阡陌蔷薇

类别：爱情滋味 　作者：繁花若飞 [个人散文集]　日期：2010-9-23 22:25:04　 编者按：这篇文章，亦真亦幻，全篇都用隐喻，写一美丽的爱情故事。写得华丽而动情，写得高雅而伤感。-　　我没有佛光的笼罩，我只是一株卑微的阡陌蔷薇，自然比不上佛前那朵美丽的青莲。我不需要佛祖的庇佑，只要有土壤，有些许水份，些许阳光，我就会努力地生长，努力地卑微地绽放羞涩的花朵。­
　　我从没听过佛的梵唱，自然也听不懂那奇妙的佛理偈语，我是卑微的阡陌蔷微。我看不懂尘世间的紊紊乱乱，也不懂所谓的喜怒哀乐、悲欢离合，我只是蔷薇，只能卑微地在这尘世扮演微不足道的角色。­
　　那时正值石榴花开，院落很雅净，一棵石榴树在墙角处静静地伫立。散开的枝丫挂满绽放的花蕾，粉的，黄的，星星繁繁，一阵风过，清香扑鼻。­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树下，传来沉闷又带苦痛的吟诵声，那疼痛好似来自灵魂深处。­
　　风一样的青衫男子，高高的个子，脸庞清秀又憔悴，但鼻梁很好看，让人第一眼看了就萌生爱怜之心。­
　　这是我的第一印象，我痴了，全身懒软地匍俯在地上。­
　　突然，他转身，看见墙角下石榴边的我，脸上很是惊奇，遂伸出他那白晰纤瘦的手。­
　　我不由大惊失色，因为，因为我是刚长几片嫩芽的蔷薇。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来这里的，只是朦朦胧胧中就在这墙角石榴树边生根发芽。­
　　我以为他要拔掉我，他是爱干净的人，决不许杂草在他的院子里纵生，这从院子的精致就可以看出。­
　　谁知他眼里流露出怜惜的光芒，用手触了触我的叶片，在我的根部培了培土。­
　　然后他风一样的走了，又风一样的来。来时，手上多了根细竹竿，轻轻的插在我的旁边。­
　　从此，他天天来照看，给我松土，浇水。我满心感激，也茁壮成长，顺着竹竿缠绕而上。­
　　每晚，他都会在我身边吟诵一会诗歌，然后又叨叨絮絮诉说他的故事，那声音和神色总是悲凉无比。­
　　因此，我知道了他的故事，他叫青，曾经和一个叫菡萏的女子有过一段姻缘。可是她是佛前的一朵青莲，最后舍他而去，回到忘忧河上沐浴佛的梵唱。­
　　渐渐的，渐渐的我也知道了一些诗词，也知道了“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也朦朦胧胧有酸楚的感觉。­
　　其实开始我不懂什么是酸楚，只是经常看到水一样透明的东西从他眼里流下。我就会感到有蚂蚁般在噬我的根，在啃我的茎，在嚼我的叶，我会感到很疼，然后有绿色的水一样的东西在茎和叶处溢出。­
　　有一段时间，我很恨那个叫菡萏的女子，人间的真情不去珍惜，偏偏又听信佛的禅语，从此无情无欲，留下青在尘世中痛苦辗转。我恨不得以身取代，换了我，绝不会去佛前沐浴佛光，可惜，我只是卑微的纤陌蔷薇。­
　　我不明白尘世间的分分合合，也不了解红尘中的痴痴嗔嗔。后来，我也慢慢的释然，也许她这样做自有她的原因，世间有很多事很多道理我不懂，不懂……­
　　再后来，我发现，他总是把故事重复讲了又讲，已经千千万万遍。我虽然觉得蹊跷，但我就是爱听，爱听他的吟诵，爱听他的声音，更喜欢他的手在我身上温暖的抚摸。­
　　我渐渐地长大，尽力伸展藤蔓，郁郁葱葱，攀墙而上，如一帘绿色的水瀑。但我没有缠上石榴树，因为石榴快成熟了，我要给他留下可口的果实。­
　　那晚他来了，照样吟唱诉说，只是形色更加憔悴，神情也很恍惚，我很心疼。走后，我还在痴痴的想，为他的痴情叹息，有根藤蔓就这样不经意的“吧嗒”掉到地下。­
　　“吭嗤”一声讥笑，我一惊，四处张望。只见石榴树的叶子抖的哗哗响，原来是它，只听它一声叹息，沉重的说：“他现在已经疯啦！他心里只有那青莲，你呢？只是一棵杂草而已，别痴心妄想了。”­
　　“为什么？为什么？”我焦急地问，石榴树已缄默不语。­也许是我没有慧根，我怎么也悟不透。
　　转眼，石榴已经成熟，密密麻麻把枝丫都压的往下弯，风一过，满院诱人的香气。­
　　他来的次数明显少了，有几天没见他到院子来，他出什么事了？也都没见他摘石榴吃，难道他不喜欢吃？我看到石榴树很悲伤难过，它在喃喃自语地说：“他真的疯了，真的疯了，以前他那么爱吃石榴，现在一颗都不吃。”­
　　可是熟透的果实香气四溢，终于招来几个馋嘴的孩童，他们乘他不在之际来偷摘。­
　　正当他们忘乎所以的时候，他突然一阵风的回来了，这些孩童如惊鸟兽散。他笑呵呵地把这些孩童都叫住，然后摘下所有熟的石榴一一分给他们。­
　　我明显感到石榴树很疼，并不是他摘了它的果实而疼的，是因为他没有吃果子。这不，趁着一阵风过，石榴树哗哗抖着身子，掉下几片叶子。­
　　这时，已接近中秋，微风中，已感到丝丝凉意。­
　　最近他很少来院子，我一直都焦心期盼。这晚十四，月色如皎，他终于来了。只是他绕着石榴树转了一圈，又看了看我，吟了一句“死生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叹了叹气转身就一阵风走了，身后掉落一张白色宣纸，如蝴蝶翩翩。­
　　“去哪啊？回来，我还没听你讲故事啊！青！”可他听不到我略带哭腔的呼喊。­
　　“别喊了，这些日子，他都去陪他的青莲，在村前的大池塘，他心里根本没有你的位置。”石榴树如是说。­
　　“我不信，我不信！”但能有什么更好的解释呢？我哽咽无语。­
　　一阵风过，那张纸翻卷着到了我身边，我清楚地看到上面画的一株并蒂莲花，还有那两行诗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
　　我知道，他再也不会回来了，他要去陪他的青莲，他要去天上和她并蒂开放，但不知道他是否能遂了心愿？­
　　那一晚，我浑身上下如刀切般疼痛，我蜷缩着藤蔓，抖擞着叶片，绽出八十八个细细的花苞。我痛楚地在痉挛，石榴树则在一旁叹息不已。­
　　第二天，风传来村里人们的议论，早上村前池塘里所有荷花突然都开满并蒂，荷花周围笼罩着浓浓青雾，久久不散。还说当晚有个男子一直站在池塘边的柳树下，他痴痴地望着池塘中央的荷花，嘴里念念有词：我欲与君相知，长命无绝衰……人们还惊奇的发现，那池塘边郁郁葱葱的几百年树龄的老柳树突然叶落纷纷，一夜枯萎，而昨晚的那个男子也不见了。
　　我知道是他，是他，他终究还是走了。可我能怎么做呢？我只是阡陌蔷薇，不能象青莲一样在佛祖身边沾染些许佛性，也不能移身前去看他最后一眼。­
　　那晚十五中秋，月色如水，我拼尽全力绽放八十八颗花朵。为痴情的他，也为自己，卑微却努力地绽放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