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姆渡原创文学 - 蒲 扇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30 05:50:40
如今,当电扇、空调渐渐占据了房间和客厅的显要位置时,蒲扇悄悄退出了自己的角落,甚至缓缓淡出了我们的视线。因此,每每在读到宋代诗人释智圆的诗句“结蒲为扇状可奇,助我淳风世罕知。林下静摇来客笑,竹床茆屋恰相宜”时,少了一份亲切,多了一层酸楚。

    “立了夏,把扇架。”那时,天气刚一转热,母亲就抽空把往年的蒲扇找出来,先是用热水烫,后是晾干,如有破损处,就缀上细密的针脚。夏天的黄昏,母亲事先在地上洒些井水,以除掉一天下来积存的热气,随后把竹床和四方桌搬出来,尚小的我则把几把蒲扇抱出来,像一叠书一般堆在竹床上。吃晚饭时,母亲总让我坐在她的左手边,以便能给我扇风。饭后,躺在竹床上的我最喜欢的是一边看满天的星光和不远处闪烁的萤火虫,一边听池塘里传来的蛙声,不知不觉中睡去。第二天醒来,天已大亮,发现自己竟是躺在了屋里的床上,母亲早已起床忙碌去了,我的胸口上是母亲盖着的一把蒲扇。在外寄读时,行李里总有一把母亲精心缝补好的蒲扇,就像把整个家乡带在了身边。

    如果说男人的头上总得有顶草帽的话,那么女人的手中总得有把蒲扇。对男人来说,草帽既能够遮阳挡雨,也可以用来扇风,还常被当碗用来舀河水喝或抽烟点火时用来挡风。而对女人来说,蒲扇的作用除了最常见的扇风驱蚊外,必要时也可遮阳挡雨,当然,它还是话家常的延伸手势,生火时的好帮手,吹灭灯盏的借力,小憩时的坐垫,打不听话子女屁股的“刑具”……草帽日渐由黄变黑,帽檐也日渐变得油腻,因此,草帽体现的是男人作为父亲在外劳动的辛劳与粗犷;蒲扇的补丁越积越多,把柄越发光亮,所以,蒲扇象征的是女性作为母亲的慈爱与细腻。

    乡村钟情于老井,老井是聚焦的理想场所;老人钟情于蒲扇,蒲扇是年长的独特标志。乡村的故事不大但细,多由老人在炎热的黄昏的井边讲述与评论,为了更好地表达,他们手上的那把和他们一样年迈的蒲扇不时地更换着节奏,渲染着气氛,让人倍感神秘。而那些腿脚不大灵便的老人并不孤独,在凉处闭目养神,轻轻摇动手中的蒲扇,徐徐风来,轻柔温润,翻着他们的白发,翻着他们掖藏着的往事。村里的老人去逝了,入殓时,都会在死者手里放把蒲扇,既然人活着时不能离开蒲扇,那么想必在另一个世界也要用上它。

    蒲扇是质朴的,与百姓的生活息息相关,所以不同于诸葛孔明手中的羽毛扇,不同于济公手中的破扇,不同于铁扇公主的芭蕉扇,不同于戏剧表演中小生手中的道具,更不同于王公贵族手中的象征饰物。妇女生产时如果是炎热的季节,得事先备好一把蒲扇,因为蒲扇扇出的风清凉中带有暖气,不至于因侵入产妇的颈骨而使其落下颈骨毛病。蒲扇又是柔韧的,与百姓的性格紧紧相联,他们习惯了日晒雨淋,安心于夙兴夜寐,行走在栉风沐雨,轻轻一摇,疲惫一扫而光,愁苦一笑而过。“银烛秋光冷画屏,轻罗小扇扑流萤。天阶夜色凉如水,坐看牵牛织女星。”宫女手中的小扇绝非百姓手中的蒲扇,因而其生活也就理所当然少了一份自由和自主、一份恬静与惬意。

    如果把夏秋季节比作一条河,那么蒲扇就是过河的桨,而电扇和空调则是机动螺旋桨。我们的日子是富足了,但我们的身体却虚弱了,我们的心却疲惫了。或许,日子就应该像手把双桨细心而悠闲地划着过,只有这样,我们才不会被自己囚禁在牢笼里,才不至于错过远处的青山、近边的绿水,才不至于只能靠回忆才能触摸到枕头边那把滑柄的蒲扇,才不至于唯有借怀念方可体会到老井边的那份远去的清凉。

    坐在电扇旁或躺在空调间的你是否如我一样,在念起“扇子扇凉风,扇夏不扇冬。人若问我借,要过十月中”时也感到了陌生与遥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