鹃啼廋

一、初遇

雨还在下。

妍美慢慢睁开眼，头很痛，视线也还模糊。

现在好像并不是在家，可林风正在对面看着自己。总算他还有点良心，知道去找自己，还陪了一晚上。想到这，就对着他一笑。

可林风呆了一呆还是没有动。哼，明知道自己醒了还不过来问候一下，死要面子！看你装到什么时候！妍美揉了揉眼也去看着林风。

林风依然不动，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

看什么看，现在发现我有多漂亮了！妍美使劲睁了睁眼，瞪了过去。终于看清楚了，妍美慌里慌张的在一旁找到自己那又大又旧的厚眼镜，一把带上。

对面的并不是林风，却实在长得很像！

昨天又跟他吵了一架。林风再次消失不见，按照以往，要几天后才会出现。天开始下雨，自己一赌气，也不再像以前等在家里，出来找了家酒吧就钻了进去。喝了也不知道多少，就看到林风走进来坐在自己旁边，看了看却不理自己。于是就又对着他一阵埋怨，说着说着自己就醉了过去，醒来就到了这里。

“你…你是谁？这是什么地方？”妍美使劲把头发弄乱。

对面显得有些失望，却明显更有兴趣。

“喂，小姐！明明是你自己非要缠着我，还被你骂一顿。我好不容易出去放松一下，没想到还要听你唠叨，流年不利啊！幸亏你遇到的是我这样的好人，看那么晚了就你一个女人才把你带回家。要是遇到别人，说不定…哼！”

“那你怎么不直接把我送回家？”

“大姐！那是需要地址滴！我是个有道德、有理想的人，又怎么会趁人之危对你动手动脚的去搜你身呢！”

“就…就算是这样，那你也不用说的那么难听吧！”

“什么叫难听，那是实话！你不要欺负我老实就对我这么横！别忘了我刚帮了你一把，我也不要什么回报了，就请我吃顿饭吧！吃什么好呢？吃得太便宜好像对不起你请我吃饭的诚意，我就勉强一下跟你随便到家上点档次的酒店去吧！哎，说你呢，别装听不见，你还没谢谢我呢！”

“哦，谢谢。”

“这声谢谢怎么听着还没你请我吃饭有诚意啊！算了，看在美女的份上！嘿嘿，你审美是不是有问题啊，别人都往漂亮了打扮，你非得把自己搞那么丑。要不是我要给你擦脸把你眼镜摘掉还真看不出来！”

“跟你没关系！我要走了！”

“嗯，这句话本来是对的。可我帮了你，发现了这事儿，我就是想知道！你不说就算了，我自己去搞清楚。哎！哎！哎！你别急着走，天还没全亮，雨又那么大，等会吧！”

“我谢谢你在我喝醉时照顾我，但以后我们就没任何关系了。等一会雨一小我马上就走！”

“这就对了嘛！非得板着张脸。真不知道你在那个林风面前是个什么样子！难怪吵架，某些人真是奇怪啊！哈哈！”

“你怎么知道的？”

“嘿嘿，某些人还没等我问就自己告诉我了。难道我真有这么大的魅力，以前怎么没发现？”

“无耻也不是这个样子的！”

“既然你都醒了，我们又谈的这么愉快，你不妨把你们的事告诉我，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你看我这么真诚应该姓相信我的！”

妍美不再说话，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唉！真没意思！我先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叶楚，叶子的叶，楚楚动人的楚，怎么样？比你那妍美好听吧？不要用沉默表示抗议，抗议是没用的！唉呀！这样真的好无聊！你都不说话！”

叶楚也不再说话，看着窗外发呆。

“好了，雨小了，你也该走了。等一下，我给你拿把伞。”

叶楚打开门把妍美送了出去，还带着好奇的笑。

“谢谢！”

“你真是一个有意思的人，可惜你现在要走了。不过没关系，反正我跟你那么熟，我以后再去找你。记得你欠我一顿饭，我会打你电话的！嘿嘿！”

妍美头也没回，打开伞直接走进了雨中，脑子里想着一种向往，那是刚才在桌子上看到的一首熟悉的小诗：

我想静静的睡下，

和着月的纱。

轻纱遮住了我的面颊，

凝成丝丝梦话。

我想睡在月光下，

和着月的纱。

轻纱拂过了我的头发，

带走声声咿呀。

二、寻找那个声音

我叫林风，不知道是谁起了这个名字，从我记事起就这么叫，我是个孤儿。

十岁之前我一直在流浪。后来我在一间客栈的角落饥肠辘辘地使劲地去瞪一匹吃得正欢的马，这匹马的主人后来成了我师傅。

我是师傅的大弟子，我很奇怪他为什么突然就收下了我，而在之前拒绝了那么多人。师傅的武功不是并很高，他说自己年轻时急于速成，耽误了后来的修行。他第一次看到我时看到了渴望，有渴望才能练成一流的武功。但他眼里看得最清楚是我的忍耐，能克制住自己才能适可而止，收放自如，才能练成最上乘的功夫。他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就教我走出这个影子，因为我有些东西不在影子里，不该属于那儿。

师傅带我回到木云山，见到了师娘和后来的二师弟。二师弟是师傅的儿子，叫作从执，很聪明，却有点木讷。师傅说他太善于守而拙于攻，等着别人犯错终不能掌握主动，再也不会超越别人。从执右手臂有一点一点的胎记，就像一滴滴的血，有时会痛。他经常呆在一边看我练功，也不说话，有时会笑，笑的很好看。

我爱这木云山的景色，幽深静谧！木云山并不是很高，前山较缓，被密集地丛林层层遮掩，风雾起时，宛在仙境。而后山却是陡峭地悬崖，视野开阔，可以眺望远山。山间有一条小溪，清澈曲折，流向山下的河流，增添着山林的生气。

两年后有一天，师傅从外面回来，身后跟着的一个小女孩，成了我的小师妹。师傅只收了我们三个徒弟，却教了不少人武功。因为他素有侠名，很多人会来求师。师傅从来不承认他们是自己的徒弟，他们却自愿的留在了木云山做下人。小师妹很乖，每个人都很喜欢她，我也是！因为她会一天到晚跟在我后面叫我大师兄！我带着她犯了不少错，挨了不少板子，可她总也改不过来，一直跟着我，从执却一直的跟着她。

我练功时总是很认真，而忘了旁边有两个人在看。师傅对我功夫的长进很满意，说我已经超越了他自己，说到这时常会欣慰的呵呵笑。

在我二十岁生日的那天，师傅收下我的那天成了我的生日，庆祝之后我突然感到很孤独。我想我的生活应该发生点什么别的事情，而不只按师傅的路去走。可是我不会离开，我在这里是所有人的希望和骄傲。他们的自豪让我有些茫然，茫然的不想让他们失望。

小师妹出落的很美，已经有很多年轻人背着她窃窃私语，每天听到的赞美并不比我少。她现在长大了，说话却少了，学的跟从执一样。我有时觉得她和我一样，因为没人时她会对着空山发愁。但见到我时就会一直的笑，笑的那么灿烂，却让我觉得怜惜。从执这时会一起笑，然后沉默。我一直很喜欢这个师弟，他很认真地听你倾诉，有时我会说给他一些心事。我的不愿离开，主要因着他们两个。

如果你每天听着同样的赞美，看到同样的人，做着同样的表情，也许会感到厌烦，可是我没有，我长于这里。虽然是同样的赞美，却每一句都很真挚；虽然是同样的人，却让每个人都因你快乐；虽然是同样的表情，却会得到让人温暖的回应，所以我满足，满足的有些惭愧。但我还是会寂寞，没人看得到我的心里。穿梭在他们的身旁，却觉得离他们有些遥远。

我不再练功，每天在崖前的巨石上坐着睡觉。师傅有时会过来看一眼，说我现在武功的长进需要顿悟，不让人来打扰。大家都释然，只有从执和小师妹依旧忧虑，就经常的在下面陪着。

有一天我刚要睡着，忽然听到一个声音。

“你在上面做什么？下来陪我说会话吧。我一个人有点孤单！”

我也觉得孤单，从没有一个声音让我觉得如此亲切，我发狂的去寻找，好像那就是我的生命，再没有什么更重要！

我什么也没找到，却把从执和小师妹吓了一跳。他们就在下面，什么也没有听到，也没看到有什么人经过。我一下子呆掉，从执的沉默如此之近，而小师妹的问话如此之远。

我每天很早就去石上睡觉，一直到很晚，却再也听不到那个声音。我也不再说话，失魂落魄，谁也不理。

当我快要疯掉时，我梦到了神祗。

神说如果我坚持去寻找，他可以帮我。但要在这里留下一座石像或者这个世界的记忆来替代我的离开。如果我想要回来，只有将我最爱的人伤心的眼泪涂在双眼！真相就在眼泪之中！

我要找到那个声音！

三、我要等待

我叫向秋，不知道自己来自哪里。师傅说我受了惊吓，忘记了以前的痛苦。这些东西还是不要想起为好，我很胆小。

师傅在路旁的草堆发现了缩在那里的我，好像一点风吹草动都要把我惊碎！他说他看到这个小女孩就像看到了自己的小女儿，只看了一眼就再也不忍心。

师傅带我去学艺，学成了就可以保护自己。我见到了以后生命中最重要的几个人。

师娘是一个多愁善感的人。她在后山建了建了一间茅屋，有时会住在里面。然而她跟师傅依然恩爱，只不过她的忧愁在所难免。师娘很喜欢我，教我抚琴，有时会少有的带我到山上去玩，欢笑的逗我。

“向秋这么漂亮，长大了嫁给我们从执好不好？”

我羞的不说话，从执也只低着头看地。从执的确是一个好的兄长，虽然不说话，却比谁都宠着我。他会寸步不离的守着我，好像怕我突然就飞掉不见。他是我最信任的人。

大师兄是我最依靠的人，我在意他的一切。八年前我刚来的那个黄昏，夕阳照得有些恍惚。大师兄在落日的余晖里走过来对我微笑，那笑容一下子将我包围，让我有莫名的欣喜，好象有什么东西失而复得。我时不时会担心再见不到这笑容，就努力去抓住。大师兄每天认真地练功，很快就超越了师傅，所有人都很骄傲。我每天想到就会很开心，因为我跟在这进步的每一天见证。大师兄在大家的推崇中显得有些羞涩，有时只笑笑不说话，让我感到他有一种孤独。我想要走进这份孤独，可大师兄总是小心的收起，不轻易让人发觉。他会笑我们两个跟班闷葫芦，从执依旧沉默，而我只看着他笑。我一直的笑，希望大师兄不再把伤心揭起。

大师兄二十岁了，突然不再练功，每天坐在石上沉思。师傅说这是在领悟，我却不由的担心。我也每天陪在石下，从执跟在一旁，揣测大师兄在想些什么。我坐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两个人身旁，同样的不说话，感到深深的孤独。不知道他们会不会也是同样的感受！我什么也不知道，我对自己恼怒，我什么也做不了！我只希望从执开口说些话，大师兄跳下来告诉我在想些什么！我在心里对着天空呐喊！

大师兄果然跳了下来，可他什么也没告诉我，只问了一个问题。

“你们有没有听到一个声音？”

我们茫然！

大师兄山上山下去寻找，探听当时经过的路人，询问每一个樵夫，一无所获！失望之后，是无言的落寞，在石上的时间也更长久。

我和从执始终坐在石下，虽然有着各自的孤独，可看着天际，那些雄壮，那些遥远，我们感到渺小，我们相互依靠，我们是世上最亲的人。

三个人沉默的坐在山崖，在这个寂廖的春天，时不时会有杜鹃啼过，愁绪就如晨雾弥漫。

大师兄不见了，只留下一尊石像。我在石下对着石像伤心的哭泣，就像一种宿命，终究还是失去了！我听着杜鹃声远去，悲痛欲绝！从执不再跟着我，他要去找大师兄的踪迹。他悄悄地离去，谁也没有告诉，可是我明白，他要带他回来！

我求师傅让人在石旁建了一间小屋，搬去陪在那里。师娘经常来看一下，三个孩子的任性，折磨的她更加憔悴。师娘也不说什么，就把我拥在怀里，这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女儿和方式了。师傅每天不停的叹气，说由他们去吧，自己终究还是老了！

我流干了眼泪，再哭时就泣出血，我的视线开始模糊。

我看到了神明！

他说大师兄在一个从执不可能到达的世界，去寻找他的宿缘。如果我要去，他可以帮我。

我感到一种破碎痛彻心扉，原来就算人还在，大师兄也已不属于这里，他有自己的情缘要去找寻。

不！我要等待！找到他又能怎样？

他找不到自己的所属，终究是要回来的！

我经常的在月明的夜晚弹奏，唱起师娘教过的一首曲子:

  寒枝无处，春晓深飞去，几番啼血归晚树，正是伤心薄暮。

  月冷忧愁滋味，惊残多少梦回，最难消受寂寞，哀到瘦时为谁。

我要等待！

四、只是属于你

我是妍美，有时候我会很庆幸知道自己叫作妍美。妈妈很漂亮，可她一生抑郁，屡遭欺骗，临终前都没有告诉我父亲是谁，只让我记得我是妍美，不是任何人的附属，是要为自己活着的！

我掩藏了自己的容颜，戴起厚厚的眼镜，做着糟糕的发型，穿着朴素的衣服，低调的过着。我很漂亮，没有人知道！

没人的时候，有时我会精心的妆扮自己，对着镜中清丽的人儿出神，不知道这付容颜到底是为了谁！我感到孤独！

一个人瞎逛，一个人看天上的星星，一个人拨弄着遥控器。我没有什么朋友，我在等着谁来发现我。

我已经习惯日复一日的生活，我有我自己的孤傲，有点冷漠，却在心里轻轻的唱。我把这些歌唱写在自己的博客，没有人知道我是谁，也少有人欣赏，但毕竟还是有人的。

月光下的梦呓每天都会来看一下，发些感慨。他有一个睡在月光下的令人向往的签名，在日志里抒发自己的幻想。他觉得自己并不适合这个时代，想要回到古时候，过着那些文人墨客的生活。他说他无意中看到“若清秋”这个名字时，还以为我和他有着一样的情怀，是很欣慰的！他看到我小心翼翼的生活，看到我作出的戒备和不信任，看到我孤独的烦闷，看到我的等待，有些失望，却依然常至，说是惺惺相惜，可遇而不可求。我们成了朋友，不知道对方是谁！奇怪的安全感！

我遇到了林风。

那天突然很烦闷，到楼顶去透透气，就看到林风忧郁的坐在楼檐上。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正想些什么，眼神有些迷茫。

我忽然感到熟悉，就好像我已等了他几生几世！一股莫名的情愫在心里涌动，有些想哭又努力的克制，固执的在心里告诉自己我又不知道他是谁，为什么要哭？望着他的伤感，有些亲切，想着说不定这个人会理解我！

“你在上面做什么？下来陪我说会话吧。我一个人有点孤单！”我说道。

他忽然很吃惊，夹杂着巨大的喜悦，瞪大了眼睛不敢相信，慢慢的把头转过来看我。

我奇怪着他的反应，少有的笑了笑。

当他看到我，却转为令一种惊讶，好像耗尽了他一辈子的吃惊！

他显然的不可置信，喃喃的问道:“小…小师妹，你怎么会在这？你…你来找我了？”

“你好像认错了人吧！我叫妍美。”

“不是？嗯！不会的！小师妹不会穿成这样，明显不是这个声音，又怎么会不认识我？”他在自言自语，“可是，你刚才说什么？你…你能不能再说一遍！”

“我说你坐在上面干什么？可不可以下来陪我说会话。我一个人太孤单了！怎么了？”我居然很听话的又说了一遍。

“真的是你？我已经找了你整整一年！每天早上起来耳边响起的都是你的声音，让我一直坚持到现在。多少次我在梦里找到了你，醒来时总在流泪，再慢慢地由欣喜变成悲伤。再找不到你，我就快要疯掉了吧！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开心！我相信是上天安排了我们的缘份，让我在相隔那么多时间和空间的地方都听到你的声音！我是林风，从遥远的地方来，只为了找你！具体我以后会告诉你。妍美！妍美！让我先把这个名字刻在心里！可是…可是，你长得真像小师妹啊！”

我就这样被幸福砸中，虽然有些唐突！

他说他为了找到我已经记不起回去的路。他找的那么辛苦，现在好不容易找到了，又怎么会让我伤心的流泪，他说自己是注定回不去了！不过既然有了我，又何须回去！

我等到了一直在等的那个人！如此长久的等待和孤独，我倾出所有的爱意，把最美的一面展现在林风面前。就像一把火，烧得神志不清，有时都感觉不到自己。

我依然在外人面前保持着旧时的装扮，只在对着林风时收拾好自己的容颜，穿着简单合适的衣服。我扑在他怀里说:“我的美只是属于你的！”

这时，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就一直的笑着！

五、几欲别去

我是叶楚，已经记不起离家有多少年，或许是我不想记起！

我不属于这里，所以很痛苦。可我毕竟属于我的家人，他们曾是我的整个世界，我不想他们看到我的痛苦。

或许是上辈子太老实，今生的我就算苦楚也固执的笑着，玩味的笑，故意的玩世不恭。

时常想回到古时。听着清新的民谣，我几欲别去，奔向迷雾的森林，飞翔在他人看不到的天空。那里有我的自由，不想别人打扰。

说不上现实的厌恶，但我几欲别去，木然的站在人群之外，我心随之茫茫。倾慕飘逸的李太白，一生洒脱，诗如其人，称为谪仙。梦想与之同游，不辞辛苦的迷失在白云深处。几欲别去，不知何故，只是想离开一下，只是向着心中的安宁。

月光如水，清清凉凉，衬在如洗的天空，让我几欲别去，去寻月中的桂子，去领略嫦娥的倾城；清风拂过，把酒相迎，感叹几声良辰，让我几欲别去，去找几千年诗人的喟叹，去追逐飘扬飞散的蒲公英花儿。

我的博客有一个睡在月光下的签名，那是我向往的梦境。经常我在网上闲逛，看看别人的生活，有一种偷窥的感觉。

我看到一个叫作“若清秋”的博客，她有着这样的一个介绍:

晓寒未去

我的心本是向着清秋的

逝去

仿佛就是了一切

我不会去寻找

就放任迷失

迷失在幽居的落叶

飘摇进北雁的风里

去看秋天寂郁的水

映着远远的天

承载着一池的叶子

浸湿了残霜的寒意

我也就立在了秋日深旷的孤独

抛出秋虫的叹息

那种清冷寂寞忽然就触动了我，让我想要去抚慰。她把自己的孤独写得很朦胧，始终不肯道破。我就经常的去探访，说些没有说出口的话。也只有在这里，我才有一丝的慰藉。

可这一年多，我再也没见过她！只记得上一次她很开心的告别了孤独，也告别了我的生活。我依然每天记录自己，却不知道是为了谁。

我在失落里平淡的继续，这种平淡在静寂无声的夜里总让我更清晰的听到心里的挣扎，痛得辗转反侧，不能成眠。

她说她曾长久的等待，我也每天去附近的酒吧，看能等到什么！我不知道她何时在我生命里留下了这么深的印记，当我发现时，她早已走开！才明白最开始的无意相遇是唯一没有被掩藏的东西，所以之后反复的去寻找。寻找时，那种真实就慢慢的为她所替代。

在一个雨天我遇到一个女人，我到时她已经喝醉。她好像刚和男朋友吵了架，却把我错认了他，对我一通埋怨。一开始我以为她是一个品味很差的人，因为她的打扮实在让人不敢恭维。慢慢我发现她真的很漂亮，却自己故意作出这个样子。等她讲完了，我也大致了解了她的种种生活。我感到一种熟悉，却想不清楚到底是什么。鬼使神差的把她带回了家，在一旁看她睡了一夜。

我看着她出神。这个奇怪的女孩子，有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偏执。她掩去了自己的秀美，以一种不入流的随意示人，只把所有一切留给了自己的爱人却不顾结果。对于有着这种偏执的人，我一向是怀着敬意的。他们那些独自前行的坚持和倾其所有不计后果的付出与勇气，是我不曾有过的。有人说我也是一个固执的怪人，我觉得自己在逃避，从来没有坚持过什么！

天快亮时她醒了，还把我当成自己的男朋友，迷糊中对我笑了笑。我一时怔住，迷失在那美丽笑容中最深沉的爱意！

她终而弄清了状况，我有些失落，却仍装出无所谓的样子调侃。刚开始她有些戒备，后来大家都不说话，竟变得从容，似乎料定我不会做出什么。

雨还没停她就要走，我强给自己赚了一顿饭，她也没说什么，径直走了。

我一直地想她，不可遏制！我甚至恨自己不争气，为什么要这样的去想一个人！

我要去找她！

六、我来这里为了什么？

神带我到了一个陌生的世界。

这里充斥着喧嚣，人们的行为肆意、冷漠！神给予了我存活于这里的全部，我却不知道何从融入！

一年多的时间，我好象是站在高山之上冷眼瞧着这人世，慢慢的下山来，慢慢的习惯。我为之而来的那个声音，有时竟不敢去想。而那些对在木云山有向秋和从执跟随的日子的怀念，也刻意的躲避。我固执的不肯去想为了什么，要到哪里，只一直的往前走。我都没有勇气去怀疑当初的选择，只知道有那么一个声音，是我所要寻找的。找到了，就能拨开眼前的迷雾，看清我走过的路上是为谁作过最长久的滞留！

我象个流浪汉似的生活，坐在路口的嘈杂中等待一个声音。那声音在我耳边不停的回响，有时就恍惚的以为是她的孤独引她寻到了我低头看着的那方青石路面。些许的麻木中生出的欣喜，总会有些不知所措吧！

我喜欢上了坐在高高的地方眺望，不同于木云山的崖石，那里被辽远吞没，这里只有疏远相隔。在这林立的高楼之上，不时会有寥寥的鸽子飞过，也只在这时有些许的亲切。

神毕竟是帮了我。当我再一次的坐在高高的屋檐，单纯的去看，什么也不愿想，忽然就有一个声音:“你在上面做什么？下来陪我说会话。我一个人太孤单了！”

我在心里嘲笑自己，又不自主的去想这个声音，可我转过头，真的看到一个人站在那儿。

我想我再也不会这么吃惊，我看到小师妹站在我面前，重复着那个声音！虽然用装扮掩饰了自己，我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我们是世上最亲的人！她好象很烦躁，又好象不认得我。吃惊过后，我就发现自己认错了人。这不是小师妹，虽然的确相似！她们有着不同的眼神和神韵，她说她叫妍美。

我突然觉得疲惫，这一场不顾一切的寻找，就这么结束了么？巨大的喜悦让我来不及去想眼前的女子为什么在初次的相见就敞开心扉容纳了自己。

我们甜蜜在彼此的新奇。妍美说我竟然相隔时空的听到我们初见的话语并寻觅而来，坚信我是她命中的注定，经历了那么长的等待之后，倾其所有的投入了这场爱恋。她的确是个奇怪的孩子，这样疯狂的掩去自己的美丽，甘愿的承受孤独，把自己的青春年华交付了不知结果的等待！这样的坚持教我敬佩，而完全的拥有一个女人只属于你的的美丽，又有谁会不觉得幸福？就象燃着了一把火，轰轰烈烈，烧成了灰，就再也不分彼此！

时间有时会冲淡一切，有时会改变一切，也是在这时人慢慢地认知自己，明白自己的所求。

终日对着一个曾天天出现在眼前的面孔，却说着不同的话，做着不同的事，这是一种奇怪的感觉。看着妍美，总让我想起小师妹，想起她的笑，真的好像！我陷入了一种挣扎！

强迫自己不去想小师妹，因为我身边的是妍美，一个奇怪而执着的女子。好多次我忍不住的怀疑我来这里为了什么！为了证实当时并非一时冲动？自己那么辛苦的寻找，不想白费了努力，承认一开始的错误？难道说在最初的找寻我就已经后悔，而今的欢乐幸福只是一种安慰和对妍美的负责？

人总在决心后有一定的犹疑，而这些犹疑往往是正在寻找借口。人也会有一种他自己的不为人发觉的方式向自己证实自己的价值，当价值破碎时，就探寻其他的方式。

我们开始吵架，吵完我就找一个地方去思考我自己，醒来时就回去，就越来越心痛！

巨大的矛盾将我挤压在记忆的辽阔草原上，那么的空旷，我却无处可躲。就象一抬头总会看到天空般不可避免，就算闭上了眼睛，也会在心里承认千万里之上毕竟存在着那么一块天空，始终不曾更改。

我来这里到底为了什么？我要去木云山看看，很久没有回去了，也不知道在现在是个什么摸样！

七、我依然选择守候

是我，从执！我不太爱说话，我已经习惯了在一旁注视。

这么些年，我把这种注视视作一种守护，守护我身边的每一个人。我总在心里为他们祈祷，期待他们的笑容。我活的小心翼翼，为每个人的烦恼而忧心。

我和小师妹是大师兄的跟班。他是我们的偶像，有时我却会感到怜悯！我们是世上最亲的人，却不是最知心的人！可以为对方抛下一切，却每每在靠近时觉察大师兄的心已高高的飞扬，到我去不了的地方。他的身上萦绕一种孤独，我也很孤独，可我已习惯，那是一种静享，而大师兄是那种高处的飘荡，无处着力，没有归宿和认同！所以我感到大师兄的可怜，我的归宿在于小师妹！

父亲带她回山时，当她走过山门，我正对着夕阳眺望。一转头，我就再也没有移开视线。臂上的胎记有什么在涌动，有些发烫，烫到心里的痛楚！

其实我更多的是在跟着小师妹，陪着她四处走，默默的守着她，寻找大师兄的踪迹。有时我们三个都不说话，却总在这时才感到平时无法企及的贴近！或许孤独是一种共鸣，不管是哪一种，都在期盼会有一个人来了解。而这个人并不会轻易就找到，那是一种奇怪的缘份，只在心的最里面承认。

我虽在心里希冀小师妹的了解，却从未向她诉说什么，我隐隐的感到这了解并不属于我。这是我独特沉默于这世上最大的悲哀，却在悲哀里为了别人而活！

突然有一段时间大师兄不再练剑，我和小师妹每天陪他坐在后山的崖前。他在石上，我们在石下，似乎在久远的时节就曾有这样的画面，我伴着她抬首看着他的飘忽。我心里会生出一种安详，为这种长久的陪伴，为这陪伴中终究要不甘的不知哪一个的孤独！

这个人是大师兄，他的不甘造就了满山的担忧和小师妹的伤痛欲绝。我开始去寻找，没有和任何人道别，我觉得这是我今生的宿命！

宿命的道路总是漫长，看不清四周，只知道这路的尽头会是怎样的景象。

我找不到大师兄，却看到了神！

神给了我一个梦境，梦中的我们各有各的坚持。我默然，慢慢走回山去。

不知道该如何开口，虽然明白了一切，却徒自茫然。原来宿命未了，寻找之后，需要的是守护！

我一路踢着石子往回走，在石子上寻求着安慰。当它向前滚去，不知道自己踢走的是烦恼还是记忆。我固执的踢着同一颗石子，循着它回我此生最为重要的地方。这似乎是一种强迫，给我面对的勇气。

终于看到了木云山。这里是我的家，是我一直以来的寄托，可我无法把握。我能把握的只有我自己，所以我抬起头走向后山。如果命运是一种必然，我们都有权要求一个解释，解释憧憬的无奈。

小师妹正靠在门边望着天，我不知道她看到了什么，也不知道她能不能看到，因为她的眼神空洞模糊，怕是呆在这小木屋太长时间了，始终没有走出！

我叫了几声小师妹才把她唤回来，突然就流了泪。她艰难的转过头，姿容消瘦，全无神采，这就是命运吗？让人自己就轻易改变了自己。相对于人世的美好，这些悲惨的安排，到底是因着惠及了谁而存在？

她苦苦的笑笑，走过来抓住我的手，喃喃的说道：“回来了！从执回来了！你没找到他，终究是要回来的。你们都不在的这些日子，我都忘记了在想些什么，想起了谁？”

“我…我来告诉你一些事情，这些事，本就是你应该知道的。”

“什么事？”

“我遇到了神！他带我去看了一段前世，关于我们三个的！”

八、追随

我有些迷茫！

难道今生的爱恋纠结也只是前世的一幕垂影？是命运安排了我们的生活，还是我们自己的喜怒哀乐决定了命运？在我固执的追逐而去时，总是忘记了起步迈出时承载了自己的那方土地！它无法呼唤，我也不曾回首，就不会看到我所留下的印记正渐渐渗入地面，消失不见…

从执出外寻找大师兄无果，回到后山低声讲述了一个故事。从他话语我听到了与自己一样的挣扎和坚持，以致于在故事的开始还在望着他的方向出神。我已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可还是喜欢作出凝视的模样，好像那样我的等待不会显得那么长久！一个人的时候，人总会停下来思考，我的等待在思念中模糊，让我分不清到底在等待谁的归来！

从执的声音有些微弱，却断断续续一直讲了下去：“你的前世是一只孤独的杜鹃，每天在林外的青石悲切地鸣啼，寻觅不到自己的同伴。你的孤独凄切到绝望，终于啼出血来，日复一日地滴落石上！而大师兄就是前世的一缕清风，在某一天的清晨吹过了你的耳畔。或许是那一刻的轻柔打动了你，从此你就追随而去。然而风毕竟是追不上的，消失不见地你也只能哀怨的向着风吹去的方向呼喊！在你展翅飞远时，那斑斑血迹却被青石默默装进了心里。那块青石，就是我！”

我怔怔地看着他，想哭却流不下泪来。真的只是一缕风吗？可怜我今生又跟丢了方向！命运真的可笑，给了我两世的情缘，也给了我一样的结果！如果前世的我们感动了诸神，让我们在今生继续，可这种重复到底是感动还是取乐？

“我带着你血的印记来到这个世上，现在终于可以还给你了！这些印记是你逝去的生命，在不经意间随着你的悲啼被挥霍！当我重新拥有了前生的记忆，才明白其实自己一直想要做得也不过是留藏下它们而后返还给你！我把它藏得很深，深到极痛处，这是我唯一曾拥有过地你的东西！我不明白这算不算失去，或许我从来就没有拥有过什么！我只要站得远远地，看着你们，就会一直笑下去吧！”

道道红光在从执的右臂绽放，他挽起袖子，大臂上的胎记渐渐化为点点光芒飘浮在空中渐渐向我笼来。我模糊地视线开始清晰，我虚弱地身体正变得轻盈，我看到了从执在笑着流泪！红光慢慢聚拢，消弥在我的唇边，融进了我的身体。

我闭上双眼，任前世的记忆一幕幕浮现。那斑驳地青石真如从执一般，每天静静地陪伴我的孤零，历经了风雨，从未背离过自己。那些前世无意间刺目地血迹，残忍灼伤了今世的我和两世的他，可我还是无法在今生给予补偿！

睁开眼时，只看到从执摇晃地身影。他在前世一动不动，今生依旧沉默，只是告知了自己的衷情就选择远离。他的寂寞无人问津，而注定有时是一种无能为力的东西！

在梦里我找到了神，告诉她我要去找到大师兄，我要为我两世的凄苦寻求一个答案！我会告诉他我想他，诉说我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爱，用尽所有去抓住我短暂地能把握住他的时光，至少让我知道我曾拥有过！在所有的灿烂繁华落尽以后，我要在那尘埃之上明白我所要的是追随，还是相守？

神问：“你选择石像还是记忆留在这个世上？不管是哪一样，我都会如你所愿。不过如愿后的结果也会因你的选择而不同！”

“我选择记忆！”

“好的！我会给你一个全新的身份、经历和生活。当你遇到他时，你将一无所知！你将重新开始你的情缘，至于会不会如现在这般，谁也不知道，一切都只是你自己的选择！最后，其实不必怨恨，人生的无奈并不全是命运！”

九、命运就是改变

小师妹也消失了，在我回来后的第二天。

爹少不了又在叹气，娘反而有些看开了。她自言自语的劝慰父亲：“这些孩子早已长大，有些事情就应该让他们自己去做。木云山是他们的家，却不是他们的一切！我们只要把门开着，继续过我们的生活，偶尔谈起有他们在家的时候可以笑一下，也不用太多牵挂。无论他们在外面碰成什么样子，我们也无能为力，只让他们知道可以随时回来这里，至少这里的人在一直爱他们，不会像外面那么累。”

我突然觉得无论我们三个最后得到了怎样的结果，终究是愧对二老的！抛开我们的孤独和幽怨，一旁注视的始终是关切的担忧，却常常为我们所忽视！

木云山愈加沉寂，如今只有我一个人在练剑。我常常想起大师兄将剑舞到极致时所带起的风声，突然就明白了他的孤独。每一次灿烂的绽放终需要有人来欣赏，而这个人只是自己想要的人！我仿佛看到小师妹还在场边微微地笑，这笑容拉开了与我的距离，却拉不近大师兄！他们都走了，又只留下我一个人。命运两次将我抛弃在了角落，可相比前世我不该有所怨恨，毕竟在我陪伴的日子里，她多半是在笑的，无论那笑是为谁而起！

山下的城镇传说木云山的大徒弟外出历练，久已失去音讯，江湖上亦未流传这个少年才俊的侠义之名，多半已遭不测。而最小的女徒弟自师兄方走便终日以泪洗面，哭盲了双目，经常坐在崖前痴盼。近两日却也不见了踪影，怕是已经跳崖追随那师兄而去了！

传言很快地蔓延，木云山却依旧平静。每个人不约而同地选择了沉默，失去惯有生活一部分的失落笼罩在山顶，把山间的浮云压得压抑！

我知道小师妹一定是去了另一个世界，在那里她会找到大师兄。可是当初大师兄是为了什么而去，又怎会轻易放弃？他在木云山就不曾给予她太多的关注，她又怎样在那个世界得到她要的答案？

我有时还会去后山，却再也没在崖前远望，这个世上已没有了我要望的人。我去溪前看那潺潺流水，看他们是怎样流逝。他们像过往的时光在我的指间溜去，什么也抓不到！溪水的清凉浸透指尖，我的心会有短暂地安详，让我忘记了前世今生，不知身在何处，只想这样的恍惚能够持续到永远！

水中有零落地石子分布，五彩缤纷，煞是可爱。他们随流水而来，又将随之而去，最终也不知会失散在何方。这些可怜的石子，就这样被外物决定了命运，甚至都无法反抗！

“从执少爷是不是觉得这些石子很可怜？”一个苍老地声音忽然问道。

我的思绪被惊回，转过身来。原来是山下经常来砍柴地一位老樵夫，带着淳朴沧桑地笑容。

“老人家，您怎么知道？”

“呵呵，老朽每天砍柴经过这里，对这里的一切再也熟悉不过。这几天看到从执少爷天天坐在溪边，目光忧郁，面上颇有怜惜之意！这溪水虽是清澈，却也不足为奇，倒是这水底色泽艳丽地石子还可一观。其实这些石子现在看起来光鲜圆润，一开始也只是那溪畔粗糙尖锐地碎石！被溪水慢慢冲刷而下时，又相互地碰击磨擦，日复一日就成了今天的模样！这地方水流很缓，也只能积聚这样小的石子。山下那条河边，沿着往下游走的话，就会看到很多大得多地鹅卵石。这些鹅卵石据说最初就是远处那些高山上巨大地岩石，被湍急地河水冲下，慢慢地破裂消磨，最终铺在下游的河滩。不管哪种，这些石块一直在被冲击碰撞。其实也不用觉得它们可怜，待在原地它们也始终只是一些粗糙地石块，说不定它们本来就是要通过这些磨练来变成如今这润泽地样子！如果是这样，说不定反而会让他们取笑了！”

我的心猛得一震！当命运抛弃了我们时，我们才能真正完全地独自决定自己的命运，因为我们无所依靠！我们的命运就有了无限地可能，而固步自封只导向最坏地那种！

压抑在心中的思念敲击着心房，想要叩开谁的心扉？我的沉默，长久以来又改变了什么？

我要找到小师妹！至少要看到她幸福！

十、永隔

林风又走了！这一次时间要比以往长很多。我的心好恨，难道我倾其所有的爱恋在绚烂之后却是如此地短暂？原以为当寻找遇到了等待会是幸福的开始，一辈子安安乐乐地过下去。但是等待太久，会不会心力憔悴？寻找过长，会不会眼花缭乱？想要真的明白所等何人，所寻何处，又谈何容易？

我明白他的心中有着矛盾，却不知道为何！我看得到他对自己跨越时空的寻找的怀疑，心里很痛！我的爱人，在我的怀里看向别方，我却看不到那个方向！人生总是无情，当我一遍遍地质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够好，最后却发现原来或许他要找的人本就不是自己时，才明白自己真的好傻，傻到几乎抛弃了自己！当疑心介入，天赐良缘终成情孽！

当林风回来时，这段曾经炙热的情感就要有一个终结了吧？他可能背上行囊匆匆地继续他的寻找，或许在一回头的瞬间觉得愧对过一个曾经不顾一切来爱自己的女孩子。而我就站在灰烬之上静静地用回忆埋葬掉自己的青春，从此就不会再爱了吧！可若是他回来告诉我自己错了，祈求我的原谅，以后一心一意地对我，我是否还有力气继续我的爱？

虽然很难过，我却哭不出来。除了妈妈去世我就没有再哭过，再没有多余的泪水。不知道前生我的眼泪都给了谁？每天痛彻心扉的过，神思恍惚，头好痛，麻木地不知道在做些什么，终于昏倒在家里！

醒来时已经在医院，旁边是叶楚和第一次一样地看着我。这个认为自己并不属于这里的“孩子”，待着欣喜和担忧跑去叫医生，让我感到莫名地亲切。我们在网络和现实中偶遇，看到了截然不同的他和包裹住自己的我，实在是一种奇妙地缘份！那天从他家回去以后，他给我打过几次电话来讨自己的“饭债”。实在拗不过答应了跟他去，吃完饭却非得又要自己付钱。但我的坚持没有让他得逞，为此他还颇为埋怨，一定请回来，一来二去也就熟了。我很少与人亲近，不知怎么他却很容易就让我消除了防线。

他在那个午后思虑了很久决定给我打电话，响了半天却没人去接。就在他要挂断时有人拿起话筒有气无力地“喂！”了一声，继而就再也没有说话，只听到听筒落地的声音。他觉得一定发生了什么事，就匆匆忙忙地赶到我家让物业打开房门把我送进了医院。

他用嬉笑遮掩眼中桀骜，却遮不住看向我时那热烈地光芒，而我却不可阻挡地喜欢上与他在一起时亲人般的温馨。我们彼此都不道破，尽量避免着尴尬，我的心情被他逗得却有些好转。

他好像也有了些心事，似乎在决定着什么。有时会我看到他在窗前发愣，貌似寂寥，却在转身时对我微笑。

一天早上，他有些落寞地说是去买早餐。出门不久，林风就走进了病房。

林风明显地憔悴了很多，带着焦急和愧疚。可我看得出那焦急并不全部属于我，于是我突然笑了！终于还是这么一个结果吗？我把我生命中最重要地部分赋予了一场从天而降的短暂相遇，我不知道它为何而来，也不知道它又怎样消逝，却已耗尽了我今生的心力！可我是否后悔，只有再见的那一刹那的眼神知道！

林风取走了我的眼泪。他说他要回去，只有将最爱地人伤心的眼泪涂在双眼。可是他的爱人在另一个世界，他只有回来找我，毕竟他也曾经不顾一切地爱我！虽然不一定有用，但他也要试一试，这是他唯一的机会。他说他回去了木云山，那里早已经没有了他来时的样子，只有一个关于一个女子的传说。那个女子为了突然消失地大师兄而伤心哭泣，终于不堪忍受相思之苦而跳崖自尽。她生前一直守在崖前，望向远方，心中却越来越是失落。从此那个悬崖就被称为“落魂崖”，而那个悬崖也正是他来前每天沉默的地方。他说他觉得那就是他小师妹的事，她为他跳崖，他却因为一时地心动离开了她。直到听说了那个故事，他才恍然原来自己一直爱的其实就在被自己忽视的身边。他说我是一个好女孩，应该有一个更好地人来爱我！他说我跟小师妹长得真的很像，让他一直的困惑和矛盾！他说自己对不起我，却没办法补偿。人世无常，我们欠下的总会比给予的多！

他将眼泪涂在双眼，突然瞪大眼睛看着我，好像有一种彻悟，继而是沉沦般的痛苦！我看到他挣扎着想要抓住我留下来，却终而无可奈何地消失离去了，只流下一滴眼泪在我手心里！

我的最爱就这样在我眼前消失了！是我不曾挽留什么吗？还是我可怜的自尊要求的完美作祟？可他已经背弃了我，也背弃了过去的一切，他还会找到自己的幸福吗？为什么我的心感觉不到疼痛，却几乎要停止了跳动？我掩面而泣！

叶楚走了进来，抱住我心疼地陪我一起无声的哭泣，告诉我不要伤心,他会一直地在我身边。他小心地吻去我眼角的泪水，却在一转头的刹那让自己的眼泪落进了我的眼睛！

我感到自己好像越来越轻，似乎将要飘离这个世界。有那么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一切。从木云山的默默观望，到后山的独自相守，再到抛弃了记忆的如今。原来造化如此弄人，前世今生都无法摆脱的命运啊，你到底因何而来？

消失前，我看到叶楚惊慌地不知所措，想要留住我的最后一丝残影，紧握地手中却空无一物！

原来我也与大师兄一样忽视了身边的无声相伴，可是现在什么都已经晚了？命运终究无法挽回！而这个“孩子”，也终归要在这个世界孤寂一生吧？而我和大师兄呢？

清宵梦回回几许？明月正好星满树。

悔后深枝作哀啼，风过啼血归何处？

我们是这世上最亲的人，我们如此相似，我们有着同样的孤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