆设如同新娘房间。”
  这个在古代竹枝词中也有一首诗歌就专门描述这个场景:无端嫁鬼意如何,岂见情夫忽降魔,为爱有投兼有主,免令人厌老姑婆。当时有一首歌谣也多少反映出这种境况:十七十八最光鲜,二十齐头在个中。三十以上不中用。可见,年纪渐大,无人问津的她们选此下策也是有点无奈,因为她们为的只是在百年去世后能有后人供奉。
  简普权说,最后一种就是结成“金兰契”,也就是人们所说的“契相知”。
  在古代诗歌中,我们可知她们常常“庙拜媒婆祝久长,金兰契密疏檀郎”,只顾着姐妹情深,将情郎也晾在一边,也算有点出格,但因古风浓郁,情郎也只好自叹倒霉。更有甚者,有的虽已“嫁给芳邻美少郎”,但仍心系金兰,但又怕经常外出丈夫见怪,因而即使“庙近三娘”也“偏懒拜”,因为“恐郎疑成姊妹鸳”,让人感受到一股顺德乡村深处斑驳且有点粗犷原始的古风扑面吹来。
  自梳女的大量出现,自然与经济高度发达不无关系,但其实与当地千年承传的那种对女性尊重和宽容的古老文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当我们走进当年的历史中,我们更会对这些从古老风俗中走出来的女性产生一种新异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