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日报-人民网 “碑”说(读书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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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碑”说(读书管见)

曾敏之《 人民日报 》( 2010年09月07日   20 版)

  电影导演谢晋生前发过警语:“金杯银杯,不如口碑”。以谢晋所导的作品而论,少见能获得金杯银杯,但他不重视这些过眼云烟般的荣誉,而只忠实于历史、艺术,执着于良知。他充满自信,坚定认为“流行称道于众人之口”是比什么“杯”都宝贵的。

  从口碑观可知谢晋在文史方面的造诣,因为他对口碑的理念,是表现了精研史籍的。对口碑古来早有论述,宋代《五灯会元》曾说:“劝君不用镌顽石,路上行人口似碑”。白居易更以形象语言说道:“草萤有耀终非火,荷露虽团岂是珠”。经得起“口碑载道”的,无需重刊刻于碑记上,自有流传于人口的价值,否则即便盛文雕铭,也会如白居易所比喻的:萤火终究不是火光,叶上滴露也无法替代真珠。

  然而,树碑立传又是古来不曾断绝的传统。无论是记人事、记史迹……总有不可磨灭的意义。实体碑的名称与形式多种多样,有纪功碑、英雄碑、党籍碑、里程碑、三绝碑、忧乐碑……其中以墓碑最为常见。

  古人非常重视碑文。《晋书·羊祜传》说羊祜是西晋时代著名的军事家,屡立战功,一度总督荆州,镇襄阳,喜欢登山临水。有一次偕幕僚登岘山,于宴饮流连光景之际,忽然感触兴怀,向幕僚发出人生有限,不能垂名后世的遗憾,由是悲从中来。后来杜预继羊祜任荆州都督,特为羊祜立“堕泪碑”于岘山上,以表羊祜英名。再后来唐代诗人孟浩然游岘山,又以五言律诗纪其事——“人事有代谢,往来成古今。江山留胜迹,我辈复登临。水落鱼梁浅,天寒梦泽深。羊公碑尚在,读罢泪沾襟”。

  为羊祜立碑的杜预,亦有感于身后名声会被世人忘记,于是为自己树立碑记两块,一块埋于岘山之下,一块埋于陵谷之中,可见用心之良苦。

  此外,有几种碑属于后人崇念性质,比如忧乐碑与英雄碑。

  忧乐碑是纪念北宋政治家范仲淹的,因为他写的《岳阳楼记》中提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抒写了对国家、对人民的感情,对后世起到无穷的激励作用,成为千秋佳话,过去台湾就按忧乐两义建立了忧乐碑,详叙范仲淹的功绩。至于英雄碑,远古的不说,单以新中国诞生后竖立于天安门广场的英雄纪念碑,就是纪念为争取国家独立、民族解放献出生命的无数先烈,以志永垂不朽,这座英雄碑,可说永远受到人民的崇敬。

  历史浩瀚,记载昔人昔事的碑文数不胜数,不必尽述。值得注意的是有所谓谀墓碑,这是弄虚作假以蒙骗手段欺世盗名。有一位史家赵逸在《洛阳伽蓝记》中曾概括弄虚作假的碑文,具有八股的内容,他说:“生时中庸之人耳,及其死后,碑文墓志莫不穷天地之大德,尽生民之能事……所谓生为盗跖,死为夷齐,妄言伤正,华字损实。”

  谀墓碑是层出不穷的,虽历受诟病,却难以绝迹。被誉为“文起八代之衰”的韩愈,就曾为他人撰写谀墓碑文以敛财致富。他的诗友张籍讥讽他赚的是“死人钱”,可见谀墓碑之文风由来已久。如今呢?聪明之辈改变了形式与内容,一些人以抄袭、剽窃欺世盗名,获取名利,不惜败坏道德。虽屡被传媒、网络揭发,但却未见受到严厉的惩罚,中国的人文精神怎能不令人忧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