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光美自述:“文革”中不堪回首的岁月 - 历史的天空 - 啊今天涨工资 - 和讯博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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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光美自述:“文革”中不堪回首的岁月  [转帖 2007-03-25 20:01:57]    字号:大 中 小

本文选自由中央文献出版社即将出版的33万字的《王光美访谈录》,文中披露了“文革”期间,刘少奇、王光美惨遭迫害,家人亲友备受株连,王光美坐牢12年,刘少奇含冤去世的诸多历史事实……

少奇作了检讨,尽管他思想上没想通

1966年10月,召开了中央工作会议。会后,在全国开展了对所谓资产阶级反动路线的大批判。

在10月的中央工作会议上,少奇、小平同志作了检讨。毛主席在少奇同志的书面检讨上批示:“基本上写得很好,很严肃,特别后半段更好。”但中央文革在下发少奇同志检讨的时候,有意去掉了主席的批示,并发动群众批判。

我记得在10月中央工作会议期间,少奇同志在会下找了毛主席,向主席提出希望好好谈一谈。当少奇同志从主席房间里出来时,发现江青、陈伯达在偷听。

这期间毛主席曾对少奇同志说过这样意思的话:我党历史上犯路线错误的人不少,改起来很难,希望少奇同志做一个犯了路线错误又能够改正过来的榜样。

少奇同志一开始是诚心诚意按主席的这个指示去做的。他的检讨,就是努力按毛主席在《炮打司令部——我的一张大字报》中的口径写的,尽管他思想上并没有想通。在10月中央工作会议前的一次小会上,除过去检讨的内容外,少奇同志对请示过毛主席并得到主席同意的事,也承担了责任。他说:“有许多重要事情虽然是经过了主席才作出决定的,但是没有让毛主席充分考虑,而是例行公事或经过一下毛主席,就轻率地作了决定,或者在作出决定之后,再经过一下毛主席就发出了。因此,我并没有理解毛主席在某些重要问题上的真实意见……经过毛主席看了一下,但并没有取得毛主席赞同就作出了决定,因此发生的那些错误,我同样负主要的责任。向主席请示报告不够,同毛主席就一些重要问题反复商量、反复酝酿不够,这是我多次犯错误的最根本、最重要的原因。”

1966年11月3日,天安门广场举行毛主席接见红卫兵大会。在天安门城楼上,毛主席主动找少奇同志谈话。我们在电视上可以看到,主席很长时间侧着脸同一个人谈话,那就是少奇。主席向少奇问候了我和孩子们的情况。少奇作了回答,并向主席表示:“现在文化大革命起来了,我也要到群众中去锻炼锻炼。”主席说:“你年纪大了,就不要下去了。”

这次在天安门城楼上,少奇同志见到了小平同志。他问候说:“小平同志,怎么样?”小平同志说:“横直没事。”少奇说:“没事,学习。”这两个共产党员当时同处在委曲求全、勇担责任的处境中,他们的心境是多么坦荡!没想到这寥寥数语,竟是他们的最后一次对话。

造反派搞了个所谓“智擒王光美”事件

1966年11月底的一天,平平和亭亭被勒令到学校去接受“阶级教育”。

12月底,江青亲自出面找刘涛谈话,拉她造反,说:“刘少奇问题的性质早就定了,现在不打倒他,是怕全国人民转不过弯来,要一步一步地来。你要与刘少奇彻底划清界线。”江青还说:“这些年我是受压的,你也是受压的。”

由于江青的唆使,刘涛去找他的生母王前。经王前口授,刘涛在聂真家写了诬陷少奇的大字报。那是1967年1月3日。在这之后,黄色大字报纷纷出笼。少奇对此非常气愤,说:“国民党骂了我几十年,还没有用这种语言!”

1967年1月6日,清华大学造反派搞了个所谓“智擒王光美”的事件。造反派冒充医生从北京医科大学附属第二医院打电话来,说我们的女儿平平在路上被汽车轧断了腿,要动手术,手术台都准备好了,要我作为家长去医院签字。

我实在想不到,这些人会使出这种丧失人性的手段。听了这个消息,我的脑袋顿时“嗡”了一下,话都说不出来。少奇同志一听,也焦急地站起来,说:“马上要车,我到医院去!”这时我想起了周总理的指示,忙说:“总理不让我出中南海呀!”少奇觉得女儿是为了他而受到牵连,坚持要去医院。他见我犹豫,对我说:“你跟我的车去!”他还以为他的吉斯车外出能安全

我们很快到了医院。我一下车,就见源源、亭亭被造反派扣在那里,没见到平平。源源一见我,朝我喊了一声:“妈妈,他们就是为了要抓你!”我马上明白了一切,心想千万不能让少奇同志落在他们手里,立即快步迎面走向造反派,说:“我是王光美,不是王光美的都走!”造反派没有想到少奇会亲自来,一开始愣了一下。少奇不想马上就走,还想看看是怎么回事。卫士贾兰勋反应快,一把拉起少奇坐回汽车里,开回了中南海。

造反派把我绑架到清华大学。在车上我责问他们:“为什么用这种手段骗我出来?”他们明确地回答说:“这是江青同志支持我们搞的。”

周恩来同志得到我被造反派揪走的报告。在总理的干预下,造反派不得不放我回中南海。少奇见我终于回家,只说了一句:“平平、亭亭哭了。”

少奇作了最坏打算,并留了遗嘱

1967年4月8日,中央通知我,常委同意我去清华大学作检查。少奇和我预感到这是一个严重信号。

4月9日中午吃饭的时候,平平、源源、亭亭三个孩子来说,外面空气紧张,到处传言清华大学组织了30万人大会,明天批斗王光美。少奇听了十分气愤,大声说:“错误我自己担,为什么不让我去检讨?工作组是中央派的,光美没有责任,为什么让她代我受过?”

我忙说:“清华大学的运动是我直接参加了的,应该我去向群众作检查。”少奇说:“你是执行者,决策的不是你嘛!”

少奇预感到情况严重,作好了最坏的打算,郑重地对我和三个孩子作了遗嘱。他说:“将来,我死了以后,你们要把我的骨灰撒在大海里,像恩格斯一样。大海连着五大洋,我要看着全世界实现共产主义。你们要记住,这就是我给你们的遗嘱。”

少奇从来没有对孩子们说过这样严肃沉重的话,因为孩子们还小啊!说完这些,少奇好像做完了一件大事,从桌旁站起来,坚定地一字一句地说;“共产主义事业万岁!”“马列主义、毛泽东思想万岁!”“共产党万岁!”然后,在孩子们的注视下,离开饭厅,走向自己的办公室

在清华大学受辱挨批

4月10日清晨,清华大学的造反派扣了我们的三个孩子作人质,到中南海揪我。那天我已经作好了被关起来的准备,把毛巾、牙刷等生活用品都带上了。大约早晨6点半左右,造反派把我带到清华大学主楼一间屋子里。那里早已坐满了造反派,摆开阵势要审问我。他们一上来就气势汹汹地问:“刘少奇为什么说《清宫秘史》是爱国主义的?”我针锋相对地说:“我从来没有听少奇同志讲过这个片子是爱国主义的。少奇同志肯定没有讲过。我相信毛主席,毛主席总会调查清楚的。”

没问几句,造反派要我穿上出访印尼时穿的衣服,以便拉到外面去斗。一开始我还天真,反复和他们讲道理。我认为中央只是同意我来检查,我检查可以,为什么要穿那个衣服呢?而且4月初的北京还挺冷,那些绸子衣服是夏衣,穿上太凉。哪知造反派根本不跟你讲道理,上来几个人强行给我穿上旗袍,还在我的脖子上套上一串乒乓球,说这是项链。我向他们抗议:“你们这是武斗,违反毛主席指示。”可他们根本不管。

造反派又七嘴八舌地问我这样那样的问题,我尽可能据实回答。那时《红旗》杂志刚发表一篇文章,说清华大学工作组推行了“打击一大片,保护一小撮”的资产阶级反动路线。于是造反派反复逼我,要我对这篇文章表态。我说:“这篇文章就是有很大的片面性。”

这下子可惹火造反派了,大吵大嚷起来,威胁说要把我的话记录在案,今后算总账。我也顾不得许多了,大声说:“记就记,我说的,怕什么!‘怀疑一切’肯定不是工作组搞的,更不是刘少奇搞的。我没有‘怀疑一切’这个思想,刘少奇也没有这个思想。”他们没有办法,只好大骂我是反动的资产阶级分子。我顶他们说:“我不是反动的资产阶级分子,我是共产党员。”“如果你们摆事实讲道理,就让我把话说完。毛主席说:好话,坏话,反对的话,都要听,要让人把话讲完。你们要是不摆事实讲道理,那我就不讲了,你们斗吧!”

造反派将我拉到大操场。中央通知我是来检查,可会场上完全是批斗,自始至终不让我讲一句话。整个场面极为混乱,吵吵嚷嚷的,我什么也没听清。我在批斗会上看到,彭真、薄一波、陆定一、蒋南翔同志等好多老干部老同志,也被造反派押在台子上陪斗,心里难过极了。批斗会后,造反派将我押回房间里,又审问了两次。

周总理为保护我的安全,派了一位秘书与我同去,晚7时陪我一起回中南海。

回家后,我对少奇同志讲了批斗会的情况。当少奇同志听说那么多老同志同时陪斗,忧心忡忡,心里很不好受,晚饭一点也没吃。

家人亲友惨遭株连

4月15日和20日,我抱着一线希望,先后给毛主席写了两封信。我在信中叙述了参加清华大学工作组和4月10日批斗大会的情况,对造反派的种种污蔑作了申辩。对所遭受的一切,我不服气地说:“我决不是坏人,刘少奇也决不会是假革命或反革命。”信送上去以后,没有得到任何回音。毛主席有没有看到就不知道了。

6月初,为少奇同志做饭的厨师郝苗同志被秘密逮捕。后来,另一名厨师也被勒令离开。这样一来,身边工作人员更不敢对我们留情。

自从少奇受到批判以后,我们的儿女、甚至我们的亲戚无辜受到株连。一直和我们住在一起的我那已经年迈的母亲,最早被迫搬出中南海。我时时牵挂她,却无法见面。

直到平平也被关入看守所,平平发现看守所里放风倒便盆时,别的监舍的人都跑得很快,唯独旁边一间的人动作特别慢,听上去步履蹒跚像个老人,但又什么也看不见。有一次她趴在地下,从门下面的缝隙里往那里看,看见一双小脚,终于认出那是外婆的脚。于是,在下一次放风的时候,她等外婆倒完便盆回来,就哭着大喊“外婆!外婆!”只听见“咣当”一声,一只便盆掉在了地上。

这是平平和外婆的最后一点联系。从此,平平再也没有听到外婆的任何动静,不知被带到什么地方去了。原来,外婆被转到秦城监狱,1971年10月摔了一跤后病重,1972年7月15日因脑血栓发作去世。在外婆被抓以前,平平曾去北长街看过她。外婆交给平平一个存折,让平平帮助去取点钱。谁知钱还没取回来,外婆就被抓走了。平平一想起这事就特别难受。

我们的儿女受我们牵连,日子越来越不好过。我不得不时时为儿女们的遭遇和前途感到揪心。少奇也一样。特别是我们的小女儿小小,那时只有6岁。

一天,我实在忍不住,对少奇说:“如果咱们被捕了,能不能跟他们提提,让我把小小带到监狱里去?”少奇说:“这怎么可能?”我说:“不是有许多先烈都把孩子带到国民党的监狱里去吗?”少奇说:“那是在监狱里边生的。”

带走不行,不带走吧我们又照看不了她,我一时没了主意,问少奇:“那该怎么办呢?”他沉思了一会儿说:“托给阿姨吧。”少奇想了想又叮嘱我:“要记住小小的特征,将来一定要把她找回来。”

这是一个多么痛苦的决定啊!但又有什么办法呢?我的心像刀割一样难受,泪水夺眶而出。赵淑君阿姨是1958年经组织选调到我们家的,多年来为我们家看小孩,任劳任怨,帮了我们很大忙,实际上已经成为我们家的一员。也只有把小小托给她了。我含泪找出两张少奇和我的照片,到后院去找赵阿姨和小小。她们已经上床准备睡觉了。我强忍痛楚,向阿姨讲了少奇的决定。当我把照片交给她的时候,眼泪再也止不住,哗哗直流,泣不成声地说:“老赵,小小就托付给您了,无论如何要把她带大。今后,你和小小在一起,可要吃大苦了……”我紧紧地抱住小小,失声痛哭……

奇在开封含冤去世

7月中旬,造反派围攻中南海。建工学院造反派勒令少奇写出检查。少奇写完交出后,又马上要回来,在第三部分的开头加了一句:“在毛主席不在北京时,是毛主席党中央委托我主持中央日常工作的。”

7月18日一早,孩子们急急慌慌跑来告诉我们,听说今天晚上要在中南海里开批斗少奇和我的大会。我预感到这次批斗非同一般,有可能是生离死别。一场大的考验又要来了。我和少奇在一起,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我只哽咽着说了一句“这回真要和你分别了”,便再也说不出话来……

离批斗会的时刻愈来愈临近了。我们默默地做准备。少奇为我取出衣服用品,帮助我整理。自从我和少奇结婚以来,他整天忙于工作,生活上历来都是我照顾他。这一次是他唯一一次为我收拾东西,帮我做生活上的事。预定的时间就要到了,我们静静地坐着,等待来人带我们走。少奇平时不爱说笑,这回他说了一句:“倒像是等着上花轿的样子。”在这样严峻的关头,他仍是坦然和乐观的。他的神情感染了我,我也不由得笑了。

不一会,造反派进来了,大声命令我先跟他们走。我连忙站起来,少奇同志也站起身,上来和我紧紧握手。我们四目相对,充满关切。这时少奇轻轻对我说:“好在历史是人民写的。”

我走后不一会儿,少奇也被拉走了。后来知道,这次批斗是江青、陈伯达、康生乘毛主席、周总理不在北京之机,直接策划的。具体组织实施的人是戚本禹。他们组织了几批造反派,在批斗少奇和我的同时,也分别批斗了小平、卓琳同志和陶铸、曾志同志。

1967年11月27日,我被押送秦城监狱,监号是67130。

我在秦城监狱12年,绝大部分时间枯坐牢房无所事事,漫长难熬。没事时,就老琢磨墙上不知什么人留下的字,猜想以前关在这里的是什么人,当然是不得要领。没事还老盼望提审,因为提审可以有机会说话。

1969年10月17日,少奇在重病中被送到河南开封。11月12日,少奇在开封含冤去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