性暴力和推理小说的使命——读《龙文身的女孩》

2010-09-07 10:22:26 　　来自: cebros (空将酒晕一衫青&2)
龙文身的女孩的评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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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要问近年来在全世界最受瞩目的推理小说是哪一部，恐怕这个答案是无需争议的：瑞典作家斯蒂格·拉森的《龙文身的女孩》。在从该书2005出版至今的五年多时间里，它的版权卖到了全球四十四个国家，全球销量到2010年的3月达到了270万册。尽管对于许多超级畅销书来说，这些数字并不值得炫耀，然而，对于一部推理小说来说，这却不能不称为一个奇迹。而不要提，它获得了多少文学奖项，以及刚刚在2009年被瑞典导演涅尔斯·阿登·欧普勒夫搬上大屏幕，转眼便在2010年被好莱坞够下电影拍摄权，由大卫·林奇执导翻拍新的版本了。
　　《龙文身的女孩》一书究竟具有着什么样的魔力，能够在这个推理小说逐渐淡出读者视线的时代，令得一时洛阳纸贵，为推理小说的创作立下了一个新的标杆？而对于见多识广的推理小说爱好者来说，本书中的推理虽然丝丝入扣，但也只能算作是中规中矩：和许多令人惊艳的推理作品相比，小说中最后的真相虽然也算出人意表，但却也“不过如此”，甚而有些似曾相识，如果你恰好读过横沟正史的一些作品的话。
　　但和其他的推理小说相比，《龙文身的女孩》有着更为现实的主题和更为丰富的内容。也许是担心读者太专注于小说中的故事本身，而忽视了他所真正想表达的内容，本书的作者煞费苦心地在小说的每一部分之前都加了一句引语，依次是：
　　“瑞典有百分之十八的女性曾遭男性威胁”
　　“瑞典有百分之四十六的女性曾遭男人暴力对待”
　　“瑞典有百分之十三的女性曾遭性伴侣之外的人严重性侵害”
　　“瑞典有百分之九十二曾遭受侵犯的女性并未在暴力事件发生后第一时间报警”
　　而作为一部两条线索并行的小说，不论是“龙文身的女孩”莎兰德的故事，还是在小说中兼职侦探的记者布隆维斯特的故事，都与“性暴力”的主题息息相关。首先，莎兰德作为一名问题少年，她本身便是一名性暴力的受害者，但面对这种暴力，正如小说作者所提到的，她却由于种种原因而不能“在暴力事件发生后第一时间报警”，直到这种暴力恶劣到超出了她的承受底线时，她才不得不采取了最极端的方法来以暴抑暴。其次，在布隆维斯特的故事中，身为记者的布隆维斯特在官司失败，事业滑到谷底之后，接受了一项委托，开始调查一名失踪多年的少女的下落。尽管最初的线索很难说明这名少女曾经遭受了什么，但是，恐怕读者们早已经从作者的暗示中猜测到，这又是一起和性暴力有关的案件。
　　显然，作者的写作初衷并不是一桩以性暴力为噱头的刑事案件，如果那样的话，一个简单的耸人听闻的故事就够了。但在《龙文身的少女》一书中，作者却明显地想让读者们意识到，性暴力不但是一种可怕的犯罪，而且是一种普遍的，几乎不受惩罚的犯罪。而性犯罪的对象不但有着像莎兰德这样无依无靠、并且存在精神缺陷的弱势少女，还有着像海莉这样出身名门的大家闺秀；性暴力的实施者，也不仅仅是大众们普遍认为的那些反社会的暴力分子，一些衣冠楚楚、受过高等教育的成功人士和精英分子，同样会向柔弱的女性们伸出魔爪，而且还为此得意洋洋。因为在大多数的情况下，被侵害的一方都会成为“沉默的大多数”。
　　对于大众来说，枯燥的统计数字常常像一部蹩脚的戏剧，在观看的那一瞬间或许高潮不断，但是事后却会很快地变成过眼烟云，甚至不会记得自己是否真的观看过他。而相反，一个好的故事和一个好的角色却能让人过目不忘，就这部《龙文身的女孩》来说，恐怕很多人读完之后都会忘记作者夹在每一部前面的百分比数据，甚至不记得书里曾经有过这些数字，尽管他一定看到过。然而，恐怕每个人都会记住那位天才而叛逆的“龙文身女孩”——莎兰德，以及她的故事，而她遭受暴力，以及以暴抑暴的情节也一定让很多人印象深刻。
　　而由此，尽管你早已忘记了18%、46%、13%和92%这些耸人听闻的数字，却记下了普遍的性暴力这一社会痼疾。从这一点来看，《龙文身的女孩》在写作风格上，是更加接近于日本的“社会派”推理，而非流行于西方世界的“冷硬派”。
　　作为一种“智力游戏”式的小说类型，推理小说往往被读者们认为是既缺乏文学性，同时也不需要文学性的，因为对于它的拥趸们来说，一个出人意料的诡计是足以让他们忍受作者那枯燥贫乏的语言和违反现实逻辑却符合理论逻辑的异想天开的。但事实上，如果能给一个推理故事穿上一件文学的外衣，则无异于与虎添翼，毕竟，没有哪一种小说类型，能够和现实中的犯罪联系得如此紧密；而没有哪种社会现象，能够比犯罪更让人类发现自己的问题，并由此获得进步。
　　而推理小说的作者们，又何必要舍珠玉而就沙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