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灯会元(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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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塔广禅师法嗣玉泉承皓禅师荆门军玉泉承皓禅师,姓王氏,眉州丹棱人也。依大力院出家。
登具后游方,参北塔,发明心要,得大自在三昧。制犊鼻裈,书历代祖师名字。乃曰:“唯有文殊普贤较些子。”且书于带上。
故丛林目为皓布裈。元丰间,首众于襄阳谷隐,有乡僧亦效之。师见而诟曰:“汝具何道理,敢以为戏事耶?
呕血无及耳。”寻于鹿门如所言而逝。张无尽奉使京西南路,就谒之。
致开法于郢州大阳,时谷隐主者私为之喜。师受请升座,曰:
“某在谷隐十年,不曾饮谷隐一滴水,嚼谷隐一粒米,汝若不会,来大阳为汝说破。”携拄杖下座,傲然而去。寻迁玉泉,有示众曰:“一夜雨雱烹,打倒蒲萄棚。
知事头首,行者人力,拄底拄,撑底掌,撑撑拄拄到天明,依旧可怜生。”自赞:“粥稀后坐,床窄先卧。
耳聩爱高声,眼昏宜字大。”冬至示众曰:“晷运推移,布裈赫赤。莫怪不洗,无来换替。”
僧入室次,狗子在室中,师叱一声,狗便出去。师曰:“狗却会,你却不会。”师示疾,门人围绕,师笑曰:“吾年八十一,老死舁尸出。
儿郎齐著力,一年三百六十日。”言毕而逝。
四祖端禅师法嗣广明常委禅师福州广明常委禅师,僧问:“知师久蕴囊中宝,今日当场略借看。”师曰:“看。”曰:
“恁么则谢师指示。”师曰:“等闲垂一钓,容易上钩来。”
云盖颙禅师法嗣云居文庆禅师南康军云居文庆海印禅师,僧问:“如何是函盖乾坤句?”师曰:“合。”曰:“如何是随波逐浪句?”
师曰:“阔。”曰:“如何是截断众流句?”师曰:“窄。”上堂:“道本无为,法非延促。一念万年,千古在目。
月白风恬,山青水绿。法法现前,头头具足。祖意教意,非直非曲。要识庐陵米价,会取山前麦熟。”
以拂子击床,下座。
五灯会元卷第十六青原下十世下雪窦显禅师法嗣天衣义怀禅师越州天衣义怀禅师,永嘉乐清陈氏子也。世以渔为业。母梦星殒于屋,乃孕。及产,尤多吉祥。
儿时坐船尾,父得鱼付师贯之。师不忍,乃私投江中。父怒,笞之,师恬然如故。
长游京师,依景德寺为童行。天圣中,试经得度。谒金銮善叶县省,皆蒙印可。遂由洛抵龙门,复至都下,欲继宗风。
意有未决,忽遇言法华,拊师背曰:“云门临济去!”及至姑苏,礼明觉于翠峰。觉问:“汝名甚么?”曰:
“义怀。”觉曰:“何不名怀义?”曰:“当时致得。”觉曰:“谁为汝立名?”曰:“受戒来十年矣。”觉曰:
“汝行脚费却多少草鞋?”曰:“和尚莫瞒人好!”觉曰:“我也没量罪过,汝也没量罪过。你作么生?”师无语。觉打曰:
“脱空谩语汉,出去!”入室次,觉曰:“恁么也不得,不恁么也不得,恁么不恁么总不得。”
师拟议,觉又打出。如是者数四。寻为水头,因汲水折担,忽悟,作投机偈曰:“一二三四五六七,万仞峰头独足立。
骊龙颔下夺明珠,一言勘破维摩诘。”觉闻拊几称善。后七坐道场,化行海内,嗣法者甚众。
住后,僧问:“如何是佛?”师曰:“布发掩泥,横身卧地。”曰:“意旨如何?”师曰:“任是波旬也皱眉。”曰:
“恁么则谢师指示。”师曰:“西天此土。”问:“学人上来,请师说法。”师曰:“林间鸟噪,水底鱼行。”上堂:
“须弥顶上,不扣金钟。毕钵岩中,无人聚会。山僧倒骑佛殿,诸人反著草鞋,朝游檀特,暮到罗浮。
拄杖针筒,自家收取。”上堂:“衲僧横说竖说,未知有顶门上眼。”时有僧问:“如何是顶门上眼?”师曰:
“衣穿瘦骨露,屋破看星眠。”上堂,大众集定,乃曰:“上来道个不审,能销万两黄金。
下去道个珍重,亦销得四天下供养。若作佛法话会,滴水难消。若作无事商量,眼中著屑。且作么生即是?”良久,曰:“还会么?
珍重!”
上堂:“夫为宗师,须是驱耕夫之牛,夺饥人之食,遇贱即贵,遇贵即贱。
驱耕夫之牛,令他苗稼丰登。夺饥人之食,令他永绝饥渴。遇贱即贵,握土成金。遇贵即贱,变金成土。
老僧亦不驱耕夫之牛,亦不夺饥人之食。何谓?耕夫之牛,我复何用?饥人之食,我复何餐?
我也不握土成金,也不变金作土。何也?金是金,土是土,玉是玉,石是石,僧是僧,俗是俗。
古今天地,古今日月,古今山河,古今人伦,虽然如此,打破大散关,几个迷逢达磨?”上堂:“雁过长空,影沉寒水。
雁无遗踪之意,水无留影之心。若能如是,方解向异类中行。不用续凫截鹤,夷岳盈壑。放行也百丑千拙,收来也挛挛拳拳。
用之,则敢与八大龙王斗富。不用,都来不直半分钱。参!”
上堂:“髑髅常干世界,鼻孔摩触家风。芭蕉闻雷开,葵花随日转。诸仁者,芭蕉闻雷开,还有耳么?
葵花随日转,还有眼么?若也会得,西天即是此土。若也不会,七九六十三,收。”上堂:
“灵源绝眹,普现色身。法离断常,有无堪示。所以道,尘尘不见佛,刹刹不闻经。要会灵山亲授记,昼见日,夜见星。”
良久,曰:“若到诸方,不得错举。参!”上堂:“夜来寒霜凛冽,黄河冻结,陕府铁牛腰折。
尽道女娲炼石补天,争柰西北一缺。如今欲与他补却,又恐大地人无出气处。且留这一窍,与大地人出气。参!”
上堂:“虚明自照,不劳心力。上士见之,鬼神茶饭。中下得之,狂心顿息。更有一人,切忌道著。”上堂:
“光透日月,明暗不收。智出圣凡,贤愚不历。所以道,不用低头,思量难得。”良久曰:“是甚么?”上堂:
“青萝夤缘,直上寒松之顶。白云淡泞,出没太虚之中。何似南山起云,北山下雨。
若也会得,甜瓜彻蔕甜。若也不会,苦瓠连根苦。”上堂:“无边刹境,自他不隔于毫端。
且道妙喜世界,不动如来,说甚么法?十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祇如威音王佛最初一会,度多少人?若是通方作者,试为道看。”
良久曰:“行路难,行路难。万仞峰头君自看。”上堂:“枯桑知天风,海水知天寒。金色头陀,见处不真。
鸡足山中,与他看守衣钵。三十大喻,八百小喻,大似泥里洗土块。
四十九年,三百六十余会,摩竭提国犹较些子。德山临济,虽然丈夫,争似罽宾国王,一刀两段。
如今若有个人鼻孔辽天,山僧性命何在?”良久曰:“太平本是将军致,不许将军见太平。”喝一喝,下座。
僧问:“天不能盖,地不能载,未审是甚么人?”师曰:“掘地深埋。”曰:“此人还受安排也无?”师曰:
“土上更加泥。”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曰:“长江无六月。”曰:“见后如何?”师曰:
“一年一度春。”室中问僧:“无手人能行拳,无舌人解言语。忽然无手人打无舌人,无舌人道个甚么?”又曰:
“蜀魄连宵叫,鵽鳭终夜啼。圆通门大启,何事隔云泥?”
晚年以疾居池阳杉山庵,门弟子智才住临平之佛日,迎归侍奉。才如苏城未还,师速其归。及踵门,师告之曰:“时至,吾行矣。”才曰:“师有何语示徒?”
乃说偈曰:“红日照扶桑,寒云封华岳。三更过铁围,拶折骊龙角。”才问:“卵塔已成,如何是毕竟事?”
师举拳示之,遂就寝,推枕而寂。塔全身寺东之原。崇宁中谥振宗禅师。
称心省倧禅师越州称心省倧禅师,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行人念路。”僧曰:“不会。”师曰:
“紧峭草鞋。”上堂:“佛种从缘起,是故说一乘。”拈拄杖曰:“拄杖是缘,那个是佛种?
拄杖是一乘法,那个是缘?这里参见释迦老子了,却买草鞋行脚,不得向衲僧门下过,打折汝腰。且道衲僧据个甚么?”
良久曰:“三十年后,莫孤负人。”卓拄杖,下座。
承天传宗禅师泉州承天传宗禅师,僧问:“大用现前,不存则时如何?”师曰:“承天今日高竖降旗。”僧便喝。
师曰:“临济儿孙。”僧又喝,师便打。问:“如何是般若体?”师曰:“云笼碧峤。”曰:“如何是般若用?”师曰:
“月在清池。”
南明日慎禅师处州南明日慎禅师,僧问:“祖意教意,是同是别?”师曰:“水天影交碧。”曰:“毕竟是同是别?”
师曰:“松竹声相寒。”
投子法宗道者舒州投子法宗禅师,﹝时称道者。﹞僧问:“如何是道者家风?”师曰:“袈裟裹草鞋。”曰:“意旨如何?”
师曰:“赤脚下桐城。”
宝相蕴观禅师天台宝相蕴观禅师,僧问:“如何是佛?”师曰:“堂堂八尺余。”
君山显升禅师岳州君山显升禅师,上堂:“大方无外,含裹十虚。至理不形,圆融三际。高超名相,妙体全彰。
迥出古今,真机独露。握骊珠而鉴物,物物流辉。掷宝剑以挥空,空空绝迹。
把定则摩竭掩室,净名杜词,放行则拾得摇头,寒山拊掌。且道是何人境界?”拈拄杖卓一下,曰:“瞬目扬眉处,凭君子细看。”
洞庭惠金典座平江府水月寺惠金典座,依明觉于雪窦,闻举须弥山话,默有契。一日欲往讯,遇之殿轩。觉问:
“汝名甚么?”曰:“惠金?”觉曰:“阿谁惠汝金?”曰:“容少间去方丈致谢。”觉曰:“即今!”曰:
“这里容和尚不得。”
修撰曾会居士修撰曾会居士,幼与明觉同舍,及冠异途。天禧间,公守池州,一日会于景德寺。
公遂引中庸大学,参以楞严符宗门语句,质明觉。觉曰:“这个尚不与教乘合,况中庸大学邪?
学士要径捷理会此事。”乃弹指一下曰:“但恁么荐取。”公于言下领旨。天圣初,公守四明,以书币迎师补雪窦。
既至,公曰:“某近与清长老商量赵州勘婆子话,未审端的有勘破处也无?”觉曰:“清长老道个甚么?”公曰:
“又与么去也。”觉曰:“清长老且放过一著,学士还知天下衲僧出这婆子圈不得么?”公曰:
“这里别有个道处。赵州若不勘破,婆子一生受屈。”觉曰:“勘破了也。”公大笑。
延庆荣禅师法嗣圆通居讷禅师庐山圆通居讷祖印禅师,梓州人,姓蹇氏。生而英特,读书过目成诵。
十一出家,十七试法华得度。受具后肄业讲肆,耆年多下之。会禅者南游回,力勉其行。于是遍参荆楚间,迄无所得。
至襄州洞山,留止十年,因读华严论有省。后游庐山,道价日起。由归宗而迁圆通。
仁庙闻其名,皇佑初,诏住十方净因禅院。师称目疾,不能奉诏。有旨令举自代,遂举大觉琏应诏。及引对,问佛法大意称旨。
天下贤师知人也。僧问:“祖刹重兴时如何?”师曰:“人在破头山。”曰:“一朝权在手。”师便打。
百丈映禅师法嗣慧因怀祥禅师临安府慧因懹祥禅师,上堂:“南山高,北山低。日出东方夜落西。
白牛上树觅不得,乌鸡入水大家知。且道觅得后又如何?”良久曰:“堪作甚么!”
慧因义宁禅师临安府慧因义宁禅师,僧问:“佛未出世时如何?”师曰:“摩耶夫人。”曰:“出世后如何?”师曰:
“悉达太子。”
南华缘禅师法嗣兴化延庆禅师齐州兴化延庆禅师,上堂:“言前荐得,孤负平生。句后投机,全乖道体。
离此二途,祖宗门下又且如何?”良久曰:“眼里瞳儿吹木笛。”
宝寿行德禅师韶州宝寿行德禅师,冬日在南华受请,示众曰:“新冬新宝寿,言是旧时言。
若会西来意,波斯上舶船。”
白虎守升禅师韶州白虎山守升禅师,僧问:“如何是佛?”师曰:“有眼无鼻孔。”
北禅贤禅师法嗣兴化绍铣禅师潭州兴化绍铣禅师,上堂拈拄杖曰:“一大藏教,是拭不净故纸。超佛越祖之谈,是诳諕闾阎汉。
若论衲僧门下,一点也用不得。作么生是衲僧门下事?”良久曰:“多虚不如少实。”击香台,下座。
法昌倚遇禅师洪州法昌倚遇禅师,漳州林氏子。幼弃家,依郡之崇福得度。有大志。自受具游方,名著丛席。
浮山远和尚尝指谓人曰:“此后学行脚样子也。”参北禅,禅问:“近离甚处?”师曰:“福严。”禅曰:
“思大鼻孔长多少?”师曰:“与和尚当时见底一般。”禅曰:“汝道我见时长多少?”师曰:
“和尚大似不曾到福严。”禅曰:“学语之流。”又问:“来时马大师安乐否?”师曰:“安乐。”禅曰:“向汝道甚么?”师曰:
“教和尚莫乱统。”禅曰:“念汝新到,不能打得你。”师曰:“某甲亦放和尚过。”茶罢,禅问:“乡里甚处?”师曰:
“漳州。”禅曰:“三平在彼作甚么?”师曰:“说禅说道。”禅曰:“年多少?”师曰:“与露柱齐年。”禅曰:
“有露柱且从,无露柱年多少?”师曰:“无露柱,一年也不少。”禅曰:“夜半放乌鸡。”师留北禅最久。
于是师资敲唱,妙出一时。晚至西山,眷双岭深邃,栖息三年,始应法昌之请。
师在双岭受请,与英胜二首座相别,曰:“三年聚首,无事不知。检点将来,不无渗漏。”以拄杖画一画,曰:“这个即且止,宗门事作么生?”
英曰:“须弥安鼻孔。”师曰:“恁么则临崖看浒眼,特地一场愁。”英曰:“深沙努眼睛。”师曰:
“争柰圣凡无异路,方便有多门。”英曰:“铁蛇钻不入。”师曰:“这般汉有甚共语处?”英曰:
“自缘根力浅,莫怨太阳春。”却画一画,曰:“宗门事且止,这个事作么生?”师便掌。英曰:“这漳州子,莫无去就。”师曰:
“你这般见解,不打更待何时?”又打。英曰:“也是老僧招得。”上堂:“祖师西来意,特唱此事。祇要时人知有。
如贫子衣珠,不从人得。三世诸佛,祇是弄珠底人。十地菩萨,祇是求珠底人。
汝等正是詅竮乞丐,怀宝迷邦。灵利汉才闻举著,眨上眉毛,便知落处。若更踏步向前,不如策杖归山去,长啸一声烟雾深。”
示众:“我要一个不会禅底作国师。”上堂:“汝若退身千尺,我便当处生芽。
汝若觌面相呈,我便藏身露影。汝若春池拾砾,我便撒下明珠。直得水洒不著,风吹不入,如个无孔铁锤相似。
且道法昌还有为人处也无?”良久曰:“利刀割肉疮犹合,恶语伤人恨不销。”上堂:“春山青,春水绿,一觉南柯梦初足。
携筇纵步出松门,是处桃英香馥郁。因思昔日灵云老,三十年来无处讨。
如今竞爱摘杨花,红香满地无人扫。”上堂,拈起拄杖曰:“我若拈起,你便唤作先照后用。我若放下,你便唤作先用后照。
我若掷下,你便唤作照用同时。忽然不拈不放,你向甚么处卜度?
直饶会得倜傥分明,若遇临济德山,便须脑门著地。且道伊有甚么长处?”良久曰:“曾经大海休夸水,除却须弥不是山。”上堂:“夜半乌鸡谁捉去?
石女无端遭指注。空王令下急搜求,唯心便作军中主。
云门长驱,沩山队伍,列五位枪旗,布三玄戈弩。药山持刀,青原荷斧,石巩弯弓,禾山打鼓。阵排雪岭长蛇,兵屯黄檗飞虎。
木马带毛烹,泥牛和角煮。赏三军,犒师旅。打葛藤,分露布。截海扬尘,横山簸土。击玄关,除徼路,多少平人受辛苦。
无边刹海竞纷纷,三界圣凡无觅处。无觅处,还知否?昨夜云收天宇宽,依然带月啼高树。”上堂:
“闲来祇么坐,拍手谁赓和?回头忽见簸箕星,水墨观音解推磨。”拍手一下曰:“还会么?
八十翁翁虽皓首,看看不见老人容。”上堂:“法昌今日开炉,行脚僧无一个。唯有十八高人,缄口围炉打坐。
不是规矩严难,免见诸人话堕。直饶口似秤锤,未免灯笼勘破。不知道绝功勋,妄自修因证果。”喝曰:
“但能一念回光,定脱三乘羁锁。”黄龙南禅师至。上堂:“拏云攫浪数如麻,点著铜睛眼便花。
除却黄龙头角外,自余浑是赤斑蛇。法昌小刹,路远山遥,景物萧疏,游人罕到。
敢谓黄龙禅师曲赐光临,不唯泉石生辉,亦乃人天欣悦。然云行雨施,自古自今,其奈炉之所,钝铁尤多;良医之门,病者愈甚。
瘥病须求灵药,销顽必藉金锤。法昌这里,有几个垛根阿师,病者病在膏肓,顽者顽入骨髓。
若非黄龙老汉到来,总是虚生浪死。”拈拄杖曰:“要会么?打面还他州土麦,唱歌须是帝乡人。”僧问:
“古镜未磨时如何?”师曰:“却须磨取。”曰:“未审如何下手?”师曰:“镜在甚么处?”僧遂作一圆相,师便打曰:
“这漆桶,碌砖也不识。”师与感首座岁夜吃汤次,座曰:“昔日北禅分岁,曾烹露地白牛。
和尚今夜分岁,有何施设?”师曰:“腊雪连山白,春风透户寒。”座曰:“大众吃个甚么?”师曰:
“莫嫌冷淡无滋味,一饱能消万劫饥。”座曰:“未审是甚么人置办?”师曰:“无惭愧汉,来处也不知。”英胜二首座到山相访。英曰:
“和尚寻常爱检点诸方,今日因甚么却来古庙里作活计?”师曰:“打草祇要蛇惊。”英曰:“莫涂糊人好!”师曰:
“你又剌头入胶盆作甚么?”英曰:“古人道,我见两个泥牛斗入海,所以住此山。未审和尚见个甚么?”
师曰:“你他时异日,有把茆盖头,人或问你,作么生祗对?”英曰:“山头不如岭尾。”师曰:
“你且道,还当得住山事也无?”英曰:“使钁不及拖犁。”师曰:“还曾梦见古人么?”英曰:“和尚作么生?”师展两手。
英曰:“虾跳不出斗。”师曰:“休将三寸烛,拟比太阳辉。”英曰:“争奈公案见在。”师曰:
“乱统禅和,如麻似粟。”龙图徐公禧布衣时,与师往来,为法喜之游。师将化前一日,作偈遗之曰:
“今年七十七,出行须择日。昨夜问龟哥,报道明朝吉。”徐览偈耸然,邀灵源清禅师同往。师方坐寝室,以院务诫知事曰:
“吾住此山二十三年,护惜常住,每自莅之。今行矣,汝辈著精彩。”言毕,举拄杖曰:“且道这个分付阿谁?”
徐与灵源皆屏息。遂掷杖投床,枕臂而化。
广因择要禅师福州广因择要禅师,上堂:“王临宝位,胡汉同风。纽半破三,佛殿倒卓。
藏身句即不问,你透出一字作么生道?”拈拄杖曰:“春风开竹户,夜雨滴花心。”上堂:
“古者道,祇恐为僧心不了,为僧心了总输僧。且如何是诸上座了底心?”良久曰:“渔翁睡重春潭阔,白鸟不飞舟自横。”僧问:
“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长安东,洛阳西。”问:“如何是佛?”师曰:“福州橄榄两头尖。”问:“佛未出世时如何?”师曰:
“隈岩傍壑。”曰:“出世后如何?”师曰:“前山后山。”
开先暹禅师法嗣云居了元禅师南康军云居山了元佛印禅师,饶州浮梁林氏子。诞生之时,祥光上烛。须发爪齿,宛然具体。
风骨爽拔,孩孺异常。发言成章,语合经史。闾里先生称曰神童。年将顶角,博览典坟。
卷不再舒,洞明今古。才思俊迈,风韵飘然。志慕空宗,投师出家。试经圆具,感悟夙习。
即遍参寻,投机于开先法席,出为宗匠。九坐道场,四众倾向,名动朝野。神宗赐高丽磨衲金钵,以旌师德。僧问:“如何是佛?”
师曰:“木头雕不就。”曰:“恁么则皆是虚妄也。”师曰:“梵音深远,令人乐闻。”问:
“如何是诸佛说不到底法?”师曰:“蚁子解寻腥处走,苍蝇偏向臭边飞。”曰:“学人未晓,请师再指。”师曰:
“九万里鹏从海出,一千年鹤远天归。”问:“远磨面壁,意旨如何?”师曰:“闭口深藏舌。”曰:“学人未晓。”师曰:
“一言已出,驷马难追。”问:“大修行人还入地岳也无?”师曰:“在里许。”曰:“大作业人还上天堂也无?”师曰:
“虾跳不出斗。”曰:“恁么则镬汤炉炭吹教灭,剑树刀山喝使摧。”师曰:“自作自受。”乃曰:
“适来禅客出众礼拜,各以无量珍宝布施大众。又于面门上放大光明,照耀乾坤,令诸人普得相见。
于此明得,可谓十方诸佛各坐其前,常为劳生,演说大法,岂假山僧重重注破。如或未然,不免横身徇物。”
乃横按拄杖曰:“万般草木根苗异,一得春风便放花。”上堂:“寒!寒!风撼竹声乾,水冻鱼行涩,林疏鸟宿难。
早是严霜威重,那堪行客衣单。休思紫陌山千朵,且拥红炉火一攒。
放下茱萸空中竹橛,倒却迦叶门前刹竿。直下更云不会,筭来也太无端。参!”师一日与学徒入室次,适东坡居士到面前。师曰:
“此间无坐榻,居士来此作甚么?”士曰:“暂借佛印四大为坐榻。”师曰:
“山僧有一问,居士若道得,即请坐;道不得,即输腰下玉带子。”士欣然曰:“便请。”师曰:“居士适来道,暂借山僧四大为坐榻。
祇如山僧四大本空,五阴非有,居士向甚么处坐?”士不能答,遂留玉带。师却赠以云山衲衣。士乃作偈曰:
“百千灯作一灯光,尽是恒沙妙法王。是故东坡不敢惜,借君四大作禅床。病骨难堪玉带围,钝根仍落箭锋机。
会当乞食歌姬院,夺得云山旧衲衣。此带阅人如传舍,流传到我亦悠哉。
锦袍错落犹相称,乞与佯狂老万回。”
智海本逸禅师东京智海本逸正觉禅师,僧问:“古镜未磨时如何?”师曰:“青青河畔草。”曰:“磨后如何?”师曰:
“郁郁园中柳。”曰:“磨与未磨,是同是别?”师曰:“同别且置,还我镜来。”僧拟议,师便喝。上堂:
“开口是,合口是,眼下无妨更著鼻。开口错,合口错,眼与鼻孔都拈却。佛也打,祖也打,真人面前不说假。
佛也安,祖也安,衲僧肚皮似海宽。此乃一出一入,半合半开,是山僧寻常用底。
敢问诸禅德,刹竿因甚么头指天?力士何故揎起拳?”良久曰:“参!”上堂,拈拄杖曰:
“这拄杖,在天也与日月并明,在地也与山河同固。在王侯也以代蒲鞭,在百姓也防身御恶。
在衲僧也昼横肩上,渡水穿云,夜宿旅亭,撑门拄户。且道在山僧手里,用作何为?要会么,有时放步东湖上,与僧遥指远山青。”击禅床下座。上堂:
“忆得老僧年七岁时,于村校书处得一法门,超情离见,绝妙绝玄,爱自染神。
逾六十载,今日辄出,普告大众。若欲传持,宜当谛听。”遂曰:“寒原耕种罢,牵犊负薪归。此夜一炉火,浑家身上衣。
诸禅德,逢人不得错举。”上堂:“古者道,接物利生绝妙,外甥终是不肖。他家自有儿孙,将来应用恰好。
诸禅德还会么?菜园墙倒晴方筑,房店篱穿雨过修。院宇漏时随分整,儿孙大小尽风流。”
上堂,举暹和尚道:“寒!寒!地炉火暖,闲坐蒲团。说迦叶不是,谈达磨无端。此也彼也,必然一般。”师召大众曰:
“迦叶甚处不是?达磨那里无端?若检点得出,彼之二老一场。
若点检不出,三十年后,莫道不被人瞒好!”上堂:“我有这一著,人人口里嚼。嚼得破者,速须吐却。嚼不破者,翻成毒药。”乃召诸禅德:
“作甚么滋味,试请道看。”良久曰:“医王不是无方义,千里苏香象不回。”道士问:“如何是道?”师曰:
“龙吟金鼎,虎啸丹田。”曰:“如何是道中人?”师曰:“吐故纳新。”曰:“道与道中人相去多少?”师曰:
“罥鹤颠崖上,冲天昧米民。”
天章元楚禅师越州天章元楚宝月禅师,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一年三百六十日。”曰:
“便恁么会时如何?”师曰:“迢迢十万不是远。”上堂:“鼓声错落,山色崔嵬。本既不有,甚处得来?”良久曰:“高著眼。”
钦山勤禅师法嗣梁山应圆禅师鼎州梁山圆应禅师,僧问:“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谈?”师曰:“吃粥吃饭。”
青原下十一世云居舜禅师法嗣蒋山法泉禅师金陵蒋山法泉佛慧禅师,随州时氏子。僧问:“古人说不到处,请师说。”师曰:“夫子入太庙。”曰:
“学人未晓。”师曰:“春暖柳条青。”问:“如何是急切一句?”师曰:“火烧眉毛。”问:
“祖师面壁,意旨如何?”师曰:“撑天拄地。”曰:“便恁么去时如何?”师曰:“落七落八。”问:“二祖立雪齐腰,意旨如何?”
师曰:“三年逢一闰。”曰:“为甚么付法传衣?”师曰:“村酒足人酤。”问:“莲华未出水时如何?”师曰:
“西瞿耶尼。”曰:“出水后如何?”师曰:“泗州大圣。”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发长僧貌丑。”曰:
“未审意旨如何?”师曰:“闭户怕天寒。”问:“南禅结夏,为甚么却在蒋山解?”师曰:“众流逢海尽。”曰:
“恁么则事同一家。”师曰:“梦里到家乡。”上堂:“来不来,去不去。脚下须弥山,脑后擎天柱。
大藏不能宣,佛眼不能觑。诸禅德,渐老逢春解惜春,昨夜飞花落无数。”上堂,画一圆相,以手拓起曰:
“诸仁者还见么?团团离海峤,渐渐出云衢。诸人若也未见,莫道南明长老措大相,却于宝华王座上念中秋月诗。
若也见得,此夜一轮满,清光何处无?”上堂:“要去不得去,要住不得住。打破大散关,脱却娘生裤。
诸仁者若到腊月三十日,且道用个甚么?”良久曰:“柳絮随风,自西自东。”上堂:
“古人恁么,南禅不恁么;古人不恁么,南禅却恁么。大众还委悉么?王婆衫子短,李四帽檐长。”圣节,上堂。拈拄杖击法座一下,曰:
“以此功德,祝延圣寿。”便下座。上堂:“时人欲识南禅路,门前有个长松树。
脚下分明不较多,无奈行人恁么去。莫恁去,急回顾。楼台烟锁钟鸣处。”师因雪下,上堂召大众曰:“还有过得此色者么?”
良久曰:“文殊笑,普贤嗔。眼里无筋一世贫。相逢尽道休官去,林下何曾见一人?”上堂:
“快人一言,快马一鞭。若更眼睛定动,未免纸裹麻缠。脚下是地,头上是天。不信但看八九月,纷纷黄叶满山川。”
师晚奉诏住大相国智海禅寺,问众曰:“赴智海,留蒋山,去就孰是?”众皆无对。师索笔书偈曰:
“非佛非心徒拟议,得皮得髓谩商量。临行珍重诸禅侣,门外千山正夕阳。”书毕坐逝。
天童澹交禅师明州天童澹交禅师,僧问:“临云阁耸,太白峰高。到这里如何进步?”师曰:
“但寻荒草际,莫问白云深。”曰:“未审如何话会?”师曰:“寒山逢拾得,两个一时痴。”曰:“向上宗乘,又且如何举唱?”师曰:
“前言不及后语。”上堂:“也大奇,也大差,十个指头八个罅。由来多少分明,不用钻龟打瓦。”便下座。
崇梵余禅师建州崇梵余禅师,僧问:“临济喝少遇知音,德山棒难逢作者。和尚今日作么生?”师曰:
“山僧被你一问,直得退身三步,脊背汗流。”曰:“作家宗师,今日遭遇。”师曰:“一语伤人,千刀搅腹。”
僧以手画一画曰:“争奈这个何!”师曰:“草贼大败。”问:“恁么来底人,师还接否?”师曰:“孤峰无宿客。”曰:
“不恁么来底人,师还接否?”师曰:“滩峻不留船。”曰:“恁么不恁么则且置,穿过髑髅一句作么生?”师曰:
“堪笑亦堪悲。”上堂:“直须向黑豆未生芽时构取。”良久,召大众曰:“剑去远矣。”
慈云修慧禅师处州慈云院修慧圆照禅师,上堂:“片月浸寒潭,微云满空碧。若于达道人,好个真消息。
还有达道人么?微云穿过你髑髅,片月触著你鼻孔。珍重!”
大沩宥禅师法嗣归宗慧通禅师庐山归宗慧通禅师,僧问:“如何是函盖乾坤句?”师曰:“日出东方夜落西。”曰:
“如何是截断众流句?”师曰:“铁山横在路?”曰:“如何是随波逐浪句?”师曰:“船子下杨州。”问:“如何是尘尘三昧?”
师曰:“灰飞火乱。”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黄河水出昆仑觜。”问:“十二时如何履践?”师曰:
“铁牛步春草。”问:“只履西归,当为何事?”师曰:“为缘生处乐,不是厌他乡。”曰:“如何是当面事?”师曰:
“眼下鼻头垂。”上堂:“心随相起,见自尘生。
了见本心,知心无相,即十方刹海,念念圆明,无量法门,心心周匝。夫如是者,何假觉城东际,参见文殊;楼阁门开,方亲弥勒。
所以道,一切法门无尽海,同会一法道场中。”拈起拄杖曰:“这个是一法,那个是道场?这个是道场,那个是一法?”良久曰:“看!看!
拄杖子穿过诸人髑髅,须弥山拶破诸人鼻孔。”击香台一下,曰:“且向这里会取。”上堂:
“从无入有易,从有入无难。有无俱尽处,且莫自颟顸。举来看,寒山拾得礼丰干。”
兴教慧宪禅师安州大安兴慧宪禅师,上堂:“我有一条拄杖,寻常将何比况?采来不在南山,亦非昆仑西嶂。
拈起满目光生,放下骊龙缩项。同徒若也借看,卓出人中之上。”击香台,下座。
育王琏禅师法嗣佛日戒弼禅师临安府佛日净慧戒弼禅师,僧问:“如何是毗卢印?”师曰:“草鞋踏雪。”曰:“学人不会。”师曰:
“步步成踪。”
天宫慎徽禅师福州天宫慎徽禅师,上堂:“八万四千波罗密门,门门长开;三千大千微尘诸佛,佛佛说法。
不说有,不说无,不说非有非无,不说亦有亦无。何也?离四句,绝百非,相逢举目少人知。
昨夜霜风漏消息,梅花依旧缀寒枝。”
灵隐知禅师法嗣灵隐正童禅师临安府灵隐正童圆明禅师,僧问:“如何是道?”师曰:“夜行莫踏白。”曰:“如何是道中人?”师曰:
“黄张三,黑李四。”
承天简禅师法嗣智者利元禅师婺州智者山利元禅师,上堂,拈拄杖曰:“大用现前,不存轨则。东方一指,乾坤肃静。
西方一指,瓦解冰消。南方一指,南斗作窜。北方一指,北斗潜藏。上方一指,筑著帝释鼻孔。
下方一指,穿过金刚水际。诸人面前一指,成得甚么边事?”良久,卓一下曰:“路上指奔鹿,门前打犬儿。”
九峰韶禅师法嗣大梅法英禅师明州大梅法英祖镜禅师,本郡张氏子。弃儒试经得度,肄讲延庆。凡义学有困于宿德,辄以诘师。
师纵辞辨之,为众所敬。忽曰:“名相迂曲,岂吾所宗哉?”
乃参九峰,峰见器之,与语若久在丛席,因痛劄之。师领旨,自尔得誉。住后,上堂:“三十六旬之始,七十二侯之初。
末后句则且置,祇如当头一句,又作么生道?”拈拄杖曰:“岁朝把笔,万事皆吉。急急如律令。
大众,山僧恁么举唱,且道还有祖师意也无?”良久曰:“记得东村黑李四,年年亲写在门前。”卓拄杖,下座。宣和初,敕天下僧尼为德士。
虽主法聚议,无一言以回上意。师肆笔解老子,诣进。上览,谓近臣曰:
“法英道德经解,言简理诣,于古未有。宜赐入道藏流行。”仍就赐冠佩坛诰。不知师意者,往往以其为佞谀。
明年秋,诏复天下僧尼,师独无改志。至绍兴初,晨起戴桦皮冠,披鹤氅,执象简,穿朱履,使击鼓只众。升座召大众曰:
“兰芳春谷菊秋篱,物必荣枯各有时。昔毁僧尼专奉道,后平道佞复僧尼。且道僧尼形相作么生?”
复取冠示众曰:“吾顶从来似月圆,虽冠其发不成仙。今朝抛下无遮障,放出神光透碧天。”
掷之于地,随易僧服。提鹤氅曰:“如来昔日贸皮衣,数载惭将鹤氅披。还我丈夫调御服,须知此物不相宜。”掷之。
举象简曰:“为嫌禅板太无端,岂料遭他象简瞒。今日因何忽放下,普天致仕老仙官。”掷之。提朱履曰:
“达磨携将一只归,儿孙从此赤脚走。借他朱履代麻鞋,休道时难事掣肘。
化鹏未遇不如鶤,画虎不成反类狗。”掷之。横拄杖曰:“今朝拄杖化为龙,分破华山千万重。”复倚肩曰:
“珍重佛心真圣主,好将尧德振吾宗。”掷下拄杖,敛目而逝。
玉泉皓禅师法嗣兴教文庆禅师郢州林溪兴教文庆禅师,上堂:“六六三十六,东方甲乙木。嘉州大像出关来,陕府铁井入西蜀。
参!”
夹山遵禅师法嗣福昌信禅师江陵福昌信禅师,僧问:“一花开五叶,如何是第一叶?”师提起坐具。僧曰:
“云生片片,雨点霏霏。”师曰:“不痛不知伤。”僧曰:“这个犹是风生雨意,如何是第一叶?”师将坐具一,僧拍掌。
师曰:“一任跳。”问:“如何是佛?”师曰:“东家儿郎,西家织女。”僧曰:“学人不会。”师曰:“掷笔抛梭。”
上堂召大众,众举头,师曰:“南山风色紧。”便下座。
天衣怀禅师法嗣惠林宗本禅师东京慧林宗本圆照禅师,常州无锡管氏子。体貌厖硕,所事淳厚。
年十九,依姑苏承天永安道升禅师出家,巾侍十载,剃度受具。又三年,礼辞游方,至池阳谒振宗。宗举:
“天亲从弥勒内宫而下,无著问云:“人间四百年,彼天为一昼夜。
弥勒于一时中,成就五百亿天子,证无生法忍,未审说甚么法?”天亲曰:“祇说这个法。”如何是这个法?”师久而开悟。一日,室中问师:“即心即佛时如何?”曰:
“杀人放火有甚么难?”于是名播寰宇。漕使李公复圭命师开法瑞光,法席日盛。
武林守陈公襄以承天兴教二刹命师择居,苏人拥道遮留。又以净慈坚请,移文谕道俗曰:
“借师三年,为此邦植福,不敢久占。”道俗始从。元丰五年,神宗皇帝下诏,辟相国寺六十四院为八禅二律,召师为慧林第一祖。
既至,上遣使问劳。阅三日,传旨就寺之三门为士民演法。翌日,召对延和殿。问道赐坐,师即跏趺。帝问:
“卿受业何寺?”奏曰:“苏州承天永安。”帝大悦,赐茶。师即举盏长吸,又荡而撼之。帝曰:
“禅宗方兴,宜善开导。”师奏曰:“升下知有此道,如日照临,臣岂敢自怠。”即辞退。帝目送之,谓左右曰:
“真福慧僧也。”后帝登遐,命入福宁殿说法。以老乞归林下,得旨任便云游,州郡不得抑令住持。
击鼓辞众,说偈曰:“本是无家客,那堪任意游?顺风加橹棹,船子下杨州。”既出都城,王公贵人送者车骑相属。
师临别诲之曰:“岁月不可把玩,老病不与人期,唯勤修勿怠,是真相为。”闻者莫不感涕。
晚居灵岩,其嗣法传道者,不可胜纪。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韩信临朝。”曰:“中下之流,如何领会?”师曰:
“伏尸万里。”曰:“早知今日事,悔不慎当初。”师曰:“三皇冢上草离离。”问:
“上是天,下是地,未审中间是甚么物?”师曰:“山河大地。”曰:“恁么则谢师答话。”师曰:“大地山河。”曰:“和尚何得瞒人!”师曰:
“却是老僧罪过。”上元日,僧问:“千灯互照,丝竹交音。正恁么时佛法在甚么处?”师曰:“谢布施。”曰:
“莫便是和尚为人处也无?”师曰:“大似大斋来。”上堂:“于一毫端现宝王刹,坐微尘里转大法轮。”
拈起拄杖曰:“这个是尘,作么生说个转法轮底道理?山僧今日不惜眉毛,与汝诸人说破。
拈起也,海水腾波,须弥岌峇;放下也,四海晏清,乾坤肃静。敢问诸人,且道拈起即是?放下即是?
当断不断,两重公案。”击禅床,下座。上堂:“看!看!
烁烁瑞光照大千界,百亿微尘国土,百亿大海水,百亿须弥山,百亿日月,百亿四天下,乃至微尘刹土,皆放光中,一时发现。诸仁者还见么?若也见得,许汝亲在瑞光。
若也不见,莫道瑞光不照好!参。”上堂:“头圆像天,足方似地。古貌棱层,丈夫意气。
趯倒须弥,踏翻海水,帝释与龙王无著身处。”乃拈拄杖曰:“却来拄杖上回避。咄!任汝神通变化,究竟须归这里。”
以拄杖卓一下。师全身塔于苏之灵岩。
法云法秀禅师东京法云寺法秀圆通禅师,秦州陇城辛氏子。母梦老僧托宿,觉而有娠。
先是,麦积山老僧与应乾寺鲁和尚者善,尝欲从鲁游方。鲁老之,既去,绪语曰:“他日当寻我竹铺坡前,铁场岭下。”
鲁后闻其所俄有儿生,即往观焉,儿为一笑。三岁愿随鲁归,遂从鲁姓。十九试经圆具,励志讲肆。
习圆觉、华严,妙入精义。因闻无为军铁佛寺怀禅师法席之盛,径往参谒。怀问曰:“座主讲甚么经?”师曰:
“华严。”曰:“华严以何为宗?”师曰:“法界为宗。”曰:“法界以何为宗?”师曰:“以心为宗。”曰:
“心以何为宗?”师无对。怀曰:“毫牦有差,天地悬隔。汝当自看,必有发明。”后闻僧举:“白兆参报慈:
“情未生时如何?”慈曰:“隔。””师忽大悟,直诣方丈,陈其所证。怀曰:“汝真法器。吾宗异日在汝行矣。”
初住龙舒四面,后诏居长芦法云为鼻祖。神宗皇帝上仙,宣就神御前说法,赐圆通,号。僧问:
“不离生死而得槃,不出魔界而入佛界,此理如何?”师曰:“赤土茶牛奶。”曰:“谢师答话。”师曰:“你话头道甚么?”
僧拟议,师便喝。问:“阳春二三月,万物尽生芽。未审道芽还增长也无?”师曰:“自家看取。”曰:
“莫便是指示处么?”师曰:“芭蕉高多少?”曰:“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师曰:“这个是白公底,你底作么生?”
曰:“且待别时。”师曰:“看你道不出。”上堂:“看风使帆,正是随波逐浪。截断众流,未免依前渗漏。
量才补职,宁越短长;买帽相头,难得恰好。
直饶上不见天,下不见地,东西不辨,南北不分,有甚么用处?任是纯钢打就,生铁铸成,也须额头汗出。不恁么,如何商量?”良久曰:“赤心片片谁知得?
笑杀黄梅石女儿。”上堂:“山僧不会巧说,大都应个时节。相唤吃碗茶汤,亦无祖师妙诀。
禅人若也未相谙,踏著秤锤硬似铁。”上堂:“秋云秋水,看山满目。这里明得,千足万足。其或未然,道士倒骑牛。
参!”上堂:“寒雨细,朔风高,吹沙走石,拔木鸣条。诸人尽知有,且道风作何色?若识得去,许你具眼。
若也不识,莫怪相瞒。参!”上堂:“少林九年冷坐,却被神光觑破。如今玉石难分,祇得麻缠纸裹。
还会么?笑我者多,晒我者少。”上堂:“衲僧家高揖释迦,不拜弥勒,未为分外。
祇如半偈亡躯,一句投火,又图个甚么?”良久曰:“彼彼住山人,何须更说破。”师示疾,谓众曰:
“老僧六处住持,有烦知事、首座、大众,今来四大不坚,火风将散,各宜以道自安,无违吾嘱。”遂曰:
“来时无物去时空,南北东西事一同。六处住持无所补,”师良久,监寺惠当进曰:“和尚何不道末后句?”师曰:“珍重!珍重!”
言讫而逝。
慧林若冲禅师东京相国慧林院若冲觉海禅师,江宁府钟氏子。上堂:“碧落静无云,秋空明有月。
长江莹如练,清风来不歇。林下道人幽,相看情共悦。
诸仁者,适来道个清风明月,犹是建化门中事,作么生是道人分上事?”良久曰:“闲来石上观流水,欲洗禅衣未有尘。”上堂:“无边义海,咸归顾盻之中。
万象形容,尽入照临之内。你诸人筑著磕著,因甚么却不知?”良久曰:“莫怪山僧太多事,光阴如箭急相催。珍重!”
长芦应夫禅师真州长芦应夫广照禅师,滁州蒋氏子。僧问:“古者道,如来禅即许老兄会,祖师禅未梦见在。
未审如来禅与祖师禅是同是别?”师曰:“一箭过新萝。”僧拟议,师便喝。问:“识得衣中宝时如何?”
师曰:“你试拈出看。”僧展一手,师曰:“不用指东画西,宝在甚么处?”曰:“争奈学人用得。”师曰:
“你试用看。”僧拂坐具一下,师曰:“众人笑你。”上堂,召众曰:“江山绕槛,宛如水墨屏风。
殿阁凌空,丽若神仙洞府。森罗万象,海印交参。一道神光,更无遮障。诸人还会么?”良久曰:“寥寥天地间,独立望何极。
参!”上堂,顾大众曰:“这个为甚么拥不聚,拨不散,风吹不入,水洒不著,火烧不得,刀斫不断。
是个甚么?众中莫有钉觜铁舌底衲僧,试为山僧定当看。还有么?”良久曰:“若无,山僧今日失利。久立。”
临安智才禅师临安府佛日智才禅师,台州人。僧问:“如何是道?”师曰:“水冷生冰。”曰:“如何是道中人?”师曰:
“春雪易消。”曰:“如何谈论?”师鸣指一下。问:“东西密相付,为甚么众人皆知?”师曰:“春无三日晴。”
曰:“特伸请益。”师曰:“拖泥带水。”曰:“学人到这里却不会。”师曰:“贼身已露。”上堂:
“城里喧繁,空山寂静。然虽如此,动静一如,死生不二。四时轮轮,物理湛然。夏不去而秋自来,风不凉而人自爽。
今也古也,不改丝毫。谁少谁多,身无二用。诸禅德,既身无二用,为甚么龙女现十八变?
君不见弄潮须是弄潮人。珍重!”上堂:“风雨萧骚,塞汝耳根。落叶交加,塞汝眼根。香臭丛杂,塞汝鼻根。
冷热甘甜,塞汝舌根。衣绵温冷,塞汝身根。颠倒妄想,塞汝意根。
诸禅德,直饶汝翻得转,也是平地骨堆。参!”上堂:“严风刮地,大野清寒。万里草离衰,千山树黯黪,苍鹰得势,俊鹘横飞。
颇称衲僧,钵囊高挂。独步遐方,似猛将出荒郊,临机须扣敌,今日还有么?”良久曰:“匣中宝剑,袖里金锤。
幸遇太平,挂向壁上。参!”上堂:“诸禅德还知么?山僧生身父母一时丧了,直是无依倚处。”以手捶胸曰:
“苍天!苍天!”复顾大众,良久曰:“你等诸人,也是铁打心肝。”便下座。上堂,举柏树子话。师曰:
“赵州庭柏,说与禅客。黑漆屏风,松椤亮隔。”僧问:“如何是无为?”师曰:“山前雪半消。”曰:“请师方便?”
师曰:“水声转呜咽。”
天钵重元禅师北京天钵寺重元文慧禅师,青州千乘孙氏子。母梦于佛前吞一金果,后乃诞师。
相仪殊特,迥异群童。十七出家,冠岁圆具。初游讲肆,颇达宗教。尝宴坐古室,忽闻空中有告师:
“学上乘者,无滞于此。”惊骇出视,杳无人迹。翌日客至,出寒山集,师一览之,即慕参玄。
至天衣法席,遇众请益,豁然大悟。衣印可曰:“此吾家千里驹也。”出世后,僧问:“如何是禅?”师曰:“入笼入槛。”僧拊掌,师曰:
“跳得出是好手。”僧拟议,师曰:“了。”问:“如何是透法身句?”师曰:“上是天,下是地。”上堂:
“冬不受寒,夏不受热。身上衣,口中食,应时应节。既非天然自然,尽是人人膏血。
诸禅德,山僧恁么说话,为是世法,为是佛法?若也择得分明,万两黄金亦消得。”喝一喝。上堂:
“福胜一片地,行也任你行,住也任你住。步步踏著,始知落处。若未然者,直须退步,脚下看取。咄!”上堂:“古今天地,万象森然。
岁岁秋收冬藏,人人道我总会,还端的也无?直饶端的,比他鸡足峰前,是甚么闲事?”良久曰:
“今朝十月初旬,天寒不得普请。参!”师四易名蓝,缁白仰重。示寂正盛暑中,清风透室,异香馥郁。
荼毗,烟焰到处,获舍利五色。太师文公彦博,以上赐白琉璃瓶贮之,藉以锦褥,躬葬于塔。
居士何震所获额骨齿牙舍利,别创浮图。
瑞岩子鸿禅师台州瑞岩子鸿禅师,本郡吴氏子。僧问:“如何是道?”师曰:“开眼觑不见。”问:
“法尔不尔,如何指南?”师曰:“话堕也。”曰:“乞师指示。”师呵呵大笑。上堂:“一不守,二不向,上下四维无等量。
大洋海里泛铁船,须弥顶上翻鲸浪。临济缩却舌头,德山阁却拄杖。千古万古独巍巍,留与人间作榜样。”
栖贤智迁禅师庐山栖贤智迁禅师,僧问:“一问一答,尽是建化门庭。未审向上更有事也无?”师曰:“有。”曰:
“如何是向上事?”师曰:“云从龙,风从虎。”曰:“恁么则龙得水时添意气,虎逢山则长威狞。”师曰:
“兴云致雨又作么生?”僧便喝。师曰:“莫更有在?”僧拟议,师咄曰:“念话杜家。”问:“如何是本来心?”师曰:
“拆东篱,补西壁。”曰:“恁么则今日斋晏。”师曰:“退后著。”上堂:“闻佛法二字,早是污我耳目。
诸人未跨法堂门,脚跟下好与三十棒。虽然如是,山僧今日也是为众竭力。珍重!”上堂:
“是甚么物,得恁顽顽嚚嚚,睍睍。”拊掌呵呵大笑曰:“今朝巴鼻,直是黄面瞿昙通身是口,也分疏不下。久立。”
净众梵言首座越州净众梵言首座,示众:“南阳国师道说法有所得,斯则野千鸣。说法无所得,是名师子吼。””
师曰:“国师恁么道,大似掩耳偷铃。何故?说有说无,尽是野干鸣。诸人要识师子吼么?咄!”
三祖冲会禅师舒州山谷三祖冲会圆智禅师,临安府人也。初开堂口,僧问:“如何是第一义谛?”师曰:“百杂碎。”
曰:“恁么则褎禅一会,不异灵山。”师曰:“将粪箕扫帚来。”问:“师登宝座,壁立千仞。
正令当行,十方坐断。未审将何为人?”师曰:“千钧之弩。”曰:“大众承恩。”师曰:“量才补职。”问:
“理虽顿悟,事假渐除。除即不问,如何是顿悟底道理?”师曰:“言中有响。”曰:“便恁么又且如何?”师曰:“金毛师子。”问:
“生也犹如著衫,死也还同脱裤。未审意旨如何?”师曰:“譬如闲。”曰:“为甚么如此?”师曰:
“因行不妨掉臂。”问:“如何是天堂?”师曰:“太远在。”曰:“如何是地狱?”师曰:“放你不得。”曰:
“天堂地狱,相去多少?”师曰:“七零八落。”问:“白云绽处,楼阁门开。善财为甚么从外而入?”师曰:“开眼即瞎。”曰:
“未审落在甚么处?”师曰:“填沟塞壑。”问:“如何是不动尊?”师曰:“寸步千里。”
资寿院接禅师泉州资寿院捷禅师,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铁牛生石卵。”曰:“如何是接人句?”师曰:
“三门前合掌。”曰:“如何是大用句?”师曰:“脑门著地。”曰:“如何是无事句?”师曰:“横眠大道。”曰:
“如何是奇特句?”师曰:“的。”
观音启禅师洪州观音启禅师,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松长柏短。”曰:“意旨如何?”师曰:
“叶落归根。”
天章元善禅师越州天章元善禅师,僧问:“大无外,小无内。既无内外,毕竟是甚么物?”师曰:“开口见胆。”曰:
“学人未晓。”师曰:“苦中苦。”曰:“为众竭力,祸出私门。”师打曰:“教休不肯休,须待雨淋头。”问:
“如何是最初句?”师曰:“末后问将来。”曰:“为甚如此?”师曰:“先行不到。”曰:“入水见长人也。”师曰:
“秦皇击缶。”上堂:“君问西来意,马师踏水潦。若认一毛头,何曾知起倒?劫火才洞然,愚夫觅乾草。
宁知明眼人,为君长懊恼。”
长芦体明禅师真州长芦体明圆鉴禅师,上堂,顾视左边曰:“师子之状,岂免嚬呻?”顾右边曰:
“象王之仪,宁忘回顾?取此逃彼,上士奚堪?识变知机,黟狐窠窟。到这里须知有凡圣不历处,古今不到处。
且道是甚么人行履?”良久曰:“丈夫自有冲天志,莫向如来行处来。”
开元智孜禅师汀州开元智孜禅师,上堂:“衲僧家向针眼里藏身稍宽,大海中走马甚窄。
将军不上便桥,勇士徒劳挂甲。昼行三千,夜行八百即不问,不动步一句作么生道?
若也道得,观音、势至、文殊、普贤祇在目前。若道不得,直须撩起布裙,紧峭草鞋。参!”上堂:“寒空落落,大地漫漫。云生洞口,水出高原。
若也把定,则十方世界恍然。若也放行,则东西南北坦然。茫茫宇宙人无数,一个个鼻孔辽天。
且问诸人把定即是,放行即是?还有人断得么?
若无人断得,三门外有两个大汉,一个张眉握剑,一个努目挥拳。参!”
澄照慧慈禅师平江府澄照慧慈禅师,僧问:“了然无所得,为甚么天高地阔?”师曰:“窄。”上堂:
“若论此事,眨上眉毛,早是蹉过。那堪进步向前,更要山僧说破。而今说破了也,还会么?昨日雨,今日晴。”
法雨慧源禅师临安府法雨慧源禅师,僧问:“如何是最初一句?”师曰:“梁王不识。”曰:“如何是末后一句?”师曰:
“达磨渡江。”
崇德智澄禅师秀州崇德智澄禅师,上堂:“觌面相呈,更无余事。若也如此,岂不俊哉!
山僧盖不得已曲为诸人,若向衲僧面前,一点也著不得。诸禅德,且道衲僧面前说个甚么即得?”良久曰:
“深秋帘幕千家雨,落日楼台一笛风。”
栖隐有评禅师泉州栖隐有评禅师,僧问:“如何是平常道?”师曰:“和尚合掌,道士擎拳。”问:
“十二时中如何趣向?”师曰:“著衣吃饭。”曰:“别还有事也无?”师曰:“有。”曰:“如何即是?”师曰:“斋余更请一瓯茶。”
定慧云禅师平江府定慧云禅师,僧问:“如何是为人一句?”师曰:“见之不取。”曰:“学人未晓。”师曰:
“思之千里。”
大同旺禅师建宁府乾符大同院旺禅师,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入市乌龟。”曰:“意旨如何?”师曰:
“得缩头时且缩头。”
铁佛因禅师无为军铁佛因禅师,僧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一寻寒木自为邻,三事秋云更谁识?”曰:
“和尚家风蒙指示,为人消息又如何?”师曰:“新月有圆夜,人心无满时。”
报本法存禅师安吉州报本法存禅师,钱塘陆氏子。僧问:“无味之谈,塞断入口。作么生是塞断人口底句?”
师便打。僧曰:“恁么则一句流通,天人耸耳。”师曰:“祇恐不是玉,是玉也大奇。”曰:“专为流通。”师曰:
“一任乱道。”在天衣受请,上堂曰:“吴江圣寿见召住持,进退不遑,且随缘分。
此皆堂头和尚,提耳训育,终始奖论。若据今日,正令当行,便好一棒打杀,那堪更容立在座前。虽然如是,养子方见父慈。”
开圣栖禅师和州开圣院栖禅师,开堂垂语曰:“选佛场开人天普会。莫有久历觉场,罢参禅客,出来相见。”
时有僧出,师曰:“作家!作家!”僧曰:“莫著忙。”师曰:“元来不是作家!”僧提起坐具,曰:“看!看!
摩竭陀国,亲行此令。”师曰:“祇今作么生?”僧礼拜。师曰:“龙头蛇尾。”问:
“东西不辨,南北不分,学人上来,乞师一接。”师曰:“不接。”曰:“为甚么不接?”师曰:“为你东西不辨,南北不分。”曰:
“将谓胡须赤,更有赤须胡。”师曰:“苏嚧苏嚧。”问:“如何是道?”师曰:“放汝三十棒。”曰:“为甚么如此?”师曰:
“杀人可恕,无礼难容。”上堂,拈拄杖曰:
“大众,急著眼看须弥山,画一画百杂碎,南赡部洲打一棒,东倾西侧,不免且收在开圣手中,教伊出气不得。”卓一下。
衡山惟礼禅师福州衡山惟礼禅师,上堂:“若论此事,直下难明。三贤罔测,十圣不知。
到这里须高提祖令,横按镆。佛尚不存,纤尘何立?直教须弥粉碎,大海焦枯,放一线道与诸人商量。且道商量个甚么?”
良久曰:“盐贵米贱。”
显明善孜禅师临安府北山显明善孜禅师,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九年空面壁,又西归。”曰:
“为甚么如此?”师曰:“美食不中饱人餐。”问:“如何是无情说法?”师曰:“灯笼挂露柱。”曰:“甚么人得闻?”
师曰:“墙壁有耳。”
启霞惠安禅师明州启霞思安禅师,僧问:“诸佛出世,盖为群生。和尚出世,当为何人?”师曰:“不为阇黎。”曰:
“恁么,则潭深波浪静,学广语声低。”师曰:“捧上不成龙。”
云门灵侃禅师越州云门灵侃禅师,僧问:“十二时中,如何用心?”师曰:“佛殿里烧香。”曰:“学人不会。”师曰:
“三门头合掌。”上堂:“尘劳未破,触境千差。心鉴圆明,丝毫不立。灵光皎皎,独露现前。
今古两忘,圣凡路绝。到这里始能卷舒自在,应用无亏,出没往还,人间天上。
大众,虽然如是,忽被人把住,问你道拄杖子向甚么处著?又如何祇对?还有人道得么?出来道看。”众无对。乃拍禅床,下座。
太平元坦禅师天台太平元坦禅师,上堂:“是法无宗,随缘建立。声色动静,不昧见闻。举用千差,如钟待扣。
于此荐得,且随时著衣吃饭。若是德山临济,更须打草鞋行脚。参!”
佛日文祖禅师临安府佛日文祖禅师,僧问:“峭峻之机,请师垂示。”师曰:“十字街头八字立。”曰:
“祇如大洋海底行船,须弥山上走马,又作么生?”师曰:“乌龟向火。”曰:“恁么则能骑虎头,善把虎尾。”
师以拄杖点一下,曰:“礼拜著。”
望仙宗禅师沂州望仙山宗禅师,僧问:“四时八节即不问,平常一句事如何?”师曰:“禾山打鼓。”曰:
“莫是学人著力处也无?”师曰:“归宗拽石。”僧无语。师曰:“真个衲僧。”上堂:
“南台乌药,北海天麻,新罗附子,辰锦朱砂。”良久曰:“大众会么?”久立。上堂:“你等诸人,还肯放下么?若不放下,且担取去。”
便下座。
五峰用机禅师瑞州五峰净觉院用机禅师,僧问:“如何是道?”师曰:“十字街头踏不著。”曰:“便恁么去时如何?”
师曰:“且缓缓!”上堂:“清平过水,投子卖油。一年三百六十日,不须频向数中求。”
以拂击禅床,下座。
佛足处祥禅师无为军佛足处祥禅师,僧问:“如何是般若体?”师曰:“琉璃殿里隐寒灯。”曰:“如何是般若用?”
师曰:“活卓卓地。”问:“一色无变异,唤作灵地白牛,还端的也无?”师曰:“头角生也。”曰:
“头角未生时如何?”师曰:“不要犯人苗稼。”
明因慧赟禅师平江府明因慧赟禅师,上堂,横按拄杖曰:
“若恁么去,直得天无二日,国无二王,释迦老子,饮气吞声。一大藏教,如虫蚀木。设使钻仰不及,正是无孔铁锤。假饶信手拈来,也是残羹馊饭。
一时吐却,方有少分相应,更乃堕在空亡,依旧是鬼家活计。要会么?雨后始知山色翠,事难方见丈夫心。”
卓拄杖,下座。
西台其辩禅师兴化军西台其辩禅师,上堂,举临济无位真人语,乃召大众曰:
“临济老汉,寻常一条脊梁硬似铁,及乎到这里,大似日中迷路,眼见空花,直饶道无位真人是乾屎橛,正是泥龟曳尾。
其僧祇知季夏极热,不知仲冬严寒。若据当时,合著得甚么语,塞断天下人舌头。西台祇恁么休去,又乃眼不见为净。
不免出一只手,狼藉去也。临济一担,西台一堆,一担一堆,分付阿谁?
从教撒向诸方去,笑杀当年老古锥。”
侍郎杨杰居士礼部杨杰居士,字次公,号无为,历参诸名宿,晚从天衣游。衣每引老庞机语,令研究深造。
后奉祠泰山,一日鸡一鸣,睹日如盘涌。忽大悟,乃别有男不婚、有女不嫁之偈曰:“男大须婚,女长须嫁。
讨甚闲工夫,更说无生话。”书以寄衣,衣称善。后会芙蓉楷禅师,公曰:“与师相别几年?”蓉曰:
“七年。”公曰:“学道来,参禅来?”蓉曰:“不打这鼓笛。”公曰:“恁么则空游山水,百无所能也。”蓉曰:
“别来未久,善能高鉴。”公大笑。公有辞世偈曰:“无一可恋,无一可舍。太虚空中,之乎者也。
将错就错,西方极乐。”
称心倧禅师法嗣慧日尧禅师彭州慧日尧禅师,僧问:“古者道,我有一句,待无舌人解语,却向汝道,未审意旨如何?”师曰:
“无影树下好商量。”僧礼拜,师曰:“瓦解冰消。”
报本兰禅师法嗣中际可遵禅师福州中际可遵禅师,上堂:“咄咄咄!井底啾啾是何物?直饶三千大千,也祇是个鬼窟。咄!”
上堂:“昨夜四更起来,呵呵大笑不歇。幸然好一觉睡,霜钟撞作两橛。”上堂:
“禾山普化忽颠狂,打鼓摇铃戏一场。劫火洞然宜煮茗,岚风大作好乘凉。四蛇同箧看他弄,二鼠侵藤不自量。
沧海月明何处去,广寒金殿白银床。咄!”上堂:“八万四千深法门,门门有路超乾坤。如何个个踏不著?
祇为蜈蚣太多脚。不唯多脚亦多口,钉觜铁舌徒增丑。拈椎竖拂泥洗泥,扬眉瞬目笼中鸡。
要知佛祖不到处,门掩落花春鸟啼。”
法明上座邢州开元法明上座,依报本未久,深得法忍。后归里事落魄,多嗜酒呼卢。
每大醉唱柳词数阕,日以为常。乡民侮之,召斋则拒,召饮则从。如是者十余年。咸指曰“醉和尚”。一日谓寺众曰:
“吾明旦当行,汝等无他往。”众窃笑之。翌晨,摄衣就座,大呼曰:“吾去矣,听吾一偈。”众闻奔视,师乃曰:
“平生醉里颠蹶,醉里却有分别。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言讫寂然,撼之已委蜕矣。
称心明禅师法嗣上蓝光寂禅师洪州上蓝院光寂禅师,上堂,横按拄杖,召大众曰:“还识上蓝老汉么?
眼似木突,口如匾担,无问精粗,不知鹹淡。与么住持,百千过犯。诸禅德,还有为山僧忏悔底么?”良久曰:“气急杀人!”
卓拄杖,下座。
广因要禅师法嗣妙峰如璨禅师福州妙峰如璨禅师,上堂:“今朝是如来降生之节,天下缁流,莫不以香汤灌沐,共报洪恩。
为甚么教中却道,如来者无所从来?既是无所从来,不知降生底是谁?试请道看。若道得,其恩自报。
若道不得,明年四月八,还是蓦头浇。”
云居元禅师法嗣百丈净悟禅师临安府百丈庆善院净悟禅师,僧问:“如何是佛?”师曰:“问谁?”曰:“特问和尚。”师曰:
“鹞子过新罗。”上堂:“说则摇唇,行则动脚。直饶不说不行时,错!错!”拍禅床下座。
善权慧泰禅师常州善权慧泰禅师,上堂:“诸佛出世,广演三乘。达磨西来,密传大事。上根之者,言下顿超。
中下之流,须当渐次,发明心地。或一言唱道,或三句敷扬,或善巧应机,遂成多义。
撮其枢要,总是空花。一句穷源,沉埋祖道。敢问诸人,作么生是依时及节底句?”良久曰:
“微云淡河汉,疏雨滴梧桐。参!”
崇福德基禅师饶州崇福德基禅师,上堂:“若于这里会得,便能入一佛国,坐一道场。水鸟树林,共谈斯要。
栖台殿阁,同演真乘。续千圣不尽之灯,照八面无私之焰。所以道,在天同天,在人同人,还有知音者么?”
良久曰:“水底金乌天上日,眼中瞳子面前人。”
宝林怀吉禅师婺州宝林怀吉真觉禅师,上堂:“善慧遗风五百年,云黄山色祇依然。
而今祖令重行也,一句流通遍大千。大众且道,是甚么句?莫是函盖乾坤、截断众流、随波逐浪底么?吽!有甚交涉。
自从有佛祖已来,未曾动著,今日不可漏泄真机去也。”顾视大众曰:“若到诸方,不得错举。”
资福宗诱禅师洪州资福宗诱禅师,上堂:“龙泉今日与诸人说些葛藤。”良久曰:“枝蔓上更生枝蔓。”
智海逸禅师法嗣黄檗志因禅师瑞州黄檗志因禅师,僧问:“如何是得力句?”师曰:“脚。”曰:“学人不会。”师曰:“一步进一步。”
上堂:“四十九年说,恩润禽鱼。十万途程来,警悟人天。这二老汉,各人好与三十棒。何故?
一个说长说短,一个胡言汉语。虽然如是,且放过一著。”
大中德隆禅师福州大中德隆海印禅师,上堂:“法无异法,道无别道。时时逢见释迦,处处撞著达磨。
放步即交肩,开口即咬破。不咬破,大小大。”上堂:“夫欲智拔,先须定动。”卓拄杖曰:“唵苏嚧、唎娑婆诃。”
归堂吃茶。上堂:“触境无滞底,为甚么抬头不起?田地稳密底,为甚么下脚不得?
譬如天王赐与华屋,虽获大宅,要因门入。”乃曰:“门!樊哙踏开真主出,巨灵抬手锦鳞喷。参!”上堂:
“平旦寅晓何人,处处弥陀佛,家家观世音。月里麒麟看北斗,向阳椑子一边青。”
签判刘经臣居士签判刘经臣居士,字兴朝。少以逸才登仕版,于佛法未之信。
年三十二,会东林照觉总禅师与语,启迪之,乃敬服,因醉心祖道。既而抵京师,谒慧林冲禅师,于僧问雪窦:“如何是诸佛本源?”答曰:
“千峰寒色”,语下有省。岁余官雒幕,就参韶山杲禅师,将去任,辞韶山。山嘱曰:
“公如此用心,何愁不悟?尔后或有非常境界,无量欢喜,宜急收拾。若收拾得去,便成法器。
若收拾不得,则有不宁之疾,成失心之患矣。”未几复至京师,趋智海依正觉逸禅师,请问因缘,海曰:“古人道,平常心是道。
你十二时中放光动地,不自觉知。向外驰求,转疏转远。”公益疑不解。
一夕入室,海举传灯所截香至国王问波罗提尊者“何者是佛”,尊者曰“见性是佛”之语问之。公不能对。
疑甚,遂归就寝,熟睡至五鼓,觉来方追念问,见种种异相,表里通彻,六根震动,天地回旋,如云开月现,喜不自胜。
忽忆韶山临别所嘱之言,姑抑之。逗明趋智海,悉以所得告,海为证据,且曰:“更须用得始得。”公曰:“莫要践履否?”
海厉声曰:“这个是甚么事,却说践履?”公默契,乃作发明心地颂八首,及著明道谕儒篇以警世。词曰:
“明道在乎见性。余之所悟者,见性而已。孟子曰:
口之于味也,目之于色也,耳之于声也,鼻之于臭也,四肢之于安佚也,性也。”杨子曰:视听言貌思,性所有也。”有见于此,则能明乎道矣。
当知道不远人,人之于道,犹鱼之于水,未尝须臾离也。唯其迷己逐物,故终身由之而不知。
佛曰大觉,儒曰先觉,盖觉此耳。昔人有言曰,今古应无坠,分明在目前。又曰,大道祇在目前,要且目前难睹。
欲识大道真体,不离声色言语。又曰,夜夜抱佛眠,朝朝还共起。起倒镇相随,语默同居止。
欲识佛去处,祇这语声是。此佛者之语道为最亲者。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瞻之在前也,忽焉在后也。
取之左右逢其原也。此儒者之语道最迩者。奈何此道唯可心传,不立文字。
故世尊拈花而妙心传于迦叶,达磨面壁而宗旨付于神光。六叶既敷,千花竞秀。分宗列派,各有门庭。
故或瞬目扬眉,擎拳举指。或行棒行喝,竖拂拈槌。或持义张弓,辊毬舞笏。或拽石般土,打鼓吹毛。
或一默一言,一吁一笑。乃至种种方便,皆是亲切为人。然祇为太亲,故人多罔措。瞥然见者,不隔丝毫。
其或沉吟,迢迢万里。欲明道者,宜无忽焉。祖祖相传,至今不绝。真得吾儒所谓忿而不发,开而弗违者矣。
余之有得,实在此门。反思吾儒,自有其道。良哉孔子之言!
默而识之,一以贯之,故目击而道存,指掌而意喻。凡若此者,皆合宗门之妙旨,得教外之真机。然而孔子之道,传之子思,子思传之孟子。
孟子既没。不得其传,而所以传于世者,特文字耳。故余之学,必求自得而后已。
幸余一夕开悟,凡目之所见,耳之所闻,心之所思,口之所谈,手足之所运动,无非妙者,得之既久,日益见前。每以与人,人不能受。
然后知其妙道果不可以文字传也。呜呼!是道也,有其人则传,无其人则绝。
余既得之矣,谁其似之乎?终余之身而有其人邪?无其人邪?所不可得而知也。
故为记颂歌语,以流播其事,而又著此篇,以谕吾徒云。”
青原下十二世蒋山泉禅师法嗣清献赵抃居士清献公赵抃居士﹝抃,原作“扑”,据本书目录及宋史赵抃传改。﹞,字悦道,年四十余,摈去声色,系心宗教。
会佛慧来居衢之南禅,公日亲之,慧未尝容措一词。后典青州,政事之余,多宴坐。忽大雷震惊,即契悟作偈曰:
“默坐公堂虚隐几,心源不动湛如水。一声霹雳顶门开,唤起从前自家底。”慧开笑曰:“赵悦道撞彩耳。”
富郑公初于宗门,未有所趣,公勉之书曰:
“伏惟执事,富贵如是之极,道德如是之盛,福寿康宁如是之备,退休闲逸如是之高,其所未甚留意者,如来一大事因缘而已。能专诚求所证悟,则他日为门下贺也。”
公年七十有二,以太子少保致仕而归。亲旧里民,遇之如故。作高斋以自适,题偈见意曰:
“腰佩黄金已退藏,个中消息也寻常。世人欲识高斋老,祇是柯村赵四郎。”复曰:“切忌错认。”临薨遗佛慧书曰:
“非师平日警诲,至此必不得力矣。”慧悼以偈曰:“仕也邦为瑞,归欤世作程。人间金粟去,天上玉楼成。
慧剑无纤缺,冰壸彻底清。春风濲水路,孤月照云明。”
慧林本禅师法嗣法云善本禅师东京法云善本大通禅师,族董氏,汉仲舒之裔也。大父琪,父温,皆官于颍,遂为颍人。
母无子,祷白衣大士,乃得师。及长,博极群书,然清修无仕宦意。
嘉佑八年,与弟善思往京师地藏院,选经得度,习毗尼。东游至姑苏,礼圆照于瑞光。照特顾之,于是契旨,经五稔,益跻微奥。
照令依圆通秀,师去又尽其要。元丰七年,渡淮,留太守岩。久之出住双林,迁净慈,寻被旨徙法云。僧问:
“宝塔元无缝,如何指示人?”师曰:“烟霞生背面,星月绕檐楹。”曰:“如何是塔中人?”师曰:
“竟日不知清世事,长年占断白云乡。”曰:“向上更有事也无?”师曰:“太无厌生。”问:“若论此事,譬如两家著。
学人上来,请师一著。”师曰:“早见输了也。”僧曰:“错。”师曰:“是。”僧曰:“进前无路也。”师卓拄杖一下,曰:
“争奈这个何!”僧曰:“祇如黑白未分时,又作么生?”师曰:“且饶一著。”问:“百尺竿头,如何进步?”师曰:“险。”
曰:“便恁么去又作么生?”师曰:“百杂碎。”问:“九夏赏劳即不问,从今向去事如何?”师曰:
“光剃头,净洗钵。”曰:“谢师指示。”师曰:“滴水难消。”上堂:“上不见天,下不见地。逼塞虚空,无处回避。
为君明破即不中,且向南山看鳖鼻。”掷拄杖下座。
金山善宁禅师镇江府金山善宁法印禅师,僧问:“天皇也恁么道,龙潭也恁么道,未审和尚作么生道?”师曰:
“手握白玉鞭,骊珠尽击碎。”曰:“退身有分。”师曰:“知过必改。”上堂,顾视大众曰:
“古人道,在眼曰见,在耳曰闻,在鼻嗅香,在舌谈论,在身觉触,在意攀缘。虽然如是,祇见锥头利,不见凿头方。
若是金山即不然,有眼觑不见,有耳听不闻,有鼻不知香,有舌不谈论,有身不觉触,有意绝攀缘。
一念相应,六根解脱。敢问诸禅德,且道与前来是同是别?莫有具眼底衲僧,出来通个消息。
若无,复为诸人重重注破。放开则私通车马,捏聚则毫末不存。若是饱战作家,一任是非贬剥。”
资寿岩禅师寿州资寿院圆澄岩禅师,僧问:“大藏经中还有奇特事也无?”师曰:“祇恐汝不信。”曰:
“如何即是?”师曰:“黑底是墨,黄底是纸。”曰:“谢师答话。”师曰:“领取钩头意,莫认定盘星。”上堂:
“云生谷口,月满长川。樵父斫深云,渔翁钓沙岛。到这里,便是吴道子张僧繇,无你下手处。”良久曰:
“归堂问取圣僧。参!”上堂:“乾坤肃静,海晏河清。风不鸣条,两不破块。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这个是世间法,作么生是佛法?”良久曰:“欲得不招无间业,莫谤如来正法轮。”
本觉守一禅师秀州本觉寺守一法真禅师,江阴沈氏子。僧问:“如何是句中玄?”师曰:“昆仑骑象藕丝牵。”曰:
“如何是体中玄。”师曰:“影浸寒潭月在天。”曰:“如何是玄中玄?”师曰:“长连床上带刀眠。”曰:
“向上还有事也无?”师曰:“放下著。”上堂,举拂子曰:“三世诸佛,六代祖师,总在这里,还见么?
见汝不相当。”又为说法云:“无二无二分,无别无断故。还闻么?汝又不惺惺,一时却往上方香积世界去也。”
拂子曰:“退后退后,突著你眼睛。”上堂:“折半列三,人人道得。去一拈七,亦要商量。
正当今日,云门道底不要别,作么生露得个消息?”良久曰:“日月易流。”
投子修颙禅师舒州投子修颙证悟禅师,僧问:“是法平等,无有高下。为甚么赵州三等接人?”师曰:
“入水见长人。”曰:“争奈学人未会。”师曰:“唤不回头争奈何!”上堂:“楞伽峰顶,谁能措足?
少室岩前,水泄不通。正当恁么时,黄头老子张得口,碧眼胡僧开得眼。虽然如是,事无一向。
先圣幸有第二义门,足可共诸人东说西说。所以道春生夏长,秋落冬枯,四时迁改,轮转长途。愚者心生彼此,达者一味无殊。”
良久曰:“陕府铁牛吞大像,嘉州佛向藕丝藏。”上堂:“巍巍少室,永镇群峰。
有时云中捧出,有时雾罩无踪。有时突在目前,有口道不得,被人唤作壁观胡僧。诸仁者作么生免得此过?休!休!
不如且持课。”良久曰:“一元和,二佛陀,三释迦。自余是甚碗跶丘。参!”
地藏守恩禅师福州地藏守恩禅师,本州丘氏子。僧问:“如何是佛?”师曰:“昼眠无益。”﹝昼,原误作“画”,今改。﹞曰:“意旨如何?”
师曰:“早起甚长。”问:“如何是西来祖意?”师曰:“风吹满面尘。”上堂,竖起拳曰:“或时为拳。”复开曰:
“或时为掌。若遇衲僧有功者赏。”遂放下曰:“直是土旷人稀,相逢者少。”上堂:“雨后鸠鸣,山前麦熟。
何处牧童儿,骑牛笑相逐。莫把短笛横吹,风前一曲两曲。参!”上堂:
“山僧今日略通一线,不用孤疑,麦中有面。”上堂,拈拄杖击禅床一下,曰:“有智若闻,则能信解。无智疑悔,则为永失。
三十年后,不得道山僧今日上堂,祇念法华经。参!”上堂:“衲僧现前三昧,释迦老子不会。
住世四十九年,说得天花乱坠。争似饥餐渴饮,展脚堂中打睡。”上堂:“诸人知处,山僧尽知。山僧知处,诸人不知。
今日不免布施诸人。”良久曰:“头上是天,脚下是地。参!”
灵曜良禅师衢州灵曜寺良佛慈禅师﹝音辩﹞,饶州吴氏子。
清献赵公命开法于越州福果、衢州超化、海会、灵曜四刹。僧问:“三变禅林,四回出世,于和尚分上,成得甚么边事?”师曰:“钵盂口向天。”曰:
“三十年来关捩子,而今流落五湖传。”师曰:“那个是山僧关捩子?”曰:“一言超影象,不坠古人风。”师曰:
“惜取眉毛。”上堂:“不知时分之延促,不知日月之大小,灰头土面,且与么过。
山僧每遇月朔,特地斗钉家风,抑扬问答,一场笑具。虽然如是,因风撒土,借水献花。有个葛藤露布,与诸人共相解摘看。”
蓦拈拄杖击香台,曰:“参堂去。”
香山延泳禅师明州香山延泳正觉禅师,上堂:“心随境现,境逐心生。心境两忘,是个甚么?”拈起拄杖曰:
“且道这个甚处得来?若道是拄杖,瞎却汝眼。若道不是拄杖,眼在甚么处?是与不是,一时拈却。
且骑拄杖出三门去也。”遂曳杖下座。
道场慧印禅师安吉州道场慧印禅师,上堂:“韶石渡头,舟横野水。汾阳浪里,棹拨孤烟。
云月无私,溪山岂异,一言合辙,千里同风。敢问诸人,作么生是同风底句?”良久曰:“八千子弟今何在,万里山河属帝家。”
妙慧文义禅师临安府西湖妙慧文义禅师,上堂:“会么?已被热谩了也。今早起来,无窖可说。
下床著鞋,后架洗面,堂内展钵吃粥。粥后打睡,睡起吃茶。见客相唤,斋时吃饭,日日相似。有甚么过?
然虽如是,更有一般令我笑,金刚倒地一堆泥。”拍禅床,下座。
灵泉宗一禅师处州灵泉山宗一禅师,上堂:“美玉藏顽石,莲华出淤泥。须知烦恼处,悟得即菩提。咄!”
普照处辉禅师泗州普照寺处辉真寂禅师,滁州赵氏子。开堂日,僧问:“世尊出世,地涌金莲。
和尚出世,有何祥瑞?”师曰:“扫却门前雪。”
南禅宁禅师常州南禅宁禅师,僧问:“庐陵米价作么生詶?”师曰:“款出囚口。”
石佛晓通禅师越州石佛晓通禅师,上堂:“冷似秋潭月,无心合太虚。山高流水急,何处驻游鱼?”僧问:
“如何是顿教?”师曰:“月落寒潭。”曰:“如何是渐教?”师曰:“云生碧汉。”曰:“不渐不顿时如何?”师曰:
“八十老婆不言嫁。”
法云秀禅师法嗣法云惟白禅师东京法云惟白佛国禅师,上堂:“离娄有意,白浪徒以滔天。罔象无心,明珠忽然在掌。”
以手打一圆相,召大众曰:“还见么?”良久曰:“看即有分。”上堂,拈柱杖示众曰:
“山僧住持七十余日,未曾拈动这个,而今不免现些小神通,供养诸人。”遂卓拄杖,下座。上堂:“过去已过去,未来且莫筭。
正当现在事,今朝正月半。明月正团圆,打鼓普请看。大众看即不无,毕竟唤甚么作月?
休于天上觅,莫向水中寻。”师有续灯录三十卷,入藏。
保宁子英禅师建康府保宁子英禅师,钱塘人也。上堂,拈拄杖曰:
“日月不能并明,河海不能竞深,须弥不能同高,乾坤不能同固。圣凡智慧不及,且道这个有甚么长处?”良久曰:“节目分明,生来条直。
冰雪敲开片片分,白云点破承伊力。”击禅床,下座。
仙岩景纯禅师温州仙岩景纯禅师,僧问:“德山棒,临济喝,和尚如何作用?”师曰:“老僧今日困。”僧便喝,师曰:
“却是你惺惺。”
广教守讷禅师宁国府广教守讷禅师,﹝圆照上足,时称讷叔。﹞僧问:“如何是古今常存底句?”师曰:“铁牛横海岸。”曰:
“如何是衲僧正眼?”师曰:“针劄不入。”
慈济聪禅师兴元府慈济聪禅师,僧问:“如何是道?”师曰:“此去长安三十七程。”曰:“如何是道中人?”师曰:
“撞头磕额。”问:“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未审是甚么动?”师曰:“低声!低声!”问:
“如何是随色摩尼珠?”师曰:“青青翠竹,郁郁黄花。”曰:“如何是正色?”师曰:“退后!退后!”问:
“释迦已灭,弥勒未生,未审谁为导首?”师曰:“铁牛也须汗出。”曰:“莫便是为人处也无?”师曰:“细看前话。”问:
“如何是超佛越祖之谈?”师曰:“陕府铁牛。”上堂:“三乘教典,不是真诠。直指本心,未为极则。
若是通心上士,脱洒高流,出来相见。”乃顾视大众曰:“休。”上堂:“终日孜孜相为,恰似牵牛上壁。
大众,何故如此贪生逐日区区去?唤不回头争奈何!”上堂:“一即一,二即二,把定要津,何处出气?”拈拄杖曰:
“彼自无疮,勿伤之也。”卓一下,下座。
白兆圭禅师安州白兆山通慧圭禅师,上堂:“幸逢嘉会,须采异闻。既遇宝山,莫令空手。
不可他时后日,门扇后、壁角头,自说大话也。穷天地,亘古今,即是当人一个自性,于是中间,更无他物。
诸人每日行时行著,卧时卧著,坐时坐著,祇对语言时满口道著。以至扬眉瞬目,嗔喜爱憎,寂默游戏,未始间断。
因甚么不肯承当,自家歇去?良由无量劫来,爱欲情重,生死路长,背觉合尘,自生疑惑。
譬如空中飞鸟,不知空是家乡;水里游鱼,忘却水为性命。何得自抑,却问傍人。大似捧饭称饥,临河叫渴。
诸人要得休去么?各请立地定著精神,一念回光,豁然自照。何异空中红日,独运无私。盘里明珠,不拨自转。
然虽如是,祇为初机,向上机关,未曾踏著。且道作么生是向上机关?”良久曰:“仰面看天不见天。”
净名法因禅师庐州长安净名法因禅师,上堂:“天上月圆,人间月半。七八是数,事却难筭。
隐显不辨即且置,黑白未分一句作么生道?”良久曰:“相逢秋色里,共话月明中。”上堂:“祖师妙诀,别无可说。
直饶钉觜铁舌,未免弄巧成拙。净名已把天机泄。”
福严守初禅师浮槎山福严守初禅师,僧问:“如何是受用三昧?”师曰:“拈匙放箸。”问:“如何是正直一路?”师曰:
“踏不著。”曰:“踏著后如何?”师曰:“四方八面。”乃曰:
“若论此事,放行则曹溪路上月白风清;把定则少室峰前云收雾卷。如斯语论,己涉多途。但由一念相应,方信不从人得。大众且道,从甚么处得?”
良久曰:“水流元在海,月落不离天。”上堂:“即性之相,一亘晴空。即相之性,千波竞起。
若彻来源,清流无阻。所以举一念而尘沙法门顿显,拈一毫而无边刹齐彰。且道文殊普贤在甚么处?
下坡不走,快便难逢。”便下座。
德山仁绘禅师鼎州德山仁绘禅师,僧问:“如何是不动尊?”师曰:“来千去万。”曰:“恁么则脚跟不点地也。”师曰:
“却是汝会。”上堂:“至道无难,唯嫌拣择。但莫憎爱,洞然明白。山僧即不然,至道最难,须是拣择。
若无憎爱,争见明白?”
香积用旻禅师澧州圣寿香积用旻禅师,上堂:“木马冲开千骑路,铁牛透过万重关。木马铁牛即今在甚么处?”
良久曰:“惊起暮天沙上雁,海门斜去两三行。”
瑞相子来禅师瑞州瑞相子来禅师,上堂,顾视众曰:“夫为宗匠,随处提纲。应机问答,杀活临时。
心眼精明,那容妖怪?若也棒头取证,喝下承当,埋没宗风,他先作。转身一路,不在迟疑。一息不来,还同死汉。
大众,直饶到这田地,犹是句语埋藏,未有透脱一路。敢问诸人,作么生是透脱一路?还有人道得么?
若无,山僧不免与诸人说破。”良久曰:“玉离荆岫寒光动,剑出丰城紫气横。”
真空从一禅师庐州真空从一禅师,上堂:“心镜明鉴无碍。”遂拈起拄杖曰:“唤这个作拄杖,即是碍。
不唤作拄杖,亦是碍。离此之外,毕竟如何?要会么?碍不碍,谁为对?大地山河,廓然粉碎。”
乾明广禅师襄州凤凰山乾明广禅师,上堂:“日头东畔出,月向西边没。来去急如梭,催人成白骨。
山僧有一法,堪为保命术。生死不相干,打破精魂窟。咄!咄!是何物?不是众生,不是佛。参!”
慧林冲禅师法嗣华严智明禅师东京永兴华严寺智明佛慧禅师,常州史氏子。上堂:
“若论此事,在天则列万象而齐现,在地则运四时而发生,在人则出没卷舒,六根互用。且道在山僧拄杖头上,又作么生?”良久,卓一下曰:
“高也著,低也著。”
永泰智航禅师镇州永泰智航禅师,上堂:“散为气者,乃道之漓。适于变者,为法之弊。灵机本昧,亘古亘今。
大用现前,何得何失?虽然如是,忽遇无孔铁槌,作么生话会?”拈拄杖曰:“穿过了也。”上堂:
“龙腾碧汉,变化无方。凤翥青霄,谁知踪迹?可行则行,不出百千三昧。可止则止,宁忘万象森罗。
所以道取不得,舍不得。不可得中祇么得,且道得个甚么?”良久曰:“莫妄想。”
寿圣子邦禅师江阴军寿圣子邦圆觉禅师,僧问:“祖意教意拈放一边,如何得速成佛法去?”师曰:
“有成终不是,是佛亦非真。”僧拟议,师叱曰:“话头道甚么?”
长芦夫禅师法嗣雪窦道荣禅师明州雪窦道荣觉印禅师,郡之陈氏子。僧问:“寒山逢拾得时如何?”师曰:“扬眉飞闪电。”曰:
“更有何事?”师曰:“开口放毫光。”曰:“如何是向上一路?”师曰:“七六八。”
长芦宗赜禅师真州长芦宗赜慈觉禅师,洺州孙氏子。僧问:“达磨面壁,此理如何?”师良久,僧礼拜。师曰:
“今日被这僧一问,直得口哑。”上堂:“冬去寒食,一百单五。活人路上,死人无数。
头钻荆棘林,将谓众生苦。拜扫事如何,骨堆上添土。唯有出家人,不踏无生路。大众且道,向甚么处去?还会么?
南天台,北五台。参!”上堂:“新罗别无妙诀,当言不避截舌。但能心口相应,一生受抈不彻。
且道如何是心口相应底句?”良久曰:“焦砖打著连底冻。参!”问:“六门未息时如何?”师曰:“鼻孔里烧香。”曰:
“学人不会。”师曰:“耳朵里打鼓。”问:“如何是无功之功?”师曰:“泥牛不运步,天下没荒田。”曰:
“恁么则功不浪施也。”师曰:“虽然广大神通,未免遭他痛棒。”上堂:“金屑虽贵,落眼成翳。
金屑既除,眼在甚么处?若如此者,未出荆棘林中。棒头取证,喝下承当,正在金峰窠里。”上堂:
“楼外紫金山色秀,门前甘露水声寒。古槐阴下清风里,试为诸人再指看。”拈拄杖曰:“还见么?”击香卓曰:“还闻么?”
靠却拄杖曰:“眼耳若通随处足,水声山色自悠悠。”
慧日智觉禅师平江府慧日智觉广灯禅师,本郡梅氏子。上堂,良久曰:“休休休!徒悠悠。
钓竿长在手,鱼冷不吞钩。”喝一喝,下座。
佛日才禅师法嗣夹山自龄禅师沣州夹山灵泉自龄禅师,常州周氏子。僧问:“金鸡啄破琉璃壳,玉兔挨开碧海门。
此是人间光影,如何是祖师机?”师曰:“针劄不入。”曰:“祇如眹兆未生已前,作么生道?”师举起拂子,僧曰:
“如何领会?”师曰:“斫额望扶桑。”问:“混沌未分时如何?”师曰:“春风。”曰:“分后如何?”师曰:
“春日迟迟。”曰:“向上更有事也无?”师曰:“一年三百六十日。”上堂,良久顾大众曰:
“月里走金鸟,谁云一物无。赵州东壁上,挂个大胡芦。参!”上堂,良久打一圆相曰:“大众!
五千余卷诠不尽,三世诸佛赞不及,令人却忆卖油翁,狼忙走下绳床立。参!”上堂:“便乃忘机守默,已被金粟占先。
拟欲展演词锋,落在瞿昙之后。离此二途,作么生是衲僧透脱一路?”良久曰:“好笑南泉提起处,刈茆镰子曲弯弯。参!”
天钵元禅师法嗣元丰清满禅师卫州元丰院清满禅师,沧州田氏子。僧问:“如何是佛?”师曰:“天寒地冷。”曰:“如何是道?”师曰:
“不道。”曰:“为甚么不道?”师曰:“道是闲名字。”上堂:“无异思惟,谛听谛听。
昨日寒,今日寒,抖擞精神著力看。著力看,看来看去转颟顸,要得不颟顸,看。参!”上堂:
“堪作梁底作梁,堪作柱底作柱灵利衲僧便知落处。”蓦拈拄杖曰:“还知这个堪作甚么?”打香台一下,曰:“莫道无用处。”复打一下曰:
“参!”上堂:“看看,堂里木师伯,被圣僧打一掴,走去见维那,被维那打两掴。
露柱呵呵笑,打著这师伯元丰路见不平,与你雪正。”拈拄杖曰:“来来,然是圣僧也须吃棒。”击香台下座。岁旦上堂:
“忆昔山居绝粮,有颂举似大众,饥餐松柏叶,渴饮涧中泉,看罢青青竹,和衣自在眠。
大众,更有山怀为君说,今年年是去年年。”上堂:“此剑刃上事,须剑刃上汉始得。
有般名利之徒,为人天师,悬羊头卖狗肉,坏后进初机,灭先圣洪范。你等诸人闻恁么事,岂不寒心?由是疑误众生,堕无间狱。苦哉!苦哉!
取一期快意,受万劫余殃。有甚么死急,来为释子。”喝曰:“瞆人徒侧耳。”便下座。上堂,喝一喝曰:
“不是道,不是禅,每逢三五夜,皓月十分圆。参!”师凡见僧,乃曰:“佛法世法,眼病空花。”有僧曰:
“医消花灭时如何?”师曰:“将谓汝灵利。”
定慧法本禅师青州定慧院法本禅师,僧问:“古人到这里,为甚么拱手归降?”师曰:“理合如是。”曰:“毕竟如何?”
师曰:“夜眠日走。”
善胜真悟禅师西京普胜真悟禅师,上堂:“扬声止响,不知声是响根;弄影逃形,不知形为影本。
以法问法,不知法本非法;以心传心,不知心本无心。心本无心,知心如幻;了法非法,知法如梦。
心法不实,莫谩追求;梦幻空花,何劳把捉?到这里,三世诸佛、一大藏教、祖师言句、天下老和尚露布葛藤尽使不著。
何故?太平本是将军致,不许将军见太平。”
瑞岩鸿禅师法嗣育王昙振禅师明州育王昙振真戒禅师,上堂:“今日布袋头开,还有买卖者么?”时有僧出曰:“有。”师曰:
“不作贵,不作贱,作么生酬价?”僧无语。师曰:“老僧失利。”
栖贤迁禅师法嗣崇福灯禅师舒州王屋山崇福灯禅师,上堂:“天不能盖,地不能载。一室无私,何处不在?
大众,直饶恁么会去,也是鬼弄精魂。怎生说个常在底道理?”良久曰:“金风昨夜起,遍地是黄花。”
净众言首座法嗣招提惟湛禅师西京招提惟湛广灯禅师,嘉禾人也。僧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秋风黄叶乱,远岫白云归。”
曰:“专为流通也。”师曰:“即今作么生举?”僧便喝,师便打。上堂:“偏不偏,正不正,那事从来难比并。
满天风雨骨毛寒,何须更入那伽定。”卓拄杖下座。上堂:“六尘不恶,还同正觉。马上谁家白面郎?
穿花折柳垂巾角。夜来一醉明月楼,呼卢输却黄金宅。臂鹰走犬归不归,娥眉皓齿嗔无力。
此心能有几人知,黄头碧眼非相识。啰啰哩。”拍手一下,下座。
青原下十三世法云本禅师法嗣净慈楚明禅师临安府净慈楚明宝印禅师,百粤张氏。上堂:
“祖师心印,非长非短,非方非圆,非内非外,亦非中间。且问大众,决定是何形貌?”拈拄杖曰:“还见么?古篆于成文,飞帛难同体。
从本自分明,何须重特地。”击禅床下座。上堂:“出门见山水,入门见佛殿。灵光触处通,诸人何不荐?
若不荐,净慈今日不著便。”上堂:“祖师道,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一华开五叶,结果自然成。
净慈当时若见恁么道,用黑漆拄杖子一棒打杀,埋向无阴阳地上,令他出气不得。何故?叵耐他瞒我唐土人。
众中莫有为祖师出气底么?出来,和你一时埋却。”上堂:“若论此事,如散铺宝贝,乱堆金玉。
昧己者自甘穷困,有眼底信手拈来。所以道阎浮有大宝,见少得还稀。若人将献我,成佛一饷时。”乃拈拄杖曰:
“如今一时呈似,普请大众高著眼。”掷拄杖,下座。
长芦道和禅师真州长芦道和祖照禅师,兴化潘氏子。僧问:“无遮圣会,还有不到者么?”师曰:“有。”曰:
“谁是不到者?”师曰:“金刚脚下铁昆仑。”问:“不许夜行,投明须到。意旨如何?”师曰:“羊头车子推明月。”曰:
“便恁么去时如何?”师曰:“铁门路崄。”问:“一槌两当时如何?”师曰:“踏藕得鱼归。”问:
“教外别传,未审传个甚么?”师曰:“铁弹子。”问:“百城游罢时如何?”师曰:“前头更有赵州关。”上堂:
“一二三四五六,碧眼胡僧数不足。泥牛入海过新罗,木马追风到天竺。天竺茫茫何处寻?补陀岩上问观音。
普贤拍手呵呵笑,归去来兮秋水深。”
雪峰思慧禅师福州雪峰思慧妙湛禅师,钱塘俞氏子。僧问:“古殿无灯时如何?”师曰:“东壁打西壁。”曰:
“恁么则撞著露柱也。”师曰:“未敢相许。”上堂:“一法若通,万缘方透。”拈拄杖曰:
“这里悟了,提起拄杖,海上横行。若到云居山头,为我传语雪峰和尚。咄!”上堂:“布大教网,摝人天鱼。
护圣不似老胡,拖泥带水,祇是见兔放鹰,遇獐发箭。”乃高声召众曰:“中。”上堂:“昔日药山早晚不参,动经旬月。
一日,大众才集,药山便归方丈。诸禅德,彼时佛法早自淡薄,论来犹较些子。
如今每日鸣鼓升堂,忉忉怛怛地。问者口似纺车,答者舌如霹雳。总似今日,灵山慧命。殆若悬丝。少室家风,危如累卵。
又安得个慨然有志,扶竖宗乘底衲子出来?喝散大众,非唯耳边静办,当使正法久住,岂不伟哉!
如或捧上不成龙,山僧倒行此令,以拄杖一时趁散。”上堂:“眼睫横亘十方,眉毛上透青天,下彻黄泉。
且道鼻孔在甚么处?”良久曰:“劄。”上堂:“妙高山顶,云海茫茫。少室岩前,雪霜凛凛。齐腰独立,徒自苦疲。
七日不逢,一场。别峰相见,落在半途。只履西归,远之远矣。”卓拄杖,下座。上堂:
“大道祇在目前,要且目前难睹。欲识大道真体,今朝三月十五。不劳久立。”建炎改元,上堂:
“天地之大德曰生,圣人之大宝曰位。今上皇帝践登宝位,万国归仁。草木禽鱼,咸被其德。此犹是圣主应世边事。
主宫降诞已前一句,﹝主,续藏本作“王”。﹞天下人摸索不著。”上堂:“一切法无差,云门胡饼赵州茶。
黄鹤楼中吹玉笛,江城五月落梅花。惭愧太原孚上座,五更闻鼓角,天晓弄琵琶。”喝一喝。上堂:
“南询诸友,踏破草鞋,绝学无为,坐消日月。凡情易脱,圣解难忘。但有纤毫,皆成渗漏。可中为道,似地擎山。应物现形,如驴觑井。
纵无计较,途辙已成。若论相应,转没交涉。勉诸仁者,莫错用心。各自归堂,更求何事?”
宝林果昌禅师婺州宝林果昌宝觉禅师,安州时氏子。师与提刑杨次公入山同游山次,杨拈起大士饭石,问:
“既是饭石,为甚么咬不破?”师曰:“祇为太硬。”杨曰:“犹涉繁词。”师曰:“未审提刑作么生?”杨曰:“硬。”
师曰:“也是第二月。”杨为写七佛殿额,乃问:“七佛重出世时如何?”师曰:“一回相见一回新。”上堂:
“一即一,二即二,嗅著直是无香气。”蓦拈柱杖卓一下,曰:“识得山僧榔栗条,莫向南山寻鳖鼻。”
资福法明禅师郑州资福法明宝月禅师,上堂:“资福别无所补,五日一参击鼓。何曾说妙谈玄,祇是言直语。
甘草自来甜,黄连依旧苦。忽若鼻孔辽天,逢人切忌错举。参!”上堂:
“若论此事,譬如伐树得根,灸病得穴。若也得根,岂在千枝遍斫。若也得穴,不假六分全烧。”以拄杖卓一下,曰:
“这个是根,那个是穴?”掷下拄杖曰:“这个是穴,又唤甚么作根?咄!是何言欤!”
云峰志璿禅师潭州云峰志璿祖灯禅师,南粤陈氏子。上堂:
“休去歇去,一念万年去,寒灰枯木去,古庙香炉去,一条白练去。大众,古人见处,如日晖空,不著二边,岂堕阴界?堪嗟后代儿孙,多作一色边会。
山僧即不然,不休去,不歇去。
业识茫茫去,七颠八倒去,十字街头闹浩浩地,声色里坐卧去,三家村里,盈衢塞路,荆棘里游戏去。刀山剑树,劈腹剜心,镬汤炉炭,皮穿骨烂去。
如斯举唱,大似三岁孩儿辊绣毬。”上堂:“一切声是佛声,涂毒鼓透入耳朵里。一切色是佛色,铁蒺蔾穿过眼睛中。好事不如无。”
便下座。上堂:“尽乾坤大地,是个热铁圆,汝等诸人向甚么处下口?”良久曰:“吞不进,吐不出。”上堂:
“瘦竹长松滴翠香,流风疏月度炎凉。不知谁住原西寺,每日钟声送夕阳。”上堂:
“声色头上睡眠,虎狼群里安禅。荆棘林内翻身,雪刃丛中游戏。竹影扫阶尘不动,月穿潭底水无痕。”上堂: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衲僧失却鼻孔。是风动,是幡动,分明是个漆桶。两段不同,眼暗耳聋。
涧水如蓝碧,山花似火红。”上堂,僧问:“如何是西来意?”师曰:“筑著额头磕著鼻。”曰:“意旨如何?”师曰:“驴驼马截。”曰:
“向上还有事也无?”师曰:“朝到西天,暮归唐土。”曰:“谢师答话。”师曰:“大乘砑郎当。”僧退,师乃曰:
“僧问西来意,筑著额头磕著鼻,意旨又如何?驴驼并马载,朝到西天暮归唐,大乘恰似砑郎当。
何故?没量大人,被语脉里转却。”遂拊掌大笑,下座。僧问:“丹霞烧木佛,院主为甚么眉须堕落?”师曰:
“一人传虚,万人传实。”曰:“恁么则不落也。”师曰:“两重公案。”曰:“学人未晓,特伸请益。”师曰:
“筠袁虔吉,头上插笔。”问:“德山入门便棒,意旨如何?”师曰:“束杖理民。”曰:
“临济入门便喝,又作么生?”师曰:“不言而化。”曰:“未审和尚如何为人?”师曰:“一刀两段。”问:“无缝铁门,请师一启。”师曰:
“进前三步。”曰:“向上无关,请师一闭。”师曰:“退后一寻。”曰:“不开不闭,又作么生?”师曰:“吽吽!”
便打。
慧林常悟禅师东京慧林常悟禅师,僧问:“若不传法度众生,举世无由报恩者。未审传个甚么法?”师曰:
“开宗明义章第一。”问:“达磨未来时如何?”师曰:“省得草鞋钱。”曰:“来后如何?”师曰:“重叠关山路。”
道场有规禅师安吉州道场有规禅师,婺州姜氏子。上堂,拈拄杖曰:“还见么?穷诸玄辩,若一毫置于太虚。
竭世枢机,似一滴投于巨壑。德山老人虽则焚其疏钞,也是贼过后张弓。
且道文彩未彰以前,又作么生理论?三千剑客今何在,独许庄周致太平。”上堂:“种田博饭,地藏家风。客来吃茶,赵州礼度。
且道护圣门下,别有甚么长处?”良久曰:“寻常不放山泉出,屋底清池冷照人。”化士出问:
“促装已办,乞师一言。”师曰:“好看前路事,莫比在家时。”曰:“恁么则三家村里,十字街头,等个人去也。”师曰:
“照顾打失布袋。”
延庆可复禅师越州延庆可复禅师,上堂:“胡来胡现,汉来汉现。忽然胡汉俱来时,如何祗准?”良久曰:
“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参!”上堂,蓦拈拄杖横按膝上,曰:“苦痛深,苦痛深。
碧潭千万丈,那个是知音?”卓一下,下座。
道场慧颜禅师安吉州道场慧颜禅师,上堂:“世尊按指,海印发光。”拈拄杖曰:“莫妄想。”便下座。
双峰宗达禅师温州双峰普寂宗达佛海禅师,僧问:“如何是永嘉境?”师曰:“华盖峰。”曰:“如何是境中人?”师曰:
“一宿觉。”上堂众集定,喝一喝曰:“冤有头,债有主。珍重!”
五峰子琪禅师越州五峰子琪禅师,僧问:“学人上来,乞师垂示。”师曰:“花开千朵。”秀曰:“学人不会。”师曰:
“雨后万山青。”曰:“谢指示。”师曰:“你作么生会?”僧便喝。师曰:“未在。”僧又喝。师曰:
“一喝两喝后作么生?”曰:“也知和尚有此机要。”师曰:“适来道甚么!”僧无语,师便喝。
云门道信禅师西京韶山云门道信禅师,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千年古墓蛇,今日头生角。”曰:
“莫便是和尚家风也无?”师曰:“卜度则丧身失命。”问:“如何是学人自己?”师曰:“无人识者。”曰:
“如何得脱洒去?”师曰:“你问我答。”
天竺从谏讲师临安府上天竺从谏慈辩讲师,处之松阳人也。具大知见,声播讲席。
于止观深有所契,每与禅衲游。尝以道力扣大通,通一日作书寄之。师发缄,睹黑白二圆相,乃悟。答偈曰:
“黑相白相,担枷过状。了不了兮,无风起浪。若问究竟事如何,洞庭山在太湖上。”
金山宁禅师法嗣普济子淳禅师婺州普济子淳圆济禅师,僧问:“摩尼珠人不识,如来藏里亲收得。如何是珠?”师曰:“不拨自转。”
曰:“如何是藏?”师曰:“一拨便转。”曰:“转后如何?”师曰:“把不住。”上堂:
“雨过山青,云开月白,带雪寒松,摇风庭柏。山僧恁么说话,还有祖师意也无?其或未然。”良久曰:“看!看!”
禾山用安禅师吉州禾山用安禅师,僧问:“莲华未出水时如何?”师曰:“鱼挨鳖倚。”曰:“出水后如何?”师曰:
“水仙头上戴,好手绝跻攀。”曰:“出与未出时如何?”师曰:“应是乾坤惜,不教容易看。”
本觉一禅师法嗣越峰粹圭禅师福州越峰粹圭妙觉禅师,本郡林氏子。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瘦田损种。”曰:
“未审如何领会?”师曰:“刈禾镰子曲如钩。”问:“机关不到时如何?”师曰:“抱瓮灌园。”曰:
“此犹是机关边事。”师曰:“须要雨淋头。”
天台如庵主台州天台如庵主,久依法真,因看云门东山水上行语,发明己见,归隐故山,猿鹿为伍。
郡守闻其风,遣使逼令住持。师作偈曰:“三十年来住此山,郡符何事到林间?
休将琐琐尘寰事,换我一生闲又闲。”遂焚其庐,竟不知所止。
西竺尼法海禅师平江府西竺寺尼法海禅师,宝文吕嘉之姑也。
首参法云秀和尚,从领旨于法真言下,诸名儒屡挽应世,坚不从。殂日说偈曰:“霜天云雾结,山月冷涵辉。夜接故乡信,晓行人不知。”届明坐脱。
投子颙禅师法嗣资寿灌禅师寿州资寿灌禅师,上堂,良久曰:“便恁么散去,已是葛藤。更若喃喃,有何所益?”
以拂子击禅床,下座。
崇寿江禅师西京白马崇寿江禅师,僧问:“知师久蕴囊中宝,今日开堂略借看。”师曰:“不借。”曰:
“为甚么不借?”师曰:“卖金须是买金人。”
香严智月禅师邓州香严智月海印禅师,僧问:“法雷已震,选佛场开。不昧宗乘,请师直指。”师曰:
“三月三日时,千花万花拆。”曰:“普天匝地承恩力,觉苑仙葩一夜开。”师曰:“切忌随他去。”乃曰:
“判府吏部,此日命山僧开堂祝圣,绍续祖灯。祇如祖灯作么生续?不见古者道,六街钟鼓响冬冬,即处铺金世界中。
池长芰荷庭长柏,更将何法演真宗?恁么说话,也是事不获已。
有旁不肯底出来,把山僧拽下禅床,痛打一顿,许伊是个本分衲僧。
若未有这个作家手脚,切不得草草匆匆,勘得脚跟下不实,头没去处,却须倒吃香严手中镬柄,莫言不道。”上堂:“吾家宝藏不悭惜,觌面相呈人罕识。
辉今耀古体圆时,照地照天光赫赤。荆山美玉奚为贵?合浦明珠比不得。借问谁人敢酬价,波斯鼻孔长三尺。咄!”
丞相富弼居士丞相富弼居士,字彦国,由清献公警励之后,不舍昼夜,力进此道。
闻颙禅师主投子,法席冠淮甸,往质所疑。会颙为众登座,见其顾视如象王回旋。公微有得,因执弟子礼,趋函丈,命侍者请为入室。
颙见即曰:“相公已入来,富弼犹在外。”公闻汗流浃背,即大悟,寻以偈寄圆照本曰:
“一见颙公悟入深,夤缘传得老师心。东南谩说江山远,目对灵光与妙音。”后奏署颙师号。颙上堂谢语,有曰:
“彼一期之误我,亦将错而就错。”公作偈赞曰:“万木千花欲向荣,卧龙犹未出沧溟。
彤云彩雾呈嘉瑞,依旧南山一色青。”
甘露宣禅师法嗣妙湛尼文照禅师平江府妙湛寺尼文照禅师,温陵人。上堂:“灵源不动,妙体何依?历历孤明,是谁光彩?
若道真如实际,大似好肉剜疮。更作祖意商量,正是迷头认影。
老胡四十九年说梦即且止,僧堂里憍陈如上座为你诸人举觉底,还记得么?”良久曰:“惜取眉毛好!”
瑞岩居禅师法嗣万年处幽禅师台州万年处幽禅师,上堂:“先圣行不到处,凡流恰到。凡流既到,先圣莫知。
到与不到,知与不知,总置一壁。祇如僧问乾峰,十方薄伽梵,一路槃门,未审路头在甚么处?峰以拄杖画一画曰:
“在这里。”且道此老与他先圣凡流,相去几何?南山虎咬石羊儿,须向其中识生死。”
广灵祖禅师法嗣仙岩怀义禅师处州缙云仙岩怀义禅师,僧问:“如何是佛?”师曰:“自屈作么?”曰:“如何是道?”师曰:“你道了。”
曰:“向上更有事也无?”师曰:“无。”曰:“恁么则小出大遇也。”师曰:“祇恐不恁么。”曰:“也是。”师曰:
“却恁么去也。”
净因岳禅师法嗣鼓山体淳禅师福州鼓山体淳禅鉴禅师,上堂:“由基弓矢,不射田蛙。任氏丝纶,要投溟渤。
发则穿杨破的,得则修鲸巨鳌。只箭既入重城,长竿岂钓浅水?而今莫有吞钩啮镞底么?
若无,山僧卷起丝纶,拗折弓箭去也。”掷拄杖,下座。
乾明觉禅师法嗣长庆应圆禅师岳州平江长庆应圆禅师,上堂:“寒气将残春日到,无索泥牛皆跳。
筑著昆仑鼻孔头,触倒须弥成粪扫。牧童儿,鞭弃了,懒吹无孔笛,拍手呵呵笑。归去来兮归去来,烟霞深处和衣倒。”良久曰:
“切忌睡著。”
长芦信禅师法嗣慧林怀深禅师东京慧林怀深慈受禅师,寿春府夏氏子。生而祥光现舍,文殊坚禅师遥见,疑火也。
诘旦,知师始生,往访之。师见坚辄笑,母许出家。十四割爱冠祝发。后四年,访道方外,依净照于嘉禾资圣。
照举良遂见麻谷因缘,问曰:“如何是良遂知处?”师即洞明。出住资福,屦满户外。
蒋山佛鉴勤禅师行化至,茶退,师引巡寮,至千人街坊,鉴问:“既是千人街坊,为甚么祇有一人?”师曰:“多虚不如少实。”鉴曰:
“恁么那!”师赧然。偶朝廷以资福为神霄宫,因弃往蒋山,留西庵陈请益。鉴曰:
“资福知是般事便休。”师曰:“某实未稳,望和尚不外。”鉴举倩女离魂话,反覆穷之,大豁疑碍。呈偈曰:
“祇是旧时行履处,等闲举著便讹。夜来一阵狂风起,吹落桃花知几多。”鉴拊几曰:“这底岂不是活祖师意?”
未几,被旨住焦山。僧问:“如何是佛?”师曰:“面黄不是真金贴。”曰:“如何是佛向上事?”师曰:
“一箭一莲华。”僧作礼,师弹指三下。问:“知有道不得时如何?”师曰:“哑子吃蜜。”曰:“道得不知有时如何?”
师曰:“鹦鹉唤人。”僧礼拜,师叱曰:“这传语汉!”问:“甚么人不被无常吞?”师曰:“祇恐他无下口处。”
曰:“恁么则一念通玄箭,三尸鬼失也。”师曰:“汝有一念,定被他吞了。”曰:“无一念时如何?”师曰:
“捉著阇黎。”上堂:“古者道,忍忍!三世如来从此尽。饶饶!万祸千殃从此消。默默!
无上菩提从此得。”师曰:“会得此三种语了,好个不快活汉!山僧祇是得人一牛,还人一马。泼水相唾,插觜厮骂。”
卓拄杖曰:“平出!平出!”上堂:“云自何山起,风从甚涧生?好个人头处,官路少人行。”上堂:
“不是境,亦非心,唤作佛时也陆沉。个中本自无阶级,切忌无阶级处寻。总不寻,过犹深。
打破云门饭袋子,方知赤土是黄金。咄!”
光孝如禅师平江府万寿如证悟禅师,建宁魏氏。开堂日,僧问:“如何是苏台境?”师曰:
“山横师子,秀,水接太湖清。”曰:“如何是境中人?”师曰:“衣冠皇宋后,礼乐大周前。”师凡见僧,必问:“近日如何?”
僧拟对,即拊其背曰:“不可思议。”将示寂,众集,复曰:“不可思议。”乃合掌而终。
天衣如哲禅师越州天衣如哲禅师,族里未详。自退席寓平江之万寿,饮啖无择,人多侮之。
有以瑞岩唤主人公话问者,师答以偈曰:“瑞岩长唤主人公,突出须弥最上峰。大地掀翻无觅处,笙歌一曲画楼中。”一日曰:
“吾行矣。”令拂拭所乘笋与,乃书偈告众曰:“道在用处,用在死处。时人祇管贪欢乐,不肯学无为。”
叙平昔参问,勉众进修已。忽竖起拳曰:“诸人且道,这个落在甚么处?”众无对。师挥案一下曰:
“一齐分付与秋风。”遂入舆,端坐而逝。
智者法铨禅师婺州智者法铨禅师,上堂:“要扣玄关,须是有节操,极慷慨,斩得钉,截得铁,硬剥剥地汉始得。
若是隈刀避箭,碌碌之徒看即有分。”以拂子击禅床,下座。
径山智讷禅师临安府径山智讷妙空禅师,僧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曰:“坐久成劳。”曰:“见后如何?”
师曰:“不妨我东行西行。”
金山慧禅师法嗣报恩觉然禅师常州报恩觉然宝月禅师,越州郑氏子。上堂:“学者无事空言,须求妙悟。
去妙悟而事空言,其犹逐臭耳。然虽如是,罕逢穿耳客,多遇刻舟人。”一日谓众曰:“世缘易染,道业难办,汝等勉之。”
语卒而逝。
法云白禅师法嗣智者绍先禅师婺州智者绍先禅师,潭州人也。上堂:“根尘同源,縳脱无二。不动丝毫,十方游戏。
子湖犬子虽狞,争似南山鳖鼻。”遂高声曰:“大众看脚下。”上堂:“团不聚,拨不散,日晒不乾,水浸不烂。
等闲挂在太虚中,一任傍人冷眼看。”
福圣仲易禅师沂州马鞍山福圣院仲易禅师,上堂:“一二三四五,升堂击法鼓。蔟蔟齐上来,一一面相睹。
秋色满虚庭,秋风动寰宇。更问祖师禅,雪峰到投子。咄!”
慧林慧海禅师东京慧林慧海月印禅师,僧问:“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师曰:“黄金地上玉楼台。”曰:
“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三月洛阳人戴花。”上堂:“黄金地上,具眼者未肯安居。
荆棘林中,本分底留伊不得。祇如去此二途,作么生是衲僧行履处?”良久曰:“举头烟霭里,依约见家山。”
上堂,顾视大众,拍禅床一下,曰:“聊表不空。”便下座。
建隆原禅师杨州建隆原禅师,姑苏夏氏子。上堂,拈拄杖曰:“买帽相头,依模画样。
从他野老自颦眉,志公不是闲和尚。”卓拄杖,下座。
保宁英禅师法嗣广福惟尚禅师临安府广福院惟尚禅师,初参觉印,问曰:“南泉斩猫儿,意旨如何?”印曰:“须是南泉始得。”
印以前语诘之,师不能对。至僧堂,忽大悟曰:“古人道,从今日去,更不疑天下老和尚舌头,信有之矣。”
述偈呈印,曰:“须是南泉第一机,不知不觉蓦头锥。觌面若无青白眼,还如守空池。”
举未绝,印竖拳曰:“正当恁么时作么生?”师掀倒禅床,印遂喝。师曰:“贼过后张弓。”便出。住广福日,室中问僧:
“提起来作么生会?”又曰:“且道是个甚么,要人提起?”
雪窦法宁禅师明州雪窦法宁禅师,衢州杜氏子。上堂:“百川异流,以海为极。森罗万象,以空为极。
四圣六凡,以佛为极。明眼衲子,以拄杖子为极。且道拄杖子以何为极?有人道得,山僧两手分付。
傥或未然,不如闲倚禅床畔,留与儿孙指路头。”
开先珣禅师法嗣延昌熙咏禅师庐州延昌熙咏禅师,僧问:“少林面壁,意旨如何?”师曰:“惭惶杀人。”
开先宗禅师庐州开先宗禅师,上堂:“一不做,二不休。捩转鼻孔,捺下云头。
禾山解打盐官鼓,僧繇不写戴嵩牛。庐陵米,投子油,雪峰依旧辊双毬。夜来风送衡阳信,寒雁一声霜月幽。”
甘露颙禅师法嗣光孝元禅师杨州光孝元禅师,僧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七颠八倒。”曰:“忽遇客来,如何祇待?”师曰:
“生铁蒺藜劈口。”
雪窦荣禅师法嗣云峰大智禅师福州雪峰大智禅师,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衔拂柄示之。僧曰:
“此是香严底,和尚又作么生?”师便喝,僧大笑。师叱曰:“这野狐精。”
元丰满禅师法嗣雪峰宗演禅师福州雪峰宗演圆觉禅师,恩州人也。僧问:“不慕诸圣、不重己灵时如何?”师曰:“款出囚口。”曰:
“便恁么会去时如何?”师曰:“换手槌胸。”问:“如何是大善知识心?”师曰:“十字街头片瓦子。”
辞众日,僧问:“如何是临岐一句?”师曰:“有马骑马,无马步行。”曰:“途中事作么生?”师曰:“贱避贵。”上堂:
“遣迷求悟,不知迷是悟之钳锤。爱圣憎凡,不知凡是圣之炉。
祇如圣凡双泯、迷悟俱忘一句作么生道?半夜彩霞笼玉像,天明峰顶五云遮。”
卫州王大夫卫州王大夫,遗其名。以丧偶厌世相,遂参元丰,于言下知归。丰一日谓曰:“子乃今之陆亘也。”
公便掩耳,既而回坛山之阳,縳茅自处者三载。偶歌曰:“坛山里,日何长。青松岭,白云乡。
吟鸟啼猿作道场。散发采薇歌又笑,从教人道野夫狂。”
育王振禅师法嗣岳林真禅师明州岳林真禅师,上堂:“古人道,初秋夏末,合有责情三十棒。
岳林则不然,灵山会上,世尊拈华,迦叶微笑,正当恁么时,好与三十棒。何故?如此太平时节,强起干戈,教人吹大法螺,击大法鼓。
举步则金莲躞蹀,端居则宝座巍峨。梵王引之于前,香花缭绕,帝释随之于后,龙象骈罗。
致令后代儿孙,递相仿学。三三两两,皆言出格风标。劫劫波波,未肯归家稳坐。鼓唇摇舌,宛如钟磬笙竽。
奋臂点胸,何啻稻麻竹苇。更逞游山玩水,拨草瞻风,人前说得石点头,天上飞来花扑地,也好与三十棒。
且道坐夏赏劳,如何酬奖?”良久曰:“万宝功成何厚薄,千钧价重自低昂。”
招提湛禅师法嗣华亭观音和尚秀州华亭观音和尚,僧问:“如何是佛?”师曰:“半夜乌龟火里行。”曰:“意作么生?”师曰:
“虚空无背面。”僧礼拜,师便打。
青原下十四世净慈明禅师法嗣净慈象禅师临安府净慈象禅师,上堂:“古者道,一翳在眼,空花乱坠。”拈拄杖曰:
“净慈拈起拄杖,岂不是一翳在眼?百千诸佛摠在拄杖头,现丈六紫磨金色之身。乘其国土,游历十方。说一切法,度一切众。
岂不是空花乱坠?即今莫有向拄杖未拈已前坐断得么?出来与净慈相见。
如无,切忌向空本无花、眼本无翳处著到。”乃掷拄杖,下座。
雪峰隆禅师福州雪峰隆禅师,上堂:“一不成,二不是。口吃饭,鼻出气。休云北斗藏身,说甚南山鳖鼻。
家财运出任交关,劝君莫竞锥头利。”
长芦和禅师法嗣甘露达珠禅师镇江府甘露达珠禅师,福州人。上堂:“圣贤不分,古今惟一。
可谓火就燥,水流湿,凿井而饮,耕田而食。大众,东村王老去不归,纷纷黄叶空狼籍。”
灵隐惠淳禅师临安府灵隐惠淳圆智禅师,上堂:“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洁。”乃喝曰:“寒山子话堕了也。
诸禅德,皎洁无尘,岂中秋之月可比?虚明绝待,非照世之珠可伦。
独露乾坤,光吞万象,普天匝地,耀古腾今。且道是个甚么?”良久曰:“此夜一轮满,清光何处无!”
雪峰慧禅师法嗣净慈道昌禅师临安府净慈月堂道昌佛行禅师,湖州宝溪吴氏。僧问:“大用现前,不存轨则时如何?”师曰:
“张家兄弟太无良。”曰:“恁么则一切处皆是去也。”师曰:“莫唐突人好!”问:“心生则法生,心灭则法灭。
祇如心法双忘时,生灭在甚么处?”师曰:“左手得来右手用。”问:“如何是从上宗门中事?”师曰:
“一亩地。”曰:“便恁么会时如何?”师曰:“埋没不少。”问:“如何是诸佛本源?”师曰:“屋头问路。”曰:
“向上还有事也无?”师曰:“月下抛砖。”上堂:“未透祖师关,千难与万难。既透祖师关,千难与万难。
未透时难即且置,既透了因甚么却难?放下笊篱虽得价,动他杓柄也无端。”上堂:“与我相似,共你无缘。
打翻药铫,倾出炉烟。还丹一粒分明在,流落人间是几年。咄!”上堂:“雁过长空,影沉寒水。
雁无遗踪之意,水无留影之心。若能如是,正好买草鞋行脚。所以道动则影现,觉则冰生,不动不觉,正在死水里。
荐福老人出头不得即且置,育王今日又作么生?向道莫行山下路,果闻猿叫断肠声。”
岁旦,上堂,举拂子曰:“岁朝把笔,万事皆吉。忽有个汉出来道:
和尚,这个是三家村里保正书门底,为甚么将来华王座上当作宗乘?祇向他道,牛进千头,马入百疋。”
径山了一禅师临安府径山照堂了一禅师,明州人。上堂:“参玄之士,触境遇缘。
不能直下透脱者,盖为业识深重,情妄胶固,六门未息,一处不通。绝点纯清,含生难到。
直须入林不动草,入水不动波,始可顺生死流,入人世间。诸人要会么?”以拄杖画曰:“祇向这里荐取。”
金山了心禅师镇江府金山了心禅师,上堂:“佛之一字孰云无,木马泥牛满道途。
倚遍栏干春色晚,海风吹断碧珊瑚。还有同声相应,同气相求者么?百鸟不来楼阁闭,祇闻夜雨滴芭蕉。”
香严月禅师法嗣香严如璧禅师邓州香严倚松如璧禅师,抚州饶氏子。上堂:“变化密移何太急,刹那念念一呼吸。
八万四千方便门,且道何门不可入?入不入,晓来雨打芭蕉湿。殷勤更问个中人,门外堂堂相对立。”
闻啄木鸟鸣,说偈曰:“剥剥剥,里面有虫外面啄。多少茫茫瞌睡人,顶后一锥犹未觉。
若不觉,更听山僧剥剥剥。”
慧林深禅师法嗣灵隐慧光禅师临安府灵隐寂室慧光禅师,钱塘夏侯氏。僧问:“飞来山色示清净法身,合涧溪声演广长舌相。
正当恁么时,如何是云门一曲?”师曰:“芭蕉叶上三更雨。”曰:“一句全提超佛祖,满筵朱紫尽知音。”
师曰:“逢人不得错举。”上堂:“不用求真,何须息见。
倒骑牛兮入佛殿,羌笛一声天地空,不知谁识瞿昙面。”
国清妙印禅师台州国清愚谷妙印禅师,上堂:“满口道得底,为甚么不知有?十分知有底,为甚么满口道不得?
且道讹在甚么处?若也知得,许你照用同时,明得俱了。其或未然,道得道不得,知有不知有。
南山石大虫,解作师子吼。”
国清普绍禅师台州国清垂慈普绍禅师,上堂:“灵云悟桃花,玄沙傍不肯,多少痴禅和,担雪去填井。
今春花又开,此意谁能领?端的少人知,花落春风静。”
九座慧邃禅师泉州九座慧邃禅师,上堂:
“九座今日向孤峰绝顶驾一只铁船,截断天下人要津,教他挥篙动棹不得。有个锦标子,且道在甚么人手里?”拈拄杖曰:“看!看!向道是龙刚不信,等闲夺得始惊人。”
报恩然禅师法嗣资圣元祖禅师秀州资圣元祖禅师,僧问:“紫金莲捧千轮足,白玉毫辉万德身。如何是佛?”师曰:“拖枪带甲。”
曰:“贯花千偈虽殊品,标月还归理一如。如何是法?”师曰:“元丰条,绍兴令。”曰:
“林下雅为方外客,人间堪作火中莲。如何是僧?”师曰:“披席把碗。”
慧林海禅师法嗣万杉寿坚禅师庐山万杉寿坚禅师,相州人。岁旦,上堂:
“有一人不拜岁,不迎新,寒暑不能侵其体,圣凡不能混其迹。从来鼻孔辽天,谁管多年厤日。大众且道,此人即今在甚么处?”卓拄杖曰:“咄咄咄!没处去。”
开先宗禅师法嗣黄檗惟初禅师瑞州黄檗惟初禅师,常州蔡氏子。上堂:
“我见宗大哥,平生槁默危坐,所谓朽木形骸,未尝口角譊譊,将佛祖言教以当门庭。祇要当人歇得十成,自然不向这壳漏子上著到。”有僧问:
“既不向这壳漏子上著到,未审如何保任?”师曰:“无你用心处。”曰:“和尚岂无方便?”师曰:
“饼既无汁,压沙那有油?”
岳麓海禅师潭州岳麓海禅师,僧问:“进前三步时如何?”师曰:“撞头磕额。”曰:“退后三步时如何?”师曰:
“堕坑落堑。”曰:“不进不退时如何?”师曰:“立地死汉。”
雪峰演禅师法嗣西禅慧舜禅师福州西禅慧舜禅师,真定府人。上堂:“五日一参,三八普说。千说万说,横说竖说。
忽有个汉出来道:说即不无,争奈三门头两个不肯。山僧即向他道:瞎汉若不得他两个,西禅﹝两个西禅,原舛作“西个两禅”,今改。﹞大似不遇知音。”
青原下十五世雪窦明禅师法嗣山宁禅师密州山宁禅师,上堂:
“有时孤峰顶上啸月眠云,有时大洋海中翻波走浪,有时十字街头七穿八穴。诸人还相委悉么?樟树花开盛,芭蕉叶最多。”
净慈昌禅师法嗣五云悟禅师临安府五云悟禅师,苕溪人也。上堂:“月堂老汉道,行不见行,是个甚么?坐不见坐,是个甚么?
著衣时不见著衣,是个甚么?吃饭时不见吃饭,是个甚么?山僧虽与他同床打睡,要且各自做梦。
何故?行见行,坐见坐,著衣时见著衣,吃饭时见吃饭,无有不见底道理,亦无个是甚么?
诸人且道,老汉底是,五云底是?”拈拄杖卓一下,曰:“桃红李白蔷薇紫,问著春风摠不知。”
灵隐光禅师法嗣中竺元妙禅师临安府中竺痴禅元妙禅师,婺州王氏。僧问:“如何是截断众流句?”师曰:“佛祖开口无分。”曰:
“如何是函盖乾坤句?”师曰:“匝地普天。”曰:“如何是随波逐浪句?”师曰:“有时入荒草,有时上孤峰。”
上堂:“黄昏鸡报晓,半夜日头明。惊起雪师子,瞠开红眼睛。”上堂:“去年梅,今岁柳,颜色馨香。”
喝一喝,良久曰:“若不得这一喝,几乎道著依旧。且道道著后如何?眼睛突出。”
圆觉昙禅师法嗣灵岩圆日禅师抚州灵岩圆日禅师,上堂:“悟无不悟,得无不得。
九年面壁空劳力,三脚驴儿跳上天,泥牛入海无踪迹。为甚如此?九九八十一。”
五灯会元卷第十七南岳下十一世石霜圆禅师法嗣黄龙慧南禅师隆兴府黄龙慧南禅师,信州章氏子。依泐潭澄禅师,分座接物,名振诸方。
偶同云峰悦禅师游西山,夜话云门法道。峰曰:“澄公虽是云门之后,法道异矣。”师诘其所以异,峰曰:
“云门如九转丹砂,点铁成金。澄公药汞银徒可玩,入锻则流去。”师怒,以枕投之。明日,峰谢过。又曰:
“云门气宇如王,甘死语下乎?澄公有法授人,死语也。死语,其能活人乎?”即背去。师挽之曰:“若如是,则谁可汝意?”
峰曰:“石霜圆手段出诸方,子宜见之,不可后也。”师默计之曰:“悦师翠岩,使我见石霜,于悦何有哉!”
即造石霜。中途闻慈明不事事,忽丛林。遂登衡岳,乃谒福严贤,贤命掌书记。
俄贤卒,郡守以慈明补之。既至,目其贬剥诸方;件件数为邪解,师为之气索,遂造其室。明曰:
“书记领徒游方,借使有疑,可坐而商略。”师哀恳愈切。明曰:“公学云门禅,必善其旨。
如云放洞山三顿棒,是有吃棒分、无吃棒分?”师曰:“有吃棒分。”明色庄曰:“从朝至暮,鹊噪鸦鸣,皆应吃棒。”明即端坐,受师炷香作礼。
明复问:“赵州道:台山婆子,我为汝勘破了也。且那里是他勘破婆子处?”师汗下不能加答。
次日又诣,明诟骂不已。师曰:“骂岂慈悲法施邪?”明曰:“你作骂会那!”师于言下大悟。作颂曰:
“杰出丛林是赵州,老婆勘破有来由。而今四海清如镜,行人莫与路为仇。”呈慈明,明颔之。后开法同安。
初受请日,泐潭遣僧来审,师提唱之语,有曰:“智海无性,因觉妄而成凡。觉妄元虚,即凡心而见佛。
便尔休去,将谓同安无折合,随汝颠倒所欲?南斗七,北斗八。”僧归,举似澄,澄不怿。自是泐潭旧好绝矣。问:
“侬家自有同风事,如何是同风事?”师良久,僧曰:“恁么则起动和尚去也。”师曰:“灵利人难得!”僧礼拜。
示众曰:“江南之地,春寒秋热。近日已来,滴水滴冻。”僧问:“滴水滴冻时如何?”师曰:
“未是衲僧分上事。”曰:“如何是衲僧分上事?”师曰:“滴水滴冻。”问:“牛头未见四祖时,为甚么百鸟衔花献?”师曰:
“钉根桑树,阔角水牛。”曰:“见后为甚么不衔花?”师曰:“裈无裆,裤无口。”问:
“无为无事人,犹是金锁难。未审过在甚么处?”师曰:“一字入公门,九牛曳不出。”曰:“学人未晓,乞师方便。”师曰:
“大庾岭头,笑却成哭。”问:“一不去,二不住。请师道。”师曰:“高祖殿前樊哙怒。”曰:
“恁么则今日得遇和尚也。”师曰:“仰面看天不见天。”问:“德山棒,临济喝,直至如今,少人拈掇。请师拈掇。”师曰:
“千钧之弩,不为鼷鼠而发机。”曰:“作家宗师,今朝有在。”师便喝,僧礼拜。师曰:
“五湖衲子,一锡禅人,未到同安,不妨疑著。”上堂:“横吞巨海,倒卓须弥。衲僧面前,也是寻常茶饭。
行脚人须是荆棘林内,坐大道场。向和泥合水处,认取本来面目。且作么生见得?”遂拈拄杖曰:“直饶见得,未免山僧拄杖。”
上堂:“圣凡情尽,体露真常。”拈起拂子,曰:“拂子跳上三十三天,扭脱帝释鼻孔。
驴唇先生拊掌大笑道,尽十方世界觅个识好恶底人,万中无一。”击禅床,下座。上堂:“说妙谈玄,乃太平之奸贼。
行棒行喝,为乱世之英雄。英雄奸贼,棒喝玄妙,皆为长物。黄檗门下总用不著。
且道黄檗门下寻常用个甚么?”喝一喝。上堂:“撞钟钟鸣,击鼓鼓响。大众殷勤问讯,同安端然合掌。
这个是世法,那个是佛法?咄!”上堂:“有一人朝看华严,暮观般若,昼夜精勤,无有暂暇。
有一人不参禅,不论义,把个破席日里睡。于是二人同到黄龙,一人有为,一人无为。安下那一个即是?”良久曰:
“功德天,黑暗女,有智主人,二俱不受。”上堂:“心王不妄动,六国一时通。罢拈三尺剑,休弄一张弓。”击禅床,下座。上堂:
“道远乎哉?触事而真。圣远乎哉?体之即神。”乃拈拄杖曰:“道之与圣,总在归宗拄杖头上。
汝等诸人,何不识取?若也识得,十方刹上,不行而至。百千三昧,无作而成。
若也未识,有寒暑兮促君寿,有鬼神兮床君福。”上堂:“半夜捉乌鸡,惊起梵王睡。毗岚风忽起,吹倒须弥山。
官路无人行,私酒多人吃。当此之时,临济德山开得口,张得眼,有棒有喝用不得。
汝等诸人各自寻取祖业契书,莫认驴鞍桥作阿爷下颔。”上堂,举大珠和尚道:“身口意清净,是名佛出世;身口意不净,是名佛灭度,也好个消息。
古人一期方便,与你诸人讨个入路,既得个入路,又须得个出路。登山须到顶,入海须到底。
登山不到顶,不知宇宙之宽广;入海不到底,不知沧溟之浅深。既知宽广,又知浅深。
一踏踏翻四大海,一掴掴倒须弥山。撒手到家人不识,鹊噪鸦鸣柏树间。”上堂:“千般说,万般喻,祇要教君早回去。去何处?”
良久曰:“夜来风起满庭香,吹落桃花三五树。”因化主归,上堂:“世间有五种不易:
一化者不易,二施者不易,三变生为熟者不易,四端坐吃者不易,更有一种不易是甚么人?”良久云:“!”便下座。
﹝时翠岩真为首座,藏主问云:“适来和尚道,第五种不易,是甚么人?”真曰:“脑后见腮,莫与往来。”﹞上堂,拈拄杖曰:
“横拈倒用,拨开弥勒眼睛;明去暗来,敲落祖师鼻孔。当是时也,目连鹙子饮气吞声,临济德山呵呵大笑。
且道笑个甚么?咄!”师室中常问僧曰:“人人尽有生缘,上座生缘在何处?”正当问答交锋,却复伸手曰:
“我手何似佛手?”又问:“诸方参请,宗师所得?”却复垂脚曰:“我脚何似驴脚?”
三十余年,示此三问,学者莫有契其旨。脱有酬者,师未尝可否。丛林目之为黄龙三关。师自颂曰:
“生缘有语人皆识,水母何曾离得虾?但见日头东畔上,谁能更吃赵州茶。我手佛手兼举,禅人直下荐取。
不动干戈道出,当处超佛越祖。我脚驴脚并行,步步踏著无生。会得云收日卷,方知此道纵横。”总颂曰:
“生缘断处伸驴脚,驴脚伸时佛手开。为报五湖参学者,三关一一透将来。”熙宁己酉三月十六日,四祖演长老通嗣法书。
上堂:“山僧才轻德薄,岂堪人师。盖不昧本心,不欺诸圣,未免生死,今免生死。未出轮回,今出轮回。
未得解脱,今得解脱。未得自在,今得自在。所以大觉世尊于然灯佛所无一法可得。
六祖夜半于黄梅又传个甚么?”乃说偈曰:“得不得,传不传,归根得旨复何言?
忆得首山曾漏泄,新妇骑驴阿家牵。”翌日午时,端坐示寂。阇维得五色舍利,塔于前山,谥普觉禅师。
南岳下十二世黄龙南禅师法嗣黄龙祖心禅师隆兴府黄龙祖心宝觉禅师,南雄邬氏子。参雪峰悦禅师,三年无所得,辞去。悦曰:
“必往依黄檗南禅师。”师至黄檗,四年不大发明。又辞,再上云峰。会悦谢世,就止石霜。因阅传灯,至“僧问多福:
“如何是多福一丛竹?”福曰:“一茎两茎斜。”曰:“不会。”福曰:“三茎四茎曲。””
师于此开悟,彻见二师用处,径回黄檗。方展坐具,檗曰:“子已入吾室矣。”师踊跃曰:
“大事本来如是,和尚何得教人看话,百计搜寻?”檗曰:“若不教你如此究寻,到无心处自见自肯,即吾埋没汝也。”住后,僧问:
“达磨九年面壁,意旨如何?”师曰:“身贫无被盖。”曰:“莫孤负他先圣也无?”师曰:“阇黎见处又作么生?”
僧画一圆相,师曰:“燕雀不离窠。”僧礼拜。师曰:“更深犹自可,午后始愁人。”问:“未登此座时如何?”师曰:
“一事全无。”曰:“登后如何?”师曰:“仰面观天不见天。”上堂:“愚人除境不忘心,智者忘心不除境。
不知心境本如如,触目遇缘无障碍。”遂举拂子曰:“看!拂子走过西天,却来新罗国里。
知我者谓我拖泥带水,不知我者赢得一场怪诞。”上堂:“大凡穷生死根源,直须明取自家一片田地。
教伊去处分明,然后临机应用,不失其宜。祇如锋铓未兆已前,都无是个非个。
瞥尔爆动,便有五行金土相生相克,胡来汉现,四姓杂居。各任方隅,是非锋起。致使玄黄不辨,水乳不分,疾在膏肓,难为救疗。
若不当阳晓示,穷子无以知归。欲得大用现前,便可顿忘诸见。诸见既尽,昏雾不生。大智洞然,更非他物。
珍重!”上堂,击禅床曰:“一尘才举,大地全收。诸人耳在一声中,一声遍在诸人耳。
若是摩霄俊鹘,便合乘时;止泺困鱼,徒劳激浪。”上堂:“不与万法为侣,即是无诤三昧,便恁么去,争柰弦急则声促。
若能向紫罗帐里撒真珠,未必善因而招恶果。”上堂:“有句无句,如藤倚树。
且任诸人点头,及乎树倒藤枯,上无冲天之计,下无入地之谋。灵利汉这里著得一只眼,便见七纵八横。”举拂子曰:
“看太阳溢目,万里不挂片云。若是覆盆之下,又争怪得老僧。”上堂:“若也单明自己,不悟目前,此人有眼无足。
若悟目前,不明自己,此人有足无眼。据此二人,十二时中常有一物,蕴在胸中。
物既在胸,不安之相,常在目前。既在目前,触途成滞。作么生得平稳去?祖不言乎:执之失度,必入邪路。
放之自然,体无去住。”上堂:“良工未出,玉石不分。巧冶无人,金沙混杂。还有无师自悟底么?出来辨别看。”
乃举拂子曰:“且道是金是沙?”良久曰:“见之不取,思之千里。”上堂:“有时开门待知识,知识不来过。
有时把手上高山,高山人不顾。或作败军之将,向阇黎手里拱手归降。或为忿怒那吒,敲骨打髓。
正当恁么时,还有同声相应、同气相求底么?有则向百尺竿头,进取一步。如无,少室峰前,一场笑具。”上堂:
“心同虚空界,示等虚空法。证得虚空时,无是无非法。便恁么休去,停桡把缆,且向湾里泊船。
若据衲僧门下,天地悬隔。且道衲僧门下,有甚长处?楖栗横担不顾人,直入千峰万峰去。”上堂:
“一不向,二不开。翻思南岳与天台。堪笑白云无定止,被风吹去又吹来。”上堂:
“不是风动,不是幡动,明眼汉谩他一点也不得。仁者心动且缓缓,你向甚处见祖师?”乃掷下拂子,曰:“看!”上堂:
“过去诸佛已灭,未来诸佛未生。正当现在,佛法委付黄龙。放行则恍恍惚惚,其中有物。把住则杳杳冥冥,其中有精。
且道放行即是,把住即是?竿头丝线从君弄,不犯清波意自殊。”上堂:
“虎头生角人难措,石火电光须密布。假饶烈士也应难,懵底那能善回互。手擎日月,背负须弥,掷向他方,其中众生不觉不知。
其中众生骑驴入诸人眼里,诸人亦不觉不知。会么?将此深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上堂:
“一沤未发,古帆未征。风信不来,无人举棹。正当恁么时,水脉如何辨的?
君不见云门老,垂手处,落落清波无透路。又不见华亭叟,泄天机,夜深空载月明归。莫怪相逢不相识,从教万古漫漫黑。”上堂:
“马祖升堂,百丈卷席。后人不善来风,尽道不留眹迹。殊不知桃花浪里正好张帆,七里滩头更堪垂钓。
如今必有辨浮沉、识深浅底汉,试出来定当水脉看。如无,且将渔父笛,闲向海边吹。”上堂:
“风萧萧兮木叶飞,鸿雁不来音信稀。还乡一曲无人吹,令余拍手空迟疑。”上堂:“镜像或谓有,揽之不盈手。
镜像或谓无,分明如俨图。所以取不得,舍不得,不可得中祇么得。还会么?不作维摩诘,又似傅大士。”
上堂:“夫玄道者,不可以设功得。圣智者,不可以有心知。真谛者,不可以存我会。
至功者,不可以营事为。古人一期应病与药则不可。若是丈夫汉,出则经济天下,不出则卷而怀之。
尔若一向声和响顺,我则排斥诸方。尔若示现酒肆淫坊,我则孤峰独宿。且道甚处是黄龙为人眼?”
师室中常举拳,问僧曰:“唤作拳头则触,不唤作拳头则背。唤作甚么?”将入灭,命门人黄大史庭坚主后事。
茶毗日,邻峰为秉炬,火不续,黄顾师之得法上首死心新禅师曰:“此老师有待于吾兄也。”新以丧拒,黄强之。
新执炬召众曰:“不是余殃累及我,弥天罪过不容诛。而今两脚捎空去,不作牛兮定作驴。”
以火炬打一圆相曰:“祇向这里雪屈。”掷炬,应手而爇。灵骨窆于普觉塔之东,谥宝觉禅师。
东林常总禅师江州东林兴龙寺常总照觉禅师,延平施氏子。
久依黄龙,密授大法决旨,出住泐潭,次迁东林,皆符谶记。僧问:“乾坤之内,宇宙之间,中有一宝,秘在形山。如何是宝?”师曰:“白月现,黑月隐。”曰:
“非但闻名,今日亲见。”师曰:“且道宝在甚么处?”曰:“古殿户开光灿烂,白莲池畔社中人。”师曰:
“别宝还他碧眼胡。”又僧出众,提起坐具曰:“请师答话。”师曰:“放下著。”僧又作展势。师曰:“收。”曰:
“昔年寻剑客,今朝遇作家。”师曰:“这里是甚么所在?”僧便喝。师曰:“喝老僧那!”僧又喝。师曰:
“放过又争得。”便打。上堂:“乾坤大地,常演圆音。日月星辰,每谈实相。
翻忆先黄龙道,秋雨淋漓,连宵彻曙,点点无私,不落别处。”复云:“滴穿汝眼睛,浸澜汝鼻孔。东林则不然,终归大海作波涛。”
击禅床,下座。上堂:“老卢不识字,顿明佛意,佛意离文墨故。白兆不识书,圆悟宗乘,宗乘非言诠故。
如此老婆心,分明入泥水。今时人犹尚抱桥柱澡洗,把缆放船。”良久曰:﹝久,原作“夕”,据清藏本、续藏本改。﹞“争怪得老僧!”
宝峰克文禅师隆兴府宝峰克文云庵真净禅师,陕府郑氏子,坐夏大沩。闻僧举,僧问云门:
“佛法如水中月,是否?”门曰:“清波无透路。”师乃领解。往见黄龙不契,却曰:“我有好处,这老汉不识我。”
遂往香城见顺和尚。顺问:“甚处来?”师曰:“黄龙来。”曰:“黄龙近日有何言句?”师曰:
“黄龙近日,州府委请黄檗长老。龙垂语云:“钟楼上念赞,床脚下种菜。有人下得语契,便往住持。”胜上座云:“猛虎当路坐。”
龙遂令去住黄檗。”顺不觉云:“胜首座祇下得一转语,便得黄檗住,佛法未梦见在。”师于言下大悟。
方知黄龙用处,遂回见黄龙。龙问:“甚处来?”师曰:“特来礼拜和尚。”龙曰:“恰值老僧不在。”师曰:
“向甚么处去?”龙曰:“天台普请,南岳游山。”师曰:“恁么则学人得自在去也。”龙曰:“脚下鞋甚处得来?”师曰:
“庐山七百五十文唱来。”龙曰:“何曾得自在?”师指鞋曰:“何尝不自在?”龙骇之。
开堂日,拈香祝圣,问答罢,乃曰:“问话且止,祇知问佛问法,殊不知佛法来处。且道从甚么处来?”垂一足曰:
“昔日黄龙亲行此令,十方诸佛,无敢违者,诸代祖师,一切圣贤,无敢越者。
无量法门,一切妙义,天下老和尚舌头始终一印,无敢异者。无异则且置,印在甚么处?还见么?若见,非僧非俗,无偏无党,一一分付。
若不见,而我自收。”遂收足喝一喝曰:“兵随印转,将逐符行。
佛手驴脚生缘老,好痛与三十棒,而今会中莫有不甘者么?若有,不妨奇特。若无,新长老谩你诸人去也。
故我大觉世尊,昔于摩竭陀国,十二月八日,明星现时,豁然悟道,大地有情,一时成佛。
今有释子沙门某于东震旦国,大宋筠阳城中,六月十三日,赫日现时,又悟个甚么?”以拂子画曰:“我不敢轻于汝等,汝等皆当作佛。”僧问:
“如何是佛?”师呵呵大笑。僧曰:“何哂之有?”师曰:“笑你随语生解。”曰:“偶然失利。”师喝曰:“不得礼拜。”
僧便归众。师复笑曰:“随语生解。”问:“江西佛手驴脚接人,和尚如何接人?”师曰:“鰋鱼上竹竿。”曰:
“全因今日。”师曰:“乌龟入水。”问:“新丰吟云门曲,举世知音能和续。大众临筵,愿清耳目。”
师以右手拍禅床,僧曰:“木人拊掌,石女扬眉。”师以左手拍禅床,僧曰:“犹是学人疑处。”师曰:
“何不脚跟下荐取。”僧以坐具一拂,师曰:“争柰脚跟下何!”问:“远远驰符命,禅师俯应机。
祖令当行也,方便指群迷。”师曰:“深。”曰:“深意如何?”师曰:“浅。”曰:“教学人如何领会?”师曰:“点。”问:
“马祖下尊宿,一个个阿漉漉地,﹝阿,清藏本作“屙”。﹞唯有归宗老较些子。黄龙下儿孙,一个个硬剥剥地,祇有真净老师较些子。
学人恁么还扶得也无?”师曰:“打叠面前搕。”却曰:“若不同床睡,焉知被底穿?”师不答。僧曰:
“这个为上上根人,忽遇中下之流,如何指接?”师亦不答。僧曰:“非但和尚,学人亦乃一场败缺。”师曰:
“三十年后悟去在。”问:“承古有言,众生日用而不知。未审不知个甚么?”师曰:“道。”曰:
“忽然知后如何?”师曰:“十万八千。”僧提起坐具,曰:“争柰这个何!”师便喝。上堂:
“天地与我同根,万物与我一体。脚头脚尾,横三竖四。
北俱卢洲火发,烧著帝释眉毛,东海龙王忍痛不禁,轰一个霹雳,直得倾湫倒岳,云黯长空。十字街头廖胡子,醉中惊觉起来,拊掌呵呵大笑曰:“筠阳城中,近来少贼。””
乃拈拄杖曰:“贼!贼!”上堂:“道泰不传天子令,行人尽唱太平歌。五九四十五,莫有人从怀州来么?
若有,不得忘却临江军豆豉。”上堂:“世尊拈花,迦叶微笑。”拈拄杖曰:“洞山拈起拄杖子,你诸人合作么生?”
击香卓,下座。上堂:“裈无裆,裤无口。头上青灰三五斗。
赵州老汉少卖弄,然则国清才子贵,家富小儿骄。其柰禾黍不阳艳,竞栽桃李春,翻令力耕者,半作卖花人。”上堂:“佛法两字,直是难得。
人有底不信自己佛事,唯凭少许古人影响,相似般若所知境界,定相法门,动即背觉合尘,黏将去,脱不得。
或学者来,如印印泥,递相印授。不唯自误,亦乃误他。洞山门下,无佛法与人,祇有一口剑。
凡是来者,一一斩断,使伊性命不存,见闻俱泯。却向父母未生前与伊相见,见伊才向前便为斩断。
然则刚刀虽利,不斩无罪之人。莫有无罪底么?也好与三十拄杖。”上堂:“洞山门下,要行便行,要坐便坐。
钵盂里屙屎,净瓶里吐唾。执法修行,如牛拽磨。”上堂:“洞山门下,有时和泥合水,有时壁立千仞。
你诸方拟向和泥合水处见洞山,洞山且不在和泥合水处。拟向壁立千仞处见洞山,洞山且不在壁立千仞处。
拟向一切处见洞山,洞山且不在一切处。你拟不要见洞山,鼻索又在洞山手里。
拟瞌睡也把鼻索一掣,祇见眼孔定动,又不相识也。不要你识洞山,但识得自己也得。”上堂:“汾阳莫妄想,俱胝竖指头。
古今佛法事,到此一时休。休休,却忆赵州勘婆子,不风流处也风流。”拈拄杖曰:“为众竭力。”上堂:
“头陀石被莓苔里,掷笔峰遭薜荔缠。罗汉院里,一年度三个行者,归宗寺里参退吃茶。”上堂:
“师子不食雕残,快鹰不打死兔。放出临济大龙,抽却云门一顾。”拈起拄杖曰:“云行雨施,三草二木。”
师崇宁改元,十月旦示疾,望乃愈,出道具散诸徒。翌日中夜,沐浴更衣趺坐。
众请说法,示偈及遗诫宗门大略,言卒而逝。火葬,焰成五色,白光上腾。烟所至处,皆设利。分骨塔于泐潭、新丰。
云居元佑禅师南康军云居真如院元佑禅师,信州王氏子。僧问:“如何是道林的旨?”师曰:“劄。”曰:
“随流认得性,无喜亦无忧。”师曰:“汝皮袋重多少?”曰:“高著眼看。”师曰:“自领出去。”问:
“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胡天雪压玉麒麟。”问:“如龟藏六时如何?”师曰:“文彩已彰。”曰:“争柰处处无踪迹。”
师曰:“一任拖泥带水。”曰:“便与么去时如何?”师曰:“果然。”上堂:“过去诸如来,更不再勘。
现在诸菩萨,放过即不可。去来修学人,谩他一点不得。
所以教中道,若人欲了知,三世一切佛,应观法界性,一切惟心造。虽然如是,云居门下,正是金屑落眼。”上堂:“凡见圣见,春云掣电。真说妄说,空花水月。
翻忆长髭见石头,解道红炉一点雪。”击禅床,下座。上堂:“龟毛为箭,兔角为弓。
那吒忿怒,射破虚空。虚空扑落,倾湫倒岳。墙壁瓦砾放光明,归依如来大圆觉。”击禅床,下座。上堂:
“月色和雪白,松声带露寒。好个真消息,凭君子细看。黄龙先师和身放倒,还有人扶得起么?祖祢不了,殃及儿孙。”
击禅床,下座。上堂:“一切声是佛声。”以拂子击禅床曰:“梵音深远,令人乐闻。”又曰:
“一切色是佛色,”乃拈起拂子曰:“今佛放光明,助发实相义。已到之者,顶戴奉行。
未到之者,应如是知,应如是信。”击禅床下座。今诸方三塔,师始创也。
大沩怀秀禅师潭州大沩怀秀禅师,信州应氏子。僧问:“昔日沩山水牯牛,自从放去绝踪由。
今朝幸遇师登座,未审时人何处求?”师曰:“不得犯人苗稼。”曰:“恁么则头角已分明。”师曰:
“空把山童赠铁鞭。”
黄檗惟胜禅师瑞州黄檗惟胜真觉禅师,潼川罗氏子。居讲聚时,偶以扇勒窗棂有声,忽忆教中道:
“十方俱击鼓,十处一时闻。”因大悟,白本讲。讲令参问,师径往黄龙。
后因瑞州太守委龙遴选黄檗主人,龙集众垂语曰:“钟楼上念赞,床脚下种菜。若人道得,乃往住持。”师出答曰:“猛虎当路坐。”龙大悦,遂令师往。
由是诸方宗仰之。上堂:“临济喝,德山棒,留与禅人作模范。归宗磨,雪峰毬,此个门庭接上流。
若是黄檗即不然,也无喝,也无棒,亦不推磨,亦不辊毬。
前面是案山,背后是主山,寒却你眼睛,拶破你面门。于此见得,得不退转地。尽未来际,不向他求。若见不得,醍醐上味,翻成毒药。”上堂:
“寂兮寥兮,蟾蜍皎皎下空谷。宽兮廓兮,曦光赫赫流四海。曹溪路上,剿绝人行。多子塔前,骈阗如市。
直饶这里荐得倜傥,分明未是衲僧活计。大丈夫汉,须是向黑暗狱中敲枷打锁,饿鬼队里放火夺浆。
推倒慈氏楼,拆却空王殿。灵苗瑞草和根拔,满地从教荆棘生。”
佑圣法禅师隆兴府佑圣法禅师,潮阳郑氏子。晚见黄龙,深蒙印可。上堂:
“此事如医家验病方,且杂毒满腹,未易攻治,必瞑眩之药,而后可瘳。就令徇意投之,适足狂惑,增其沈痼。求其已病,不亦左乎?
法堂前草深,于心无愧。”
开元子琦禅师蕲州开元子琦禅师,泉州许氏子。依开元智讷,试经得度。
精楞严、圆觉、弃谒翠岩真禅师,问佛法大意。真唾地曰:“这一滴落在甚么处?”师扪膺曰:“学人今日脾疼。”真解颜。
辞参积翠,岁余尽得其道。乘间侍翠,商榷古今。﹝榷,原作“确”,据清藏本、续藏本改。﹞适大雪,翠指曰:“斯可以一致苕帚否?”师曰:“不能。
然则天霁日出,云物解驳,岂复有哉?知有底人,于一切言句如破竹,虽百节当迎刃而解,讵容声于拟议乎?”
一日,翠遣僧逆问:“老和尚三关语如何?”师厉声曰:“你理会久远时事作么?”翠闻益奇之,于是名著丛席。
翠殁,四祖演禅师命分座,室中垂语曰:“一人有口,道不得姓字为谁?”后传至东林,总禅师叹曰:
“琦首座如铁山万仞,卒难逗他语脉。”未几以开元为禅林,请师为第一世。上堂:“虚空无内外,事理有短长。
顺则成菩提,逆则成烦恼。灯笼常瞌睡,露柱亦懊恼。大道在目前,更于何处讨?”以拂子击禅床。上堂:
“四面亦无门,十方无壁落。头髼松,耳卓朔,个个男儿大丈夫,何得无绳而自缚?
且道透脱一句作么生道?”良久曰:“踏破草鞋赤脚走。”僧问:“须弥纳芥子即不问,微尘里转大法轮时如何?”师曰:
“一步进一步。”曰:“恁么则朝到西天,暮归唐土。”﹝土,原作“上”,据清藏本、续藏本改。﹞师曰:“作客不如归家。”曰:“久向道风,请师相见。”
师曰:“云月是同,溪山各异。”
仰山行伟禅师袁州仰山行伟禅师,河朔人也。东京大佛寺受具,听习圆觉,微有所疑。挈囊游方,专扣祖意。
至南禅师法席,六迁星序。一日扣请,寻被喝出。足拟跨门,顿省玄旨。出世仰山,道风大著。上堂:
“大众会么?古今事掩不得,日用事藏不得,既藏掩不得,则日用现前。且问诸人,现前事作么生?参。”
上堂:“大众见么?开眼则普观十方,合眼则包含万有。不开不合,是何模样?还见模样么?
久参高德,举处便晓。后进初机,识取模样。莫祇管贪睡,睡时眼见个甚么?若道不见,与死人何别?
直饶丹青处士,笔头上画出青山绿水、夹竹桃花,祇是相似模样。
设使石匠锥头,钻出群羊走兽,也祇是相似模样。若是真模样,任是处士石匠,无你下手处。诸人要见,须是著眼始得。”﹝眼,原作“服”,据清藏本、续藏本改。﹞良久曰:
“广则一线道,狭则一寸半。”以拂子击禅床。上堂:“鼓声才动,大众云臻。诸人上观,山僧下觑。上观观个甚么?
下觑觑个甚么?”良久曰:“对面不相识。”上堂:“道不在声色而不离声色。
凡一语一默,一动一静,隐显纵横,无非佛事。日用现前,古今凝然,理何差互?”师自题其像曰:“吾真难邈,斑斑驳驳。
拟欲安排,下笔便错。”示寂,阇维获五色舍利骨石,栓索勾连。塔于寺之东。
福严慈感禅师南岳福严慈感禅师,潼川杜氏子。上堂:“古佛心,祇如今。若不会,苦沈吟。
秋雨微微,秋风飒飒,乍此乍彼,若为酬答。沙岸芦花,青黄交杂。禅者何依?”良久曰:“劄。”
云盖守智禅师潭州云盖守智禅师,剑州陈氏子。
游方至豫章大宁,时法昌遇禅师韬藏西山,师闻其饱参,即之昌。问曰:“汝何所来?”师曰:“大宁。”又问:“三门夜来倒,汝知么?”师愕然,曰:“不知。”昌曰:
“吴中石佛,大有人不曾得见。”师惘然,即展拜。昌使谒翠岩真禅师。虽久之无省,且不舍寸阴。
及谒黄龙于积翠,始尽所疑。后首众石霜,遂开法道吾,徒云盖。僧问:“有一无弦琴,不是世间木。
今朝负上来,请师弹一曲。”师拊膝一下,僧曰:“金风飒飒和清韵,请师方便再垂音。”师曰:“陕府出铁牛。”上堂:
“紧峭离水靴,踏破湖湘月。手把铁蒺蔾,打啐龙虎穴,翻身倒上树,始见无生灭。
却笑老瞿昙,弹指超弥勒。”上堂:“昨日高山看钓鱼,步行骑马失却驴。有人拾得骆驼去,重赏千金一也无。
若向这里荐得,不著还草鞋钱。”上堂,举赵州问:“僧向甚么处去?”曰:“摘茶去。”州曰:“闲。”师曰:
“道著不著,何处摸索。背后龙鳞,面前驴脚。翻身筋斗,孤云野鹤。阿呵呵。”示众:“不离当处常湛然,觅即知君不可见。
虽然先圣恁么道,且作个模子搭却。若也出不得,祇抱得古人底。若也出得,方有少分相应。
云盖则不然,骑骏马,绕须弥,过山寻蚁迹,能有几人知?”
师居院之东堂,政和辛卯,死心谢事黄龙,由湖南入山奉觐,日已夕矣,侍僧通谒,师曳履,且行且语曰:“将烛来,看其面目何似生?而致名喧宇宙。”
死心亦绝叫:“把近前来,我要照是真师叔,是假师叔?”师即当胸敺一拳,死心曰:“却是真个。”
遂作礼,宾主相得欢甚。及死心复领黄龙,至政和甲午示寂时,师住开福得讣,上堂:
“法门不幸法幢摧,五蕴山中化作灰。昨夜泥牛通一线,黄龙从此入轮回。”
玄沙合文禅师福州玄沙合文明慧禅师,僧问:“如何是道?”师曰:“私通车马。”僧进一步,师曰:“官不容针。”
建隆昭庆禅师杨州建隆院昭庆禅师,上堂:“始见新岁倏忽,早是二月初一。
天气和融,拟举个时节因缘与诸人商量,却被帝释梵王在门外柳眼中努出头来,先说偈言:
褭褭扬轻絮,且逐风来去,相次走绵毬,休言道我絮。当时撞著阿修罗,把住云,任你絮,忽逢西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一句作么生道?
于是帝释缩头入柳眼中。”良久曰:“参。”
报本慧元禅师安吉州报本慧元禅师,潮州倪氏子。十九为大僧,遍历丛席。于黄龙三关语下悟入。住后,僧问:
“诸佛不出世,达磨不西来,正当恁么时,未审来不来?”师曰:“撞著你鼻孔。”上堂:
“白云消散,红日东升,仰面看天,低头觑地。东西南北,一任观光。达磨眼睛,斗量不尽。演若何曾认影,善财不往南方。
衲僧鼻孔辽天,到此一时穿却。”僧出礼拜,曰:“学人有一问,和尚还答否。”师曰:“昨日答汝了也。”曰:
“今日作么生?”师曰:“明日来。”上堂,僧问:“诸佛所说法,种种皆方便,是否?”师曰:“是。”曰:
“为甚么诸法寂灭相,不可以言宣?”师曰:“且莫错会。”僧以坐具一画,师喝曰:“诸法寂灭相,不可以言宣。
今之学者,方见道不可以言宣,便拟绝虑忘缘,杜塞视听。如斯见解,未有自在分。诸人要会寂灭相么?
出门不见一纤毫,满目白云与青嶂。”师坐而不卧,余三十年。示寂,塔全身于岘山。
隆庆庆闲禅师吉州仁山隆庆院庆闲禅师,福州卓氏子。母梦胡僧授以明珠,吞之而娠。及生,白光照室。
幼不近酒胾。年十一弃俗,十七得度,二十遍参。后谒黄龙于黄檗。龙问:“甚处来?”师曰:“百丈。”曰:
“几时离彼?”师曰:“正月十三。”龙曰:“脚跟好痛与三十棒。”师曰:“非但三十棒。”龙喝曰:
“许多时行脚,无点气息。”师曰:“百千诸佛,亦乃如是。”曰:“汝与么来,何曾有纤毫到诸佛境界?”师曰:
“诸佛未必到庆闲境界。”龙问:“如何是汝生缘处?”师曰:“早晨吃白粥,如今又觉饥。”问:“我手何似佛手?”师曰:
“月下弄琵琶。”问:“我脚何似驴脚?”师曰:“鹭鸶立雪非同色。”龙嗟咨而视曰:
“汝剃除须发,当为何事?”师曰:“祇要无事。”曰:“与么则数声清磬是非外,一个闲人天地间也。”师曰:“是何言欤?”曰:
“灵利衲子。”师曰:“也不消得。”龙曰:“此间有辩上座者,汝著精彩。”师曰:“他有甚长处?”曰:
“他拊汝背一下又如何?”师曰:“作甚么?”曰:“他展两手。”师曰:“甚处学这虚头来?”龙大笑。
师却展两手,龙喝之。又问:“松松,两人共一碗作么生会?”师曰:“百杂碎。”曰:“尽大地是个须弥山,撮来掌中。
汝又作么生会?”师曰:“两重公案。”曰:“这里从汝胡言汉语,若到同安,如何过得?”
﹝时英邵武在同安作首座,师欲往见之。﹞师曰:“渠也须到这个田地始得。”曰:“忽被渠指火炉曰:“这个是黑漆火炉,那个是黑漆香卓?
甚处是不到处?””师曰:“庆闲面前,且从恁么说话,若是别人,笑和尚去。”龙拍一拍,师便喝。
明日同看僧堂,曰:“好僧堂。”师曰:“极好工夫。”曰:“好在甚处?”师曰:“一梁拄一柱。”曰:“此未是好处。”师曰:
“和尚又作么生?”龙以手指曰:“这柱得与么圆?那枋得与么匾?”师曰:
“人天大善知识,须是和尚始得。”即趋去。明日侍立,龙问:“得坐披衣,向后如何施设?”师曰:“遇方即方,遇圆即圆。”曰:
“汝与么说话,犹带唇齿在。”师曰:“庆闲即与么,和尚作么生?”曰:“近前来,为汝说。”师拊掌曰:
“三十年用底,今朝捉败。”龙大笑曰:“一等是精灵。”师拂袖而去。由是学者争归之。庐陵太守张公鉴请居隆庆。
僧问:“铺席新开,不可放过。”师曰:“记取话头。”曰:“请师高著眼。”师曰:“蹉过了也。”室中垂问曰:
“祖师心印,篆作何文?诸佛本源,深之多少?”又曰:
“十二时中,上来下去,开单展钵,此是五蕴败坏之身,那个是清净法身?”又曰:“不用指东画西,实地上道将一句来。”又曰:
“十二时中,著衣吃饭,承甚么人恩力?”又曰:“鱼行水浊,鸟飞毛落。亮座主一入西山,为甚么杳无消息?”
师居隆庆未期年,钟陵太守王公韶请居龙泉,不逾年以病求去。庐陵道俗,舟载而归,居隆庆之东堂,事之益笃。
元丰四年三月七日,将示寂,遗偈曰:“露质浮世,奄质浮灭。五十三岁,六七八月。南岳天台,松风涧雪。
珍重知音,红炉优钵。”泊然坐逝,俾画工就写其真,首忽自举,次日仍平视。
阇维日,云起风作,飞瓦折木,烟气所至,东西南北四十里。凡草木沙砾之间,皆得舍利如金色,计其所获几数斛。
阅世五十五,坐夏三十六。初,苏子由欲为作记,而疑其事,方卧痁,梦有呵者曰:“闲师事何疑哉!疑即病矣。”
子由梦中作数百言,其铭略曰:“稽首三界尊,闲师不止此。悯世狭劣故,聊示其小者。”子由其知言哉。
三祖法宗禅师舒州三祖山法宗禅师,僧问:“如何是佛?”师曰:“吃盐添得渴。”问:“如何是道?”师曰:
“十里双牌,五里单堠。”曰:“如何是道中人?”师曰:“少避长,贱避贵。”问:“如何是善知识所为底心?”师曰:
“十字街头一片砖。”曰:“如何是十字街头一片砖?”师曰:“不知。”曰:“既不知,却恁么说?”师曰:
“无人踏著。”上堂:“五五二十五,时人尽解数。倒拈第二筹,茫茫者无据。为甚么无据,爱他一缕,失却一端。”
上堂:“明晃晃,活鱍鱍,十方世界一毫末,抛向面前知不知,莫向意根上拈掇。”拍一拍。上堂:
“架梯可以攀高,虽升而不能达河汉。铸锹可以掘凿,虽利而不能到风轮。其器者费功,其谋者益妄。
不如归家坐,免使走尘壤。大众,那个是尘壤祖佛禅道?”
泐潭洪英禅师隆兴府泐潭洪英禅师,邵武陈氏子。幼颖迈,一目五行。长弃儒得度,访道曹山,依雅禅师。
久之,辞登云居,眷其胜绝,殆终于此山。因阅华严十明论,乃澄宗要。即诣黄檗南禅师席,檗与语达旦。
曰:“荷担大法,尽在尔躬,厚自爱。”所至议论夺席。晚游西山,与胜首座栖双岭,后开法石门。
久之迁泐潭。僧问:“逢场作戏时如何?”师曰:“红炉爆出铁乌龟。”曰:“当轩布鼓师亲击,百尺竿头事若何?”
师曰:“山僧不作这活计。”僧拟议,师曰:“不唧汉。”又僧礼拜起,便垂下袈裟角,曰:
“脱衣卸甲时如何?”师曰:“喜得狼烟息,弓弰壁上悬。”僧却揽上袈裟,曰:“重整衣甲时如何?”师曰:
“不到乌江畔,知君未肯休。”僧便喝,师曰:“惊杀我!”僧拍一拍,师曰:“也是死中得活。”僧礼拜。师曰:
“将谓是收燕破赵之才,元来是贩私盐贼。”问:“临济栽松即不问,百丈开田事若何?”师曰:“深著鉏头。”曰:
“古人犹在。”师曰:“更添鉏头。”僧礼拜,师扣禅床一下,乃曰:“问也无穷,答也无尽。问答去来,于道转远。
何故?况为此事,直饶棒头荐得,不是丈夫。喝下承当,未为达士。那堪更向言中取则,句里驰求。
语路尖新,机锋捷疾,如斯见解,尽是埋没宗旨,玷污先贤。于吾祖道,何曾梦见?
祇如我佛如来,临般涅槃,乃云吾有正法眼藏,槃妙心,付嘱摩诃大迦叶。迦叶遂付阿难,暨商那和修优波鞠多。
诸祖相继,至于达磨西来,直指人心,见性成佛,不立文字语言,岂不是先圣方便之道?
自是当人不信,却自迷头认影,奔逐狂途,致使竮流浪生死。
诸禅德,若能一念回光返照到自己脚跟下,褫剥究竟将来,可谓洞门豁开,楼阁重重,十方普现,海会齐彰。
便乃凡圣贤愚,山河大地,以海印三昧,一印印定,更无纤毫透漏。山僧如是举唱,若是众中有本色衲僧闻之,实谓掩耳而归,笑破他口。
大众且道,本色衲僧门下一句作么生道?”良久曰:“天际雪埋千尺石,洞门冻折数株松。”上堂:
“释迦老子,当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云天上天下,唯我独尊。释迦老子,旁若无人。当时若遇个明眼衲僧,直教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然虽如是,也须是铜沙锣里满盛油始得。”上堂,顾视大众曰:“青山重叠叠,绿水响潺潺。”遂拈拄杖曰:
“未到悬崖处,抬头子细看。”卓一下。上堂:“宝峰高士罕曾到,岩前雪压枯松倒。
岭前岭后野猿啼,一条古路清风扫。禅德,虽然如是,且道山僧拄杖长多少?”遂拈起曰:“长者随长使,短者随短用。”
卓一下。上堂,顾视大众曰:“石门巇崄铁关牢,举目重重万仞高。无角铁牛冲得破,毗卢海内作波涛。
且道不涉波涛一句作么生道?”良久曰:“一句不遑无著问,迄今犹作野盘僧。”
师因知事纷争,止之不可,乃谓众曰:“领众不肃,正坐无德,吾有愧黄龙。”叙行脚始末曰:
“吾灭后火化,以骨石藏普同塔,明生死不离清众也。”言卒而逝。
保宁圆玑法师金陵保宁寺圆玑禅师,福州林氏子。僧问:“生死到来,如何回避?”师曰:“堂中瞌睡,寮里抽解。”
曰:“便恁么时如何?”师曰:“须知有转身一路。”曰:“如何是转身一路?”师曰:
“倾出你脑髓,拽脱你鼻孔。”曰:“便从今日无疑去也。”师曰:“作么生会?”曰:“但知行好事,不用问前程。”师曰:“须是恁么。”
上堂:“道源不远,性海非遥。但向己求,莫从他觅。古人与么说话,大似认奴作郎,指鹿为马。
若是翠岩即不然,也不向己求,亦不从他觅,何故?双眉本来自横,鼻孔本来自直。
直饶说得天花乱坠,顽石点头,筭来多虚不如少实。且道如何是少实底事?”良久曰:“冬瓜直儱侗,瓠子曲弯弯。”上堂:
“春雨微微,百事皆宜。禾苗发秀,蔬菜得时。阿难如合掌,迦叶亦攒眉。
直饶灵山会上,拈花微笑,筭来犹涉离微。争似三家村里,老翁深耕浅种,各知其时。有事当面便说,谁管瞬目扬眉。
更有一般奇特事,末后一著更须知。”击拂子下座。上堂:“广寻文义,镜里求形。息念观空,水中捉月。
单传心印,特地多端。德山临济枉用工夫,石巩子湖翻成特地。若是保宁总不恁么,但自随缘饮啄,一切寻常。
深遁白云,甘为无学之者。敢问诸人,保宁毕竟将何报答四恩三有?”良久曰:
“愁人莫向愁人说,说向愁人愁杀人。”师示寂,阇维,有终不坏者二,糁以五色舍利,塔于雨花台之左。
雪峰道圆禅师南安军雪峰道圆禅师,南雄人也。依积翠日,宴坐下板。时二僧论野狐话。一云:
“不昧因果,也未脱得野狐身。”一云:“不落因果,又何曾堕野狐来?”师闻之悚然。因诣积翠庵,渡涧猛省,述偈曰:
“不落不昧,僧俗本无忌讳。丈夫气宇如王,争受囊藏被盖。一条楖栗任纵横,野狐跳入金毛队。”
翠见为助喜。住后上堂,举风幡话,颂曰:“不是风兮不是幡,白云依旧覆青山。
年来老大浑无力,偷得忙中些子闲。”
四祖法演禅师蕲州四祖山法演禅师,桂州人也。僧问:“如何是心相?”师曰:“山河大地。”曰:“如何是心体?”
师曰:“汝唤甚么作山河大地?”上堂:“叶辞柯,秋已暮。参玄人,须警悟。
莫谓来年更有春,等闲蹉了岩前路。且道作么生是岩前路?”良久曰:“崄。”上堂:“主山吞却案山,寻常言论。
拄杖子普该尘刹,未足为奇。光境两亡,复是何物?”良久曰:“劫火洞然毫末尽,青山依旧白云中。”上堂:
“佛祖之道,壁立千仞。拟议驰求,还同点额。识不能识,智不能知。古圣到这里,垂一言半句,要你诸人有个入处。
所以道,低头不见地,仰面不见天。欲识白牛处,但看髑髅前。如今头上是屋,脚下是地,面前是佛殿。
且道白牛在甚么处?”乃召大众,众举头,师叱之。
清隐清源禅师南康军清隐潜庵清源禅师,豫章邓氏子。上堂:“寒风激水成冰,杲日照冰成水。
冰水本自无情,各各应时而至。世间万物皆然,不用强生拟议。”上堂:
“先师初事栖贤諟泐潭澄历二十年,宗门奇奥,经论玄要,莫不贯穿。
及因云峰指见慈明,则一字无用,遂设三关语以验学者,而学者如叶公画龙,龙现即怖。”
兴国契雅禅师安州兴国院契雅禅师,僧问:“请师不于语默里答话。”师以拄杖卓一下,僧曰:“和尚莫草草。”
师曰:“西天斩头截臂。”僧礼拜,师曰:“堕也!堕也!”上堂:“心如朗月连天静。”遂打一圆相曰:
“寒山子!性似寒潭彻底清,是何境界?”良久曰:“无价夜光人不识,识得又堪作甚么?凡夫虚度几千春。”
乃呵呵大笑曰:“争如独坐明下,花落花开自有时。”下座。
灵岩重确禅师齐州灵岩山重确正觉禅师,上堂:“祖师心印,状以铁牛之机,针挑不出,匙挑不上。过在阿谁?
绿虽千种草,香祇一株兰。”上堂:“不方不圆,不上不下。驴鸣狗吠,十方无价。”拍禅床,下座。
廉泉昙秀禅师虔州廉泉院昙秀禅师,僧问:“满口道不得时如何?”师曰:“话堕也。”问:“不与万法为侣时如何?”
师曰:“自家肚皮自家画。”问:“如何是学人转身处?”师曰:“扫地浇花。”曰:“如何是学人亲切处?”
师曰:“高枕枕头。”曰:“总不恁么时如何?”师曰:“莺啼岭上,花发岩前。”问:“如何是衲僧口?”师曰:
“杀人不用刀。”
高台宣明禅师南岳高台寺宣明佛印禅师,僧问:“正法眼藏,槃妙心,便请拈出。”师直上觑。僧曰:
“恁么则人天有赖。”师曰:“金屑虽贵。”
三角慧泽禅师蕲州三角山慧泽禅师,僧问:“师登宝座,大众侧聆。”师卓拄杖一下。僧曰:
“答即便答,又卓个甚么?”师曰:“百杂碎。”
法轮文昱禅师南岳法轮文昱禅师,上堂,以拄杖卓一卓,喝一喝曰:“雪上加霜,眼中添屑。
若也不会,北郁单越。”
灵鹫慧觉禅师信州灵鹫慧觉禅师,上堂:“大众!百千三昧、无量妙义,尽在诸人脚跟下。
各请自家回互取,会么?回互不回互,认取归家路。智慧为桥梁,柔和作依怙。居安则虑危,在乐须知苦。
君不见,庞居士,黄金抛却如粪土。父子团圞头,共说无生语。无生语,仍记取。九夏雪花飞,三冬汗如雨。”
积翠永庵主黄檗积翠永庵主,示众:“山僧住庵来,无禅可说,无法可传,亦无差珍异宝。
秪收得续火柴头一个,留与后人,令他烟焰不绝,火光长明。”遂掷下拂子。时有僧就地拈起,吹一吹。师便喝曰:
“谁知续火柴头,从这汉边烟消火灭去。”乃拂袖归庵。僧吐舌而去。
归宗志芝庵主庐山归宗志芝庵主,临江人也。壮为苾刍,依黄龙于归宗,遂领深旨。有偈曰:
“未到应须到,到了令人笑。眉毛本无用,无渠底波俏。”未几,龙引退,芝陆沈于众。一日普请罢,书偈曰:
“茶芽蔍蓛初离焙,笋角狼忙又吐泥。山舍一年春事办,得闲谁管板头低。”由是衲子亲之。
师不怿,结茅绝顶,作偈曰:“千峰顶上一间屋,老僧半间云半间。昨夜云随风雨去,到头不似老僧闲。”
南岳下十三世上黄龙心禅师法嗣黄龙悟新禅师隆兴府黄龙死心悟新禅师,韶州黄氏子。生有紫肉幕左肩,右袒如僧伽梨状。
壮依佛陀院德修,祝发进具后,游方至黄龙,谒晦堂。堂竖拳问曰:“唤作拳头则触,不唤作拳头则背。汝唤作甚么?”
师罔措。经二年,方领解。然尚谈辩,无所抵捂。堂患之,偶与语至其锐。堂遽曰:“住!住!
说食岂能饱人。”师窘,乃曰:“某到此弓折箭尽,望和尚慈悲,指个安乐处。”堂曰:
“一尘飞而翳天,一芥堕而覆地。安乐处政忌上座许多骨董,直须死却无量劫来全心乃可耳。”师趋出。
一日,闻知事捶行者,而迅雷忽震,即大悟,趋见晦堂,忘纳其屦。即自誉曰:“天下人总是参得底禅,某是悟得底。”堂笑曰:
“选佛得甲科,何可当也!”因号死心叟。僧问:“如何是黄龙接人句?”师曰:“开口要骂人。”曰:
“骂底是接人句,验人一句又作么生?”师曰:“但识取骂人。”问:“弓箭在手,智刃当锋,龙虎阵圆,请师相见。”
师曰:“败将不斩。”曰:“恁么,则铜柱近标修水侧,铁关高锁凤凰峰。”师曰:“不到乌江未肯休。”曰:
“若然者,七擒七纵,正令全提。”师曰:“棺木里瞠眼。”僧礼拜,师曰:“苦!苦!”问:
“承师有言,老僧今夏向黄龙潭内,下三百六十个钓筒,未曾遇著个锦鳞红尾,为复是钩头不妙,为复是香饵难寻?”师曰:
“雨过竹风清,云开山岳露。”曰:“恁么,则已得真人好消息,人间天上更无疑。”师曰:
“是钩头不妙,是香饵难寻。”曰:“出身犹可易,脱体道应难。”师曰:“乱统禅和,如麻似粟。”上堂:
“深固幽远,无人能到,释迦老子到不到?若到,因甚么无人?若不到,谁道幽远?”上堂:
“祖师心印,状似铁牛之机,去即印住,住即印破。祇如不去不住,印即是,不印即是?金果早朝猿摘去,玉花晚后凤衔归。”上堂:
“行脚高人解开布袋,放下钵囊,去却药忌,一人所在须到,半人所在须到,无人所在也须亲到。”上堂:
“拗折拄杖,将甚么登山渡水?拈却钵盂匙箸,将甚么吃粥吃饭?不如向十字街头东卜西卜。
忽然卜著,是你诸人有彩;若卜不著,也怪云岩不得。”上堂:“文殊骑师子,普贤骑象王,释迦老子足蹑红莲,且道黄龙骑个甚么?”
良久曰:“近来年老,一步是一步。”上堂:
“清珠下于浊水,浊水不得不清;念佛投于乱心,乱心不得不佛。佛既不乱,浊水自清,浊水既清,功归何所?”良久曰:“几度黑风翻大海,未曾闻道钓舟倾。”上堂:
“有时破二作三,有时会三归一,有时三一混同,有时不落数量。且道甚么处是黄龙为人处?”良久曰:
“珍重。”僧问:“如何是四大毒蛇?”师曰:“地水火风。”曰:“如何是地水火风?”师曰:“四大毒蛇。”曰:
“学人未晓,乞师方便。”师曰:“一大既尔,四大亦同。”室中问僧:
“月晦之阴,以五色彩著于暝中,令百千万人夜视其色,宁有辨其青黄赤白者么?”僧无语。师代曰:“个个是盲人。”师因王正言问:
“尝闻三缘和合而生,又闻即死即生。何故有夺胎而生者,某甚疑之。”师曰:
“如正言作漕使,随所住处即居其位,还疑否?”王曰:“不疑。”师曰:“复何疑也?”王于言下领解。师临寂,示偈曰:
“说时七颠八倒,默时落二落三。为报五湖禅客,心王自在休参。”茶毗设利五色,后有过其区所者,获之尤甚。
塔于晦堂丈室之北。
黄龙惟清禅师隆兴府黄龙灵源惟清禅师,本州陈氏子。印心于晦堂。每谓人曰:
“今之学者未脱生死,病在甚么处?病在偷心未死耳。然非其罪,为师者之罪也。如汉高帝绐韩信而杀之,信虽死,其心果死乎?
古之学者,言下脱生死,效在甚么处?在偷心已死。然非学者自能尔,实为师者钳锤妙密也。
如梁武帝御大殿见候景,不动声气而景之心已枯竭无余矣。
诸方所说非不美丽,要之如赵昌画花,花虽逼真而非真花也。”上堂:“鼓声才动,大众云臻。无限天机,一时漏泄。不孤正眼,便合归堂。
更待繁词,沈埋宗旨。纵谓释迦不出世,四十九年说,达磨不西来,少林有妙诀,修山主也似万里望乡关。”又道:
“若人识祖佛,当处便超越。直饶恁么悟入亲切去,更有转身一路,勘过了打。”以拂子击禅床,下座。上堂:
“江月照,松风吹,永夜清宵更是谁?雾露云霞遮不得,个中犹道不如归。
复何归,荷叶团团团似镜,菱角尖尖尖似锥。”上堂:“三世诸佛,不知有恩无重报;狸奴白牯,却知有功不浪施。明大用,晓全机。
绝踪迹,不思议。归去好,无人知。冲开碧落松千尺,截断红尘水一溪。”上堂:“至道无难,唯嫌拣择。
但莫憎爱,洞然明白。祖师恁么说话,瞎却天下人眼。识是非、别缁素底衲僧,到这里如何辨明?
未能行到水穷处,难解坐看云起时。”
泐潭善清禅师隆兴府泐潭草堂善清禅师,南雄州何氏子。初谒大沩哲禅师,无所得。
后谒黄龙,龙示以风幡话,久而不契。一日,龙问:“风幡话,子作么生会?”师曰:“迥无入处,乞师方便。”龙曰:
“子见猫儿捕鼠乎?目睛不瞬,四足踞地,诸根顺向,首尾一直,拟无不中。
子诚能如是,心无异缘,六根自静,默然而究,万无失一也。”师从是屏去闲缘,岁余豁然契悟。以偈告龙曰:“随随随,昔昔昔。随随随后无人识。
夜来明月上高峰,元来祇是这个贼。”龙颔之,复告之曰:“得道非难,弘道为难。
弘道犹在己,说法为人难。既明之后,在力行之。大凡宗师说法,一句中具三玄,一玄中具三要。
子入处真实,得坐披衣,向后自看,自然七通八达去。”师复依止七年,乃辞。遍访丛林,后出世黄龙,终于泐潭。僧问:
“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曰:“京三卞四。”曰:“见后如何?”师曰:“灰头土面。”曰:“毕竟如何?”师曰:“一场。”
开堂,上堂举浮山远和尚云:“欲得英俊么,仍须四事俱备,方显宗师蹊径。何谓也?
一者祖师巴鼻,二具金刚眼睛,三有师子爪牙,四得衲僧杀活拄杖。
得此四事,方可纵横变态,任运卷舒,高耸人天,壁立千仞。傥不如是,守死善道者,败军之兆。何故?捧打石人,贵论实事。
是以到这里,得不修江耿耿,大野云凝,缘竹含烟,青山锁翠。风云一致,水月齐观。一句该通,已彰残朽。”师曰:
“黄龙今日出世,时当末季,佛法浇漓,不用祖师巴鼻,不用金刚眼睛,不用师子爪牙,不用杀活拄杖,祇有一枝拂子以为蹊径,亦能纵横变态,任运卷舒,亦能高耸人天,壁立千仞。有时逢强即弱,有时遇贵即贱。
拈起则群魔屏迹,佛祖潜踪;放下则合水和泥,圣凡同辙。且道拈起好,放下好?
竿头丝线从君弄,不犯清波意自殊。”上堂:“色心不异,彼我无差。”竖起拂子曰:“若唤作拂子,入地狱如箭。不唤作拂子,有眼如盲。
直饶透脱两头,也是黑牛卧死水。”
青原惟信禅师吉州青原惟信禅师,上堂:“老僧三十年前未参禅时,见山是山,见水是水。
及至后来,亲见知识,有个入处。见山不是山,见水不是水。而今得个休歇处,依前见山祇是山,见水祇是水。
大众,这三般见解,是同是别?有人缁素得出,许汝亲见老僧。”
夹山晓纯禅师潭州夹山灵泉院晓纯禅师,尝以木刻作一兽,师子头,牛足马身。每升堂时,持出示众曰:
“唤作师子,又是马身。唤作马身,又是牛足。且道毕竟唤作甚么?”令僧下语,莫有契者。师示颂曰:
“轩昂师子首,牛足马身材。三道如能入,玄门叠叠开。”上堂:
“有个汉自从旷大劫,无住亦无依,上无片瓦盖头,下无寸土立足。且道十二时中,在甚么处安身立命?若也知得,朝到西天,暮归东土。”
三圣继昌禅师汉州三圣继昌禅师,彭州黎氏子。上堂:“木佛不度火,甘露台前逢达磨。
惆怅洛阳人未来,面壁九年空冷坐。金佛不度炉,坐叹劳生走道途。不向华山图上看,岂知潘阆倒骑驴?
泥佛不度水,一道灵光照天地。堪羡玄沙老古锥,不要南山要鳖鼻。”上堂,举赵州访二庵主,师曰:
“五陵公子争夸富,百衲高僧不厌贫。近来世俗多颠倒,祇重衣衫不重人。”
双岭化禅师隆兴府双岭化禅师,上堂:“翠竹黄花非外境,白云明月露全真。
头头尽是吾家物,信手拈来不是尘。”遂举拂子曰:“会么?认著依前还不是。”击禅床下座。
龟山晓津禅师泗州龟山水陆院晓津禅师,僧问:“如何是宾中宾?”师曰:“巢父饮牛。”曰:“如何是宾中主?”师曰:
“许由洗耳。”曰:“如何是主中宾?”师便喝。曰:“如何是主中主?”师曰:“礼拜了,退”上堂:
“田地稳密,过犯弥天,灼然抬脚,不起神通游戏。无疮自伤,特地下脚不得。且道过在甚么处?
具参学眼底出来,共相理论。要见本分家山,不支歧路。莫祇管自家点头,蹉过岁月。他时异日,顶上一椎,莫言不道。”
保福本权禅师漳州保福本权禅师,临漳人也。性质直而勇于道,乃于晦堂举拳处彻证根源,机辩捷出。
黄山谷初有所入,问晦堂:“此中谁可与语?”堂曰:“漳州权。”师方督役开田,山谷同晦堂往,致问曰:
“直岁还知露柱生儿么?”师曰:“是男是女?”黄拟议,师挥之。堂谓曰:“不得无礼!”师曰:
“这木头,不打更待何时?”黄大笑。上堂,举寒山偈曰:“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洁。无物堪比伦,教我如何说?
老僧即不然,吾心似灯笼,点火内外红。有物堪比伦,来朝日出东。”传者以为笑。死心和尚见之,叹曰:
“权兄提唱若此,诚不负先师所付嘱也。”
双峰景齐禅师潭州南岳双峰景齐禅师,上堂,拈拄杖曰:“横拈倒用,诸方虎步龙行。
打狗撑门,双峰掉在无事甲里。因风吹火,别是一家。”以拄杖靠肩,顾视大众曰:“唤作无事得么?”良久曰:
“刀尺高悬著眼看,志公不是闲和尚。”卓拄杖一下。
护国景新禅师温州护国寄堂景新禅师,郡之陈氏子。上堂:“三界无法,何处求心?
欲知护国当阳句,且看门前竹一林。”
黄龙智明禅师鄂州黄龙智明禅师,一日上堂,众才集,师乃曰:“不可更开眼说梦去也。”便下座。上堂:
“南北一诀,斩钉截铁。切忌思量,翻成途辙。”师同胡巡检到公安二圣,胡问:“达磨对梁武帝云:廓然无圣。
公安为甚么却有二圣?”师曰:“一点水墨,两处成龙。”
道吾仲圆禅师潭州道吾仲圆禅师,上堂:“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古人恁么道,譬如管中窥豹,但见一斑。
设或入林不动草,入水不动波,亦如骑马向冰凌上行。若是射雕手,何不向蛇头上揩痒?
具正眼者试辨看。”良久曰:“鸳鸯绣出自金针。”
太史黄庭坚居士太史山谷居士黄庭坚,字鲁直。以般若夙习,虽膴仕澹如也。出入宗门,未有所向。
好作艳嗣,尝谒圆通秀禅师,秀呵曰:“大丈夫翰墨之妙,甘施于此乎?”秀方戒李伯时画马事,公诮之曰:
“无乃复置我于马腹中邪?”秀曰:“汝以艳语动天下人淫心,不止马腹中,正恐生泥犁耳。”公悚然悔谢,由是绝笔。
惟孳孳于道,著发愿文,痛戒酒色。但朝粥午饭而已。往依晦堂,乞指径捷处。堂曰:
“祇如仲尼道,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者。太史居常如何理论。”公拟对,堂曰:“不是!不是!”公迷闷不已。
一日恃堂山行次,时岩桂盛放,堂曰:“闻木犀华香么?”公曰:“闻。”堂曰:“吾无隐乎尔。”
公释然,即拜之。曰:“和尚得恁么老婆心切。”堂笑曰:“祇要公到家耳。”久之,谒云岩死心新禅师,随众入室。
心见,张目问曰:“新长老死学士死,烧作两堆灰,向甚么处相见?”公无语。心约出曰:
“晦堂处参得底,使未著在。”后左官黔南,道力愈胜。于无思念中顿明死心所问。报以书曰:
“往年尝蒙苦苦提撕,长如醉梦,依俙在光影中。盖疑情不尽,命根不断,故望崖而退耳。谪官在黔南道中,昼卧觉来,忽尔寻思。
被天下老和尚谩了多少!唯有死心道人不肯,乃是第一相为也,不胜万幸。”后作晦堂塔铭曰:
“某夙承记,堪任大法。道眼未圆,而来瞻窣堵,实深宗仰之叹。乃勒坚玟,敬颂遗美。”
公复设苹蘩之供,祭之以文,吊之以偈曰:“海风吹落楞伽山,四海禅徒著眼看。一把柳丝收不得,和烟搭在玉栏干。”
观文王韶居士观文王韶居士,字子淳,出刺洪州,乃延晦堂问道,默有所契。因述投机颂曰:
“昼曾忘食夜忘眠,捧得骊珠欲上天。却向自身都放下,四棱塌地恰团圆。”呈堂,堂深肯之。
秘书吴恂居士秘书吴恂居士,字德夫。居晦堂,入室次,堂谓曰:
“平生学解,记忆多闻即不问,你父母未生已前,道将一句来。”公拟议,堂以拂子击之,即领深旨。连呈三偈,其后曰:“咄!这多知俗汉,咬尽古今公案。
忽于狼藉堆头,舍得蜣蜋粪弹。明明不直分文,万两黄金不换。等闲拈出示人,祇为走盘难看。咦!”
堂答曰:“水中得火世还稀,看著令人特地疑。自古不存师弟子,如今却许老胡知。”
东林总禅师法嗣泐潭应乾禅师隆兴府泐潭应乾禅师,袁州彭氏子。上堂:“灵光洞耀,迥脱根尘。体露真常,不拘文字。
心性无染,本自圆成。但离妄缘,即如如佛。
古人恁么道,殊不知是个坑阱,贴肉汗衫脱不去,过不得,直须如师子儿壁立千仞,方能剿绝去。然虽如是,也是布袋里老鸦。”拍禅床,下座。
开先行瑛禅师庐山开先行瑛广鉴禅师,桂州毛氏子。僧问:“如何是道?”师曰:“良田万顷。”曰:“学人不会。”
师曰:“春不耕,秋无望。”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君山点破洞庭湖。”曰:“意旨如何?”师曰:
“白浪四边绕,红尘何处来?”上堂:“谈玄说妙,譬如画饼充饥。入圣超凡,大似飞蛾赴火。
一向无事,败种焦芽。更若驰求,水中捉月。”以拂子一拂云:“适来许多见解拂却了也,作么生是诸人透脱一句?”
良久曰:“铁牛不吃栏边草,直向须弥顶上眠。”以拂子击禅床。上堂:
“弯可巩弓,架兴化箭,运那罗延力,定烁迦罗眼。不射大雄虎,不射药山鹿,不射云岩师子,不射象骨猕猴。且道射个甚么?”良久曰:
“放过一著。”上堂:“登山须到顶,入海须到底,学道须到佛祖道不得处。
若不如是,尽是依草附木底精灵,吃野狐涕唾底鬼子。华严恁么道,譬如良药,然则苦口,且要治疾。阿!”
圆通可仙禅师庐山圆通可仙法镜禅师,严州陈氏子。僧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寸钉牛力。”曰:
“学人不会。”师曰:“参取不会底。”
象田梵卿禅师绍兴府象田梵卿禅师,嘉兴人,姓钱氏。僧问:“大悲菩萨用许多手眼作甚么?”师曰:
“富嫌千口少。”曰:“毕竟如何是正眼?”师曰:“从来共住不知名。”问:“寒风乍起,衲子开炉。
忽忆丹霞烧木佛,因何院主堕眉须?”师曰:“张公吃酒李公醉。”曰:“为复是逢强即弱?为复是妙用神通?”师曰:
“堂中圣僧,却谙此事。”僧问:“象田有屠龙之剑,欲借一观时如何?”师横按拄杖,僧便喝。
师掷下拄杖,僧无语。师曰:“这死虾蟆。”上堂:“春已暮,落花纷纷下红雨。南北行人归不归,千林万林鸣杜宇。
我无家兮何处归?十方刹土奚相依?老夫有个真消息,昨夜三更月在池。”上堂:“佛法到此,命若悬丝。
异目超宗,亦难承绍。”竖起拂子曰:“赖有这个,堪作流通。
于此觑得,便见三世诸佛,向灯笼露柱里转大法轮。六趣众生,于铁围山得闻法要。声非声见,色非色随,异类四生,各得解脱。
如斯举唱,非但埋没宗风,亦乃平沈自己。且道如何得不犯令去?”拍禅床,下座。
亲有瑞禅师东京亲旌德院有瑞佛海禅师,兴化军陈氏子。初参黄龙南禅师。龙问:
“汝为人事来,为佛法来?”师曰:“为佛法来。”龙曰:“若为佛法来,即今便分付。”遂打一拂子,师曰:“和尚也不得恼乱人。”
龙即器之。后依照觉,深悟玄奥。上堂:
“有佛世界,以一尘一毛而作佛事,令见一法者而具足一切法,故权为架阁。有佛化内以忘言寂默为大佛事,使其学者离一切相,即名诸佛,故好与三下火抄。
有佛土中以黄花翠竹而为佛事,令睹相者见色即空,故且付与弥勒。
有佛宝刹以法空为座而示佛事,俾其行人不著佛求,故勘破了勾下。有佛道场以四事供养而成佛事,使知足者断异念,故可与下载。
有佛妙域以一切语言三昧作其佛事,令随机入者不舍动静,故为渠装载大众。且道于中还有优劣也无?”
良久曰:“到者须知是作家。参!”
慧力可昌禅师临江军慧力院可昌禅师,僧问:“佛力法力即不问,如何是慧力?”师曰:
“踏倒人我山,扶起菩提树。”曰:“菩提本无树,向甚么处下手?”师曰:“无下手处,正好著力。”曰:“今日得闻于未闻。”师曰:
“莫把真金唤作。”上堂:“佛法根源,非正信妙智不能悟入。祖师关键,非大悲重愿何以开通?
具信智则权实双行,如金在矿。全悲愿则善恶可辨,似月离云。
大众,祇如父母未生时,许多譬喻向甚么处吐露?”良久曰:“十语九中,不如一默。”
栖真德嵩禅师黄州柏子山栖真院德嵩禅师,上堂:“天地一指,绝诤竞之心。万物一马,无是非之论。
由是魔罗潜迹,佛祖兴隆。寒山拊掌欣欣,拾得呵呵大笑。大众,二古圣笑个甚么?”良久,呵呵大笑曰:
“昙花一朵再逢春。”
万杉绍慈禅师庐山万杉院绍慈禅师,桂州赵氏子,参照觉。问曰:“世尊付金襕外,别传何物?”觉举拂子,师曰:
“毕竟作么生?”觉以拂子蓦口打。师拟开口,觉又打。师于是有省,遂夺拂子,便礼拜。觉曰:
“汝见何道理,便礼拜?”师曰:“拂子属某甲了也。”觉曰:“三十年老将,今日被小卒折倒。”
自此玄风大振,推为东林上首。上堂:“先行不到,若须弥立乎巨川。末后太过,犹猛士发乎狂矢。或高或下,未有准绳。
似是还非,遭人点检。且道如何得相应去!”良久曰:“红炉焰里重添火,炟赫金刚眼自开。咄!”上堂:
“我祖别行最上机,纵横生杀绝猜疑。虽然塞断群狐路,返掷须还师子儿。
众中还有金毛炟赫、牙爪生狞者么?试出哮吼一声看。”良久曰:“直饶有,也不免玉溪寨主撩钩搭索。参!”
衡岳道辩禅师南岳衡岳寺道辩禅师,僧问:“拈槌举拂即且置,和尚如何为人?”师曰:“客来须接。”曰:
“便是为人处也。”师曰:“茶澹饭。”僧礼拜,师曰:“须知滋味始得。”
禾山志传禅师吉州禾山甘露志传禅师,僧问:“一等没弦琴,请师弹一曲。”师曰:“山僧耳聋。”曰:“学人请益。”
师曰:“去。”曰:“慈悲何在?”师曰:“自有诸方眼。”
亲谕禅师东京亲旌德寺谕禅师,上堂:“新罗打鼓,大宋上堂。庭前柏子问话,灯笼露柱著忙。
香台拄杖起作舞,卧病维摩犹在床。这老汉我也识得,你病休讶郎当。咄!”
龙泉夔禅师隆兴府西山龙泉夔禅师,上堂众集,师乃曰:“祇恁么便散去,不妨要妙。
虽然如是,早是无风起浪,钉橛空中。岂况牵枝引蔓,说妙谭玄。正是金屑眼中翳,衣珠法上尘。且道拂尘出屑,是甚么人?”
卓拄杖,下座。
兜率志恩禅师南康军兜率志恩禅师,上堂:“落落魄魄,居村居郭。莽莽卤卤,何今何古?
不重己灵,休话佛祖。扭定释迦鼻孔,揭却观音耳朵。任他雪岭辊毬,休管禾山打鼓。若是本色衲僧,终不守株待兔。
参!”
兴福康源禅师福州兴福院康源禅师,上堂:“山僧有一诀,寻常不漏泄。今日不囊藏,分明为君说。”良久曰:
“寒时寒,热时热。”
慧圆上座慧圆上座,开封酸枣于氏子。世业农,少依邑之建福寺德光为师。
性椎鲁,然勤渠祖道,坚坐不卧。居数岁得度,出游庐山。至东林,每以己事请问,朋辈见其貌陋,举止乖疏,皆戏侮之。
一日,行殿庭中,忽足颠而仆,了然开悟。作偈俾行者书于壁曰:“这一交,这一交,万两黄金也合消。
头上笠,腰下包,清风明月杖头桃。”即日离东林,众传至照觉。觉大喜,曰:“衲子参究若此,善不可加。”
令人迹其所往,竟无知者。﹝大慧武库谓证悟颙语,非也。
﹞内翰苏轼居士内翰东坡居士苏轼,字子瞻。因宿东林,与照觉论无情话,有省。黎明献偈曰:
“溪声便是广长舌,山色岂非清净身?夜来八万四千偈,他日如何举似人。”
未几抵荆南,闻玉泉皓禅师机锋不可触,公拟抑之,即微服求见。泉问:“尊官高姓?”公曰:“姓秤,乃秤天下长老底秤。”泉喝曰:
“且道这一喝重多少?”公无对,于是尊礼之。后过金山,有写公照容者,公戏题曰:“心似已灰之木,身如不击之舟。
问汝平生功业,黄州、惠州、琼州。”
宝峰文禅师法嗣兜率从悦禅师隆兴府兜率从悦禅师,赣州熊氏子。
初首众于道吾,领数衲谒云盖智和尚,智与语,未数句尽知所蕴。乃笑曰:“观首座气质不凡,奈何出言吐气如醉人邪?”师面热汗下,曰:“愿和尚不吝慈悲。”
智复与语,锥劄之,师茫然,遂求入室。智曰:“曾见法昌遇和尚否?”师曰:
“曾看他语录,自了可也,不愿见之。”智曰:“曾见洞山文和尚否?”师曰:“关西子没头脑,拖一条布裙,作尿臭气,有甚长处?”智曰:
“你但向尿臭气处参取。”师依教,即谒洞山,深领奥旨。复谒智,智曰:“见关西子后大事如何?”师曰:
“若不得和尚指示,洎乎蹉过一生。”遂礼谢。师复谒真净,后出世鹿苑。
有清素者,久参慈明,寓居一室,未始与人交。师因食蜜渍荔枝,偶素过门,师呼曰:“此老人乡果也,可同食之。”素曰:
“自先师亡后,不得此食久矣。”师曰:“先师为谁?”素曰:“慈明也。某忝执侍十三年耳。”师乃疑骇,曰:
“十三年堪忍执侍之役,非得其道而何?”遂馈以余果,稍稍亲之。素问:“师所见者何人?”曰:“洞山文。”素曰:
“文见何人?”师曰:“黄龙南。”素曰:“南匾头见先师不久,法道大振如此。”师益疑骇,遂袖香诣素作礼。
素起避之,曰:“吾以福薄,先师授记,不许为人。”师益恭,素乃曰:“怜子之诚,违先师之记。
子平生所得,试语我。”师具通所见。素曰:“可以入佛而不能入魔。”师曰:“何谓也?”素曰:
“岂不见古人道,末后一句,始到牢关。”如是累月,素乃印可。仍戒之曰:“文示子者,皆正知正见。然子离文太早,不能尽其妙。
吾今为子点破,使子受用得大自在。他日切勿嗣吾也。”师后嗣真净。僧问:“提兵统将,须凭帝主虎符。
领众匡徒,密佩祖师心印。如何是祖师心印?”师曰:“满口道不得。”曰:“祇这个别更有?”师曰:
“莫将支遁鹤,唤作右军鹅。”问:“如何是兜率境?”师曰:“一水挼蓝色,千峰削玉青。”曰:“如何是境中人?”
师曰:“七凹八凸无人见,百手千头祇自知。”上堂:“耳目一何清,端居幽谷里。秋风入古松,秋月生寒水。
衲僧于此更求真,两个猢狲垂四尾。”喝一喝。上堂:“兜率都无辨别,却唤乌龟作鳖。
不能说妙谈真,祇解摇唇鼓舌,遂令天下衲僧,觑见眼中滴血,莫有翻嗔作喜、笑傲烟霞者么?”良久曰:
“笛中一曲升平乐,筭得生平未解愁。”上堂:“始见新春,又逢初夏。四时若箭,两曜如梭。不觉红颜翻成白首。
直须努力,别著精神,耕取自己田园,莫犯他人苗稼。既然如是,牵犁拽杷,须是雪山白牛始得。
且道鼻孔在甚么处?”良久曰:“叱!叱!”上堂:“常居物外度清时,牛上横将竹笛吹。
一曲自幽山自绿,此情不与白云知。庆快诸禅德,翻思范蠡谩泛沧波,因念陈抟空眠太华,何曾梦见?浪得高名。实未神游,闲漂野迹。
既然如此,具眼衲僧,莫道龙安非他是己好!”上堂:“无法亦无心,无心复何舍。
要真尽属真,要假全归假。平地上行船,虚空里走马。九年面壁人,有口还如哑。参!”上堂:“夜夜抱佛眠,朝朝还共起。
起坐镇相随,语默同居止。欲识佛去处,祇这语声是。
诸禅德,大小傅大士,祇会抱桥柱澡洗,把缆放船,印板上打将来,模子里脱将去。岂知道本色衲僧,塞除佛祖窟,打破玄妙门,跳出断常坑,不依清净界。
都无一物,独奋双拳,海上横行,建家立国。
有一般汉,也要向百尺竿头凝然端坐,洎乎翻身之际,舍命不得。岂不见云门大师道,知是般事,拈放一边,直须摆动精神,著些筋骨。
向混沌未剖已前荐得,犹是钝汉。那堪更于他人舌头上,咂啖滋味,终无了日。诸禅客,要会么?
剔起眉毛有甚难,分明不见一毫端,风吹碧落浮云尽,月上青山玉一团。”喝一喝,下座。
一日,漕使无尽居士张公商英按部过分宁,请五院长老就云岩说法。师最后登座,横拄杖曰:
“适来诸善知识,横拈竖放,直立斜抛,换步移身,藏头露角。既于学士面前各纳败阙,未免吃兜率手中痛棒。到这里不由甘与不甘。何故?
见事不平争忍得,衲僧正令自当行。”卓拄杖,下座。室中设三语以验学者:“一曰拨草瞻风,﹝瞻,清藏本、续藏本均作“担”。
﹞祇图见性,即今上人性在甚么处?二曰识得自性,方脱生死,眼光落地时作么生脱?三曰脱得生死,便知去处。
四大分离,向甚么处去?”元佑六年冬,浴讫集众,说偈曰:“四十有八,圣凡尽杀,不是英雄,龙安路滑。”
奄然而化,其徒遵师遗诫,欲火葬捐骨江中。得法弟子无尽居士张公遣使持祭,且曰:
“老师于祖宗门下有大道力,不可使来者无所起敬。”俾塔于龙安之乳峰,谥真寂禅师。
法云杲禅师东京法云佛照杲禅师,自妙年游方,谒圆通玑禅师。入室次,玑举:“僧问投子:
“大死底人却活时如何?”子曰:“不许夜行,投明须到。”意作么生?”师曰:“恩大难酬。”玑大喜,遂命首众。
至晚,为众秉拂。机迟而讷,众笑之。师有色。次日于僧堂点茶,因触茶瓢坠地,见瓢跳,乃得应机三昧。
后依真净,因读祖偈曰:“心同虚空界,示等虚空法。证得虚空时,无是无非法。”豁然大悟,每谓人曰:
“我于绍圣三年十一月二十一日,悟得方寸禅。”出住归宗,韶居净因。僧问:“达磨西来传个甚么?”师曰:
“周、秦、汉、魏。”问:“昔日僧问云门,如何是透法身句?门曰,北斗里藏身,意旨如何?”师曰:“赤心片片。”
曰:“若是学人即不然。”师曰:“汝又作么生?”曰:“昨夜抬头看北斗,依稀却似点糖糕。”师曰:
“但念水草,余无所知。”上堂:“西来祖意,教外别传,非大根器,不能证入。
其证入者,不被文字语言所转,声色是非所迷。亦无云门临济之殊,赵州德山之异。所以唱道须明:
有语中无语,无语中有语,若向这里荐得,可谓终日著衣,未尝挂一缕丝;终日吃饭,未尝咬一粒米。直是呵佛骂祖,有甚么过?
虽然如是,欲得不招无间业,莫谤如来正法轮。”喝一喝,下座。上堂,拈拄杖曰:
“归宗会斩蛇,禾山解打鼓,万象与森罗,皆从这里去。”掷下拄杖曰:“归堂吃茶。”师以力参深到,语不入时,每示众,常举:
“老僧熙宁八年,文帐在凤翔府,供申当年崩了华山四十里,压倒八十村人家。汝辈后生,茄子瓠子,几时知得?”
或同曰:“宝华玉座上,因甚么一向世谛?”师曰:“痴人佛性,岂有二种邪?”
泐潭文准禅师隆兴府泐潭湛堂文准禅师,兴元府梁氏子。初谒真净,净问:“近离甚处?”师曰:“大仰。”净曰:
“夏在甚处?”师曰:“大沩。”净曰:“甚处人?”师曰:“兴元府。”净展手曰:“我手何似佛手?”师罔措。
净曰:“适来祇对,一一灵明,一一天真。及乎道个我手何似佛手,便成窒碍。且道病在甚处?”师曰:
“某甲不会。”净曰:“一切见成,更教谁会?”师当下释然。服勤十载,所往必随。
绍圣三年,真净移石门,众益盛。凡衲僧扣问,﹝衲,原作“纳”,据清藏本,续藏本改。﹞但瞑目危坐,无所示见。来学则往治蔬圃,率以为常,师谓同行恭上座曰:
“老汉无意于法道乎!”一日,举杖决渠,水溅衣,忽大悟。净诟曰:“此乃敢尔藞苴邪?”
自此迹愈晦而名益著。显谟李公景直守豫章,请开法云岩。未几,移居泐潭。僧问:“教意即且置,未审如何是祖意?”
师曰:“烟村三月里,别是一家春。”问:“寒食因悲郭外春,墅田无处不伤神。
林间垒垒添新冢,半是去年来哭人。这事且拈放一边,如何是道?”师曰:“苍天!苍天!”曰:“学人特伸请问。”师曰:
“十字街头吹尺八,村酸冷酒两三巡。”问:“一法若有,毗卢堕在凡夫。万法若无,普贤失其境界。
去此二途,请师一决。”师曰:“大黄甘草。”曰:“此犹是学人疑处。”师曰:“放待冷来看。”问:
“向上一路,千圣不传,未审如何是向上一路?”师曰:“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曰:“为甚不传?”师曰:“家家有路透长安。”曰:
“祇如衲僧门下,毕竟作么生?”师曰:“放你三十棒。”上堂曰:“五九四十五,圣人作而万物睹。
秦时轹钻头尖,汉祖殿前樊哙怒。曾闻黄鹤楼,崔颢题诗在上头:“晴川历历汉阳戌,芳草萋萋鹦鹉洲。”
可知礼也,君子务本,本立而道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蓦拈拄杖,起身云:
“大众宝峰何似孔夫子?”良久曰:“酒逢知己饮,诗向会人吟。”卓拄杖,下座。上堂:“劄!
久雨不晴,直得五老峰头黑云叆叇,洞庭湖里白浪滔天。云门大师忍俊不禁,向佛殿里烧香,三门头合掌,祷祝咒愿:
愿黄梅石女生儿,子母团圆,少室无角铁牛,常甘水草。”喝一喝:“有甚么交涉?”顾众曰:“不因杨得意,争见马相如?”
上堂:“混元未判,一气岑寂。不闻有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秋收冬藏。
正当恁么时,也好个时节。叵耐雪峰老汉,却向虚空里钉橛。
辊三个木毯,直至后人构占不上,便见沩山水牯牛,一向胆大心;长沙大虫,到处咬人家猪狗。虽然无礼难容,而今放过一著。孝经序云:朕闻上古,其风朴略。
山前华尧民解元,且喜尊候安乐。参!”上堂:“今朝腊月十,夜来天落雪。群峰极目高低白,绿竹青松难辨别。
必是来年蚕麦熟,张公李公皆忻悦。皆忻悦,鼓腹讴歌笑不彻。把得云箫缭乱吹,依俙有如杨柳枝。
又不觉手之舞之,足之蹈之,左之右之。”喝曰:“禅客相逢祇弹指,此心能有几人知?”上堂:
“太阳门下,日日三秋。明月堂前,时时九夏。洞山和尚,祇解夜半捉乌鸡,殊不知惊起邻家睡。
宝峰相席打令,告诸禅德,也好冷处著把火。咄!”上堂:“古人道,不看经,不念佛,看经念佛是何物?自从识得转经人。”
举拂子曰:“龙藏圣贤都一拂。”以拂子拂一拂,曰:
“诸禅德,正当恁么时,且道云岩土地向甚么处安身立命?”掷下拂子,以两手握拳叩齿曰:“万灵千圣,千圣万灵。”上堂,僧问:
“教中道,若有一人,发真归源,十方虚空,悉皆消殒。未审此理如何?”师遂展掌,点指曰:“子丑寅卯,辰巳午未。
一罗二土,三水四金,五太阳、六太阴、七计都。今日计都星入巨蟹宫。宝峰不打这鼓笛。”便下座。上堂:
“大道纵横,触事现成。云开日出,水绿山青。”拈拄杖,卓一下,曰:“云门大师来也。
说道,观音菩萨将钱买胡饼,放下手元来却是馒头。大众,云门祇见锥头利,不见凿头方。宝峰即不然。”掷下拄杖曰:
“勿于中路事空王,策杖须还达本乡。昨日有人从淮南来,不得福建信,却道嘉州大像,吞却陕府铁牛。”喝一喝,曰:
“是甚说话,笑倒云居土地。”上堂:“祖师关捩子,幽隐少人知。不是悟心者,如何举似伊!”喝一喝,曰:
“是何言欤?若一向恁么,达磨一宗扫土而尽。所以大觉世尊,初悟此事,便开方便门,示真实相。
普令南北东西,四维上下,郭大李二,邓四张三,同明斯事。云岩今日不免效古去也。”击拂子曰:
“方便门开也。作么生是真实相?”良久云:“十八十九,痴人夜走。”示众,拈拄杖曰:
“衲僧家竿木随身,逢场作戏。倒把横拈,自有意思。所以昔日药山和尚问云岩曰:“闻汝解弄师子,是否?”岩曰:“是。”山曰:
“弄得几出?”岩曰:“弄得六出。”山曰:“老僧亦解弄。”岩曰:“和尚弄得几出?”山曰:“老僧祇弄得一出。”
岩曰:“一即六,六即一。”山便休。大众,药山云岩钝置杀人,两父子弄一个师子,﹝父子,原舛作“子父”,今据改。﹞也弄不出。
若是准上座,祇消得自弄。
拽得来拈头作尾,拈尾作头,转两个金睛,攫几钩铁爪,吼一声直令百里内猛兽潜踪,蒲空里飞禽乱坠。准上座未弄师子,请大众高著眼,先做一个定场。”掷下拄杖曰:
“个中消息子,能有几人知?”师自浙回泐潭,谒深禅师,寻命分座。闻有悟侍者,见所掷爨余有省,诣方丈通所悟。
深喝出,因丧志,自经于延寿堂厕后,出没无时,众惮之。师闻,中夜特往登溷,方脱衣,悟即提净水至。
师曰:“待我脱衣,”脱罢悟复至。未几,悟供筹子,师涤净已,召接净桶去。悟才接,师执其手问曰:
“汝是悟侍者那!”悟曰:“诺。”师曰:“是当时在知客寮,见掉火柴头,有个悟处底么?
参禅学道,祇要知个本命元辰下落处。汝铲地作此去就,汝在藏殿,移首座鞋,岂不是汝当时悟得底?
又在知客寮移他枕子,岂不是汝当时悟得底?汝每夜在此提水度筹,岂不是汝当时悟得底?
因甚么不知下落,却在这里恼乱大众。”师猛推之,索然如倒垒甓,由是无复见者。政和五年夏,师卧病,进药者令忌毒物,师不从。
有问其故,师曰:“病有自性乎?”曰:“病无自性。”师曰:“既无自性,则毒物宁有心哉?
以空纳空,吾未尝颠倒。汝辈一何昏迷!”十月二十日,更衣说偈而化。阇维得设利,晶圆光洁,睛齿数珠不坏。
塔于南山之阳。
慧日文雅禅师庐山慧日文雅禅师,受请日,僧问:“向上宗乘,乞师不吝。”师曰:“拄杖正开封。”曰:
“小出大遇也。”师曰:“放过即不可”,便打。
洞山梵言禅师瑞州洞山梵言禅师,太平州人也。上堂,有二僧齐出。一僧礼拜,一僧便问:“得用便用时如何?”
师曰:“伊兰作旃檀之树。”曰:“有意气时添意气,不风流处也风流。”师曰:“甘露乃蒺梨之园。”上堂:
“吾心似秋月,碧潭清皎洁,无物堪比伦,教我如何说?
寒山子劳而无功,更有个拾得,道不识这个意,修行徒苦辛。恁么说话,自救不了。寻常拈粪箕,把扫帚,掣风掣颠,犹较些子。
直饶是文殊普贤再出,若到洞山门下,一时分付与直岁。烧火底烧火,扫地底扫地,前廊后架,切忌搀匙乱箸。
丰干老人更不饶舌。参退,吃茶。”上堂:“一生二,二生三,遏捺不住,廓周沙界。德云直上妙峰,善财却入楼阁。
新妇骑驴阿家牵,山青水绿。桃华红,李华白,一尘一佛土,一叶一释迦。”乃合掌曰:
“不审诸佛子,今晨改旦,季春极暄,起居轻利,安乐行否?少间专到上寮问讯,不劳久立。”上堂:“腊月二十日,一年将欲尽。
万里未归人,大众,总是他乡之客。还有返本还源者么?”击拂子曰:
“门前残雪日轮消,室内红尘遣谁扫?”
文殊宣能禅师德安府文殊宣能禅师,僧问:“如何是祖师灯?”师曰:“四生无不照,一点任君看。”上堂:
“石巩箭,秘魔叉,直下会得,眼里空华。堪悲堪笑少林客,暗携只履度流沙。”
寿宁善资禅师桂州寿宁善资禅师,上堂:“若论此事,如鸦啄铁牛,无下口处,无用心处。
更向言中问觅,句下寻思,纵饶卜度将来,翻成戏论边事。殊不知本来具足,直下分明,佛及众生,纤毫不立。
寻常向诸人道,凡夫具足圣人法,凡夫不知;圣人具足凡夫法,圣人不会。圣人若会,即同凡夫。凡夫若知,即是圣人。
然则凡圣一致,名相互陈,不识本源,迷其真觉。所以逐境生心,徇情附物。
苟能一念情忘,自然真常体露。”良久曰:“便请荐取!”上堂:“诸方五日一参,寿宁日日升座,莫怪重说偈言,过在西来达磨。
上士处处逢渠,后学时时蹉过。且道蹉过一著,落在甚么处?”举起拂子曰:
“一片月生海,几家人上楼。”
上封慧和禅师南岳祝融上封慧和禅师,上堂:“未升此座已前,尽大地人成佛已毕。
天有何法可说,更有何生可利?况菩提烦恼,本自寂然。生死槃,犹如昨梦。门庭施设,诳謼小儿。
方便门开,罗纹结角,于衲僧面前,皆成幻惑。且道衲僧有甚么长处?”拈起拄杖曰:“孤根自有擎天势,不比寻常曲彔枝。”
卓拄杖,下座。
五峰本禅师瑞州五峰净觉本禅师,僧问:“同声相应时如何?”师曰:“鹁鸠树上啼。”曰:“同气相求时如何?”
师曰:“猛虎岩前啸。”问:“一进一退时如何?”师曰:“脚在肚下。”曰:“如何是不动尊?”师曰:“行住坐卧。”
上堂,僧问:“宝座既升,愿闻举唱。”师曰:“雪里梅花火里开。”曰:“莫便是为人处也无?”师曰:
“井底红尘已涨天。”上堂:“恁么也不得,不恁么也不得,恁么不恁么摠不得。诸人作么生会?
直下会得,不妨奇特。更或针锥,西天此土。”上堂:“五峰家风,南北西东。要用便用,以橛钉空。咄!”
太平安禅师永州太平安禅师,上堂:“有利无利,莫离行市。镇州萝卜极贵,庐陵米价甚贱。
争似太平这里,时丰道泰,商贾骈阗。白米四文一升,萝卜一文一束。不用北头买贱,西头卖贵。
自然物及四生,自然利资王化。又怎生说个佛法道理?”良久云:“劝君不用顽石,路上行人口似碑。”
报慈进英禅师潭州报慈进英禅师,僧问:“远涉长途即不问,到家一句事如何?”师曰:“雪满长空。”曰:
“此犹是时人知有。转身一路,又作么生?”师便喝。上堂:“报慈有一公案,诸方未曾结断。
幸遇改旦拈出,各请高著眼看。”遂趯下一只鞋,曰:“还知这个消息也无?达磨西归时,提携在身畔。”上堂:
“与么上来,猛虎出林。与么下去,惊蛇入草。不上不下,日轮杲杲。”喝一喝,曰:“潇湘江水碧溶溶,出门便是长安道。”
上堂,掷下拄杖,却召大众曰:“拄杖吞却祖师了也。教甚么人说禅?还有人救得也无!”喝一喝。
上堂,蓦拈拄杖曰:“三世一切佛,同入这窠窟。衲僧唤作辽天鹘。”卓拄杖一下。
洞山至乾禅师瑞州洞山至乾禅师,上堂:“洞山不会谈禅,不会说道,祇是饥来吃饭,困来打睡。
你诸人必然别有长处,试出来尽力道一句看。有么,有么?”良久曰:“睦州道底。”
宝华普鉴禅师平江府宝华普鉴佛慈禅师,本郡周氏子。幼不茹荤,依景德寺清智下发。
十七游方,初谒觉印英禅师,不契,遂扣真净之室。净举石霜虔侍者话问之,释然契悟。作偈曰:
“枯木无华几度秋,断云犹挂树梢头。自从斗折泥牛角,直至如今水逆流。”净肯之,命侍巾钵。晚徇众开法宝华,次移高峰。上堂:
“参禅别无奇特,祇要当人命根断,疑情脱。
千眼顿开,如大洋海底辊一轮赫日,上升天门照破四天之下。万别千差,一时明了,便能握金刚王宝剑,七纵八横,受用自在,岂不快哉!
其或见谛不真,影像彷彿,寻言逐句,受人指呼,驴年得快活去。
不如屏净尘缘,竖起脊梁骨,著些精彩,究教七穿八穴,百了千当,向水边林下长养圣胎,亦不枉受人天供养。
然虽如是,卧云门下,有个铁门限,更须猛著气力,跳过始得。拟议之间,堕坑落堑。”以拂子击禅床,下座。上堂:
“月圆,伏惟三世诸佛,狸奴白牯,各各起居万福。时中淡薄,无可相延,切希宽抱。老水牯牛近日亦自多病多恼,不甘水草。
遇著暖日和风,当下和身便倒。教渠拽杷牵犁,直是摇头摆脑。可怜万顷良田,一时变为荒草。”
九峰希广禅师瑞州九峰希广禅师,游方日谒云盖智和尚,乃问:“兴化打克宾,意旨如何?”
智下禅床,展两手吐舌示之。师打一坐具,智曰:“此是风力所转。”又问石霜琳禅师,琳曰:“你意作么生?”师亦打一坐具。
琳曰:“好一坐具,祇是不知落处。”又问真净,净曰:“你意作么生?”师复打一坐具。净曰:
“他打你也打。”师于言下大悟。净因有颂曰:“丈夫当断不自断,兴化为人彻底汉。
已后从教眼自开,棒了罚钱趁出院。”后住九峰,衲子宗仰。
黄檗道全禅师瑞州黄檗道全禅师,上堂,以拂子击禅床曰:“一槌打透无尽藏,一切珍宝吾皆有。
拈来普济贫乏人,免使波吒路边走。”遂喝曰:“谁是贫乏者?”
清凉慧洪禅师瑞州清凉慧洪觉范禅师,郡之彭氏子。年十四,父母俱亡,乃依三峰靘禅师为童子,日记数千言。
览群书殆尽,靘器之。十九,试经于东京天王寺,得度。从宣秘讲成实唯识论。
逾四年,弃谒真净于归宗。净迁石门,师随至。净患其深闻之弊,每举玄沙未彻之语,发其疑。凡有所对,净曰:
“你又说道理邪?”一日顿脱所疑,述偈曰:“灵云一见不再见,红白枝枝不著华。
叵耐钓鱼船上客,却来平地摝鱼虾。”净见为助喜。命掌记,未久,去谒诸老,皆蒙赏音,由是名振丛林。
显谟朱公彦请开法抚州北景德。后住清凉,示众,举首楞严如来语阿难曰:
“汝应嗅此炉中旃檀,此香若复然于一铢,室罗筏城四十里内同时闻气。于意云何?此香为复生旃檀木,生于汝鼻,为生于空?
阿难,若复此香生于汝鼻,称鼻所生,当从鼻出。鼻非旃檀,云何鼻中有旃檀气?称汝闻香,当于鼻入,鼻中出香,说闻非义。
若生于空,空性常恒,香应常在,何藉炉中爇此枯木?若生于木,则此香质,因爇成烟。
若鼻得闻,合蒙烟气,其烟腾空,未及遥远。四十里内,云何已闻?是故,当知香鼻与闻,俱无处所。
即嗅与香,二处虚妄。本非因缘,非自然性。”师曰:“入此鼻观,亲证无生。”又大智度论,问曰:“闻者云何?
闻用耳根闻邪?用耳识闻邪?用意识闻邪?若耳根闻,耳根无觉识知,故不能闻。
若耳识闻,耳识一念,故不能分别,不应闻。若意识闻,意识亦不能闻,何以故?
先五识识五尘,然后意识识意识,不能识现在五尘,唯识过去未来五尘。若意识能识现在五尘者,盲聋人亦应识声也。何以故?意识不破故。”师曰:
“究此闻尘,则合本妙。既证无生,又合本妙。毕竟是何境界?”良久曰:
“白猿已叫千岩晚,碧缕初横万字炉。”住景德日,僧问:“南有景德,北有景德。德即不问,如何是景?”师曰:“颈在项上。”
崇宁二年,会无尽居士张公于峡之善溪。张尝自谓得龙安悦禅师末后句,丛林畏与语,因夜话及之,曰:
“可惜云庵不知此事。”师问所以,张曰:“商英顷自金陵酒官移知豫章,过归宗见之,欲为点破。
方叙悦末后句未卒,此老大怒,骂曰:“此吐血秃丁、脱空妄语,不得信。”既见其盛怒,更不欲叙之。”师笑曰:
“相公但识龙安口传末后句,而真药现前不能辨也。”张大惊,起执师手曰:“老师真有此意邪?”曰:“疑则别参。”
乃取家藏云庵顶相,展拜赞之,书以授师。其词曰:“云庵纲宗,能用能照。天鼓希声,不落凡调。
冷面严眸,神光独耀。孰传其真,觌面为肖。前悦后洪,如融如肇。”大慧处众日,尝亲依之,每叹其妙悟辩慧。
建炎二年五月,示寂于同安。太尉郭公天民奏赐宝觉圆明之号。
超化净禅师衢州超化净禅师,上堂:“声前认得,已涉廉纤。句下承当,犹为钝汉。电光石火,尚在迟疑。
点著不来,横尸万里。”良久云:“有甚用处?咄!”
石头怀志庵主南岳石头怀志庵主,婺州吴氏子。年十四,师智慧院宝偁。
二十二试所习,落发,肄讲十二年,宿学敬慕。尝欲会通诸宗,正一代时教。有禅者问曰:“杜顺乃贤首宗祖师也,谈法身则曰:
“怀州牛吃禾,益州马腹胀。”此偈合归天台何义邪?”师无对。即出游方,晚至洞山,谒真净。问:
“古人一喝不作一喝用,意旨如何?”净叱之。师趋出。净笑呼曰:“浙子斋后游山好!”师忽领悟。久之辞去。净曰:
“子所造虽逸格,惜缘不胜耳。”因识其意。自尔诸方,力命出世。
师却之,庵居二十年,不与世接,士夫踵门,略不顾。有偈曰:“万机休罢付痴憨,踪迹时容野鹿参。不脱麻衣拳作枕,几生梦在绿萝庵。”
或问:“住山多年,有何旨趣?”师曰:“山中住,独掩柴门无别趣。三个柴头品字煨,不用援毫文彩露。”
崇宁改元冬,曳杖造龙安,人莫之留。明年六月晦,问侍僧曰:“早暮?”曰:“已夕矣。”遂笑曰:
“梦境相逢,我睡已觉。汝但莫负丛林,即是报佛恩德。”言讫,示寂于最乐堂。
荼毗收骨,塔于乳峰之下。
双溪印首座婺州双溪印首座,自见真净,彻证宗猷,归遯双溪。一日,偶书曰:
“折脚铛儿谩自煨,饭余长是坐堆堆。一从近日生涯拙,百鸟衔华去不来。”又以触衣碎甚,作偈曰:
“不挂寸丝方免寒,何须特地袅长竿。而今落落零零也,七佛之名甚处安。”
五灯会元卷第十八南岳下十三世下云居佑禅师法嗣罗汉系南禅师庐山罗汉院系南禅师,汀州张氏子。上堂:“禅不禅,道不道,三寸舌头胡乱扫。
昨夜日轮飘桂花,今朝月窟生芝草。阿呵呵,万两黄金无处讨。一句绝思量,诸法不相到。”师临示寂,升座告众曰:
“罗汉今日,倒骑铁马,逆上须弥,踏破虚空,不留眹迹。”乃归方丈,跏趺而逝。
慈云彦隆禅师潭州慈云彦隆禅师,上堂,举玄沙示众曰:“尽大地都来是一颗明珠。”时有僧问:
“既是一颗明珠,学人为甚不识?”沙曰:“全体是珠,更教谁识?”曰:“虽然全体是,争奈学人不识。”沙曰:“问取你眼。”
师曰:“诸禅德,这个公案,唤作嚼饭餧小儿,把手更与杖。还会么?
若未会,须是扣己而参,直要真实,不得信口掠虚,徒自虚生浪死。”
子陵自瑜禅师郢州子陵山自瑜禅师,僧问:“如何是古佛心?”师曰:“赤脚泥冷似冰。”曰:“未审意旨如何?”
师曰:“休要拖泥带水。”问:“泗洲大圣为甚么杨州出现?”师曰:“业在其中。”曰:“意旨如何?”师曰:
“降尊就卑。”曰:“谢和尚答话。”师曰:“贼是小人,智过君子。”
景福省悦禅师隆兴府东山景福省悦禅师,上堂:“十二时中,跛跛挈挈,且与么过。大众!利害在甚么处?”
良久曰:“听诸方断看。”击禅床,下座。
白藻清俨禅师毫州白藻清俨禅师,信州人。僧问:“杨广失橐驼,到处无人见。未审是甚么人得见?”
师以拂子约曰:“退后退后,妨他别人所问。”曰:“毕竟落在甚么处?”师曰:“可煞不识好恶!”便打。
宝相元禅师台州宝相元禅师,僧问:“一切诸佛及诸佛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皆从此经出。如何是此经?”
师曰:“长时诵不停,非义亦非声。”曰:“如何受持?”师曰:“若欲受持者,应须用眼听。”
永丰慧日庵主信州永丰慧日庵主,本郡丘氏子。丱岁出家,于明心寺得度。
自机契云居,熟游湘汉,暨归永丰,或处岩谷,或居廛市,令乡民称丘师伯。凡有所问,以“莫晓”答之。忽语邑人曰:
“吾明日行脚去,汝等可来相送。”于是賮路者毕集,师笑不已。众问其故,即书偈曰:“丘师伯莫晓,寂寂明皎皎。
日午打三更,谁人打得了?”投笔而逝。
南峰永程禅师泉州南峰永程禅师,示众:“始自鸡峰续焰,少室流芳,大布慈云,宏开慧日。教分三藏,直指一心。
或全提而棒喝齐施,或纵夺而宾主互设。或金刚按剑,或师子翻身。或照用雷奔,或机锋电掣。
无非剪除邪妄,开廓玄微。直下明宗,到真实地。诸仁者,到此方许一线道,与你商量。
苟或未然,尽是依师作解,无有是处。”
大沩秀禅师法嗣大沩祖禅师潭州大沩祖禅师,福州吴氏子。僧问:“如何是沩山家风?”师曰:“竹有上下节,松无今古青。”
曰:“未审其中饮瞰何物?”师曰:“饥餐相公玉粒饭,渴点神运仓前茶。”上堂:
“道无定乱,法离见知,言句相投,都无定义。自古龙门无宿客,至今鸟道绝行踪。欲会个中端的意,火里蝍蟟吞大虫。咄!”
上堂:“雨下阶头湿,晴乾水不流。鸟巢沧海底,鱼跃石山头。
众中大有商量,前头两句是平实语,后头两句是格外谈。若如是会,祇见石磊磊,不见玉落落。若见玉落落,方知道宽廓。咦!”
福严文演禅师南岳福严文演禅师,僧问:“如何是佛?”师当面便唾。
南台允恭禅师南岳南台允恭禅师,开堂日,上堂:“稀逢难遇,正在此时。何谓释迦已灭,弥勒未生?”拈拂子曰:
“正当今日,佛法尽在这个拂子头上。放行把住,一切临时。放行也,风行草偃,瓦砾生光。
拾得寒山,点头拊掌。把住也,水泄不通,精金失色。德山临济,饮气吞声。当恁么时,放行即是,把住即是?”
良久曰:“后五日看。”
黄檗胜禅师法嗣昭觉纯白禅师成都府昭觉纯白昭觉禅师,上堂:“寒便向火,热即摇扇。饥时吃饭,困来打眠。
所以赵州庭前柏,香严岭后松,栽来无别用,祇要引清风。且道毕竟事作么生?甲子乙丑海中金,丙寅丁卯炉中火。”
开元琦禅师法嗣荐福道英禅师饶州荐福道英禅师,僧问:“佛未出世时如何?”师曰:“琉璃瓶贮花。”曰:“出世后如何?”师曰:
“玛瑙钵盛果。”曰:“未审和尚今日是同是别?”师曰:“趯倒瓶,拽倒钵。”上堂:
“据道而论,语也不得,默也不得。直饶语默两忘,亦没交涉。何故?句中无路,意在句中。无意无不意,非计较之所及。
若是劈头点一点顶门,豁然眼开者,于此却有疾速分。若低头向意根下寻思,卒摸索不著。
是知万法无根,欲穷者错。一源绝迹,欲返者迷。看他古佛光明、先德风彩,一一从无欲无依中发现。
或时孤峻峭拔,竟不可构。或时含融混会,了无所睹,终不桩定一处,亦不击系两头。无是无不是,无非无不非。
得亦无所得,失亦无所失。不曾隔越纤毫,不曾移易丝发。明明古路,不属玄微。觌面擎来,瞥然便过。
不居正位,岂落邪途?不蹈大方,那趋小径?腾腾兀兀,何住何为?回首不逢,触目无对。
一念普观,廓然空寂。此之宗要,千圣不传。直下了知,当处超越。是知赤洒洒处,恁么即易。明历历处,恁么还难。
不用沾黏点染,直须剥脱屏除。若是本分,手脚放去,无收不来底。一一放光现瑞,一一削迹绝踪。
机上了不停,语中无可露。彻底搅不浑,通身扑不碎。
且道毕竟是个甚么,得恁么灵通,得恁么奇特,得恁么坚确?诸仁者,休要识渠面孔,不用安渠名字,亦莫觅渠所在。何故?
渠无所在,渠无名字,渠无面孔。才起一念追求如微尘许,便隔十生五生。更拟管带思惟,益见纷纷丛杂。
不如长时放教,自由自在,要发便发,要住便住。即天然非天然,即如如非如如,即湛寂非湛寂,即败坏非败坏。
无生恋,无死畏,无佛求,无魔怖。不与菩提会,不与烦恼俱。不受一法,不嫌一法。无在无不在,非离非不离。
若能如是,见得释迦自释迦,达磨自达磨,干我甚么碗。恁么说话。
衲僧门下,推勘将来,布裙芒靸,不免撩他些些泥水。
岂况汝等诸人,更道这个是平实语句,这个是差别门庭,这个是关捩巴鼻,这个是道眼根尘。递相教习,如七家村里传口令相似,有甚交涉?无事珍重!”
尊胜有朋讲师泉州尊胜有朋讲师,本郡蒋氏子。丱岁试经,中选下发,多历教肆。
尝疏楞严、维摩等经,学者宗之。每疑祖师直指之道,故多与禅衲游。一日,谒开元,迹未及阃,心忽领悟。元出遂问:
“座主来作甚么?”师曰:“不敢贵耳贱目。”元曰:“老老大大,何必如是?”师曰:“自是者不长。”元曰:
“朝看华严,夜读般若则不问,如何是当今一句?”师曰:“日轮正当午。”元曰:“闲言语更道来。”师曰:
“平生仗忠信,今日任风波。然虽如是,祇如和尚恁么道有甚交涉?须要新戒草鞋穿。”元曰:
“这里且放你过,忽遇达磨问,你作么生道?”师便喝。元曰:“这座主,今日见老僧气冲牛斗。”师曰:“再犯不容。”元拊掌大笑。
仰山伟禅师法嗣龙王善随禅师潭州龙王山善随禅师,僧问:“如何是龙王境?”师曰:“水晶宫殿。”曰:“如何是龙王如意宝珠?”
师曰:“顶上髻中。”僧礼拜,师曰:“莫道不如意好!”
黄檗永泰禅师瑞州黄檗山祇园永泰禅师,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铁铸就。”僧拟议,师曰:“会么?”
僧礼拜,师曰:“何不早如此!”
慧日明禅师庐山慧日明禅师,上堂:“不用求心,唯须息见。三祖大师,虽然回避金钩,殊不知已吞红线。
慧日又且不然,不用求真并息见,倒骑牛兮入佛殿。牧笛一声天地宽,稽首瞿昙,真个黄面。”
福严感禅师法嗣育王法达禅师庆元府育王法达宝鉴禅师,饶州余氏子。僧问:“不落阶级处请师道?”师曰:“蜡人向火。”曰:
“毕竟如何?”师曰:“薄处先穿。”
云盖智禅师法嗣道场法如禅师安吉州道场法如禅师,衢州徐氏子。参云盖,悟汾阳“十智同真”话。
寻常多说十智同真,故丛林号为如十同也。水庵圆极皆依之。圆极尝赞之曰:“生铁面皮难凑泊,等闲举步动乾坤。
戏拈十智同真话,不负黄龙嫡骨孙。”上堂:“知见立知,即无明本。知见无见,斯即涅槃,无漏真净。
云何是中,更容他物?释迦老子和身放倒,后代儿孙如何接续?要会么?通玄不是人间世,满目青山何处寻?”
宝寿最乐禅师福州宝寿最乐禅师,古田人也。上堂:“诸佛不真实,说法度群生。菩萨有智慧,见性不分明。
白云无心意,洒为世间雨。大地不含情,能长诸草木。若也会得,犹存知解。若也不会,堕在无记。
去此二途,如何即是?海阔难藏月,山深分外寒。”
石佛慧明禅师绍兴府石佛慧明解空禅师,僧问:“如何是宝相境?”师曰:“三生凿成。”曰:“如何是境中人?”师曰:
“一佛二菩萨。”
玄沙文禅师法嗣广慧达杲禅师福州广慧达杲禅师,上堂:“佛为无心悟,心因有佛迷。佛心清净处,云外野猿啼。”
建隆庆禅师法嗣泗洲用元禅师平江府泗洲用元禅师,一日问建隆曰:“临济在黄檗,三回问佛法大意,三回被打。意旨如何?”
语犹未了,被打一拂子,师顿领宗旨。开堂日,僧问:“四众云臻,请师说法。”师曰:
“有眼无耳朵,六月火边坐。”曰:“一句截流,万机顿息。”师曰:“听事不真,唤钟作瓮。”问:“朝参暮请,成得甚么边事?”师曰:
“祇要你歇去。”曰:“早知灯是火,饭熟已多时。”师曰:“你鼻孔因甚么著拄杖子穿却?”曰:
“拗曲作直又争得?”师曰:“且教出气。”上堂:“一二三四五,火里蝍蟟吞却虎。六七八九十,水底泥牛波上立。
一日一夜雨霖霖,无孔铁锤洒不入。洒不入,著底急?百川汹涌须弥岌。
八臂那吒撞出来,稽首赞叹道难及。咦!”上堂,横按拄杖,顾视大众曰:“今日平地上吃交。”便下座。
报本元禅师法嗣永安元正禅师平江府承天永安元正传灯禅师,郓州郑氏子。上堂:“天人群生类,皆承此恩力。
大众,有一人道我不承佛恩力,不居三界,不属五行,祖师不敢定当,先佛不敢安名。你且道是个甚么人?”良久曰:
“倚石岩前烧铁钵,就松枝上挂铜瓶。”
隆庆闲禅师法嗣安化闻一禅师潭州安化启宁闻一禅师,上堂:“拈花微笑虚劳力,立雪齐腰枉用功。
争似老卢无用处,却传衣钵振真风。大众,且道那个是老卢传底衣钵?莫是大庾岭头提不起底么?且莫错认定盘星。”
以拂子击禅床,下座。
三祖宗禅师法嗣光孝惟爽禅师宁国府光孝惟爽禅师,上堂:“今朝六月旦,一年已过半。奉报参玄人,识取娘生面。
娘生面,荐不荐,鹭鸶飞入碧波中,抖擞一团银绣线。”
泐潭英禅师法嗣法轮齐添禅师南岳法轮齐添禅师,僧问:“学人上来,乞师指示。”师曰:“汝适来闻鼓声么?”曰:“闻。”师曰:
“还我话头来。”僧礼拜,师曰:“令人疑著。”上堂,喝一喝曰:“师子哮吼。”又喝一喝曰:“象王嚬呻。”
又喝一喝曰:“狂狗趁块。”又喝一喝曰:“虾跳不出斗。”乃曰:
“此四喝,有一喝堪与祖佛为师,明眼衲僧试请拣看。若拣不出,大似日中迷路。”上堂,良久曰:“性静情逸。”乃喝一喝曰:“心动神疲。”遂顾左右曰:
“守真志满。”拈拄杖曰:“逐物意移。”蓦召大众曰:“见怪不怪,其怪自坏。”靠拄杖,便下座。
慧明云禅师泉州慧明云禅师,僧问:“般若海中,如何为人?”师曰:“云开银汉迥。”曰:“毕竟如何?”师曰:
“棒头见血。”问:“毗婆尸佛早留心,直至如今不得妙。意旨如何?”师曰:“丑拙不堪当。”
保宁玑禅师法嗣育王净昙禅师庆元府育王无竭净昙禅师,嘉禾人也。晚归钱塘之法慧。一日上堂:
“本自深山卧白云,偶然来此寄闲身。莫来问我禅兼道,我是吃饭屙屎人。”绍兴丙寅夏,辞朝贵归付院事。四众拥视,挥扇久之。
书偈曰:“这汉从来没缝罅,五十六年成话。今朝死去见阎王,剑树刀山得人怕。”遂打一圆相,曰:
“嗄!一任诸方,钻龟打瓦。”收足而化,火后设利如霰,门人持骨,归阿育王山建塔。
真如戒香禅师台州真如戒香禅师,兴化林氏子。上堂:“孟冬改旦晓天寒,叶落归根露远山。
不是见闻生灭法,当头莫作见闻看。”
五祖常禅师法嗣寿圣楚清禅师蕲州南乌崖寿圣楚清禅师,僧问:“亡僧迁化向甚么处去?”师曰:“灵峰水急。”曰:
“恁么则不生也。”师曰:“苍天!苍天!”
黄龙肃禅师法嗣百丈维古禅师瑞州百丈维古禅师,上堂,大众集定,拈拄杖示众曰:“多虚不如少实。”卓一下,便起。
月珠祖鉴禅师嘉定府月珠祖鉴禅师,僧请笔师语要。师曰:“达磨西来,单传心印。曹溪六祖,不识一字。
今日诸方出世,语句如山,重增绳索。”乃拍禅床曰:“于斯荐得,犹是钝根。
若也未然,白云深处从君卧,切忌寒猿中夜啼。”
石霜琳禅师法嗣静照庵什庵主鼎州德山静照庵什庵主,僧问:“如何是庵中主?”师曰:“从来不相许。”僧拟议,师曰:
“会即便会本来底,不得安名著字。”僧拟开口,师便打出。师室中常以拂子示众曰:“唤作拂子,依前不是。
不唤作拂子,特地不识。汝唤作甚么?”因僧请益,师颂答之曰:“我有一柄拂子,用处别无调度。
有时挂在松枝,任他头垂角露。”
华光恭禅师法嗣万寿念禅师郴州万寿念禅师,僧问:“龙华胜会,肇启兹晨。未审弥勒世尊现居何处?”师曰:“猪肉案头。”曰:
“既是弥勒世尊,为甚么却在猪肉案头?”师曰:“不是弄潮人,休入洪波里。”曰:“毕竟事又且如何?”
师曰:“番人不系腰。”岁旦,上堂:“往复无际,动静一源。含有德以还空,越无私而迥出。
昔日日,今日日,照无两明。昔日风,今日风,鼓无两动。昔日雨,今日雨,泽无两润。
于其中间觅去来相而不可得。何故?自他心起,起处无踪。自我心忘,忘无灭迹。
大众,若向这里会去,与天地而同根,共万物为一体。若也未明,山僧为你重重颂出:元正一,古佛家风从此出。
不劳向上用工夫,历劫何曾异今日。元正二,寂寥冷淡无滋味。赵州相唤吃茶来,剔起眉毛须瞥地。元正三,上来稽首各和南。
若问香山山里事,灵源一派碧如蓝。”遂喝一喝,下座。
上蓝顺禅师法嗣参政苏辙居士参政苏辙居士,字子由。元丰三年以睢阳从事,左迁瑞州搉筦之任。
是时,洪州上蓝顺禅师与其父文安先生有契,因往访焉,相得欢甚。公咨以心法,顺示搐鼻因缘。已而有省,作偈呈曰:
“中年闻道觉前非,邂逅相逢老顺师。搐鼻径参真面目,掉头不受别钳锤。枯藤破衲公何事,白酒青盐我是谁?
惭愧东轩残月上,一杯甘露滑如饴。”
南岳下十四世黄龙新禅师法嗣禾山慧方禅师吉州禾山超宗慧方禅师,上堂举拂子曰:“看!看!
祇这个,在临济、则照用齐行,在云门则理事俱备,在曹洞则偏正叶通,在沩山则暗机圆合,在法眼则何止唯心?
然五家宗派,门庭施设则不无,直饶辨得倜傥分明去,犹是光影边事。若要抵敌生死,则霄壤有隔。且超越生死一句作么生道?”
良久曰:“洎合错下注脚。”
崇觉空禅师临安府崇觉空禅师,姑孰人也。上堂:“十方无壁落,四面亦无门。净裸裸,赤洒洒,没可把。”
遂举拂子曰:“灌溪老汉向十字街头,逞风流,卖惺惺,道我解穿真珠,解玉版,濄乱丝,卷筒绢。
淫坊酒肆,瓦合舆台,虎穴魔宫,那吒忿怒,遇文王兴礼乐,逢桀纣逞干戈。今日被崇觉觑见,一埸。”
师颂野狐话曰:“含血噀人,先污其口。百丈野狐,失头狂走。蓦地唤回,打个筋斗。”
上封祖秀禅师潭州上封祖秀禅师,常德府何氏子。上堂:“枯木岩前夜放华,铁牛依旧卧烟沙。
侬家鞭影重拈出,”击拂子曰:“一念回心便到家。”遂喝一喝,下座。
九顶惠泉禅师嘉定府九顶寂惺惠泉禅师,僧问:“心迷法华转,心悟转法华。未审意旨如何?”师曰:
“风暖鸟声碎,日高华影重。”上堂:“昔日云门有三句,谓函盖乾坤句,截断众流句,随波逐浪句。
九顶今日亦有三句,所谓饥来吃饭句,寒即向火句,困来打睡句。若以佛法而论,则九顶望云门,直立下风。
若以世谛而论,则云门望九顶,直立下风。二语相违,且如何是九顶为人处?”
性空妙普庵主嘉兴府华亭性空妙普庵主,汉州人。久依死心获证,乃抵秀水,追船子遗风。
结茅青龙之野,吹铁笛以自娱。多赋咏,得之者必珍藏。其山居曰:“心法双忘犹隔妄,色尘不二尚余尘。
百鸟不来春又过,不知谁是住庵人?”又警众曰:“学道犹如守禁城,昼防六贼夜惺惺。
中军主将能行令,不动干戈致太平。”又曰:“不耕而食不蚕衣,物外清闲适圣时。未透祖师关捩子,也须存意著便宜。”又曰:
“十二时中莫住工,穷来穷去到无穷。直须洞彻无穷底,踏倒须弥第一峰。”
建炎初,徐明叛,道经乌镇,肆杀戮,民多逃亡。师独荷策而往,贼见其伟异,疑必诡伏者。问其来,师曰:“吾禅者,欲抵密印寺。”
贼怒,欲斩之。师曰:“大丈夫要头便斫取,奚以怒为!吾死必矣,愿得一饭以为送终。”﹝一,原作“二”,据#清#藏本、续藏本改。
﹞贼奉肉食,师如常斋出生毕,乃曰:“孰当为我文之以祭?”贼笑而不答。师索笔大书曰:“呜呼!
惟灵劳我以生,则大块之过。役我以寿,则阴阳之失。乏我以贫,则五行不正。因我以命,则时日不吉。吁哉!至哉!
赖有出尘之道,悟我之性,与其妙心,则其妙心,孰与为邻?上同诸佛之真化,下合凡夫之无明。
纤尘不动,本自圆成。妙矣哉!妙矣哉!日月未足以为明,乾坤未足以为大。磊磊落落,无罣无碍。
六十余年,和光混俗。四十二腊,逍遥自在。逢人则喜,见佛不拜。笑矣乎!笑矣乎!可惜少年郎,风流太光彩。
坦然归去付春风,体似虚空终不坏。尚享!”遂举箸饫餐,贼徒大笑。食罢,复曰:
“劫数既遭离乱,我是快活烈汉。如今正好乘时,便请一刀雨段。”乃大呼:“斩!斩!”贼方骇异,稽首谢过令卫而出。
乌镇之庐舍免焚,实师之惠也。道俗闻之愈敬。有僧睹师见佛不拜歌,逆问曰:“既见佛,为甚么不拜?”
师掌之,曰:“会么?”云:“不会。”师又掌曰:“家无二主。”绍兴庚申冬,造大盆,穴而塞之。
修书寄雪窦持禅师曰:“吾将水葬矣。”壬戌岁,持至,见其尚存,作偈嘲之曰:“咄哉老性空,刚要馁鱼鳖。
去不索性去,祇管向人说。”师阅偈,笑曰:“待兄来证明耳。”令遍告四众,众集,师为说法要,仍说偈曰:
“坐脱立亡,不若水葬。一省柴烧,二省开圹。撒手便行,不妨快畅。谁是知音?
船子和尚,高风难继百千年,一曲渔歌少人唱。”遂盘坐盆中,顺潮而下。众皆随至海滨,望欲断目。师取塞,戽水而回。众拥观 水无所入。
复乘流而往,唱曰:“船子当年返故乡,没踪迹处妙难量。真风遍寄知音者,铁笛横吹作散场。”
其笛声鸣咽。顷于苍茫间,见以笛掷空而没。众号慕,图像事之。后三日,于沙上趺坐如生,道俗争往迎归。
留五日,阇维,设利大如菽者莫计。二鹤徘徊空中,火尽始去。众奉设利灵骨,建塔于青龙。
钟山道隆首座严州钟山道隆首座,桐庐董氏子。于钟山寺得度,自游方所至,耆衲皆推重。
晚抵黄龙,死心延为座元。心顺世,遂归隐钟山,慕陈尊宿高世之风,掩关不事事,日鬻数自适,人无识者。
手常穿一袜,凡有禅者至,提以示之曰:“老僧这袜,著三十年了也。”有寺僧戏问:“如何是无诤三昧?”师便掌。
杨州齐谧首座杨州齐谧首座,本郡人也。死心称为饱参。诸儒屡以名山致之,不可。
后示化于潭之谷山,异迹颇众。门人尝绘其像,请赞,为书曰:“个汉灰头土面,寻常不欲露现。而今写出人前,大似虚空著箭。
怨怨!可惜人间三尺绢。”
空室智通道人空室道人智通者,龙图范珣女也。幼聪慧,长归丞相苏颂之孙悌,未几厌世相,还家求祝发。
父难之,遂清修。因看法界观,顿有省,连作二偈见意。一曰:“浩浩尘中体一如,纵横交互印毗卢。
全波是水波非水,全水成波水自殊。”次曰:“物我元无异,森罗镜像同。明明超主伴,了了彻真空。
一体含多法,交参帝网中。重重无尽处,动静悉圆通。”
后父母俱亡,兄涓领分宁尉,通偕行,闻死心名重,往谒之。心见知其所得,便问:“常啼菩萨卖却心肝,教谁学般若?”通曰:“你若无心我也休。”又问:
“一雨所滋,根苖有异。无阴阳地上生个甚么?”通曰:“一华五叶。”复问:“十二时中向甚么处安身立命?”通曰:
“和尚惜取眉毛好!”心打曰:“这妇女乱作次第。”通礼拜,心然之。于是道声籍甚。
政和间居金陵,尝设浴于保宁,揭榜于门曰:“一物也无,洗个甚么?纤尘若有,起自何来?
道取一句子玄,乃可大家入浴。古灵祇解揩背,开士何曾明心?欲证离垢地时,须是通身汗出。尽道水能洗垢,焉知水亦是尘。
直饶水垢顿除,到此亦须洗却。”后为尼,名惟久,挂锡姑苏之西竺。缁白日夕师问,得其道者颇众。
俄示疾书偈,趺坐而终。有明心录行于世。
黄龙清禅师法嗣上封本才禅师潭州上封佛心才禅师,福州姚氏子。幼得度受具,游方至大中,依海印隆禅师。
见老宿达道者看经,至“一毛头师子,百亿毛头一时现。”师指问曰:“一毛头师子作么生得百亿毛头一时现?”达曰:
“汝乍入丛林,岂可便理会许事?”师因疑之,遂发心领净头职。
一夕泛扫次,印适夜参,至则遇结座,掷拄杖曰:“了即毛端吞巨海,始知大地一微尘。”师豁然有省。
及出闽,造豫章黄龙山,与死心机不契,乃参灵源。凡入室,出必挥泪,自讼曰:“此事我见得甚分明,祇是临机吐不出,若为奈何?”
灵源知师勤笃,告以“须是大彻,方得自在也。”未几,窃观邻案僧读曹洞广录,至“药山采薪归,有僧问:“甚么处来?”
山曰:“讨柴来。”僧指腰下刀曰:“鸣剥剥,是个甚么?”山拔刀作斫势。”师忽欣然,掴邻案僧一掌。
揭帘趋出,冲口说偈曰:“彻!彻!大海乾枯,虚空迸裂。四方八面绝遮拦,万象森罗齐漏泄。”
后分座于真乘,应上封之命,屡迁名刹。住乾元日,开堂示众曰:“百千三昧门,无量福德藏。
放行也,如开武库,错落交辉。把住也,似雪覆芦花,通身莫辨。使见之者撩起便行,闻之者单刀直入。
个个具顶门正眼,人人悬肘后灵符。扫佛祖见知,作丛林殃害。忆得宝寿开堂日,三圣推出一僧,宝寿便打。
三圣云,与么为人,瞎却镇州一城人眼去在。且如乾元今日开堂,或有僧出来,山僧亦打。
不唯此话大行,且要开却福州一城人眼去。何也?剑为不平离宝匣,药因救病出金瓶。”上堂:
“达磨未来东土已前,人人怀媚水之珠,个个抱荆山之璞,可谓壁立千仞。
及乎二祖礼却三拜之后,一一南询诸友,北礼文殊,好不丈夫!或有一个半个,不求诸圣,不重已灵,疋马单鎗,投虚置刃,不妨庆快平生,如今有么?
自是不归归便得,五湖烟景有谁争?”上堂:“宗乘提唱,妙绝名言。一句该通,乾坤函盖。
直似首罗正眼,竖亚面门。又如圆三点,横该法界。”乃卓拄杖曰:“向这一点下明得,出身犹可易,脱体道应难。”
又卓拄杖曰:“向第二点下明得,纵横三界外,隐显十方身。”又卓拄杖曰:
“向第三点下明得,鱼龙锁户,佛祖潜踪。不然,放过一著,随分有春色,一枝三四花。”上堂:“一法有形该动植,百川湍激竞朝宗。
昭琴不鼓云天淡,想像毗耶老病翁。维摩病则上封病,上封病则拄杖子病。拄杖子病,则森罗万象病。
森罗万象病,则凡之与圣病。诸人还觉病本起处么?若也觉去,情与无情同一体,处处皆同真法界。
其或未然,甜瓜彻蔕甜,苦瓠连根苦。”
黄龙德逢禅师隆兴府黄龙德逢通照禅师,郡之靖安胡氏子。生有厖眉。
年十七,从上蓝晋禅师落发,往依灵源,即明深旨。上堂,举夹山境话。师曰:
“法眼徒有此语,殊不知夹山老汉被这僧轻轻拶著,直得脚前脚后。设使不作境话会,未免犹在半途。”
法轮应端禅师潭州法轮应端禅师,南昌徐氏子。少依化度善月,圆颅登具。谒真净文禅师,机不谐。
至云居,会灵源分座,为众激昂。师扣其旨。然以妙入诸经自负,源尝痛劄之。
师乃援马祖百丈机语,及华严宗旨为表。源笑曰:“马祖百丈固错矣,而华严宗旨与个事喜没交涉。”师愤然欲他往。因请辞。
及揭帘,忽大悟,汗流浃背。源见乃曰:“是子识好恶矣。马祖、百丈、文殊、普贤几被汝带累。”
由此誉望四驰,名士夫争挽应世,皆不就。政和末,太师张公司成以百丈坚命开法,师不得已,始从。
上堂,举大隋劫火洞然话,遂曰:“六合倾翻劈面来,暂披麻缕混尘埃。因风吹火浑闲事,引得游人不肯回。
坏不坏,随不随,徒将闻见强针锥。太湖三万六千顷,月在波心说向谁?”僧问:“如何是宾中宾?”师曰:
“芒鞋竹杖走红尘。”曰:“如何是宾中主?”师曰:“十字街头逢上祖。”曰:“如何是主中宾?”师曰:
“御马金鞭混四民。”曰:“如何是主中主?”师曰:“金门谁敢抬眸觑?”曰:“宾主已蒙师指示,向上宗乘又若何?”
师曰:“昨夜霜风刮地寒,老猿岭上啼残月。”
长灵守卓禅师东京天宁长灵守卓禅师,泉州庄氏子。上堂曰:“三千剑客,独许庄周。为甚么跳不出?
良医之门多病人,因甚么不消一劄?已透关者,再请辨看。”上堂:“譬如眼根,不自见眼,性自平等。
无平等者,便恁么去。无孔铁锤,聊且安置。直得入林不动草,入水不动波,也是一期方便。
若也篱内竹抽篱外笋,涧东华发涧西红,更待勘过了,打。”僧问:“丹霞烧木佛,院主为甚么眉须堕落?”师曰:“猫儿会上树。”
曰:“早知如是,终不如是。”师曰:“惜取眉毛。”问:“如何是衲衣下事?”师曰:“天旱为民愁。”问:
“佛未出世时如何?”师曰:“绝毫绝釐。﹝釐,原作“牦”,据续藏本改。﹞”曰“出世后如何?”师曰:“填沟塞壑。”曰:“出与未出,相去几何?”
师曰:“人平不语,水平不流。”上堂:“平高就下,勾贼破家。截铁斩钉,狐狸恋窟。
总不恁么,合作么生?所以道,万仞崖头亲撒手,须是其人。祇如香积国中持钵一句,作么生道?”良久曰:
“切忌风吹别调中。”上堂:“释迦掩室,过犯弥天。毗耶杜词,自救不了。如何如何,口门太小。”
宣和五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奄然示寂。阇维日,皇帝遣中使赐香,持金盘求设利。爇香罢,盘中铿然。
视之五色者数颗,大如豆。﹝如,原作“加”,据#清#藏本、续藏本改。﹞使者持还,上见大悦。
博山子经禅师信州博山无隐子经禅师,岁旦,上堂:“和气生枯櫱,寒云散远郊。木人占吉兆,夜半露龟爻。
诸禅德,龟爻露处,文彩已彰,便见一年十二月,月月如然;一日十二时,时时相似。
到这里直似黄金之黄,白玉之白。自从旷大劫来,未尝异色。还见么?其或未然,且徇张三通节序,从教李四鬓苍浪。”
百丈以栖禅师隆兴府百丈以栖禅师,兴化人也。上堂:“摩腾入汉,达磨来梁,途辙既成,后代儿孙开眼迷路。
若是个惺惺底,终不向空里采华,波中捉月。谩劳心力,毕竟何为?
山僧今日已是平地起骨堆,诸人行时,各自著精彩看。”
光孝昙清禅师邵州光孝昙清禅师,上堂:“杀父杀母,佛前忏悔。杀佛杀祖,不消忏悔。为甚么不消忏悔?
且得冤家解脱。”
光孝德周禅师温州光孝德周禅师,信州璩氏子。于景德尊胜院染削,问道有年。
后至黄龙,闻举少林面壁,顿悟。述二偈以呈,龙许之。自尔名流江浙。上堂曰:“举体露堂堂,十方无罣碍。
千圣不能传,万灵咸顶戴。拟欲共商量,开口百杂碎。祇如未开口已前,作么生?咄!”上堂:“回互不回互,觑见没可睹。
透出祖师关,踏断人天路。阿呵呵!悟不悟,落花流水知何处。”
寺丞戴道纯居士寺丞戴道纯居士,字孚中。咨扣灵源,一日有省,乃呈偈曰:“杳冥源底全机处,一片心花露印纹。
知是几生曾供养,时时微笑动香云。”
泐潭清禅师法嗣黄龙道震禅师隆兴府黄龙山堂道震禅师,金陵赵氏子。
少依觉印英禅师为童子,英移居泗之普照,适淑妃择度童行,师得圆具。久之,辞谒丹霞淳禅师。一日,与论洞上宗旨。师呈偈曰:
“白云深覆古寒岩,异草灵花彩凤衔。夜半天明日当午,骑牛背面著靴衫。”淳器之。师自以为碍,弃依草堂,一见契合。
日取藏经读之。一夕,闻晚参鼓,步出经堂,举头见月,遂大悟。亟趋方丈,堂望见,即为印可。
初住曹山,次迁广寿黄龙。上堂曰:“举个古人因缘问阇黎,阇黎不得作古会。若作古会,失却当面眼。
举个即今因缘问阇黎,阇黎不得作今会,若作今会,障却阇黎本来眼。
假饶不失不障,非古非今,犹是药病相治止啼之说。祇如透脱一句,阇黎还道得也无?若道不得,直待罗汉峰深谈实相,即向汝道。”上堂:
“少林冷坐,门人各说异端,大似众盲摸象。神光礼三拜,依位而立。达磨云:汝得吾髓。
这黑面婆罗门,脚跟也未点地在。”上堂:“石人问枯桩,何时汝发华?枯桩怒石人,何得口吧吧?
石人呵呵笑,枯桩吐异葩。红霞辉玉象,白玉碾金沙。借问通玄士,何人不到家?”
万年法一禅师台州万年雪巢法一禅师,太师襄阳郡王李公遵勉之玄孙也。世居开封祥符县。
母梦一老僧至而产。年十七,试上庠。从祖仕淮南,欲官之,不就。将弃家事长芦慈觉赜禅师,祖弗许。母曰:
“此必宿世沙门,愿勿夺其志。”未几,慈觉没。大观改元,礼灵岩通照愿禅师,祝发登具。
依愿十年,迷闷不能入。谒圆悟于蒋山,悟曰:“此法器也。”悟奉诏徙京师天宁,师侍行。
靖康末,谒草堂于疏山,一语之及,大法顿明。绍兴七年,泉守宝文刘公彦修请君延福,后四迁巨刹。上堂,拈拄杖曰:
“拄杖子有时作出水蛟龙,万里云烟不断。有时作踞地师子,百年妖怪潜踪。有时心法两忘,照体独立。
有时照用同时,主宾互用。”以拄杖画曰:“延福门下,总用不著。且道延福寻常用个甚么?”卓拄杖,喝一喝,下座。
上堂:“仰面不见天,低头不见地。古剑髑髅前,大海波涛沸。”
退长芦,归天台万年观音院,忽示微疾,书偈曰:“今年七十五,归作庵中主。珍重观世音,泥蛇吞石虎。”入龛趺坐而逝。
雪峰慧空禅师福州雪峰东山慧空禅师,本郡陈氏子。十四圆顶,即游诸方。遍谒诸老,晚契悟于草堂。
绍兴癸酉,开法雪峰。受请日,上堂曰:“俊快底点著便行,痴钝底推挽不动。
便行则人人欢喜,不动则个个生嫌。山僧而今转此痴钝为俊快去也。”弹指一下,曰:
“从前推挽不出而今出,从前有院不住而今住,从前嫌佛不做而今做,从前嫌法不说而今说。出不出、住不住即且置,敢问诸人做底是甚么佛?
空王佛邪?然灯佛邪?释迦佛邪?弥勒佛邪?说底又是甚么法?根本法邪?无生法邪?世间法邪?
出世间法邪?众中莫有道得底么?若道得,山僧出世事毕。如或未然,逢人不得错举。”喝一喝,下座。
上堂,举云门示众云:“祇这个带累杀人。”师曰:“云门寻常气宇如王,作恁么说话,大似贫恨一身多。
山僧即不然,祇这个快活杀人。何故?大雨方归屋里坐,业风吹又绕山行。然虽如是,也是乞儿见小利。
且不伤物义一句作么生道?”上堂:“一拳拳倒黄鹤楼,一趯趯翻鹦鹉洲。
有意气时添意气,不风流处也风流。俊哉俊哉!快活快活!一似十七八岁状元相似,谁管你天,谁管你地。
心王不妄动,六国一时通。罢拈三尺剑,休弄一张弓。自在自在!快活快活!
恰似七八十老人作宰相相似,风以时,雨以时,五谷植,万民安。”竖起拄杖曰:“大众,这两个并山僧拄杖子,共作得一个。
衲僧到雪峰门下,但知随例餐子,也得三文买草鞋。”喝一喝,卓拄杖,下座。僧问:“和尚未见草堂时如何?”师曰:“江南有。”曰:
“见后如何?”师曰:“江北无。”
育王普崇禅师庆元府育王野堂普崇禅师,本郡人也。示众,举:
“巴陵和尚道,不是风动,不是幡动,不是风幡,又向甚么处著?有人为祖师出气,出来与巴陵相见。雪窦和尚道,风动幡动,既是风幡,又向甚么处著?
有人为巴陵出气,出来与雪窦相见。”师曰:“非风非幡无处著,是幡是风无著处。
辽天俊鹘悉迷踪,踞地金毛还失措。呵呵呵,悟不悟。令人转忆谢三郎,一丝独钓寒江雨。”
青原信禅师法嗣梁山欢禅师潭州梁山欢禅师,僧问:“大众云臻,请师开示。”师曰:“天静不知云去处,地寒留得雪多时。”曰:
“学人未晓玄言,乞师再垂方便。”师曰:“一重山后一重人。”
正法希明禅师成都府正法希明禅师,汉州人也。解制,上堂:“林叶纷纷落,乾坤报早秋。
分明西祖意,何用更驰求?若恁么会得,始信佛祖之道,本自平夷。大解脱门,元无关钥。弥纶宇宙,逼塞虚空。
量不可穷,智不能测。若也未明此旨,不达其源,任是百劫薰功,千生炼行,徒自疲苦,了无交涉。
若深明此旨,洞达其源,乃知动静施为,经行坐卧,头头合道,念念朝宗。
祖不云乎,迷生寂乱,悟无好恶,得失是非,一时放却。如是则谁迷谁悟,谁是谁非?自是诸人,独生异见,观大观小,执有执无。
已灵独耀,不肯承当。心月孤圆,自生违背。何异家中舍父,衣内忘珠。
致使菩提路上,荆棘成林;解脱空中,迷云蔽日。
山僧今日,幸值众僧自恣,化主还山,诸上善人得得光访,不可缄默,随分葛藤,曲为今时,少开方便。也须是诸人著眼,各自谛观。若更拟议寻思,白云万里。”遂拈拄杖曰:
“于斯明得,灵山一会,俨在目前。其或未然,更待来晨分付。”
岳山祖庵主祖庵主,见青原之后,縳屋衡岳间,﹝间,原作“问”,据#清#藏本、续藏本改。﹞三十余年,人无知者。偶遣兴作偈曰:
“小锅煮菜上蒸饭,菜熟饭香人正饥。一补饥疮了无事,明朝依样画猫儿。”由是衲子披榛扣之。
无尽张公力挽其开法,不从,竟终于此山。
夹山纯禅师法嗣钦山普初禅师澧州钦山乾明普初禅师,上堂,良久曰:“举扬宗旨,上祝皇基。
伏愿祥云与景星俱现,醴泉与甘露双呈。君乃尧舜之君,俗乃成康之俗。使林下野夫,不觉成太平曲。且作么生是太平曲?
无为而为,神而化之。洒德雨以雱霈,鼓仁风而雍熙。民如野鹿,上如标枝。十八子,知不知?哩哩啰,逻啰哩。”
拍一拍,下座。
泐潭乾禅师法嗣胜因咸静禅师楚州胜因戏鱼咸静禅师,本郡高氏子。上堂:“游遍天下,当知寸步不曾移。
历尽门庭,家家灶底少烟不得。所以肩筇峭履,乘兴而行。掣钓沈丝,任性而住。不为故乡田地好,因缘熟处便为家。
今日信手拈来,从前几曾计较。不离旧时科段,一回举著一回新。明眼底,瞥地便回。
未悟者,识取面目。且道如何是本来面目?”良久曰:“前台花发后台见,上界钟声下界闻。”以拂子击禅床,下座。
上堂,举:“世尊在摩竭陀国为众说法,是时将欲白夏,乃谓阿难曰:
诸大弟子,人天四众,我常说法,不生敬仰。我今入因沙臼室中,坐夏九旬。忽有人来问法之时,汝代为我说:一切法不生,一切法不灭。”
言讫掩室而坐。”师召众曰:“释迦老子初成佛道之时,大都事不获已,才方成个保社,便生退倦之心。
胜因当时若见,将钉钉却室门,教他一生无出身之路,免得后代儿孙递相仿学。
不见道,若不传法度众生,是不名为报恩者。”击拂子,下座。后晦处涟漪之天宁,示微疾,书偈曰:“弄罢影戏,七十一载。
更问如何,回来别赛。”置笔而逝。
龙牙宗密禅师潭州龙牙宗密禅师,豫章人。僧问:“如何是佛?”师曰:“莫寐语。”问:“如何是一切法?”师曰:
“早落第二。”上堂,大众集,师曰:“已是团圞,不劳雕琢。归堂吃茶。”上堂:
“休把庭华类此身,庭华落后更逢春。此身一往知何处?三界茫茫愁杀人。”
东禅从密禅师福州东禅祖鉴从密禅师,汀州人也。上堂:“开口不是禅,合口不是道。
踏步拟进前,全身落荒草。”
天童普交禅师庆元府天童普交禅师,郡之万龄毕氏子。幼颖悟,未冠得度。往南屏听台教,因为檀越修忏摩。
有问曰:“公之忏罪,为自忏邪?为他忏邪?若自忏罪,罪性何来?若忏他罪,他罪非汝,乌能忏之?”
师不能对。遂改服游方,造泐潭,足才踵门,潭即呵之。师拟问,潭即曳杖逐之。一日,忽呼师至丈室曰:
“我有古人公案,要与你商量。”师拟进语,潭遂喝。师豁然领悟,乃大笑。潭下绳床,执师手曰:
“汝会佛法邪?”师便喝,复拓开,潭大笑。于是名闻四驰,学者宗仰。后归桑梓,留天童,掩关却扫者八年。
寺偶虚席,郡僚命师开法。恐其遁,预遣吏候于道,故不得辞。受请日,上堂曰:“咄哉!
黄面老,佛法付王臣。林下无情客,官差逼杀人。莫有知心底,为我免得么?若无,不免将错就错。”便下座。
师凡见僧来,必叱曰:“楖栗未担时,为汝说了也。且道说个甚么?招手洗钵,拈扇张弓。
赵州柏树子,灵云见桃华,且掷放一边,山僧无恁么闲唇吻与汝打葛藤,何不休歇去!”拈拄杖逐之。
宣和六年三月二十日,沐浴,升堂说偈,脱然示寂。偈曰:“宝杖敲空触处春,个中消息特弥纶。
昨宵风动寒岩冷,惊起泥牛耕白云。”寿七十七,腊五十八。
圆通道旻禅师江州圆通道旻圆机禅师,世称古佛,兴化蔡氏子。母梦吞麾尼宝珠,有孕。
生五岁,足不履,口不言。母抱游西明寺,见佛像遽履地,合爪称南无佛,仍作礼,人大异之。
及宦学大梁,依景德寺德祥出家。试经得度,遍往参激,皆染指。亲沩山哲禅师最久。晚慕泐潭,往谒,潭见默器之。
师陈历参所得,不蒙印可。潭举世尊拈花,迦叶微笑语以问,复不契。后侍潭行次,潭以拄杖架肩长嘘,曰:
“会么?”师拟对,潭便打。有顷,复拈草示之曰:“是甚么?”师亦拟对,潭遂喝,于是顿明大法,作拈华势。
乃曰:“这回瞒旻上座不得也。”潭挽曰:“更道!更道!”师曰:“南山起云,北山下雨。”即礼拜,潭首肯。
后开法灌溪,次居圆通,以符道济禅师之记,学者向臻。朝廷闻其道会,宰臣复为之请。
锡以命服,与圆机号。上堂:“诸佛出世,无法与人。祇是抽钉拔楔,除疑断惑。学道之士,不可自谩。
若有一疑如芥子许,是汝真善知识。”喝一喝曰:“是甚么?切莫刺脑入胶盆。”
二灵知和庵主庆元府二灵知和庵主,苏台玉峰张氏子。儿时尝习坐垂堂,堂倾,父母意其必死,师瞑目自若。
因使出家,年满得度。趋谒泐潭,潭见乃问:“作甚么?”师拟对,潭便打。复喝曰:“你唤甚么作禅?”
师蓦领旨。即曰:“禅,无后无先,波澄大海,月印青天。”又问:“如何是道?”师曰:
“道,红尘浩浩,不用安排,本无欠少。”潭然之。次谒衡岳辩禅师,辩尤器重。元符间抵雪窦之中峰栖云两庵,逾二十年。
尝有偈曰:“竹笕二三升野水,松七五片闲云。道人活计祇如此,留与人间作见闻。”有志于道者,多往见之。
僧至礼拜,师曰:“近离甚处?”曰:“天童。”师曰:“太白峰高多少?”僧以手斫额,作望势。师曰:
“犹有这个在。”曰:“却请庵主道。”师却作斫额势。僧拟议,师便打。师初偕天童交禅师问道,盟曰:
“他日吾二人,宜踞孤峰绝顶,目视霄汉,为世外之人,不可作今时籍名官府,屈节下气于人者。”
后交爽盟至,则师竟不接。正言陈公以计诱师出山,住二灵。三十年间,居无长物,唯二虎侍其右。
一日威于人,以偈遣之。宣和七年四月十二日,趺坐而逝。正言陈公状师行实,及示疾异迹甚详。
仍塑其像,二虎侍之,至今存焉。
开先瑛禅师法嗣慈氏瑞仙禅师绍兴府慈氏瑞仙禅师,本郡人。年二十去家,以试经披削,习毗尼。
因睹戒性如虚空,持者为迷倒。师谓:“戒者,束身之法也。何自缚乎?”遂探台教。
又阅“诸法不自生,亦不从他生,不共不无因,是故说无生。”疑曰:“又不自他,不共不无因,生毕竟从何而生?”即省曰:
“因缘所生,空假三观,抑扬性海,心佛众生,名异体同。十境十乘,转识成智。不思议境,智照方明,非言诠所及。”
弃谒诸方,后至投子,广鉴问:“乡里甚处?”师曰:“两浙东越。”鉴曰:“东越事作么生?”师曰:“秦望峰高,鉴湖水阔。”
鉴曰:“秦望峰与你自己是同是别?”师曰:“西天梵语,此土唐言。”鉴曰:
“此犹是丛林祗对,毕竟是同是别?”师便喝,鉴便打。师曰:“恩大难酬。”便礼拜。后归里,开法慈氏。室中尝问僧:
“三个橐驼两只脚,日行万里趁不著,而今收在玉泉山,不许时人乱斟酌。诸人向甚么处与仙上座相见?”
大沩海评禅师潭州大沩海评禅师,上堂曰:“灯笼上作舞,露柱里藏身。深沙神恶发,昆仑奴生嗔。”喝一喝曰:
“一句合头语,万劫堕迷津。”
圆通仙禅师法嗣净光了威禅师温州净光了威佛日禅师,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一宿二宿程,千山万山月。”曰:
“意旨如何?”师曰:“朝看东南,暮看西北。”曰:“向上更有事也无?”师曰:“人心难满,溪壑易填。”问:
“时节因缘即不问,惠超佛话事如何?”师曰:“波斯弯弓面转黑。”曰:“意旨如何?”师曰:“穿过髑髅笑未休。”曰:
“学人好好借问。”师曰:“黄泉无邸店,今夜宿谁家?”
象田卿禅师法嗣雪窦持禅师庆元府雪窦持禅师,郡之卢氏子。僧问:“中秋不见月时如何?”师曰:“更待夜深看。”曰:
“忽若黑云未散,又且如何?”师曰:“争怪得老僧。”上堂:“悟心容易息心难,息得心源到处闲。
斗转星移天欲晓,白云依旧覆青山。”
石佛益禅师绍兴府石佛益禅师,上堂:“一叶落,天下秋;一尘起,大地收;一法透,万法周。且道透那一法?”
遂喝曰:“切忌错认驴鞍桥作阿爷下颔。”便下座。
亲瑞禅师法嗣寿宁道完禅师安州应城寿宁道完禅师,僧问:“云从龙,风从虎,未审和尚从个甚么?”师曰:“一字空中画。”曰:
“得恁么奇特!”师曰:“千手大悲提不起。”问:“十方国土中,唯有一乘法。如何是一乘法?”师曰:
“斗量不尽。”曰:“恁么则动容扬古路,不堕悄然机。”师曰:“作么生是悄然机?”
僧举头看,师举起拂子,僧喝一喝。师曰:“大好悄然!”上堂:“古人见此月,今人见此月,此月镇常存,古今人还别。
若人心似月,碧潭光皎洁。决定是心源,此说更无说。咄!”上堂:“诸禅德,三冬告尽,腊月将临。三十夜作么生祗准?”
良久,曰:“衣穿瘦骨露,屋破看星眠。”
兜率悦禅师法嗣疏山了常禅师抚州疏山了常禅师,僧问:“如何是疏山为人底句?”师曰:“怀中玉尺未轻掷,袖里金锤劈面来。”
上堂:“等闲放下,佛手掩不住。持地收来,大地绝纤埃。向君道,莫疑猜。处处头头见善财。
锤下分明如得旨,无限劳生眼自开。”
兜率慧照禅师隆兴府兜率慧照禅师,南安郭氏子。上堂:“龙安山下,道路纵横。兜率宫中,楼阁重叠。
虽非天上,不是人间。到者安心,全忘诸念。善行者不移双足,善入者不动双扉。
自能笑傲烟萝,谁管坐消岁月?既然如是,且道向上还有事也无?”良久曰:“莫教推落岩前石,打破下方遮日云。”上堂,举拂子曰:
“端午龙安亦鼓桡,青山云里得逍遥。饥餐渴饮无穷乐,谁爱争先夺锦标。
却向乾地上划船,高山头起浪。明椎玉鼓,暗展铁旗。一盏菖蒲茶,数个沙糖粽。且移取北郁单越,来与南阎浮提斗额看。”
击禅床,下座。上堂:“兜率都无伎俩,也诸方榜样。五日一度升堂,起动许多龙象。
禅道佛法又无,到此将何供养?须知达磨西来,分付一条拄杖。”乃拈起曰:
“所以道,你有拄杖子,我与你拄杖子;你无拄杖子,我夺你拄杖子。且道那个是宾句,那个是主句?若断得去,即途中受用。若断不得,且世谛流布。”
乃抛下拄杖。
丞相张商英居士丞相张商英居士,字天觉,号无尽。年十九,应举入京,道由向氏家,向预梦神人报曰:
“明日接相公。”凌晨公至,向异之,劳问勤腆。乃曰:“秀才未娶,当以女奉洒扫。”公谦辞再三,向曰:
“此行若不了当,吾亦不爽前约。”后果及第,乃娶之。初任主簿,因入僧寺,见藏经梵夹,金字齐整,乃怫然曰:
“吾孔圣之书,不如胡人之教人所仰重。”夜坐书院中,研墨吮笔,凭纸长吟,中夜不眠。向氏呼曰:
“官人,夜深何不睡去?”公以前意白之:“正此著无佛论。”向应声曰:“既是无佛,何论之有?
当须著有佛论始得。”公疑其言,遂已之。后访一同列,见佛龛前经卷,乃问曰:“此何书也?”同列曰:“维摩诘所说经。”
公信手开卷,阅到“此病非地大,亦不离地大”处,叹曰:“胡人之语,亦能尔耶?”问:“此经几卷?”曰:
“三卷。”乃借归阅次,向氏问:“看何书?”公曰:“维摩诘所说经。”向曰:
“可熟读此经,然后著无佛论。”公悚然异其言。由是深信佛乘,留心祖道。
元佑六年,为江西漕,首谒东林照觉总禅师,觉诘其所见处,与己符合,乃印可。觉曰:“吾有得法弟子住玉溪,乃慈古镜也,亦可与语。”
公复因按部过分宁,诸禅迓之。公到,先致敬玉溪慈,次及诸山,最后问兜率悦禅师。
悦为人短小,公曾见龚德庄说其聪明可人,乃曰:“闻公善文章。”悦大笑曰:“运使失却一只眼了也。
从悦,临济九世孙,对运使论文章,政如运使对从悦论禅也。”公不然其语,乃强屈指曰:“是九世也。”问:“玉溪去此多少?”曰:“三十里。”曰:
“兜率!”曰:“五里。”公是夜乃至兜率。悦先一夜梦日轮升天,被悦以手抟取。乃说与首座曰:
“日轮运转之义,闻张运使非久过此,吾当深锥痛劄。若肯回头,则吾门幸事。”座曰:
“今之士大夫,受人取奉惯,恐其恶发,别生事也。”悦曰:“正使烦恼,祇退得我院,也别无事。”
公与悦语次,称赏东林,悦未肯其说。公乃题寺后拟瀑轩诗,其略曰:“不向庐山寻落处,象王鼻孔谩辽天。”意讥其不肯东林也。
公与悦语至更深,论及宗门事。悦曰:“东林既印可运使,运使于佛祖言教有少疑否?”公曰:“有。”悦曰:
“疑何等语?”公曰:“疑香严独脚颂、德山拓钵话。”悦曰:“既于此有疑,其余安得无邪?
祇如岩头言末后句,是有邪是无邪?”公曰:“有。”悦大笑,便归方丈,闭却门。
公一夜睡不稳,至五更下床,触翻溺器,乃大彻,猛省前话。遂有颂曰:“鼓寂钟沉拓钵回,岩头一拶语如雷。
果然祇得三年活,莫是遭他授记来。”遂扣方丈门,曰:“某已捉得贼了。”悦曰:“赃在甚处?”公无语。悦曰:“都运且去,来日相见。”
翌日,公遂举前颂,悦乃谓曰:“参禅祇为命根不断,依语生解。如是之说,公已深悟。
然至极微细处,使人不觉不知,堕在区宇。”乃作颂证之曰:“等闲行处,步步皆如,虽居声色,宁滞有无?一心靡异,万法非殊。
休分体用,莫择精。临机不碍,应物无拘。是非情尽,凡圣皆除。谁得谁失,何亲何疏?
拈头作尾,指实为虚。翻身魔界,转脚邪涂。了无逆顺,不犯工夫。”公邀悦至建昌,途中一一伺察,﹝伺,原作“秪”,据续藏本改。
﹞有十颂叙其事,悦亦有十颂酬之。时元佑八年八月也。公一日谓大慧曰:
“余阅雪窦拈古,至百丈再参马祖因缘,曰大冶精金,应无变色。投卷叹曰:“审如是,岂得有临济今日耶?”遂作一颂曰:
马师一喝大雄峰,深入髑髅三日聋。黄檗闻之惊吐舌,江西从此立宗风。”后平禅师致书云:
去夏读临济宗派,乃知居士得大机大用。”且求颂本。余作颂寄之曰:吐舌耳聋师已晓,捶胸祇得哭苍天。
盘山会里翻筋斗,到此方知普化手颠。”诸方往往以余聪明博记,少知余者。师自江西法窟来,必辨优劣,试为老夫言之。”
大慧曰:“居士见处,与真净死心合。”公曰:“何谓也?”大慧举真净颂曰:
“客情步步随人转,有大威光不能现。突然一喝双耳聋,那吒眼开黄檗面。”死心拈曰:“云岩要问雪窦,既是大冶精金,应无变色。
为甚么却三日耳聋?诸人要知么?从前汗马无人识,祇要重论盖代功。”公拊几曰:
“不因公语,争见真净死心用处。若非二大老,难显雪窦马师尔。”公于宣和四年十一月黎明,口占遗表,命子弟书之。
俄取枕掷门上,声如雷震。众视之,已薨矣。公有颂古行于世,兹不复录。
法云杲禅师法嗣洞山辩禅师随州洞山辩禅师,上堂:“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钻天鹞子辽天鹘。
不度火,不度水,不度炉,离弦箭发没回途。直饶会得十分去,笑倒西来碧眼胡。”
慧海仪禅师东京慧海仪禅师,上堂:“无相如来示现身,破魔兵众绝纤尘。七星斜映风生处,四海还归旧主人。
诸仁者,大迦叶灵山会上,见佛拈华,投机微笑。须菩提闻佛说法,深解义趣,涕泪悲泣。
且道笑者是,哭者是?不见道,万派横流总向东,超然八面自玲珑。万人胆破沙场上,一箭双雕落碧空。”上堂,举:
“沩山坐次,仰山问:“和尚百年后,有人问先师法道,如何祗对?”沩曰:“一粥一饭。”仰曰:
“前面有人不肯,又作么生?”沩曰:“作家师僧。”仰便礼拜。沩曰:“逢人不得错举。””师曰:
“自古及今,多少人下语道,严而不威,恭而无礼,横按拄杖,竖起拳头。若祇恁么,却如何知得他父子相契处?
山僧今日也要诸人共知,莫分彼我,彼我无殊。困鱼止泺,病鸟栖芦。逡巡不进泥中履,争得先生一卷书。”
西蜀銮禅师西蜀銮法师,通大小乘。佛照谢事,居景德,师问照曰:“禅家言多不根,何也?”照曰:
“汝习何经论?”曰:“诸经粗知,颇通百法。”照曰:“祇如昨日雨,今日晴,是甚么法中收?”师懵然。
照举痒和子击曰:“莫道禅家所言不根好!”师愤曰:“昨日雨,今日晴,毕竟是甚么法中收?”照曰:
“第二十四时分,不相应法中收。”师恍悟,即礼谢。后归蜀居讲会,以直道示徒,不泥名相,而众多引去。遂说偈罢讲曰:
“众卖华兮独卖松,青青颜色不如红。筭来终不与时合,归去来兮翠霭中。”
由是隐居二十年,道俗追慕,复命演法。笑答偈曰:“遁迹隐高峰,高峰又不容。不如归锦里,依旧卖青松。”众列拜悔过。
两川讲者争依之。
泐潭准禅师法嗣云岩天游禅师隆兴府云岩典牛天游禅师,成都郑氏子。初试郡庠,复梓州试,二处皆与贡籍。
师不敢承,窜名出关。适会山谷道人西还,因见其风骨不凡,议论超卓,乃同舟而下,竟往庐山,投师剃发,不改旧名。
首参死心不契,遂依湛堂于泐潭。一日,潭普说曰:“诸人苦苦就准上座觅佛法。”遂拊膝曰:“会么?
雪上加霜。”又拊膝曰:“若也不会,岂不见乾峰示众曰:“举一不得举二,放过一著,落在第二。””
师闻脱然颖悟。出世云盖,次迁云岩。尝和忠道者牧牛颂曰:“两角指天,四足踏地。拽断鼻绳,牧甚屎屁!”
张无尽见之,甚击节。后退云岩,过庐山栖贤,主翁意不欲纳。乃曰:“老老大大,正是质库中典牛也。”
师闻之,述一偈而去。曰:“质库何曾解典牛?祇缘价重实难酬。想君本领无多子,毕竟难禁这一头。”
因庵于武宁,扁曰“典牛”,终身不出。涂毒见之,已九十三矣。上堂,卓拄杖曰:
“久雨不晴,劄,金乌飞在钟楼角。”又卓一下曰:“犹在壳。”复卓曰:“一任衲僧名邈。”上堂:
“马祖一喝,百丈蹉过,临济小厮儿,向粪埽堆头拾得一只破草鞋,胡喝乱喝。”师震声喝曰:“唤作胡喝乱喝,得么?”上堂:
“象骨辊毬能已尽,玄沙斫牌伎亦穷。还知么?火星入裤口,事出急家门。”上堂:“三百五百,铜头铁额。
木笛横吹,谁来接拍?”时有僧出,师曰:“也是贼过后张弓。”上堂:“宝峰有一诀,对众分明说。
昨夜三更前,乌龟吞却鳖。”至节,上堂:“晷运推移,日南长至。布裈不洗,无来换替。大小玉泉,无风浪起。
云岩路见不平,直下一锤粉碎。”遂高声曰:“看脚下!”上堂,举梁山曰:“南来者与你三十棒,北来者与你三十棒。
然虽与么,未当宗乘。后来琅琊和尚道,梁山好一片真金,将作顽铁卖却。
琅琊则不然,南来者与你三十棒,北来者与你三十棒。从教天下贬剥。”师拈曰:“一人能舒不能卷,一人能卷不能舒。
云岩门下,一任南来北来,且恁么过,蓦然洗面摸著鼻头,却来与你三十。”上堂:“日可冷,月可热,众魔不能坏真说。
作么生是真说?初三十一,中九下七,若信不及,云岩与汝道破:万人齐指处,一雁落寒空。”
病起,上堂,举马大师日面佛、月面佛。后来东山演和尚颂曰:“丫鬟女子画蛾眉,鸾镜台前语似痴。
自说玉颜难比并,却来架上著罗衣。”师曰:“东山老翁满口赞叹则故是。点检将来,未免有乡情在。
云岩又且不然,打杀黄莺儿,莫教枝上啼。几回惊妾梦,不得到辽西。”
三角智尧禅师潭州三角智尧禅师,上堂:“捏土定竹千钧,秤头不立蝇。个中些子事,走杀岭南能。
还有荐得底么?直饶荐得,也是第二月。”
慧日雅禅师法嗣九仙法清禅师隆兴府九仙法清祖鉴禅师,严陵人也。尝于池之天宁,以伽梨覆顶而坐。侍郎曾公开问曰:
“上座仙乡甚处?”曰:“严州。”曰:“与此间是同是别?”师拽伽梨下地,揖曰:“官人曾到严州否?”曾罔措。
师曰:“待官人到严州时,却向官人道。”住后,上堂曰:“万柳千华暖日开,一华端有一如来。
妙谈不二虚空藏,动著微言遍九垓。笑咍咍,且道笑个甚么?笑觉苑脚跟不点地。”上堂,举睦州示众曰:
“汝等诸人未得个入头处,须得个入头处。既得个入头处,不得忘却。老僧明明向汝道,尚自不会,何况盖覆将来?”
师曰:“睦州恁么道,意在甚么处?其或未然,听觉苑下个注脚。
张僧见王伴,王伴叫张僧,昨夜放牛处,岭上及前村。溪西水不饮,溪东草不吞。教觉苑如何即得?会么,不免与么去。”
遂以两手按空,下座。僧问:“如何是夺人不夺境?”师曰:“惺惺寂寂。”曰:“如何是夺境不夺人?”师曰:“寂寂惺惺。”曰:
“如何是人境两俱夺?”师曰:“惺惺惺惺。”曰:“如何是人境俱不夺?”师曰:“寂寂寂寂。”曰:
“学人今日买铁得金去也。”师曰:“甚么处得这话头来?”
觉海法因庵主平江府觉海法因庵主,郡之嵎山朱氏子。年二十四,披缁服进具,游方至东林谒慧日。
日举灵云悟道机语问之。师拟对,日曰:“不是!不是!”师忽有所契,占偈曰:“岩上桃华开,华从何处来?
灵云才一见,回首舞三台。”日曰:“子所见虽已入微,然更著鞭,当明大法。”
师承教,居庐阜三十年,不与世接,丛林尊之。建炎中盗起江左,顺流东归,邑人结庵命居,缁白继踵问道。尝谓众曰:
“汝等饱持定力,无忧晨炊而事干求也。”晚年放浪自若,称五松散人。
龙牙言禅师法嗣洞山择言禅师瑞州洞山择言禅师,僧问:“如何是十身调御?投子下禅床立,未审意旨如何?”师曰:
“脚跟下七穿八穴。”
文殊能禅师法嗣德山琼禅师常德府德山琼禅师,受请日上堂,曰:“作家捞笼不肯住,呼唤不回头。为甚么从东过西?”自代曰:
“后五日看。”
智海清禅师法嗣四祖仲宣禅师蕲州四祖仲宣禅师,上堂:“诸佛出世,为一大事因缘。祖师西来,直指人心是佛。
凡圣本来不二,迷悟岂有殊途?非槃之可欣,非死生之可厌。
但能一言了悟,不起坐而即证无生;一念回光,不举步而遍周沙界。如斯要径,可曰宗门。山僧既到这里,不可徒然。”乃举拂子曰:“看看!
山河大地,日月星辰,若凡若圣,是人是物,尽在拂子头上一毛端里出入游戏。诸人还见么?
设或便向这里见得倜傥分明,更须知有向上一路。试问诸人,作么生是向上一路?”良久曰:
“六月长天降大雪,三冬岭上火云飞。”
乾峰慧圆禅师泉州乾峰圆慧禅师,上堂:“达磨正宗,衲僧巴鼻。堪嗟迷者成群,开眼瞌睡。
头上是天,脚下是地。耳朵闻声,鼻孔出气。敢问云堂之徒,时中甚处安置?还见么?
可怜双林傅大士,却言祇这语声是。咄!”
大沩禅师法嗣中岩蕴能禅师眉州中岩慧目蕴能禅师,本郡吕氏子。年二十二,于村落一富室为校书。
偶游山寺,见禅册,阅之似有得。即裂冠圆具,一钵游方。首参宝胜澄甫禅师,所趣颇异。
至荆湖,谒永安喜、真如诘、德山绘,造诣益高。迨抵大沩,沩问:“上座桑梓何处?”师曰:“西川。”曰:“我闻西川有普贤菩萨示现,是否?”
师曰:“今日得瞻慈相。”曰:“白象何在?”师曰:“爪牙已具。”曰:“还会转身么?”师提坐具,绕禅床一匝。
沩曰:“不是这个道理。”师趋出。一日,沩为众入室,问僧:“黄巢过后,还有人收得剑么?”僧竖起拳。
沩曰:“菜刀子。”僧曰:“争奈受用不尽!”沩喝出。次问师:“黄巢过后,还有人收得剑么?”师亦竖起拳。
沩曰:“也祇是菜刀子。”师曰:“杀得人即休。”遂近前,拦胸筑之。沩曰:“三十年弄马骑,今日被驴子扑。”
后还蜀,庵于旧址。应四众之请,出住报恩。上堂:“龙济道,万法是心光,诸缘唯性晓。
本无迷悟人,祇要今日了。”师曰:“既无迷悟,了个甚么?咄!”上堂,举:
“雪峰一日普请般柴,中路见一僧,遂掷下一段柴,曰:“一大藏教,祇说这个。”后来真如哲道:“一大藏教,不说这个。”据此二尊宿说话,是同是别?
山僧则不然。”竖起拂子曰:“提起则如是我闻,放下则信受奉行。”室中问崇真毡头:
“如何是你空劫已前父母?”真领悟曰:“和尚且底声。”遂献投机颂曰:“万年仓里曾饥馑,大海中住尽长渴。
当初寻时寻不见,如今避时避不得。”师为印可。一日与黄提刑奕棋次,黄问:“数局之中,无一局同。
千著万著则故是,如何是那一著?”师提起棋子示之。黄伫思。师曰:“不见道,从前十九路,迷杀几多人。”
师住持三十余载,凡说法不许录其语。临终书偈,趺坐而化。阇维时暴风忽起,烟所至处,皆雨设利。
道俗斸其地,皆得之。心舌不坏。塔于本山。
云顶宗印禅师怀安军云顶宝觉宗印禅师,上堂:“古者道,识得凳子,周匝有余。又道,识得凳子,天地悬殊。
山僧总不恁么,识得凳子是甚么闲家具?”一日普说罢,师曰:“诸子未要散去,更听一颂。”乃曰:
“四十九年,一场热。八十七春,老汉独弄。谁少谁多?一般作梦。归去来兮,梅梢雪重。”
言讫下座,倚杖而逝。
昭觉白禅师法嗣信相宗显禅师成都府信相宗显正觉禅师,潼川王氏子。少为进士,有声。
尝昼掬溪水为戏,至夜思之,遂见水泠然盈室欲汲之不可,而尘境自空。曰:“吾世网裂矣。”往依昭觉得度,具满分戒,后随众咨参。
觉一日问师:“高高峰顶立,深深海底行。汝作么生会?”师于言下顿悟,曰:“钉杀脚跟也。”觉拈起拂子曰:
“这个又作么生?”师一笑而出。服勤七祀,南游至京师。历淮浙,晚见五祖演和尚于海会,出问:
“未知关捩子,难过赵州桥。赵州桥即不问,如何是关捩子?”祖曰:“汝且在门外立。”师进步,一踏而退。
祖曰:“许多时茶饭,元来也有人知滋味。”明日入室,祖云:“你便是昨日问话底僧否?
我固知你见处,祇是未过得白云关在。”师珍重,便出。时圆悟为侍者,师以白云关意扣之。悟曰:“你但直下会取。”
师笑曰:“我不是不会,祇是未谙,待见这老汉,共伊理会一上。”明日,祖往舒城,师与悟继往,适会于兴化。
祖问师:“记得曾在那里相见来?”师曰:“全火祇候。”祖顾悟曰:“这汉饶舌!”自是机缘相契。
游庐阜回,师以“高高峰顶立,深深海底行”所得之语告五祖。祖曰:
“吾尝以此事诘先师,先师云,我曾问远和尚,远曰:猫有歃血之功,虎有起尸之德。非素达本源,不能到也。”师给侍之久,祖钟爱之。
后辞西归,为小参,复以颂送曰:“离乡四十余年,一时忘却蜀语。禅人回到成都,切须记取鲁语。”时觉尚无恙。
师再侍之,名声蔼著。遂出住长松,迁保福信相。僧问:“三世诸佛,六代祖师,总出这圈不得。
如何是这卷?”师曰:“井栏唇。”上堂,举:“仰山问中邑:“如何是佛性义?”邑曰:
“我与你说个譬喻,汝便会也。譬如一室有六窗,内有一狝猴,外有弥猴从东边唤狌狌,狝猴即应。如是六窗,俱唤俱应。”
仰乃礼拜:“适蒙和尚指示,某有个疑处。”邑曰:“你有甚么疑?”仰曰:
“祇如内狝猴睡时,外狝猴欲与相见,又作么生?”邑下禅床,执仰山手曰:“狌狌与你相见了。””师曰:“诸人要见二老么?
我也与你说个譬喻。中邑大似个金师,仰山将一块金来,使金师酬价,金师亦尽价相酬。临成交易,卖金底更与贴秤。
金师虽然闇喜,心中未免偷疑。何故?若非细作,定是贼赃。”便下座。
道林一禅师法嗣大沩智禅师潭州大沩大圆智禅师,四明人也。上堂,举南泉道:“三世诸佛不知有,狸奴白牯却知有。”师曰:
“三世诸佛既不知有,狸奴白牯又何曾梦见?灼然!须知向上有知有底人始得。
且作么生是知有底人?吃官酒,卧官街。当处死,当处埋。沙场无限英灵汉,堆山积岳露尸骸。”
南岳下十五世上封秀禅师法嗣文定胡安国居士文定公胡安国草庵居士,字康侯。久依上封,得言外之旨。
崇宁中过药山,有禅人举南泉斩猫话问公,公以偈答曰:“手握乾坤杀活机,纵横施设在临时。满堂兔马非龙象,大用堂堂总不知。”
又寄上封,有曰:“祝融峰似杜城天,万古江山目前。须信死心元不死,夜来秋月又同圆。”
上封才禅师法嗣普贤元素禅师福州普贤元素禅师,建宁人也。上堂:“兵随印转,三千里外绝烟尘。
将逐符行,二六时中净裸裸,不用铁旗铁鼓,自然草偃风行。何须七纵七擒,直得无思不服。
所谓大丈夫秉慧剑,般若锋兮金刚焰,非但能摧外道心,早曾落却天魔胆。正恁么时,且道主将是甚么人?”喝一喝。上堂:“南泉道:
我十八上便解作活计,囊无系蚁之丝,厨乏聚蝇之糁。赵州道:
我十八上便解破家散宅,南头买贱,北头卖贵,点检将来,好与三十棒,且放过一著。何故?曾为宕子偏怜客,自爱贪杯惜醉人。”上堂:
“未开口时先分付,拟思量处隔千山。莫言佛法无多子,未透玄关也大难。祇如玄关作么生透?”喝一喝。
鼓山僧洵禅师福州鼓山山堂僧洵禅师,本郡阮氏子。上堂:“黄檗手中六十棒,不会佛法的的大意,却较些子。
大愚肋下筑三拳,便道黄檗佛法无多子,钝置杀人!须知有一人,大棒蓦头打,他不回头。
老拳劈面槌,他亦不顾。且道是谁?”上堂:“朔风扫地卷黄叶,门外千峰凛寒色。
夜半乌龟带雪飞,石女溪边皱两眉。”卓拄杖云:“大家在这里,且道天寒人寒?”喝一喝云:“归堂去。”
鼓山祖珍禅师福州鼓山别峰祖珍禅师,兴化林氏子。僧问:“赵州绕禅床一匝,转藏已竟,此理如何?”师曰:
“画龙看头,画蛇看尾。”曰:“婆子道:比来请转全藏,为甚么秪转得半藏?此意又且如何?”师曰: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曰:“未审甚么处是转半藏处?”师曰:“不是知音者,徒劳话岁寒。”上堂:
“寻牛须访迹,学道贵无心。迹在牛还在,无心道易寻。”竖起拂子曰:“这个是迹,牛在甚么处?
直饶见得头角分明,鼻孔也在法石手里。”上堂:“向上一路,千圣不传。”卓拄杖曰:“恁么会得,十万八千,毕竟如何?
桃红李白蔷薇紫,问著春风总不知。”示众云:“大道祇在目前,要且目前难睹。
欲识大道真体,不离声色言语。”卓拄杖云:“这个是声。”竖起拄杖云:“这个是色。唤甚么作大道真体?
直饶向这里见得,也是郑州出曹门。”示众:“若论此事,如人吃饭,饱则便休。若也不饱,必有思食之心。
若也过饱,又有伤心之患。到这里,作么生得恰好去。”良久云:“且归岩下宿,同看月明时。”
黄龙逢禅师法嗣荐福择崇禅师饶州荐福常庵择崇禅师,宁国府人也。上堂,举:“僧问古德:“生死到来,如何免得?”德曰:
“柴鸣竹爆惊人耳。”僧曰:“不会。”德曰:“家犬声狞夜不休。””师曰:“诸人要会么?
柴鸣竹爆惊人耳,大洋海底红尘起。家犬声狞夜不休,陆地行船三万里。坚牢地神笑呵呵,须弥山王眼觑鼻。
把手东行却向西,南山声应北山里。千手大悲开眼看,无量慈悲是谁底?”良久曰:“头长脚短,少喜多嗔。”
上堂,问侍者曰:“还记得昨日因缘么?”曰:“记不得。”复顾大众曰:“还记得么?”众无对。坚起拂子曰:
“还记得么?”良久曰:“也忘却了也。三处不成,一亦非有。诸人不会方言,露柱且莫开口。”以拂子击禅床,下座。
长宁卓禅师法嗣育王介谌禅师庆元府育王无示介谌禅师,温州张氏子。谢知事,上堂:“尺头有寸,鉴者犹稀。
秤尾无星,且莫错认。若欲定古今轻重,较佛祖短长,但请于中著一只眼,果能一尺还他十寸,八两元是半斤。
自然内外和平,家国无事。山僧今日,已是两手分付,汝等诸人还肯信受奉行也无?
尺量刀剪遍世间,志公不是闲和尚。”上堂:“文殊智,普贤行,多年历日。德山棒,临济喝,乱世英雄。
汝等诸人穿僧堂,入佛殿,还知崄过铁围关么?忽然踏著释迦顶,磕著圣僧额头,不免一场祸事。”上堂:“我若说有,你为有碍。
我若说无,你为无碍。我若横说,你又跨不过。我若竖说,你又跳不出。
若欲丛林平怗,大家无事,不如推倒育王。且道育王如何推得倒去?”召大众曰:“著力!著力!”复曰:“苦哉!苦哉!
育王被人推倒了也。还有路见不平,拔剑相为底么?若无,山僧不免自倒自起。”击拂子,下座。
师性刚毅,众有古法。时以谌铁面称之。
道场慧琳禅师安吉州道场普明慧琳禅师,福州人。上堂:“有漏笊篱,无漏木杓。庭白牡丹,槛红芍药。
因思九年面壁人,到头不识这一著。且道作么生是这一著?”以拄杖击禅床下座。上堂:“一即多,多即一。
毗卢顶上明如日。也无一,也无多,现成公案没讹。拈起旧来毡拍板,明时共唱太平歌。”
道场居慧禅师安吉州道场无传居慧禅师,本郡吴氏子。上堂:“钟馗醉里唱凉州,小妹门前祇点头。
巡海夜叉相见后,大家拍手上高楼。大众若会得去,锁却天下人舌头?若会不得,将谓老僧别有奇特。”上堂:
“百尺竿头弄影戏,不唯瞒你又瞒天。自笑平生岐路上,投老归来没一钱。”上堂,举临济示众曰:
“一人在高高峰顶,无出身之路;一人在十字街头,亦无向背。且道那个在前,那个在后?”师曰:
“更有一人不在高高峰顶,亦不在十字街头,临济老汉因甚不知?”便下座。
显宁圆智禅师临安府显宁松堂圆智禅师,上堂:“芦华白,蓼华红。溪边修竹碧烟笼。闲云抱幽石,玉露滴岩丛。
昨夜乌龟变作鳖,今朝水牯悟圆通。咄!”
乌回良范禅师安吉州乌回唯庵良范禅师,上堂:“尘劫已前事,堂堂无背面。动静莫能该,舒卷快如电。
莫道凡不知,佛也觑不见。决定在何处?合取这两片。荐不荐,更为诸人通一线。”良久曰:
“天下太平,皇风永扇。”上堂,举:“僧问赵州:“至道无难,唯嫌拣择。是时人窠窟否?”州曰:
“曾有人问,老僧直得五年分疏不下。””师召众曰:“赵州具顶门眼,向击石火里分缁素,闪电光中明纵夺。
为甚么却五年分疏不下?还委悉么?易分雪里粉,难辨墨中煤。”
本寂文观禅师温州本寂灵光文观禅师,本郡叶氏子。上堂:“过去诸如来,斯门已成就。好事不如无。
现在诸菩萨,今各入圆明。好事不如无。未来修学人,当依如是住。好事不如无。还知么?
除却华山陈处士,何人不带是非行?参!”
黄龙震禅师法嗣德山慧初禅师常德府德山无诤慧初禅师,静江府人也。上堂,顾视大众曰:“见么?
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在日月为晦为朔,在四时为寒为暑。鼓之以雷霆,润之以风雨。且道在衲僧分上,又作么生?
一趯趯翻四大海,一拳拳倒须弥山。佛祖位中留不住,又吹渔笛汨罗湾。”上堂:“九月二十五,聚头相共举。
瞎却正法眼,拈却云门普。德山不会说禅,赢得村歌社舞。阿呵呵,逻啰哩。”遂作舞,下座。
万年一禅师法嗣报恩法常首座嘉兴府报恩法常首座,开封人也。丞相薛居正之裔。
宣和七年,依长沙益阳华严元轼下发,遍依丛林。于首楞严经,深入义海。自湖湘至万年谒雪巢,机契,命掌笺翰。后首众报恩。
室中唯一矮榻,余无长物。庚子九月中,语寺僧曰:“一月后不复留此。”十月二十一往方丈,谒饭。
将晓,书渔父词于室门,就榻收足而逝。词曰:“此事楞严尝露布,梅华雪月交光处,一笑寥寥空万古。
风瓯语,迥然银汉横天宇。蝶梦南华方栩栩,斑斑谁跨丰干虎?而今忘却来时路,江山暮,天涯目送鸿飞去。”
岳山祖庵主法嗣延庆叔禅师庐山延庆叔禅师,僧问:“多子塔前,共谈何事?”师曰:“一回相见一回老,能得几时为弟兄?”
僧礼拜师曰:“唐兴今日失利。”
胜因静禅师法嗣万寿普信禅师涟水军万寿梦庵普信禅师,上堂:“残雪既消尽,春风日渐多。若将时节会,佛法又如何?
且道时节因缘与佛法道理,是同是别?”良久曰:“无影树栽人不见,开华结果自馨香。”
慧日兴道禅师平江府慧日默庵兴道禅师,上堂:“同云欲雪未雪,爱日似晖不晖。
寒雀啾啾闹篱落,朔风冽冽舞帘帷。要会韶阳亲切句,今朝觌面为提撕。”卓拄杖,下座。
光孝果敏禅师广德军光孝果敏禅师,常德桃源人也。上堂,举南泉斩猫儿话,乃曰:
“南泉提起下刀诛,六臂修罗救得无?设使两堂俱道得,也应流血满街衢。”
雪峰需禅师法嗣雪峰慧忠禅师福州雪峰毬堂慧忠禅师,上堂:“终日忙忙,那事无妨。作么生是那事?”良久曰:
“心不负人,面无惭色。”
天童交禅师法嗣蓬莱圆禅师庆云府蓬莱圆禅师,住山三十年,足不越阃,道俗尊仰之。师有偈曰:
“新缝纸被烘来暖,一觉安眠到五更。闻得上方钟鼓动,又添一日在浮生。”
圆通旻禅师法嗣圆通守慧禅师江州庐山圆通守慧冲真密印通慧禅师,上堂:“但知今日复明日,不觉前秋与后秋。
平步坦然归故里,却乘好月过沧洲。咦!不是苦心人不知。”
黄龙观禅师隆兴府黄龙道观禅师,上堂曰:“古人道,眼色耳声,万法成办。
你诸人为甚么从朝至暮,诸法不相到?”遂喝一喝,曰:“牵牛入你鼻孔,祸不入慎家之门。”
左丞范冲居士左丞范冲居士,字致虚。由翰宛守豫章,过圆通谒旻禅师,茶罢曰:“某行将老矣。
堕在金紫行中,去此事稍远。”通呼内翰,公应喏。通曰:“何远之有?”公跃然曰:“乞师再垂指诲。”通曰:
“此去洪都有四程。”公伫思,通曰:“见即便见,拟思即差。”公乃豁然有省。
枢密吴居厚居士枢密吴居厚居士,拥节归钟陵,谒圆通旻禅师,曰:“某顷赴省试,过此,过赵州关,因问前住讷老:
“透关底事如何?”讷曰:“且去做官。”今不觉五十余年。”旻曰:“曾明得透关底事么?”公曰:
“八次经过,常存此念,然未甚脱洒在。”旻度扇与之,曰:“请使扇。”公即挥扇。旻曰:“有甚不脱洒处?”
公忽有省曰:“便请末后句?”旻乃挥扇两下。公曰:“亲切,亲切。”旻曰:“吉獠舌头三千里。”
谏议彭汝霖居士谏议彭汝霖居士,手写观音经施圆通。通拈起曰:“这个是观音经,那个是谏议经?”公曰:
“此是某亲写。”通曰:“写底是字,那个是经?”公笑曰:“却了不得也。”通曰:“即现宰官身而为说法。”公曰:
“人人有分。”通曰:“莫谤经好!”公曰:“如何即是?”通举经示之。公拊掌大笑曰:“嗄。”通曰:
“又道了不得!”公礼拜。
中丞卢航居士中丞卢航居士,与圆通拥炉次,公问:“诸家因缘,不劳拈出。直截一句,请师指示。”通厉声揖曰:
“看火!”公急拨衣,忽大悟。谢曰:“灼然!佛法无多子。”通喝曰:“放下著。”公应喏喏。
左司都贶居士左司都贶居士,问圆通曰:“是法非思量分别之所能解,当如何凑泊?”通曰:“全身入火聚。”公曰:
“毕竟如何晓会?”通曰:“蓦直去。”公沈吟。通曰:“可更吃茶么?”公曰:“不必。”通曰:“何不恁么会?”
公契旨。曰:“元来太近。”通曰:“十万八千。”公占偈曰:“不可思议,是大火聚。便恁么去,不离当处。”
通曰:“咦!犹有这个在。”公曰:“乞师再垂指示。”通曰:“便恁么去,铛是铁铸。”公顿首谢之。
明招慧禅师法嗣宣秘礼禅师杨州石塔宣秘礼禅师,僧问:“山河大地,与自己是同是别?”师曰:“长亭凉夜月,多为客铺舒。”曰:
“谢师答话。”师曰:“网大难为鸟,纶稠始得鱼。”僧作舞归众。师曰:“长江为砚墨,频写断交书。”
上堂,举百丈野狐话,乃曰:“不是翻涛手,徒夸跨海鲸。由基方撚镞,枝上众猿惊。”
上堂,至座前,师搊一僧上法座,僧慞惶欲走。师遂指座曰:“这棚子,若牵一头驴上去,他亦须就上屙在。
汝诸人因甚么却不肯?”以拄杖一时赶散。顾侍者曰:“崄。”
浮山真禅师法嗣灵岩徽禅师峨嵋灵岩徽禅师,僧问:“文殊是七佛之师,未审谁是文殊之师?”师曰:“金沙滩头马郎妇。”
祥符立禅师法嗣报慈淳禅师湖南报慈淳禅师,上堂曰:“青眸一瞬,金色知归。授手而来,如王宝剑。
而今开张门户,各说异端,可谓古路坦而荆棘生,法眼正而还自翳,孤负先圣,埋没己灵。
且道不埋没不孤负正法眼藏如何吐露?还有吐露得底么?出来吐露看。如无,担取诗书归旧隐,野花啼鸟一般春。”﹝联灯作乌回范语。
﹞云岩游禅师法嗣径山智策禅师临安府径山涂毒智策禅师,天台陈氏子。幼依护国僧楚光落发。
十九造国清,谒寂室光,洒然有省。次谒大圆于明之万寿。圆问曰:“甚处来?”师曰:“天台来。”曰:“见智者大师么?”师曰:
“即今亦不少。”曰:“因甚在汝脚跟下?”师曰:“当面蹉过。”圆曰:“上人不耘而秀,不扶而直。”
一日辞去,圆送之门,拊师背曰:“宝所在近,此城非实。”师颔之,往豫章谒典牛,道由云居,风雪塞路,坐阅四十二日。
午初,版声铿然,豁尔大悟。及造门,典牛独指师曰:“甚处见神见鬼来?”师曰:“云居闻版声来。”牛曰:
“是甚么?”师曰:“打破虚空,全无柄靶。”牛曰:“向上事未在。”师曰:“东家暗坐,西家厮骂。”牛曰:
“崭然超出佛祖。他日起家,一麟足矣。”住后,上堂,举:“教中道:
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虽然恁么,正是捕得老鼠,打破油瓮。怀禅师道:你眼在甚么处?
虽则识破释迦老子,争奈拈舐指。若是涂毒即不然,色见声求也不妨,百华影里绣鸳鸯。
自从识得金针后,一任风吹满袖香。”师将示寂,升座别众,嘱门人以文祭之,师危坐倾听。至尚飨,为之一笑。
越两日,沐浴更衣,集众说偈曰:“四大既分飞,烟云任意归。秋天霜夜月,万里转光辉。”俄顷,泊然而逝。
塔全身于东岗之麓。
信相显禅师法嗣金绳文禅师成都府金绳文禅师,僧问“如何是大道之源?”师曰“黄河九曲。”曰:“如何是不犯之令?”
师曰铁“蛇钻不入。”僧拟议,师便打。
南岳下十六世育王谌禅师法嗣万年昙贯禅师台州万年心闻昙贯禅师,永嘉人。住江心,病起上堂:“维摩病说尽道理,龙翔病咳嗽不已。
咳嗽不已,说尽道理。说尽道理,咳嗽不已。汝等诸人还识得其中意旨也未?
本是长江凑风冷,却教露柱患头风。”上堂:“一见便见,八角磨盘空里转。一得永得,辰锦朱砂如墨黑。
秋风吹渭水,已落云门三句里。落叶满长安,几个而今被眼瞒。”竖拂子曰:“瞒得瞒不得,总在万年手里。还见么?
华顶月笼招手石,断桥水落舍身岩。”僧问:“百丈卷席,意旨如何?”师曰:“贼过后张弓。”
四明太守以雪窦命师主之,师辞以偈曰:“闹篮方喜得抽头,退鼓而今打未休。莫把乳峰千丈雪,重来换我一双眸。”
天童了朴禅师庆元府天童慈航了朴禅师,福州人。上堂:“酷暑如焚不易禁,炎炎赫赫欲流金。
夜明帘外无人到,灵木迢然转绿阴。”上堂:“久雨不晴,半睡半醒。
可谓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时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遂喝曰:“住!住!内卦已成,更求外象。”卓拄杖曰:
“适来掷得雷天大壮,如今变作地火明夷。”上堂:“牛皮鞔露柱,露柱啾啾叫。灯笼佯不知,虚明还自照。殿脊老蚩吻,闻得呵呵笑。
三门侧耳听,就上打之绕。譬如十日菊,开彻阿谁要?阿呵呵!未必秋香一夜衰,熨斗煎茶不同铫。”
室中问僧:“贼来须打,客来须看。祇如三更夜半,人面似贼,贼面似人,作么生辨?”上堂:
“观音岩玲玲珑珑,太白石丁丁东东。西园菜蟥,似不堪食。东谷花发,却无赖红。
且道是祖意教意,途中受用,世谛流布?若辨不出,雪峰覆却饭桶。若辨得出,甘贽礼拜蒸笼。参!”上堂:“德山入门便棒,临济入门便喝。
临济喝处,德山棒头耳聋,德山棒时,临济喝下眼瞎。虽然一搦一抬,就中全生全杀。”
遂喝一喝,卓拄杖一下云:“敢问诸人是生是杀?”良久云:“君子可八。”﹝八,据义应作“入”。
﹞西岩宗回禅师南剑州西岩宗回禅师,婺州人也。久依无示,深得法忍。
因寺僧以茶禁闻有司,吏捕知事,师谓众曰:“此事不直之,则罪坐于我。若自直,彼复得罪,不忍为也。”令击鼓升座,说偈曰:
“县吏追呼不暂停,争如长往事分明。从前有个无生曲,且喜今朝调已成。”言讫而逝。
圆颅。作书以语要及四威仪偈,令景仁呈无示。示答曰:
“佛祖出兴于世,无一法与人,实使其自信、自悟、自证、自到,具大知见。如所见而说,如所说而行,山河大地、草木丛林相与证明,其来久矣。”
后复通嗣法,其书略曰:“生死海广,劫殚罔通。
得遇本分宗师,以三要印子,验定其法,实谓盲龟值浮木孔耳。”
龙华本禅师临安府龙华无住本禅师,广德人也。上堂,举:“云门大师拈起胡饼曰:
“我祇供养两浙人,不供养向北人。”众无语,门自代曰:“天寒日短,两人共一碗。””师曰:“韶阳老汉,言中有响,痛处著锥。
检点将来,翻成毒药。诸人要会么,半在河南半河北,一片虚凝似墨黑。
冷地思量愁杀人,叵耐云门这老贼。贼!贼!”下座,更不巡堂。
道场琳禅师法嗣东山吉禅师临江军东山吉禅师,因李朝请与甥芗林居士向公子諲谒之,遂问:“家贼恼人时如何?”师曰:
“谁是家贼?”李竖起拳,师曰:“贼身已露。”李曰:“莫茶糊人好!”师曰:“赃证见在。”李无语。师示以偈曰:
“家贼恼人孰奈何,千圣回机祇为他。遍界遍空无影迹,无依无住绝笼罗。贼!贼!
猛将雄兵收不得,疑杀天下老禅和,笑倒闹市古弥勒。休!休!不用将心向外求,回头瞥尔贼身露,和赃捉获世无俦。
世无俦,真可仰,从兹不复夸伎俩。怗怗安家乐业时,万象森罗齐拊掌。”
道场慧禅师法嗣灵隐道枢禅师临安府灵隐懒庵道枢禅师,吴兴四安徐氏子。初住何山,次移华藏。隆兴初,诏居灵隐。
孝宗皇帝召至内殿,问禅道之要。师答以“此事在升下堂堂日用应机处,本无知见起灭之棼、圣凡迷悟之别。
第护正念,则与道相应。情却物,则业不能系。尽去沉掉之病,自忘问答之意。
矧今补处,见在佛般若光明中,何事不成见邪?”上为之首肯数四。师示众曰:“仙人张果老,骑驴穿市过。
但闻蹄拨剌,谁知是纸做?”后退居明教永安兰若,逍遥自适。有偈题于壁曰:“雪里梅花春信息,池中月色夜精神。
年来可是无佳趣,莫把家风举似人。”淳熙丙申八月,示微疾,书偈而逝。塔于永安。
光孝敏禅师法嗣光孝初首座广德军光孝悟初首座,分座日示众,举风幡话,至仁者心动处,乃曰:“祖师恁么道,赚杀一船人。
今时衲僧,也不可恁么会。既不恁么会,毕竟作么生?”良久曰:“六月好合酱,切忌著盐多。”
南岳下十七世万年贲禅师法嗣龙鸣贤禅师温州龙鸣在庵贤禅师,上堂,举:“崇寿示众曰:“识得凳子,周匝有余。”云门道:
“识得凳子,天地悬殊。””师曰:“崇寿老汉,坐杀天下人。云门大师,走杀天下人。
龙鸣则不然,识得凳子,四脚著地,要坐便坐,要起便起。”上堂,举赵州勘婆话颂曰:“冰雪佳人貌最奇,常将玉笛向人吹。
曲中无限花心动,独许东君第一枝。”
大沩鉴禅师潭州大沩咦庵鉴禅师,会稽人也。上堂:“木落霜空,天寒水冷。释迦老子,无处藏身。
拆东篱,补西壁,撞著不空见菩萨。请示念佛三昧,也甚奇怪,却向道:金色光明云,参退吃茶去。”上堂:
“老胡开一条路,甚生径直。祇云:歇即菩提,性净明心,不从人得。
后人不得其门,一向奔驰南北,往复东西,极岁穷年,无个歇处。诸人还歇得么?休!休!”上堂,举:“晦堂和尚一日问僧:“甚处来?”曰:
“南雄州。”堂曰:“出来作甚么?”曰:“寻访尊宿。”堂曰:“不如归乡好。”曰:
“未审和尚令某归乡,意旨如何?”堂曰:“乡里三钱买一片鱼鲊,如手掌大。””师曰:“宁可碎身如微尘,终不瞎个师僧眼。
晦堂较些子,有般汉便道,熟处难忘。有甚共语处?”上堂,举罽宾国王问师子尊者蕴空公案。师颂曰:
“尊者何曾得蕴空?罽宾徒自斩春风。桃花雨后已零落,染得一溪流水红。”
五灯会元卷第十九南岳下十一世石霜圆禅师法嗣杨歧方会禅师袁州杨歧方会禅师,郡之宜春冷氏子。少警敏,及冠,不事笔砚,系名征商,课最坐不职。
乃宵遁入瑞州九峰,恍若旧游,眷不忍去,遂落发。每阅经,心融神会,能折节扣参老宿。
慈明自南源徙道吾石霜,师皆佐之,总院事。依之虽久,然未有省发。每咨参,明曰:“库司事繁,且去。”他日又问。明曰:
“监寺异时儿孙遍天下在,何用忙为?”一日,明适出,雨忽作。师侦之小径,既见,遂扭住曰:
“这老汉今日须与我说。不说打你去。”明曰:“监寺知是般事便休。”语未卒,师大悟,即拜于泥途。问曰:
“狭路相逢时如何?”明曰:“你且躲避,我要去那里去。”师归。来日,具威仪,诣方丈礼谢。明呵曰:“未在。”
自是明每山行,师辄瞰其出,虽晚必击鼓集众。明遽还,怒曰:“少丛林暮而升座,何从得此规绳?”师曰:
“汾阳晚参也,何谓非规绳乎?”一日,明上堂,师出问:“幽鸟语喃喃,辞云入乱峰时如何?”明曰:
“我行荒草里,汝又入深村。”师曰:“官不容针,更借一问。”明便喝。师曰:“好喝。”明又喝,师亦喝。
明连喝两喝,师礼拜。明曰:“此事是个人方能担荷。”师拂袖便行。明移兴化,师辞归九峰。
后道俗迎居杨歧,次迁云盖。受请日,拈法衣示众曰:“会么?若也不会,今日无端走入水牯牛队里去也。还知么?
筠阳九岫,萍实杨歧。”遂升座。时有僧出,师曰:“渔翁未掷钓,跃鳞冲浪来。”僧便喝,师曰:“不信道。”
僧拊掌归众。师曰:“消得龙王多少风?”问:“师唱谁家曲,宗风嗣阿谁?”师曰:“有马骑马,无马步行。”曰:
“少年长老,足有机筹。”师曰:“念汝年老,放汝三十棒。”问:“如何是佛?”师曰:“三脚驴子弄蹄行。”曰:
“莫祇这便是么?”师曰:“湖南长老。”乃曰:“更有问话者么?试出来相见。
杨歧今日性命,在汝诸人手里,一任横拖倒拽。为甚么如此?
大丈夫儿,须是当众决择,莫背地里似水底按葫芦相似,当众引验,莫便面赤。有么,有么?出来决择看。如无,杨歧今日失利。”师便下座。九峰勤和尚把住云:
“今日喜得个同参。”师曰:“作么生是同参底事?”勤曰:“九峰牵犁,杨歧拽杷。”师曰:
“正恁么时,杨歧在前,九峰在前?”勤拟议,师拓开曰:“将谓同参,元来不是。”僧问:“人法俱遣,未是衲僧极则。
佛祖双亡,犹是学人疑处。未审和尚如何为人?”师曰:“你祇要勘破新长老。”曰:“恁么则旋斫生柴带叶烧。”师曰:
“七九六十三。”问:“古人面壁,意旨如何?”师曰:“西天人不会唐言。”上堂:“雾锁长空,风生大野。
百草树木,作大师子吼。演说摩诃大般若,三世诸佛在你诸人脚跟下转大法轮。若也会得,功不浪施。
若也不会,莫道杨歧山势险,前头更有最高峰。”上堂:“举古人一转公案,布施大众。”良久曰:“口祇堪吃饭。”
上堂:“踏著秤锤硬似铁,哑子得梦向谁说?须弥顶上浪滔天,大洋海里遭火爇。参!”上堂:
“杨歧一要,千圣同妙。布施大众,”拍禅床一下云:“果然失照。参!”上堂:
“杨歧一句,急著眼觑,长连床上,拈匙把箸。”上堂,拈拄杖云:“一即一切,一切即一。”画一画云:
“山河大地,天下老和尚百杂碎,作么生是诸人鼻孔?”良久云:“剑为不平离宝匣,药因救病出金瓶。”喝一喝,卓一下。上堂:
“杨歧无旨的,种田博饭吃。说梦老瞿昙,何处觅踪迹?”喝一喝,拍禅床一下。上堂:“薄福住杨歧,年来气力衰。
寒风凋败叶,犹喜故人归。啰啰哩,拈上死柴头,且向无烟火。”上堂:“杨歧乍住屋壁疏,满床尽布雪真珠。
缩却项,暗嗟吁。”良久曰:“翻忆古人树下居。”上堂:“云盖是事不如,说禅似吞栗蒲。
若向此处会得,佛法天地悬殊。”上堂,掷下拄杖曰:“释迦老子著跌,偷笑云盖乱说。虽然世界坦平,也是将勤补拙。”上堂:
“释迦老子初生时,周行七步,目顾四方,一手指天,一手指地。
今时衲僧,尽皆打模画样,便道天上天下,唯我独尊。云盖不惜性命,亦为诸人打个样子。”遂曰:“阳气发时无硬地。”示众:“一切智通无障碍。”
拈起拄杖曰:“拄杖子向汝诸人面前逞神通去也。”掷下曰:“直得乾坤震裂,山岳摇动。会么?
不见道,一切智智清净。”拍禅床曰:“三十年后,明眼人前,莫道杨歧龙头蛇尾。”僧问:“拨云见日时如何?”
师曰:“东方来者东方坐。”问:“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衲僧得一,堪作甚么?”师曰:“钵盂口向天。”
慈明忌辰设斋,众才集,师于真前,以两手捏拳安头上,以坐具画一画,打一圆相,便烧香。
退身三步,作女人拜。首座曰:“休捏怪。”师曰:“首座作么生?”座曰:“和尚休捏怪。”师曰:“兔子吃牛嬭。”
第二座近前,打一圆相,便烧香,亦退身三步,作女人拜。师近前作听势,座拟议,师打一掌曰:“这漆桶也乱做。”
龙兴孜和尚迁化,僧至下遗书。师问:“世尊入灭,椁示双趺。和尚归真,有何相示?”僧无语。
师捶胸曰:“苍天!苍天!”室中问僧:“栗棘蓬你作么生吞?金刚圈你作么生透?”一日,三人新到。师问:
“三人同行,必有一智。”提起坐具曰:“参头上座,唤这个作甚么?”曰:“坐具。”师曰:“真个那!”曰:“是。”
师复曰:“唤作甚么?”曰:“坐具。”师顾视左右曰:“参头却具眼。”问第二人:“欲行千里,一步为初。
如何是最初一句?”曰:“到和尚这里,争敢出手?”师以手画一画,僧曰:“了。”师展两手,僧拟议。师曰:“了。”
问第三人:“近离甚处?”曰:“南源。”师曰:“杨歧今日被上座勘破,且坐吃茶。”问僧:“败叶堆云,朝离何处?”
曰:“观音。”师曰:“观音脚下一句作么生道?”曰:“适来相见了也。”师曰:“相见底事作么生?”
僧无对。师曰:“第二上座代参头道看。”亦无对。师曰:“彼此相钝置。”示众云:“春风如刀,春雨如膏。
律令正行,万物情动。你道脚踏实地一句,作么生道出来?向东涌西没处道看。
直饶道得,也是梁山颂子。”示众云:“身心清净,诸境清净。诸境清净,身心清净。还知杨歧老人落处么?河里失钱河里摝。”
示众云:“景色乍晴,物情舒泰。举步也千身弥勒,动用也随处释迦。文殊普贤在这里。
众中有不受人谩底,便道杨歧和麸粜面。然虽如是,布袋里盛锥子。”示众云:“雪!雪!
处处光辉明皎洁,黄河冻锁绝纤流,赫日光中须迸裂。须迸裂,那吒顶上吃蒺藜,金刚脚下流出血。”皇佑改元,示寂。塔于雪盖。
南岳下十二世杨歧会禅师法嗣白云守端禅师舒州白云守端禅师,衡阳葛氏子。幼事翰墨,冠依茶陵郁禅师披削,往参杨歧。歧一日忽问:
“受业师为谁?”师曰:“茶陵郁和尚。”歧曰:“吾闻伊过桥遭有省,作偈甚奇,能记否?”师诵曰:
“我有明珠一颗,久被尘劳关锁。今朝尘尽光生,照破山河万朵。”歧笑而趋起,师愕然,通夕不寐。
黎明,咨询之。适岁暮,歧曰:“汝见昨日打殴傩者么?”曰:“见。”歧曰:“汝一筹不及渠。”师复骇曰:“意旨如何?”
歧曰:“渠爱人笑,汝怕人笑。”师大悟。巾侍久之,辞游庐阜。圆通讷禅师举住承天,声名籍甚。
又逊居圆通,次徙法华龙门、兴化海会,所至众如云集。僧问:“如何是佛?”师曰:“镬汤无冷处。”曰:
“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水底按葫芦。”曰:“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乌飞兔走。”问:
“不求诸圣,不重己灵,未是衲僧分上事。如何是衲僧分上事?”师曰:“死水不藏龙。”曰:“便恁么去时如何?”师曰:
“赚杀你。”到栖贤,上堂:“承天自开堂后,便安排些葛藤来山南东葛西葛,却为在归宗开先万杉打叠了也。
今日到三峡会里,大似临嫁医瘿,卒著手脚不办。幸望大众不怪。伏惟珍重!”上堂:
“鸟有双翼,飞无远近。道出一隅,行无前后。你衲僧家,寻常拈匙放箸,尽道知有;及至上岭时,为甚么却气急?
不见道,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上堂:“乾坤之内,宇宙之间,中有一宝,秘在形山。
大众,眼在鼻上,脚在肚下,且道宝在甚么处?”良久云:“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上堂:“古者道,将此深心奉尘刹,是则名为报佛恩。
圆通则不然,时挑野菜和根煮,旋斫生柴带叶烧。”上堂:“江月照,松风吹,到这里还有漏网者么?”良久曰:“皇天无亲。”上堂:
“入林不动草,入水不动波,入鸟不乱行。大众,这个是把缆放船底手脚,且道衲僧家合作么生?”以手拍禅床曰:
“掀翻海岳求知己,拨乱乾坤见太平。”上堂:“忌口自然诸病减,多情未免有时劳。
贫居动便成违顺,落得清闲一味高。虽然如是,莫谓无心云是道,无心犹隔一重关。”示众云:
“泥佛不度水,木佛不度火,金佛不度炉,真佛内里坐。大众,赵州老子十二剂骨头,八万四千毛孔,一时抛向诸人怀里了也。
圆通今日路见不平,为古人出气。”以手拍禅床云:“须知海岳归明主,未信乾坤陷吉人。”
示众云:“佛身充满于法界,普现一切群生前,随缘赴感靡不周,而常处此菩提座。
大众,作么生说个随缘赴感底道理?
祇于一弹指闲,尽大地含生根机,一时应得周足,而未尝动著一毫头,便且唤作随缘赴感,而常处此座。祇如山僧,比者受法华请,相次与大众相别去。宿松县里开堂了,方归院去。
且道还离此座也无?若道离,则世谛流布。若道不离,作么生见得个不离底事?
莫是无边刹境,自他不隔于毫端;十世古今,始终不离于当念么?又莫是一切无心,一时自遍么?
若恁么,正是掉棒打月,到这里直须悟始得,悟后更须遇人始得。你道既悟了便休,又何必更须遇人?
若悟了遇人底,当垂手方便之时,著著自有出身之路,不瞎却学者眼。
若祇悟得乾萝卜头底,不唯瞎却学者眼,兼自己动,便先自犯锋伤手。你看我杨歧先师问慈明师翁道:“幽鸟语喃喃,辞云入乱峰时如何?”答云:
“我行荒草里,汝又入深村。”进云:“官不容针,更借一问。”师翁便喝,进云“好喝”。师翁又喝,先师亦喝。
师翁乃连喝两喝,先师遂礼拜。大众须知,悟了遇人者,向十字街头与人相逢,却在千峰顶上握手。
向千峰顶上相逢,却在十字街头握手。所以山僧尝有颂云:“他人住处我不住,他人行处我不行。
不是为人难共聚,大都缁素要分明。”山僧此者临行,解开布袋头,一时撒在诸人面前了也。有眼者莫错怪好!珍重!”
开堂示众云:“昔日灵山会上,世尊拈花,迦叶微笑。
世尊道,吾有正法眼藏,分付摩诃大迦叶,次第流传,无令断绝。至于今日,大众,若是正法眼藏,释迦老子自无分,将个甚么分付?将个甚么流传?
何谓如此?况诸人分上,各各自有正法眼藏。
每日起来,是是非非,分南分北,种种施为,尽是正法眼藏之光影。此眼开时,乾坤大地,日月星辰,森罗万象,祇在面前,不见有毫釐之相。
此眼未开时,尽在诸人眼睛里。今日已开者,不在此限。有未开者,山僧不惜手,为诸人开此正法眼藏看!”
乃举手,竖两指曰:“看!看!若见得去,事同一家。若也未然,山僧不免重说偈言。诸人法眼藏,千圣莫能当。
为君通一线,光辉满大唐。须弥走入海,六月降严霜。法华虽恁道,无句得商量。
大众,既满口道了,为甚么却无句得商量?”喝一喝曰:“分身两处看。”
上堂:“释迦老子有四弘誓愿云:
众生无边誓愿度,烦恼无尽誓愿断,法门无量誓愿学,佛道无上誓愿成。”法华亦有四弘誓愿:饥来要吃饭,寒到即添衣,困时伸脚睡,热处爱风吹。””上堂:
“古人留下一言半句,未透时撞著铁壁相似,忽然一日觑得透后,方知自己便是铁壁。如今作么生透?”复曰:
“铁壁,铁壁。”上堂:“若端的得一回汗出,便向一茎草上现琼楼玉殿。
若未端的得一回汗出,纵有琼楼玉殿,却被一茎草盖却。作么生得汗出去?自有一双穷相手,不曾容易舞三台。”上堂:
“安居之首,禁足为名。禁足之意,意在进道而护生。衲僧家更有何生而可护?何道而可进?唾一唾,唾破释迦老子面门。
踏一步,踏断释迦老子背脊骨。犹是随群逐队汉,未是本分衲僧。”良久曰:
“无限风流慵卖弄,免教人指好郎君。”上堂:“丝毫有趣皆能进,毕竟无归若可当。逐日退身行与尽,忽然得见本爷娘。
作么生是本爷娘?”乃云:“万福。”便下座。示众云:“如我按指,海印发光。”拈起拄杖云:
“山河大地,水鸟树林,情与无情,今日尽向法华拄杖头上作大师子吼,演说摩诃大般若。且道天台南岳说个甚么法门?
南岳说:“洞上五位修行,君臣父子各得其宜。莫守寒岩异草青,坐却白云宗不妙。”天台说:
“临济下,三玄三要四料拣,一喝分宾主,照用一时行。要会个中意,日午打三更。”庐山出来道:
“你两个正在葛藤窠里,不见道,欲得不招无间业,莫谤如来正法轮。”
大众据此三个汉见解,若上衲僧秤子上称,一个重八两,一个重半斤,一个不直半分钱。且道那个不直半分钱?”良久云:
“但愿春风齐著力,一时吹入我门来。”卓拄杖,下座。熙宁五年迁化,寿四十八。
保宁仁勇禅师金陵保宁仁勇禅师,四明竺氏子。容止渊秀,龆为大僧,通天台教。
更衣谒雪窦明觉禅师,觉意其可任大法,诮之曰:“央庠座主。”师愤悱下山,望雪窦拜曰:
“我此生行脚参禅,道不过雪窦,誓不归乡。”即往泐潭,踰纪疑情未泮。闻杨歧移云盖,能钤键学者,直造其室,一语未及,顿明心印。
歧殁,从同参白云端禅师游,研极玄奥。后出世两住保宁而终。僧问:“如何是佛?”师曰:“近火先焦。”曰:
“如何是道?”师曰:“泥里有剌。”曰:“如何是道中人?”师曰:“切忌踏著。”问:
“先德道,寒风凋败叶,犹喜故人归。未审谁是故人?”师曰:“杨歧和尚迁化久矣。”曰:“正当恁么时,更有甚么人为知音?”师曰:
“无眼村翁暗点头。”问:“如何是佛?”师曰:“自屎不觉臭。”问:“如何是保宁境?”师曰:“主山头倒卓。”曰:
“如何是境中人?”师曰:“鼻孔无半边。”问:“如何是尘中自在底人?”师曰:“因行不妨掉臂。”问:
“如何是佛?”师曰:“铁锤无孔。”曰:“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镬汤无冷处。”问:
“灵山指月,曹溪话月,未审保宁门下如何?”师曰:“嗄。”曰:“有花当面贴。”师便喝。问:“摘叶寻枝即不问,如何是直截根源?”
师曰:“蚊子上铁牛。”曰:“直截根源人已晓,中下之流如何指示?”师曰:“石人脊背汗通流。”
上堂:
“山僧二十余年,挑囊负钵,向寰海之内,参善知识十数余人,自家并无个见处,有若顽石相似。参底尊宿,亦无长处可相利益。自此一生,作个百无所解底人。
幸自可怜生,忽然被业风吹到江宁府,无端被人上当,推向十字路头,住个破院,作粥饭主人。接待南北。
事不获已,随分有盐有醋,粥足饭足,且恁过时。若是佛法,不曾梦见。”上堂,侍者烧香罢,师指侍者曰:“侍者已为诸人说法了也。”
上堂:“看看,山僧入拔舌地狱去也!”以手拽舌云:“阿阿!”上堂:“相骂无好言,相打无好拳。
大众,直须恁么,始得一句句切害,一拳拳著实。忽然打著个无面目汉,也不妨畅快杀人。”上堂:
“满口是舌,都不能说。碧眼胡僧,当门齿缺。”上堂:“秋风凉,松韵长。未归客,思故乡。且道谁是未归客?
何处是故乡?”良久曰:“长连床上,有粥有饭。”上堂:
“天上无弥勒,打破太虚空,如何寻不得?”垂下一足曰:“大众向甚么处去也。”上堂:“若说佛法供养大众,未免眉须堕落。
若说世法供养大众,入地狱如箭射。去此二途,且道保宁今日当说甚么?三寸舌头无用处,一双空手不成拳。”上堂:
“古人底今人用,今人底古人为,古今无背面,今古几人知。鸣咿!一九与二九,相逢不出手。”上堂:
“有手脚,无背面。明眼人,看不见。天左旋,地右转。”拍膝曰:“西风一阵来,落叶两三片。”上堂:
“风鸣条,雨破块,晓来枕上莺声碎。虾蟆蚯蚓一时鸣,妙德空生都不会。都不会,三个成群,四个作队。
窈窈窕窕,飘飘飖飖。向南北东西,折得梨花李花,一佩两佩。”上堂:
“智不到处,切忌道著,道著则头角生。大众头角生了也,是牛是马?”上堂:“无漏真净,云何是中更容他物?”喝一喝,曰:
“好人不肯做,须要屎里卧。”上堂:“夜静月明,水清鱼现。金钩一掷,何处寻踪?”提起拄杖曰:“历细历细。”
示众云:“有个汉,怪复丑,眼直鼻蓝镵,面南看北斗。解使日午金乌啼,夜半铁牛吼。
天地旋,山河走,羽族毛群,失其所守。直得文殊普贤出此没彼,七纵八横,千生万受。
蓦然逢著个黄面瞿昙,不惜眉毛,再三与伊摩顶授记,云善哉善哉!大作佛事,希有希有。
于是乎自家,慞慞惶惶,藏头缩手。”召云:“大众,此话大行,何必更待三十年后。”示众云:“大方无外,大圆无内。
无内无外,圣凡普会。瓦砾生光,须弥粉碎。无量法门,百千三昧。”拈起拄杖云:“在这里。会么?
苏噜苏噜,哩哩娑诃。”示众云:“释迦老子四十九年说法,不曾道著一字。优波鞠多丈室盈筹,不曾度得一人。
达磨不居少室,六祖不住曹溪,谁是后昆,谁为先觉?既然如是,彼自无疮,勿伤之也。”拍膝,顾众云:
“且喜得天下太平。”示众云:“真相无形,示形现相。千怪万状,自此而彰。
喜则满面光生,怒则双眉陡竖。非凡非圣,或是或非,人不可量,天莫能测。直下构得,未称丈夫。唤不回头,且莫错怪。”
石霜守孙禅师潭州石霜守孙禅师,僧问:“生也不道。死也不道。为甚么不道?”师曰:“一言已出。”曰:
“从东过西,又作么生?”师曰:“驷马难追。”曰:“学人总不与么?”师曰:“易开终始口,难保岁寒心。”
比部孙居士比部孙居士,因杨歧会禅师来谒,值视断次,公曰:“某为王事所牵,何由免离?”歧指曰:
“委悉得么?”公曰:“望师点破。”歧曰:“此是比部弘愿深广,利济群生。”公曰:“未审如何?”歧示以偈曰:
“应现宰官身,广弘悲愿深。为人重指处,棒下血淋淋。”公于此有省。
南岳下十三世白云端禅师法嗣五祖法演禅师蕲州五祖法演禅师,绵州邓氏子。三十五始弃家,祝发受具。
往成都,习唯识、百法论,因闻菩萨入见道时,智与理冥,境与神会,不分能证所证。西天外道尝难比丘曰:
“既不分能证所证,却以何为证?”无能对者。外道贬之,令不鸣钟鼓,反披袈裟。三藏奘法师至彼,救此义曰: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乃通其难。师曰:“冷暖则可知矣,作么生是自知底事?”遂质本讲曰:“不知自知之理如何?”
讲莫疏其问,但诱曰:“汝欲明此,当往南方,扣传佛心宗者。”师即负笈出关。
所见尊宿,无不以此咨决所疑,终不破。洎谒圆照本禅师,古今因缘会尽,唯不会:“僧问兴化:“四方八面来时如何?”化云:
“打中间底。”僧作礼。化云:“我昨日赴个村斋,中途遇一阵卒风暴雨,﹝途,原作“逢”,据续藏本改。﹞却向古庙里避得过。””请益本。本云:
“此是临济下因缘,须是问他家儿孙始得。”师遂谒浮山远禅师,请益前话。远云:
“我有个譬喻,说似你。你一似个三家村里卖柴汉子,把个匾担向十字街头,立地问人,中书堂今日商量甚么事?”
师默计云:“若如此大故未在。”远一日语师曰:“吾老矣,恐虚度子光阴,可往依白云。
此老虽后生,吾未识面,但见其颂临济三顿棒话,有过人处。必能了子大事。”师潸然礼辞。
至白云,遂举僧问南泉摩尼珠话,请问。云叱之,师领悟。献投机偈曰:“山前一片闲田地,叉手叮咛问祖翁。
几度卖来还自买,为怜松竹引清风。”云特印可,令掌磨事。未几,云至,语师曰:“有数禅客自庐山来,皆有悟入处。
教伊说,亦说得有来由。举因缘,问伊亦明得,教伊下语亦下得。祇是未在。”师于是大疑,私自计曰:
“既悟了,说亦说得,明亦明得。如何却未在?”遂参究累日,忽然省悟。从前宝惜,一时放下。
走见白云,云为手舞足蹈,师亦一笑而已。师后曰:“吾因兹出一身白汗,便明得下载清风。”云一日示众曰:
“古人道,如镜铸像,像成后镜在甚么处?”众下语不契,举以问师。师近前问讯曰:“也不较多。”云笑曰:
“须是道者始得。”乃命分座,开示方来。
初住四面,迁白云,晚居东山。僧问:“携筇领众,祖令当行,坐断要津,师意如何?”师曰:
“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曰:“四面无门山岳秀,今朝且得主人归。”师曰:“你道路头在甚么处?”曰:
“为甚么对面不相识?”师曰:“且喜到来。”问:“祖意教意,是同是别?”师曰:“人贫智短,马瘦毛长。”问:
“如何是白云为人亲切处?”师曰:“捩转鼻孔。”曰:“便恁么去时如何?”师曰:“不知痛痒汉。”问:
“达磨面壁,意旨如何?”师曰:“计较未成。”曰:“二祖立雪时如何?”师曰:“将错就错。”曰:
“祇如断臂安心,又作么生?”师曰:“炀帝开汴河。”问:“百尺竿头,如何进步?”师曰:“快走始得。”问:“如何是临济下事?”师曰:
“五逆闻雷。”曰:“如何是云门下事?”师曰:“红旗闪烁。”曰:“如何是曹洞下事?”师曰:“驰书不到家。”
曰:“如何是沩仰下事?”师曰:“断碑横古路。”僧礼拜。师曰:“何不问法眼下事?”曰:“留与和尚。”
师曰:“巡人犯夜。”问:“如何是白云一滴水?”师曰:“打碓打磨。”曰:“饮者如何?”师曰:“教你无著面处。”
问:“天下人舌头,尽被白云坐断。白云舌头,甚么人坐断?”师曰:“东村王大翁。”师乃曰:
“适来思量得一则因缘,而今早忘了也。却是拄杖子记得。”乃拈拄杖曰:“拄杖子也忘了。”遂卓一下,曰:
“同坑无异土。咄!”
上堂:“幸然无一事。行脚要参禅,却被禅相恼,不透祖师关。如何是祖师关?把火入牛栏。”上堂:
“恁么恁么,虾跳不出斗。不恁么不恁么,弄巧成拙。软似铁,硬如泥,金刚眼睛十二两。
衲僧手里秤头底,有价数,没商量。无鼻孔底将甚么闻香?”上堂:
“难难几何般,易易没巴鼻,好好催人老,默默从此得。过这四重关了,泗州人见大圣。参!”上堂:“若要七纵八横,见老和尚打鼓升堂。
七十三,八十四,将拄杖蓦口便筑。然虽如是,拈却门前下马台,剪却五色索,方始得安乐。”僧问:
“承师有言,山前一片闲田地,祇如威音王己前,未审甚么人为主?”师曰:“问取写契书人。”曰:“和尚为甚倩人来答?”师曰:
“祇为你教别人问。”曰:“与和尚平出去也。”师曰:“大远在。”问:“如何是佛?”师曰:“口是祸门。”又曰:
“肥从口入。”问:“一代时教是个切脚,未审切那个字?”师曰:“钵啰娘。”曰:
“学人祇问一字,为甚么却答许多?”师曰:“七字八字。”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铁旗铁鼓。”曰:“祇有这个,为复别有?”
师曰:“采石渡头看!”曰:“忽遇客来,将何祇待?”师曰:“龙肝凤髓,且待别时。”曰:“客是主,人相师。”
师曰:“谢供养。”问:“如何是先照后用?”师曰:“王言如丝。”曰:“如何是先用后照?”师曰:“其出如纶。”
曰:“如何是照用同时?”师曰:“举起轩辕鉴,蚩尤顿失威。”曰:“如何是照用不同时?”师曰:
“金将火试。”问:“佛未出世时如何?”师曰:“大憨不如小憨。”曰:“出世后如何?”师曰:“小憨不如大憨。”问:
“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曰:“头上戴累垂。”曰:“见后如何?”师曰:“青布遮前。”曰:
“未见时为甚么百鸟衔华献?”师曰:“富与贵是人之所欲。”曰:“见后为甚么不衔花献?”师曰:“贫与贱是人之所恶。”
问:“如何是佛?”师曰:“露胸跣足。”曰:“如何是法?”师曰:“大赦不放。”曰:“如何是僧?”师曰:
“钓鱼船上谢三郎。”问:“四面无门山岳秀,个中时节若为分?”曰:“东君知子细,遍地发萌芽。”曰:
“春去秋来,事宛然也。”师曰:“才方搓弹子,便要捏金刚。”上堂:“古人道,我若向你道,即秃却我舌。
若不向你道,即哑却我口。且道还有为人处也无?
四面有时拟为你吞却,祇被当门齿碍,拟为你吐却,又为咽喉小。且道还有为人处也无?”乃曰:“四面自来柳下惠。”
上堂:“结夏无可供养,作一家燕,管顾诸人。”遂抬手曰:
“啰逻招,啰逻摇,啰逻送,莫怪空疏,伏惟珍重。”上堂:“白云不会说禅,三门开向两边,有人动著关捩,两片东扇西扇。”上堂:
“一向恁么去,路绝人稀。一向恁么来,孤负先圣。去此二途,祖佛不能近。设使与白云同生同死,亦未称平生,何也?
凤凰不是凡问物,不得梧桐誓不栖。”上堂:“千峰列翠,岸柳垂金。樵父讴歌,渔人鼓舞。
笙簧聒地,鸟语呢喃。红粉佳人,风流公子。一一为汝诸人发上上机,开正法眼。
若向这里荐得,金色头陀无容身处。若也不会,吃粥吃饭,许你七穿八穴。”上堂:“此个物,上拄天,下拄地。皖口作眼,皖山作鼻。
太平退身三步,放你诸人出气。”上堂:“狗子还有佛性也无?也胜猫儿十万倍。”上堂:
“太平淈汉,事事尽经遍。如是三十年,也有人赞叹。且道赞叹个甚么?好个淈汉!”
上堂:“汝等诸人,见老和尚鼓动唇吻,竖起拂子,便作胜解。
及乎山禽聚集,牛动尾巴,却将作等闲。殊不知檐声不断前旬雨,电影还连后夜雷。谢监收。”上堂:“人之性命事,第一须是。
欲得成此,先须防于。若是真人,。”上堂:“有佛处不得住,换却你心肝五脏。
无佛处急走过,雁过留声。三千里外逢人,不得错举。出门便错,恁么则不去也,种粟却生豆。
摘杨华,摘杨华,不觉日又夜,争教人少年?”上堂:“悟了同未悟,归家寻旧路。一字是一字,一句是一句。自小不脱空,两岁学移走。
湛水生莲花,一年生一度。”僧问:“如何是夺人不夺境?”师曰:“秋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曰:
“如何是夺境不夺人?”师曰:“路上逢人半是僧。”曰:“如何是人境两俱夺?”师曰:
“高空有月千门照,大道无人独自行。”曰:“如何是人境俱不夺?”师曰:“少妇棹孤舟,歌声逐水流。”
小参,举:“德山云,今夜不答话,问话者三十棒。众中举者甚多,会者不少。且道向甚处见德山?
有不顾性命者,试出来道看。若无,山僧为大众与德山老人相见去也。待德山道:
今夜不答话,问话者三十棒。但向伊道,某甲话也不问,棒也不吃。你道还契他德山老人么?到这里,须是个汉始得。
况某甲十有余年,海上参寻,见数人尊宿,自为了当。及到浮山会里,直是开口不得。
后到白云门下,咬破一个铁酸豏,直得百味具足。且道豏子一句作么生道?”乃曰:
“花发冠媚早秋,谁人能染紫丝头?有时风动频相倚,似向阶前斗不休。”
上堂:“山僧昨日入城,见一棚傀儡,不免近前看。或见端严奇特,或见丑陋不堪。
动转行坐,青黄赤白,一一见了。子细看时,元来青布幔里有人。山僧忍俊不禁,乃问:“长史高姓?”他道:
“老和尚看便了,问甚么姓?”大众,山僧被他一问,直得无言可对,无理可伸。还有人为山僧道得么?
昨日那里落节,今日这里拔本。”上堂:“说佛说法,拈槌竖拂,白云万里。德山入门便棒,临济入门便喝。
白云万里。然后恁么也不得,不恁么也不得。恁么不恁么,不得,也则白云万里。忽有个汉出来道:
“长老你恁么道,也则白云万里。”这个说话,唤作矮子看戏,随人上下。三十年后,一场好笑。
且道笑个甚么?笑白云万里。”示众云:“祖师道:“吾本来兹土,传法救迷情。一花开五叶,结果自然成。”
达磨大师信脚来,信口道。后代儿孙,多成计较。要会开花结果处么?郑州梨,青州枣,万物无过出处好。”示众云:
“真如凡圣,皆是梦言。佛及众生,并为增语。”或有人出来道:“盘山老。”但向伊道:
“不因紫陌花开早,争得黄莺下柳条。”若更问道:“五祖老!”自云:“诺,惺惺著。”
示众云:“十方诸佛,六代祖师,天下善知识,皆同这个舌头。
若识得这个舌头,始解大脱空,便道山河大地是佛,草木丛林是佛。若也未识得这个舌头,祇成小脱空,自谩去。明朝后日,大有事在。
五祖恁么说话,还有实头处也无?”自云:“有。如何是实头处?归堂吃茶去。”示众云:
“每日起来,拄却临济棒,吹云门曲,应赵州拍,担仰山锹,驱沩山牛,耕白云田。七八年来,渐成家活。
更告诸公,每人出一只手,相共扶助。唱村田乐,粗羹淡饭,且恁么过。何也?但愿今年蚕麦熟,罗睺罗儿与一文。”
示众,举:“德山和尚因僧问:“从上诸圣,以何法示人?”山云:“我宗无语句,亦无一法与人。”雪峰从此有省。
后有僧问雪峰云:“和尚见德山,得个甚么便休去?”峰云:“我当时空手去、空手归。”
白云今日说向透未过者,有个人从东京来,问伊甚处来?他却道苏州来。问伊苏州事如何?伊道:一切寻常。
虽然如是,谩白云不过。何故?祇为语音各别,毕竟如何?苏州菱,邵伯藕。”﹝邵,原作“郡”,据清藏本、续藏本改。﹞示众:
“佛祖生冤家,悟道染泥土。无为无事人,声色如聋瞽。且道如何即是?恁么也不得,不恁么也不得,恁么不恁么总不得。
忽有个出来道:“恁么也得,不恁么也得,恁么不恁么总得。”祇向伊道:“我也知你向鬼窟里作活计。””
小参,举:“陆亘大夫问南泉:“弟子家中有一片石,也曾坐,也曾卧,拟作佛,得么?”云:“得。”陆曰:
“莫不得么?”云:“不得。”大众,夫为善知识,须明决择。
为甚么他人道得也道得,他人道不得也道不得?还知南泉落处么?白云不惜眉毛,与汝注破。得又是谁道来,不得又是谁道来?
汝若更不会,老僧今夜为汝作个样子。”乃举手云:
“将三界二十八天作个佛头,金轮水际作个佛脚,四大洲作个佛身。虽然作此佛儿子了,汝诸人又却在那里安身立命?大众还会也未?老僧作第二个样子去也。
将东弗于逮作一个佛,南赡部洲作一个佛,西瞿耶尼作一个佛,北郁单越作一个佛。
草木丛林是佛,蠢动含灵是佛。既恁么,又唤甚么作众生?还会也未?
不如东弗于逮还他东弗于逮,南赡部洲还他南赡部洲,西瞿耶尼还他西瞿耶尼,北郁单越还他北郁单越,草木丛林还他草木丛林,蠢动含灵还他蠢动含灵。所以道:是法住法位,世间相常住。既恁么,汝又唤甚么作佛?还会么?忽有个汉出来道:
“白云休寐语。”大众记取这一转。”三佛侍师于一亭上夜话,及归灯已灭。师于暗中曰:“各人下一转语。”
佛鉴曰:“彩凤舞丹霄。”佛眼曰:“铁蛇横古路。”佛果曰:“看脚下。”师曰:“灭吾宗者,乃克勤尔。”
崇宁三年六月二十五日,上堂,辞众曰:“赵州和尚有末后句,你作么生会?试出来道看。
若会得去,不妨自在快活。如或未然,这好事作么说?”良久曰:“说即说了,也祇是诸人不知。要会么?
富嫌千口少,贫恨一身多。珍重!”时山门有土木之役,躬往督之,且曰:“汝等勉力,吾不复来矣。”
归丈室净发澡身,迄旦吉祥而化。是夕山摧石陨,四十里内岩谷震吼。阇维设利如雨,塔于东山之南。
云盖智本禅师潭州云盖山智本禅师,瑞州郭氏子。开堂日,僧问:“诸佛出世,天雨四花。和尚出世,有何祥瑞?”
师曰:“千闻不如一见。”曰:“见后如何?”师曰:“瞎。”问:“如何是清净法身?”师曰:
“家无小使,不成君子。”问:“将心觅心,如何觅得?”师曰:“波斯学汉语。”问:“如何是学人出身处?”师曰:
“雪峰元是领南人。”问:“素面相呈时如何?”师曰:“一场丑拙。”问:“人人尽有一面古镜,如何是学人古镜?”师曰:
“打破来,向你道。”曰:“打破了也。”师曰:“胡地冬抽笋。”问:“古人道,说取行不得底,行取说不得底。
未审行不得底作么生说?”师曰:“口在脚下。”曰:“说不得底,作么生行?”师曰:“踏著舌头。”问:
“知师久蕴囊中宝,今日当场略借看。”师曰:“适来恰被人借去。”上堂:“去者鼻孔辽天,来者脚踏实地。
且道祖师意向甚么处著?”良久曰:“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流入此中来。”上堂:“高台巴鼻,开口便是。
若也便是,有甚巴鼻?月冷风高,水清山翠。”上堂:“以楔出楔,有甚休歇?欲得休歇,以楔出楔。”喝一喝。
上堂,高声唤侍者,侍者应诺。师曰:“大众集也未?”侍者曰:“大众已集。”师曰:
“那一个为甚么不来赴参?”侍者无语。师曰:“到即不点。”上堂:“满口道不出,句句甚分明。满目觑不见,山山叠乱青。
鼓声犹不会,何况是钟鸣?”喝一喝。上堂:“祖翁卓卓荦荦,儿孙龌龌龊龊。有处藏头,没处露角。
借问衲僧,如何摸索?”上堂,横按拄杖曰:“牙如刀剑面如铁,眼放电光光不歇。
手把蒺藜一万斤,等闲敲落天边月。”卓一下。僧问:“如何是咬人师子?”师曰:“五老峰前。”曰:“这个岂会咬人?”师曰:
“今日拾得性命。”上堂:“头戴须弥山,脚踏四大海。呼吸起风雷,动用生五彩。若能识得渠,一任岁月改。
且道谁人识得渠?”喝一喝,云:“田厍奴。”
琅邪永起禅师滁州琅邪永起禅师,襄阳人也。僧问:“庵内人为甚么不见庵外事?”师曰:“东家点灯,西家暗坐。”
曰:“如何是庵内事?”师曰:“眼在甚么处?”曰:“三门头合掌。”师曰:“有甚交涉?”乃曰:
“五更残月落,天晓白云飞。分明目前事,不是目前机。既是目前事,为甚么不是目前机?”良久曰:
“此去西天路,迢迢十万余。”上堂,良久拊掌一下,曰:“阿呵呵!阿呵呵!还会么?法法本来法。”遂拈拄杖曰:
“这个是山僧拄杖,那个是本来法?还定当得么?”卓一下。
保福殊禅师英州保福殊禅师,僧问:“诸佛未出世时如何?”师曰:“山河大地。”曰:“出世后如何?”师曰:
“大地山河。”曰:“恁么则一般也。”师曰:“敲砖打瓦。”问:“如何是和尚家风?”师曰:“碗大碗小。”曰:
“客来将何祗待?”师曰:“一杓两杓。”曰:“未饱者,作么生?”师曰:“少吃少吃。”问:“如何是大道?”师曰:
“闹市里。”曰:“如何是道中人?”师曰:“一任人看。”问:“如何是禅?”师曰:“秋风临古渡,落日不堪闻。”曰:
“不问这个蝉。”师曰:“你问那个禅?”曰:“祖师禅。”师曰:“南华塔外松阴里,饮露吟风又更多?”问:
“如何是真正路?”师曰:“出门看堠子。”乃曰:“释迦何处灭俱尸?弥勒几曾在兜率?
西觅普贤好惭愧,北讨文殊生受屈。坐压毗卢额汗流,行筑观音鼻血出。回头摸著个匾担,却道好个木牙笏。”喝一喝,下座。
崇胜珙禅师袁州崇胜院珙禅师,上堂,举石巩张弓架箭接机公案,颂曰:“三十年来握箭弓,三平才到擘开胸。
半个圣人终不得,大颠弦外几时逢?”
提刑郭祥正居士提刑郭祥正字功甫,号净空居士。志乐泉石,不羡纷华。因谒白云,云上堂曰:
“夜来枕上作得个山颂,谢功甫大儒,庐山二十年之旧,今日远访白云之勤,当须举与大众,请已后分明举似诸方。
此颂岂唯谢功甫大儒,直要与天下有鼻孔衲僧脱却著肉汗衫。莫言不道!”乃曰:“上大人,丘乙己。
化三千,七十士。尔小生,八九子,佳作仁,可知礼也。”公切疑,后闻小儿诵之,忽有省。
以书报云,云以偈答曰:“藏身不用缩头,敛迹何须收脚?金乌半夜辽天,玉兔赶他不著。”
元佑中往衢之南禅,谒泉万卷,请升座。公趋前拈香曰:“海边枯木,入手成香。
爇向炉中,横穿香积如来鼻孔,作此大事,须是对众白过始得。
云居老人有个无缝布衫,分付南禅,禅师著得不长不短,进前则诸佛让位,退步则海水澄波。今日嚬呻,六种震动。”遂召曰:“大众,还委悉么?有意气时添意气,不风流处也风流。”泉曰:
“递相钝置。”公曰:“因谁致得?”崇宁初,到五祖,命祖升座。公趋前拈香曰:
“此一瓣香,爇向炉中,供养我堂头法兄禅师,伏愿于方广座上,擘开面门,放出先师形相,与他诸人描邈。何以如此?
白云岩畔旧相逢,往日今朝事不同。夜静水寒鱼不食,一炉香散白莲峰。”祖遂云:
“曩谟萨怛哆钵啰野,恁么恁么,几度白云溪上望黄梅,花向雪中开,不恁么不恁么,嫩柳垂金线,且要应时来。
不见庞居士问马大师云:“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大师云:“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
大众,一口吸尽西江水,万丈深潭穷到底。掠彴不是赵州桥,明月清风安可比?”后又到保宁,亦请升座。公拈香曰:
“法鼓既鸣,宝香初爇。杨歧顶门,请师重著楔。”保宁卓拄杖一下,曰:“著楔已竟,大众证明。”
又卓一下,便下座。又到云居,请佛,升座。公拈香曰:“觉地相逢一何早,鹘臭布衫今脱了。
要识云居一句玄,珍重后园驴吃草。”召大众曰:“此一瓣香,熏天炙地去也。”印曰:“今日不著便,被这汉当面涂糊。”
便打,乃曰:“谢公千里来相访,共话东山竹径深。借与一龙骑出洞,若逢天旱便为霖。”掷拄杖下座,公拜起。
印曰:“收得龙么?”公曰:“已在这里。”印曰:“作么生骑?”公摆手作舞便行。印拊掌曰:
“祇有这汉,犹较些子。”
保宁勇禅师法嗣寿圣智渊禅师郢州月掌山寿圣智渊禅师,僧问:“祖意西来即不问,如何是一色?”师曰:
“目前无阇黎,此间无老僧。”曰:“既不如是,如何晓会?”师曰:“领取钩头意,莫认定盘星。”乃曰:
“凡有问答,一似击石迸火,流出无尽法财,三草二木,普沾其润。放行也,云生谷口,雾罩长空。把定也,碧眼胡僧,亦须罔措。
寿圣如斯举唱,犹是化门,要且未有衲僧巴鼻。敢问诸人,作么生是衲僧巴鼻?”良久曰:
“布针开两眼,君向那头看?”
寿圣楚文禅师安吉州乌镇寿圣院楚文禅师,上堂,拈拄杖曰:“华藏木楖栗,等闲乱拈出。
不是不惜手,山家无固必。点山山动摇,搅水水波溢。忽然把定时,事事执法律。要横不得横,要屈不得屈。”蓦召大众曰:
“莫谓棒头有眼明如日,上面光生尽是漆。”随声敲一下。上堂:“一叉一劄,著骨连皮。
一搦一抬,粘手缀脚。电光石火,头垂尾垂。劈箭追风,半生半死。撞著磕著,讨甚眉毛。明头暗头,是何眼目?
不恁么,正在半途。设使全机,未至涯岸。直饶净裸裸,赤洒洒,没可把,尚有廉纤。
山僧恁么道,且道口好作甚么?”良久曰:“嘻!留取吃饭。”
宝积宗映禅师信州灵鹫山宝积宗映禅师,开堂日,乃横按拄杖曰:“大众,到这里无亲无疏,自然不孤。
无内无外,纵横自在。自在不孤,清净毗卢。释迦举令,弥勒分疏,观根逗教,更相回互。
看取宝积拄杖子,黑漆光生,两头相副。阿呵呵,是何言欤?”良久曰:“世事但将公道断,人心难与月轮齐。”卓一下,下座。
景福日余禅师隆兴府景福日余禅师,僧问:“如何是道?”师曰:“天共白云晓,水和明月流。”曰:“如何是道中人?”
师曰:“先行不到,末后太过。”又僧出众画一圆相,师以手画一画,僧作舞归众。师曰:
“家有白泽之图,必无如是妖怪。”乃拈拄杖曰:“无量诸佛向此转大法轮,今古祖师向此演大法义。
若信得及,法法本自圆成,念念悉皆具足。若信不及,山僧今日,因行不妨掉臂,便为重说偈言。”卓一下,下座。
上方日益禅师安吉州上方日益禅师,开堂日,上首白槌罢,师曰:“白槌前观一又不成,白槌后观二又不是。
到这里任是铁眼铜睛,也须百杂碎。莫有不避危亡底衲僧,试出来看。”时有两僧齐山,师曰:
“一箭落双雕。”僧曰:“某甲话犹未问,何得著忙?”师曰:“莫是新罗僧么?”僧拟议,师曰:“撞露柱汉。”便打。问:
“如何是未出世边事?”师曰:“井底虾蟆吞却月。”曰:“如何是出世边事?”师曰:“鹭鸶踏折枯芦枝。”曰:
“去此二途,如何是和尚为人处?”师曰:“十成好个金刚钻,摊向街头卖与谁?”问:
“如何是多年水牯牛?”师曰:“齿疏眼暗。”问:“闹市相逢事若何?”师曰:“东行买贱,西行卖贵。”曰:
“忽若不作贵不作贱,又作么生?”师曰:“镇州萝卜。”问:“一切含灵具有佛性。既有佛性,为甚么却撞入驴胎马腹?”师曰:
“知而故犯。”曰:“禾审向甚么处忏悔?”师打曰:“且作死马医。”问:“觌面相呈时如何?”师曰:
“左眼半斤,右眼八两。”僧提起坐具,曰:“这个!”师曰:“不劳拈出。”乃左右顾视曰:
“黄面老周行七步,脚跟下正好一锥。碧眼胡兀坐九年,顶门上可惜一劄。
当时若有个为众竭力底衲僧,下得这毒手,也免得拈花微笑,空破面颜;立雪齐腰,翻成辙迹。自此将错就错,相篓打篓。遂有五叶芬芳,千灯续焰。
向曲彔木上唱二作三,于楖栗杖头指南为北。
直得进前退后,有问法问心之徒;倚门傍墙,有觅佛觅祖底汉。庭前指柏,便唤作祖意西来。日里看山,更错认学人自己。殊不知此一大事,本自灵明。
尽未来际,未尝间断。不假修证,岂在思惟?虽鹙子有所不知,非满慈之所能辩。
不见马祖一喝,百丈三日耳聋;宝寿令行,镇州一城眼瞎。大机大用,如迅雷不可停。一唱一提,似断崖不可履。
正当恁么时,三世诸佛,祇可傍观,六代祖师,证明有分。大众且道,今日还有证明底么?”良久曰:“劄。”上堂﹝堂,原作“掌”,据续藏本改。﹞:
“拾得般柴,寒山烧火,唯有丰干,岩中冷坐。且道丰干有甚么长处?”良久曰:“家无小使,不成君子。”
南岳下十四世五祖演禅师法嗣昭觉克勤禅师成都府昭觉寺克勤佛果禅师,彭州骆氏子,世宗儒。
师儿时日记千言,偶游妙寂寺,见佛书,三复怅然,如获旧物。曰:“予殆过去沙门也。”即去家,依自省祝发,从文照通讲说,又从敏行授楞严。
俄得病,濒死,叹曰:“诸佛槃正路不在文句中,吾欲以声求色见,宜其无以死也。”遂弃去。
至真觉胜禅师之席,胜方创臂出血,指示师曰:“此曹溪一滴也。”师矍然,良久曰:“道固如是乎?”
即徒步出蜀,首谒玉泉皓,次依金銮信、大沩哲、黄龙心、东林度,佥指为法器,而晦堂称“他日临济一派属子矣。”
最后见五祖,尽其机用,祖皆不诺。乃谓“祖强移换人”,出不逊语,忿然而去。祖曰:
“待你著一顿热病打时,方思量我在。”师到金山,染伤寒困极,以平日见处试之,无得力者。追绎五祖之言,乃自誓曰:
“我病稍间,即归五祖。”病痊寻归,祖一见而喜,令即参堂,便入侍者寮。
方半月,会部使者解印还蜀,诣祖问道。祖曰:“提刑少年,曾读小艳诗否?有两句颇相近。频呼小玉元无事,祇要檀郎认得声。”
提刑应“喏喏”。祖曰:“且子细。”师适归侍立次,﹝次,原作“方”,据续藏本改。﹞问曰:“闻和尚举小艳诗,提刑会否?”祖曰:“他祇认得声。”
师曰:“祇要檀郎认得声。他既认得声,为甚么却不是?”祖曰:“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庭前柏树子。
!”师忽有省,遽出,见鸡飞上栏干,鼓翅而鸣。复自谓曰:“此岂不是声?”
遂袖香入室,通所得,呈偈曰:“金鸭香销锦绣帏,笙歌丛里醉扶归。少年一段风流事,祇许佳人独自知。”祖曰:
“佛祖大事,非小根劣器所能造诣,吾助汝喜。”祖遍谓山中耆旧曰:“我侍者参得禅也。”由此,所至推为上首。
崇宁中还里省亲,四众迓拜。成都帅翰林郭公知章请开法六祖,更昭觉。
政和间谢事,复出峡南游。时张无尽寓荆南,以道学自居,少见推许。师舣舟谒之,剧谈华严旨要。曰:
“华严现量境界,理事全真,初无假法。所以即一而万,了万为一。一复一,万复万,浩然莫穷。心佛众生,一二无差别。
卷舒自在,无碍圆融。此蜼极则,终是无风币币之波。”公于是不觉促榻。师遂问曰:
“到此与祖师西来意,为同为别?”公曰:“同矣。”师曰:“且得没交涉。”公色为之愠。师曰:
“不见云门道,山河大地,无丝毫过患,犹是转句。直得不见一色,始是半提。更须知有向上全提时节。彼德山、临济,岂非全提乎?”
公乃首肯。翌日复举“事法界、理法界、至理事无碍法界。”师又问:“此可说禅乎?”公曰:“正好说禅也。”
师笑曰:“不然。正是法界量里在。盖法界量未灭,若到事事无碍法界,法界量灭,始好说禅。如何是佛?
乾屎橛。如何是佛?麻三斤。是故真净偈曰:事事无碍,如意自在。手把猪头,口诵净戒。
趁出淫坊,未还酒债。十字街头,解开布袋。””公曰:“美哉之论,岂易得闻乎!”于是以师礼留居碧岩,复徙道林。
枢密邓公子常奏赐紫服师号,诏住金陵蒋山,学者无地以容。补天宁万寿,上召见,褒宠甚渥。
建炎初,又迁金山,适驾幸维扬,入对,赐圆悟禅师,改云居。久之,复领昭觉。僧问:
“云门道,须弥山,意旨如何?”师曰:“推不向前,约不退后。”曰:“未审还有过也无?”师曰:“坐却舌头。”问:
“法不孤起,仗境方生。”提坐具曰:“这个是境,那个是法?”师曰:“却被阇黎夺却鎗。”问:
“古人道,楖栗横担不顾人,直入千峰万峰去。未审那里是佗住处?”师曰:“腾蛇缠足,露布绕身。”曰:
“朝看云片片,暮听水潺潺。”师曰:“却须截断始得。”曰:“此回不是梦,真个到庐山。”师曰:“高著眼。”问:
“猿抱子归青嶂后,鸟衔华落碧岩前。此是和尚旧时安身立命处,如何是道林境?”师曰:
“寺门高开洞庭野,殿脚插入赤沙湖。”曰:“如何是境中人?”师曰:“僧宝人人沧海珠。”曰:“此是杜工部底,作么生是和尚底?”师曰:
“且莫乱道。”曰:“如何夺人不是夺境?”师曰:“山僧有眼不曾见。”曰:“如何是夺境不夺人?”师曰:
“阇黎问得自然亲。”曰:“如何是人境俱夺?”师曰:“收。”曰:“如何是人境俱不夺?”师曰:“放。”问:
“有句无句,如藤倚树。如何得透脱?”师曰:“倚天长剑逼人寒。”曰:“祇如树倒藤枯,沩山为甚么呵呵大笑?”师曰:
“爱他底,著他底。”曰:“忽被学人掀倒禅床,拗折拄杖,又作个甚么伎俩?”师曰:“也是贼过后张弓。”
问:“明历历,露堂堂,因甚么乾坤收不得?”师曰:“金刚手里八棱棒。”曰:
“忽然一唤便回,还当得活也无?”师曰:“鹙子目连无柰何。”曰:“不落照,不落用。如何商量?”师曰:“放下云头。”曰:
“忽遇其中人时如何?”师曰:“骑佛殿,出门。”曰:“万象不来渠独语,教谁招手上高峰?”师曰:“错下名言。”
上堂:“通身是眼见不及,通身是耳闻不彻,通身是口说不著,通身是心鉴不出。
直饶尽大地明得,无丝毫透漏,犹在半途。据令全提,且道如何展演?域中日月纵横挂,一亘晴空万古春。”上堂:
“山头鼓浪,井底扬尘。眼听似震雷霆,耳观如张锦绣。
三百六十骨节,一一现无妙身,八万四千毛端,头头彰宝王刹海。不是神通妙用,亦非法尔如然。苟能千眼顿开,直是十方坐断。
且超然独脱一句,作么生道?试玉须经火,求珠不离泥。”上堂:“本来无形段,那复有唇觜。特地广称扬,替他说道理。
且道他是阿谁?”上堂:“十五日已前,千牛拽不回。十五日已后,俊鹘趁不及。
正当十五日,天平地平,同明同暗,大千沙界不出当处,可以含吐十虚。进一步,超越不可说香水海;退一步,坐断千里万里白云。
不进不退,莫道阇黎,老僧也无开口处。”举拂子曰:“正当恁么时如何?
有时拈在千峰上,划断秋云不放高。”上堂:“十方同聚会,本来身不昧。个个学无为,顶上用钳锤。此是选佛场,深广莫能量。
心空及第归,利剑不如锥。庞居士舌拄梵天,口包四海,有时将一茎草作丈六金身?
有时将丈六金身作一茎草,甚是奇特,虽然如此,要且不曾动著向上关。且如何是向上关?铸印筑高坛。”上堂:
“有句无句,超宗越格。如藤倚树,银山铁壁。及至树倒藤枯,多少人失却鼻孔。直饶收拾得来,已是千里万里。
祇如未有恁么消息时如何,还透得么?风暖鸟声碎,日高华影重。”上堂:“第一句荐得,祖师乞命。
第二句荐得,人天胆落。第三句荐得,虎口横身。不是循途守辙,亦非革辙移途。
透得则六臂三头,未透亦人间天上。且三句外一句作么生道?生涯祇在丝纶上,明月扁舟泛五湖。”
示众云:“一言截断,千圣消声。一剑当头,横尸万里。
所以道,有时句到意不到,有时意到句不到。句能铲意,意能铲句。意句交驰,衲僧巴鼻。若能恁么转去,青天也须吃棒。且道凭个甚么?
可怜无限弄潮人,毕竟还落潮中死。”示众云:“万仞崖头撒手,要须其人。千钧之弩发机,岂为鼷鼠?
云门睦州,当面蹉过。德山临济,诳謼闾阎。自余立境立机,作窠作窟,故是灭胡种族。
且独脱一句作么生道?万缘迁变浑闲事,五月山房冷似冰。”绍兴五年八月己酉,示微恙,趺坐书偈遗众,投笔而逝。
茶毗舌齿不坏,设利五色无数。塔于昭觉寺之侧,谥真觉禅师。
太平慧勤禅师舒州太平慧勤佛鉴禅师,本郡汪氏子。丱岁师广教圆深,试所习得度。
每以“唯此一事实,余二则非真”,味之有省。乃遍参名宿,往来五祖之门有年。恚祖不为印据,与圆悟相继而去。
及悟归五祖,方大彻证,而师忽至。意欲他迈,悟勉令挂搭,且曰:“某与兄相别始月余,比旧相见时如何?”师曰:
“我所疑者,此也。”遂参堂。一日,闻祖举:“僧问赵州:“如何是和尚家风?”州曰:“老僧耳聋,高声问将来。”
僧再问,州曰:“你问我家风,我却识你家风了也。””师即大豁所疑。曰:“乞和尚指示极则。”祖曰:
“森罗及万象,一法之所印。”师展拜,祖令主翰墨。后同圆悟语话次,举“东寺问仰山,镇海明珠因缘”
,至无理可伸处,圆悟徵曰:“既云收得,逮索此珠,又道无言可对,无理可伸。”师不能加答。明日谓悟曰:
“东寺祇索一颗珠,仰山当下倾出一栲栳。”悟深肯之。乃告之曰:“老兄更宜亲近老和尚去。”
师一日造方丈,未及语,被祖诟骂,而退。归寮闭门打睡,恨祖不已。悟已密知,即往扣门。师曰:“谁?”悟曰:
“我。”师即开门。悟问:“你见老和尚如何?”师曰:“我本不去,被你赚累我,遭这老汉诟骂。”
悟呵呵大笑曰:“你记得前日下底语么?”师曰:“是甚么语?”悟曰:“你又道东寺祇索一颗,仰山倾出一栲栳。”
师当下释然。悟遂领师同上方丈。祖才见,遽曰:“勤兄,且喜大事了毕。”明年,命师为第一座。
会太平灵源赴黄龙,其席既虚,源荐师于舒守孙鼎臣,遂命补处。五祖付法衣,师受而捧以示众曰:
“昔释迦文佛,以丈六金栏袈裟,披千尺弥勒佛身。佛身不长,袈裟不短。会么?即此样,无他样。”
自是法道大播。政和初,诏住东都智海,五年乞归,得旨居蒋山。枢密邓公子常奏赐徽号椹服。僧问:
“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吃醋知酸,吃盐知鹹。”曰:“弓折箭尽时如何?”师曰:“一场。”问:
“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师曰:“拶破露柱。”曰:“归乡无路时如何?”师曰:“王程有限。”曰:
“前三三,后三三,又作么生?”师曰:“六六三十六。”问:“承闻和尚亲见五祖,是否?”师曰:“铁牛啮碎黄金草。”曰:
“恁么则亲见五祖也。”师曰:“我与你有甚冤仇?”曰:“祇如达磨见武帝意旨如何?”师曰:
“胡言易辨,汉语难明。”曰:“为甚栖栖暗渡江。”﹝渡,原作“没”,据续藏本改。﹞师曰:“因风借便。”问:“如何是主中宾?”师曰:“进前退后愁杀人。”曰:
“如何是宾中主?”师曰:“真实之言成妄语。”曰:﹝“曰”字原无,据义补。﹞“如何是宾中宾?”师曰:“夫子游行厄在陈。”曰:
“如何是主中主?”师曰:“终日同行非伴侣。”曰:“宾主已蒙师指示,向上宗乘事若何?”师曰:
“大斧斫了手摩挲。”问:“即心即佛即不问,非心非佛事如何?”师曰:“昨日有僧问,老僧不对。”曰:
“未审与即心即佛相去多少?”师曰:“近则千里万里,远则不隔丝毫。”曰:“忽被学人截断两头,归家稳坐,又作么生?”
师曰:“你家在甚么处?”曰:“大千沙界内,一个自由身。”师曰:“未到家在,更道。”曰:
“学人到这里,直得东西不辨,南北不分去也。”师曰:“未为分外。”
上堂:“至道无难,唯嫌拣择。桃华红,李华白。谁道融融只一色?燕子语,黄莺鸣。
谁道关关祇一声?不透祖师关捩子,空认山河作眼睛。”上堂:“日日日西沉,日日日东上。若欲学菩提,”
掷下柱杖曰:“但看此模样。五祖周祥。”上堂:“去年今日时,红炉片雪飞。今日去年时,曹娥读夜碑。
末后一句子,佛眼莫能窥。白莲峰顶上,红日绕须弥。鸟啄珊瑚树,鲸吞离水犀。太平家业在,千古袭杨歧。”
上堂,横拄杖曰:“先照后用。”竖起曰:“先用后照。”倒转曰:“照用同时。”卓一下曰:“照用不同时。
汝等诸人,被拄杖一口吞尽了也。自是你不觉,若向这里道得转身句,免见一场气闷。
其或未然,老僧今日失利!”上堂:“金乌急,玉兔速,急急流光七月十。无穷游子不归家,纵归祇在门前立。
门前立,把手牵伊不肯入。万里看看寸草无,残花落地无人拾。无人拾,一回雨过一回湿。”上堂:
“世尊有密语,迦叶不覆藏。”乃曰:“你寻常说黄道黑,评品古今,岂不是密语?
你寻常折旋俯仰,拈匙把箸,祗揖万福,是覆藏不覆藏?忽然瞥地去,也不可知。要会么?世尊有密语,冬到寒食一百五。
迦叶不覆藏,水泄不通已露赃。灵利衲僧如会得,一重雪上一重霜。”上堂:“十五日已前事,锦上铺花。
十五日已后事,如海一沤发。正当十五日,大似一尺镜照千里之像。虽则真空绝迹,其柰海印发光。
任他露柱开花,说甚佛面百丑。何故?到头霜夜月,任运落前溪。”上堂,举:“僧问赵州:“如何是不迁义?”
州以手作流水势,其僧有省。又僧问法眼:“不取于相,如如不动。如何是不取于相,见于如如不动?”眼曰:
“日出东方夜落西。”其僧亦有省。若也于此见得,方知道旋岚偃岳,本来常静。江河竞注,元自不流。
其或未然,不免更为饶舌。天左旋,地右转。古往今来经几遍。金乌飞,玉兔走。
才方出海门,又落青山后。江河波渺渺,淮济浪悠悠,直入沧溟昼夜流。”遂高声曰:“诸禅德,还见如如不动么?”
师室中以木骰子六只,面面皆书么字。僧才入,师掷曰:“会么?”僧拟不拟,师即打出。七年九月八日,上堂:
“祖师心印,状似铁牛之机。去即印住,住即印破。直饶不去不住,亦未是衲僧行履处。
且作么生是衲僧行履处?待十月前后,为诸人注破。”至后月八日,沐浴更衣,端坐,手写数书别故旧,停笔而化。
阇维收灵骨设利,塔于本山。
龙门清远禅师舒州龙门清远佛眼禅师,临邛李氏子。严正寡言,十四圆具,依毗尼,究其说。
因读法华经,至“是法非思量分别之所能解”,持以问讲师,讲师莫能答。师叹曰:“义学名相,非所以了生死大事。”
遂卷衣南游,造舒州太平演禅师法席。因丐于庐州,偶雨足跌仆地。烦懑间,闻二人交相恶骂,谏者曰:
“你犹自烦恼在。”师于言下有省。及归,凡有所问,演即曰:“我不如你,你自会得好。”或曰:
“我不会,我不如你。”师愈疑,遂咨决于元礼首座。礼乃以手引师之耳,绕围炉数匝,且行且语曰:“你自会得好。”
师曰:“有冀开发,乃尔相戏耶?”礼曰:“你他后悟去,方知今日曲折耳。”太平将迁海会,师慨然曰:
“吾持钵方归,复参随往一荒院,安能究决己事耶?”遂作偈告辞,之蒋山坐夏。
邂逅灵源禅师,日益厚善,从容言话间,师曰:“比见都下一尊宿语句,似有缘。”灵源曰:“演公天下第一等宗师,何故舍而事远游?
所谓有缘者,盖知解之师与公初心相应耳。”师从所勉,径趋海会,后命典谒。
适寒夜孤坐,拨炉见火一豆许,恍然自喜曰:“深深拨,有些子。平生事,只如此。”遽起阅几上传灯录,至破灶堕因缘,忽大悟。
作偈曰:“刀刀林鸟啼,被衣终夜坐。拨火悟平生,穷神归破堕。事皎人自迷,曲淡谁能和?
念之永不忘,门开少人过。”圆悟因诣其寮,举青林般土话验之。且谓:“古今无人出得,你如何会?”师曰:
“也有甚难。”悟曰:“祇如他道,铁轮天子寰中旨意作么生?”师曰:“我道帝释宫中放赦书。”悟退语人曰:
“且喜远兄便有活人句也。”
自是隐居四面大中庵,属天下一新崇宁万寿寺,舒守王公涣之命师开法,次补龙门,道望尤振。后迁和之褒禅。枢密邓公洵武奏赐师号紫衣。
上堂:“台山路上,过客全稀。破灶堂前,感恩无地。雪埋庭柏,冰锁偃溪。
虽在南方火炉头,不入他家瓮里。看看腊月三十日,便是孟春犹寒。你等诸人,各须努力向前,切忌自生退屈。”
上堂,卓拄杖曰:“圆明了知,不由心念。抵死要道,堕坑落堑。毕竟如何?”乃倚拄杖,下座。上堂:
“泡幻同无碍,如何不了悟。眼里瞳人吹叫子,达法在其中,非今亦非古。六只骰子满盆红。
大众,时人为甚么坐地看杨州,钵盂著柄新翻样,牛上骑牛笑杀人。”上堂:“赵州不见南泉,山僧不识五祖。
甜瓜彻蔕甜,苦瓠连根苦。”上堂:“一叶落,天下春,无路寻思笑杀人。下是天,上是地,此言不入时流意。
南作北,东作西。动而止,喜而悲。蛇头蝎尾一试之,猛虎口里活雀儿。是何言?归堂去。”上堂:
“千说万说,不如亲面一见。纵不说亦自分明。
王子宝刀喻,众盲摸象喻,禅学中隔江招手事,望州亭相见事,迥绝无人处事,深山岩崖处事,此皆亲面而见之,不在说也。”上堂:“苏武牧羊,辱而不屈。
李陵望汉,乐以忘归。是在外国。
在本国佛诸弟子中,有者双足越坑,有者聆筝起舞,有者身埋粪壤,有者呵骂河神。是习气,是妙用。至于擎叉打地,竖拂敲床。睦州一向闭门,鲁祖终年面壁。是为人,是不为人?
信知一切凡夫,埋没宝藏,殊不丈夫。诸人何不摆柂张帆,抛江过岸,休更钉桩摇橹,何日到家?
既作曹溪人,又是家里汉,还见家里事么?”僧问:“劫火洞然,大千俱坏,未审这个坏不坏?”师曰:
“黑漆桶里黄金色。”问:“道远乎哉?触事而真。如何是道?”师曰:“顶上八尺五。”曰:“此理如何?”师曰:
“方圆七八寸。”问:“劫火威音前,别是一壸天。御楼前射猎,不是刈茅田。”提起坐具曰:“这个唤作甚么?”
师曰:“正是刈茅田。”僧便喝,师曰:“犹作主在。”问僧:“孤灯独照时如何?”僧无对。师代曰:“露柱证明。”
师闻开静板声,乃曰:“据款结案。”师尝题语于龙门延寿壁间曰:“佛许有病者当疗治,容有将息所也。
禅林凡有数名,或曰槃,见法身常住,了法不生也。或曰省行,知此违缘,皆从行苦也。
或曰延寿,欲得慧命,扶持色身也。其实使人了生死处也。多见少觉,微恙便入此堂,不强支吾,便有补益。
及乎久病,思念乡闾,不善退思,灭除苦本。先圣云:病者众生之良药。若善服食,无不瘥者也。”
宣和初,以病辞归蒋山之东堂。二年书云前一日,饭食讫趺坐,谓其徒曰:“诸方老宿,临终必留偈辞世。世可辞耶?
且将安往?”乃合掌,怡然趋寂。门人函骨归龙门,塔于灵光台侧。
开福道宁禅师潭州开福道宁禅师,歙溪汪氏子。壮为道人,于崇果寺执浴。
一日将濯足,偶诵金刚经,至“于此章句能生信心,以此为实”。遂忘所知,忽垂足沸汤中,发明己见。后祝发蒋山,依雪窦老良禅师。
踰二年,遍历丛林,参诸名宿。晚至白莲,闻五祖小参,举忠国师古佛净瓶、赵州狗子无佛性话,顿彻法源。
大观中,潭帅席公震请住开福,衲子景从。浴佛,上堂:“未离兜率,已降王宫。未出母始,度人已毕。
诸禅德,日日日从东畔出,朝朝鸡向五更啼。虽然不是桃华洞,春至桃华亦满溪。”又道:
“毗蓝园内,右胁降生。七步周行,四方目顾。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大似贪观天上月,失却手中珠。还知落处么?
若知落处,方为孝子顺孙。苟或未然,不免重下注脚。”良久曰:“天生伎俩能奇怪,末上输他弄一场。”
示众云:“秋日耀长空,秋江浸虚碧。伤嗟门外人,处处寻弥勒。蓦路忽抬头,相逢不相识。
诸禅德,既是相逢,为甚么却不相识?剪尽霜前竹,临溪不化龙。”上堂:“遍界不曾藏,通身无影像。
相逢莫讶太愚痴,旷劫至今无伎俩。无伎俩,少人知。大抵还他肌骨好,何须临镜画蛾眉?”上堂:
“摩竭正令,未免崎岖。少室垂慈,早伤风骨。腰囊挈锡,孤负平生。炼行灰心,递相钝置。
争似春雨晴,春山青,白云三片四片,黄鸟一声两声。千眼大悲看不足,王维虽巧画难成。直饶便恁么,犹自涉途程。
且不涉途程一句作么生道?人从汴州来,不得东京信。”僧问:“莲华未出水时如何?”师曰:“人天合掌。”曰:
“出水后如何?”师曰:“不碍往来看。”问:“如何是句到意不到?”师曰:“瑞草本无根,信手拈来用。”曰:
“如何是意到句不到?”师曰:“领取钩头意,莫认定盘星。”曰:“如何是意句俱到?”师曰:
“大悲不展手,通身是眼睛。”曰:“如何是意句俱不到?”师曰:“君向潇湘我向秦。”
政和三年十一月四日,净发沐浴,次日斋罢小参,勉众行道,辞语诚切。期初七示寂,至日酉时,跏趺而逝。阇维获设利五色,归藏于塔。
大随元静禅师彭州大随南堂元静禅师,﹝后名道兴。﹞阆之玉山大儒赵公约仲之子也。
十岁病甚,母祷之,感异梦,舍令出家。师成都大慈宝生院宗裔。元佑三年,通经得度。
留讲聚有年,而南下首参永安恩禅师,于临济三顿棒话发明。次依诸名宿,无有当意者。闻五祖机峻,欲抑之,遂谒祖。祖乃曰:
“我此间不比诸方,凡于室中,不要汝进前退后,竖指擎拳,绕禅床作女人拜,提起坐具,千般伎俩。
祇要你一言下谛当,便是汝见处。”师茫然退,参三载。一日入室罢,祖谓曰:“子所不语,已得十分,试更与我说看。”
师即剖而陈之。祖曰:“说亦说得十分,更与我断看。”师随所问而判之。祖曰:
“好即好,祇是未曾得老僧说话在。斋后可来祖师塔所,与汝一一按过始得。”
及至彼,祖便以“即心即佛,非心非佛,睦州担板汉,南泉斩猫儿,赵州狗子无佛性、有佛性”之语编辟之,其所对了无凝滞。至子胡狗话,祖遽转面曰:
“不是。”师曰:“不是却如何?”祖曰:“此不是,则和前面皆不是。”师曰:“望和尚慈悲指示。”祖曰:
“看他道,子胡有一狗,上取人头,中取人腰,下取人脚。入门者好看。才见僧入门,便道:看狗。
向子胡道看狗处下一转语,教子胡结舌,老僧钤口,便是你了当处。”次日入室,师默启其说。祖笑曰:
“不道你不是千了百当底人,此语祇似先师下底语。”师曰:“某何人,得似端和尚!”祖曰:“不然。
老僧虽承嗣他,谓他语拙,盖祇用远录公手段接人故也。
如老僧共远录公,便与百丈、黄檗、南泉、赵州辈把手共行,才见语拙即不堪。”师以为不然。乃曳杖渡江,适大水泛涨,因留。四祖侪辈挽其归。又二年,祖方许可。
尝商略古今次,执师手曰:“得汝说须是吾举,得汝举须是吾说。
而今而后,佛祖秘要,诸方关键,无逃子掌握矣。”遂创南堂以居之,于是名冠寰海。成都帅席公旦请开法嘉佑。未几徙昭觉,迁能仁及大随。
上堂:“君王了了,将帅惺惺。一回得胜,六国平宁。”上堂,举:
“临济参黄檗之语,白云端和尚颂云:一拳拳倒黄鹤楼,一趯趯翻鹦鹉洲,有意气时添意气,不风流处也风流。”师曰:“大随即不然。
行年七十老躘踵,眼目精明耳不聋。忽地有人欺负我,一拳打倒过关东。”上堂,问答已,乃曰:
“有祖已来,时人错会,祇将言句以为禅道。殊不知道本无体,因体而得名。道本无名,因名而立号。
祇如适来上座,才恁么出来,便恁么归众。且道具眼不具眼?若道具眼,才恁么出来,眼在甚么处?
若道不具眼,争合便恁么去?诸仁者,于此见得倜傥分明,则知二祖礼拜,依位而立,真得其髓。
祇这些子是三世诸佛命根,六代祖师命脉,天下老和尚安身立命处。虽然如是,须是亲到始得。”上堂:
“自己田园任运耕,祖宗基业力须争。悟须千圣头边坐,用向三涂底下行。”僧问:“祖师心印,请师直指。”师曰:
“你闻热么?”曰:“闻。”师曰:“且不闻寒?”曰:“和尚还闻热否?”师曰:“不闻。”曰:“为甚么不闻?”
师摇扇曰:“为我有这个。”问:“如何是夺人不夺境?”师曰:“活捉魔王鼻孔穿。”曰:“如何是夺境不夺人?”
师曰:“中心树子属吾曹。”曰:“如何是人境两俱夺?”师曰:“一钓三山连六鳌。”曰:“如何是人境俱不夺?”
师曰:“白日骑牛穿市过。”问:“莲花未出水时如何?”师曰:“好。”曰:“出水后如何?”师曰:“好。”曰:
“如何是莲华?”师曰:“好。”僧礼拜。师曰:“与他三个好,万事一时休。”问:“藏天下于天下即不问。”
乃举拳曰:“祇如这个作么生藏?”师曰:“有甚么难?”曰:“且作么生藏?”师曰:“衫袖里。”曰:
“未审如何是纪纲佛法底人?”师曰:“不可是鬼。”曰:“忽遇杀佛杀祖底来,又作么生支遣?”师曰:“老僧有眼不曾见。”
问:“学人乍入丛林,乞师指示。”师曰:“吃粥吃饭,莫教放在脑后。”曰:“终日吃时未尝吃。”师曰:
“负心衲子,不识好恶。”问:“劫火洞然,大千俱坏。未审这个坏也无?”师曰:“阿谁教你恁么问?”
僧进前,鞠躬曰:“不审。”师曰:“是坏不坏?”僧无语。问:“如何是山里禅?”师曰:
“庭前嫩竹先生笋,涧下枯松长老枝。”曰:“如何是市里禅?”师曰:“六街钟鼓韵冬冬,即处铺金世界中。”曰:“如何是村里禅?”师曰:
“贼盗消亡蚕麦熟,讴歌鼓舞乐升平。”问:“如何是诸佛出身处?”师曰:“问得甚当。”曰:
“便恁么去时如何?”师曰:“答得更奇。”问:“因山见水,见水忘山。山水俱忘,理归何所?”师曰:
“山僧坐却舌头,天地黯黑。”有一老宿垂语云:“十字街头起一间茅厕,祇是不许人屙。”僧举以扣师。师曰:
“是你先屙了,更教甚么人屙?”宿闻,焚香遥望大随,再拜谢之。
绍兴乙卯秋七月,大雨雪,山中有异象。师曰:“吾期至矣。”
十七日别郡守以次,越三日示少恙于天彭,二十四夜谓侍僧曰:“天晓无月时如何?”僧无对。师曰:“倒教我与汝下火始得。”
翌日还堋口廨院,留遗诫,蜕然示寂。门弟子奉全身归,烟雾四合,猿鸟悲鸣。茶毗异香遍野,舌本如故。
设利五色者不可计,瘗于定光塔之西。后住天童、天目、。文礼作师画像赞,可补行实之缺。因并录此赞曰:
“东山一会人,唯他不唧。别处著闲房,丛林难讲究。邡水潭蛇出惊人,钝铁锅鸡啼白昼。
杂剧打来,全火祇候。晚岁放疏慵,却与俗和同。勤巴子使人勘验,掷香贴便显家风。定光无佛,枉费罗笼。
临行摇铎向虚空,那知丧尽白云宗。”
无为宗泰禅师汉州无为宗泰禅师,涪城人。自出关,遍游丛社。至五祖告香日,祖举“赵州洗钵盂话”俾参。
洎入室,举此话问师:“你道赵州向伊道甚么。这僧便悟去?”师曰:“洗钵盂去,!”祖曰:
“你祇知路上事,不知路上滋味。”师曰:“既知路上事,路上有甚滋味?”祖曰:“你不知邪?”又问:“你曾游浙否?”
师曰:“未也。”祖曰:“你未悟在。”师自此凡五年,不能对。祖一日升堂,顾众曰:“八十翁翁辊绣毬。”
便下座。师欣然出众曰:“和尚试辊一辊看。”祖以手作打仗鼓势,操蜀音唱绵州巴歌曰:“豆子山,打瓦鼓。
杨平山,撒白雨。白雨下,取龙女。织得绢,二丈五。一半属罗江,一半属玄武。”师闻大悟,掩祖口曰:
“祇消唱到这里。”祖大笑而归。师后还蜀,四众请开法无为,迁正法。上堂:
“此一大事因缘,自从世尊拈华,迦叶微笑,世尊曰:吾有正法眼藏,分付摩诃大迦叶。
以后灯灯相续,祖祖相传,迄至于今,绵绵不坠。
直得遍地生华,故号槃妙心,亦曰本心,亦曰本性,亦曰本来面目,亦曰第一义谛,亦曰烁迦罗眼,亦曰摩诃大般若。在男曰男,在女曰女。汝等诸人,但自悟去,这般尽是闲言语。”遂拈起拂子曰:
“会了唤作禅,未悟果然难。难难,目前隔个须弥山。悟了易。易易,信口道来无不是。”僧问:
“如何是佛?”师曰:“阿谁教你恁么问?”僧拟议,师曰:“了。”
五祖表自禅师蕲州五祖表自禅师,怀安人也。初依祖最久,未有省。时圆悟为座元,师往请益。悟曰:
“兄有疑处试语我。”师遂举:“德山小参,不答话,问话者三十棒。”悟曰:“礼拜著,我作得你师。举话尚不会?”
师作礼竟,悟令再举前话。师曰:“德山小参,不答话。”悟掩其口曰:“但恁么看。”师出,扬声曰:“屈!
屈!岂有公案祇教人看一句底道理?”有僧谓师曰:“兄不可如此说,首座须有方便。”
因静坐体究,及旬顿释所疑。诣悟礼谢。悟曰:“兄始知吾不汝欺。”又诣方丈,祖迎笑。自尔日深玄奥。
祖将归寂,遗言郡守,守命嗣其席,衲子四至不可遏。师榜侍者门曰:“东山有三句,若人道得,即挂搭。”
衲子皆披靡。一日,有僧携坐具,径造丈室。谓师曰:“某甲道不得,祇要挂搭。”师大喜,呼维那于明窗下安排。
上堂:“世尊拈华,迦叶微笑时,人祇知拈华微笑,要且不识世尊。”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师曰:
“荆棘林中舞柘枝。”曰:“如何是佛?”师曰:“新生孩子掷金盆。”
龙华道初禅师蕲州龙华道初禅师,梓之马氏子。为祖侍者有年。住龙华日,上堂曰:“鸡见便斗,犬见便咬。
殿上鸱吻,终日相对。为甚么却不嗔?”便下座。师机辩峻捷,门人罔知造诣。一日谓众曰:
“昨日离城市,白云空往还。松风清耳目,端的胜人间。”召众曰:“此是先师末后句。”有顷,脱然而逝。
九顶清素禅师嘉州九顶清素禅师,本郡郭氏子。于乾明寺剃染,遍扣禅扃。
晚谒五祖,闻举首山答西来意语,倏然契悟。述偈曰:“颠倒颠,颠倒颠,新妇骑驴阿家牵。便恁么,太无端,回头不觉布衫穿。”祖见,乃问:
“百丈野狐话,又作么生?”师曰:“来说是非者,便是是非人。”祖大悦。久之辞归,住清溪,次迁九顶。
太守吕公来胆大像,问曰:“既是大像,因甚么肩负两楹?”师曰:“船上无散工。”至阁下,睹观音像又问:
“弥勒化境,观音何来?”师曰:“家富小儿娇。”守乃礼敬。勤老宿至,师问:“舞剑当咽时如何?”曰:
“伏惟尚飨。”师诟曰:“老贼死去,你问我。”勤理前语问之。师叉手揖曰:“拽破。”
绍兴乙卯四月二十四日,得微疾,书偈遗众曰:“木人备舟,铁人备马。丙丁童子稳稳登,喝散白云归去也。”竟尔趋寂。
元礼首座元礼首座,闽人也。受业焦山。初参演和尚于白云。凡入室,必谓曰:“衲僧家,明取缁素好。”
师疑之不已。一日演升堂,举首山新妇骑驴阿家牵语,乃曰:“诸人要会么?
莫问新妇阿家,免烦路上波吒,遇饭即饭,遇茶即茶。同门出入,宿世冤家。”师于言下豁如,且曰:“今日缁素明矣。”
二年,演迁席祖山,命分座,不就。演归寂,即他往。崇宁间,再到五祖。僧问:“五祖迁化向甚么处去?”师曰:
“有眼无耳朵,六月火边坐。”曰:“意旨如何?”师曰:“家贫犹自可,路贫愁杀人。”或问:
“金刚经云,一切善法,如何是法?”师曰:“上是天,下是地,中间坐底坐,立底立。唤甚么作善法?”僧无对,师便打。
后终于四明之瑞岩。
普融藏主普融知藏,福州人也。至五祖,入室次,祖举倩女离魂话问之,有契。呈偈曰:
“二女合为一媳妇,机轮截断难回互。从来往返绝踪由,行人莫问来时路。”凡有乡僧来竭,则发闽音诵俚语曰:
“书头教娘勤作息,书尾教娘莫瞌睡。且道中间说个甚么?”僧拟对,师即推出。
法上座法上座,久依五祖,未有所入。一日造室,祖问:“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曰:
“法即不然。”祖以手指曰:“住!住!法即不然,作么生?”师于是启悟。
后至东林宣密度禅师席下,见其得平实之旨。一日拈华绕度禅床一匝,背手插香炉中,曰:“和尚且道,意作么生?”度屡下语,皆不契。
踰两月,遂问师,令试说之。﹝令,原作“合”,据续藏本改。﹞师曰:“某祇将华插香炉中,和尚自疑有甚么事来?”
云盖本禅师法嗣承天自贤禅师潭州南岳承天院自贤禅师,僧问:“大众已集,仰听雷音。猊座既登,请师剖露。”师曰:
“刹竿头上翻筋斗。”曰:“恁么则岳麓山前祥雾起,祝融峰下瑞云生。”师曰:“紫罗帐里璨真珠。”上堂,拈拄杖曰:
“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击禅床一下曰:“与君打破精灵窟,簸土扬尘无处寻,千山万山空突兀。”
复击一下曰:“归堂去参!”上堂:“一身高隐惟南岳,自笑孤云未是闲。
松下水边端坐者,也应随倒说居山。咄!”上堂:“五更残月落,天晓白云飞。分明目前事,不是目前机。
既是目前事,为甚么不是目前机?”良久曰:“欲言言不及,林下却商量。”
琅邪起禅师法嗣金陵俞道婆俞道婆,金陵人也。市油餈为业。常随众参问琅邪,邪以临济无位真人话示之。
一日,闻丐者唱莲华乐云:“不因柳毅传书信,何缘得到洞庭湖?”忽大悟,以餈盘投地。夫傍睨曰:“你颠邪?”婆掌曰:
“非汝境界。”往见琅邪,邪望之,知其造诣。问:“那个是无位真人?”婆应声曰:
“有一无位人,六臂三头努力嗔。一擘华山分两路,万年流水不知春。”由是声名蔼著。凡有僧至,则曰:“儿,儿。”
僧拟议,即掩门。佛灯珣禅师往勘之,婆见如前所问。珣曰:“爷在甚么处?”婆转身拜露柱。珣即踏倒曰:
“将谓有多少奇特?”便出。婆蹶起曰:“儿儿来,惜你则个。”珣竟不顾。安首座至,婆问:“甚处来?”安曰:
“德山。”婆曰:“德山泰乃老婆儿子。”安曰:“婆是甚人儿子?”婆曰:“被上座一问,直得立地放尿。”
婆尝颂马祖不安因缘曰:“日面月面,虚空闪电。虽然截断天下衲僧舌头,分明祇道得一半。”
南岳下十五世上昭觉勤禅师法嗣径山宗杲禅师临安府径山宗杲大慧普觉禅师,宣城奚氏子。夙有英气。
年十二入乡校,一日因与同窗戏,以砚投之,误中先生帽,偿金而归。曰:“大丈夫读世间书,曷若究出世法?”即诣东山慧云院事慧齐。
年十七,薙发具毗尼。偶阅古云门录,怳若旧习。往依广教珵禅师,弃游四方。
从曹洞诸老宿,既得其说,去登宝峰,谒湛堂准禅师。堂一见异之,俾侍巾。指以入道捷径,师横机无所让。堂诃曰:
“汝曾未悟,病在意识领解,则为所知障。”堂疾革,嘱师曰:“吾去后,当见川勤,必能尽子机用。”﹝勤即圆悟。
﹞堂卒,师趋谒无尽居士,求堂塔铭。无尽门庭高,少许可,与师一言相契,下榻延之。名师庵曰妙喜。
洎后再谒,且嘱令见圆悟。师至天宁,一日闻悟升堂,举:“僧问云门:“如何是诸佛出身处?”门曰:
“东山水上行。”若是天宁即不然。忽有人问:“如何是诸佛出身处?”只向他道:“薰风自南来,殿阁生微凉。””
师于言下,忽然前后际断,虽然动相不生,却坐在净裸裸处。悟谓曰:
“也不易,你得到这田地,可惜死了不能得活,不疑言句,是为大病。不见道,悬崖撒手,自肯承当。绝后再苏,欺君不得。
须信有这个道理。”遂令居择木堂,为不釐务侍者。日同士大夫入室。﹝择木乃朝士止息处。﹞悟每举“有句无句,如藤倚树”
问之。师才开口,悟便曰:“不是,不是。”经半载,遂问悟曰:
“闻和尚当时在五祖曾问这话,不知五祖道甚么?”悟笑而不答。师曰:“和尚当时须对众问,如今说亦何妨。”悟不得已,谓曰:
“我问有句无句,如藤倚树,意旨如何?祖曰:描也描不成,画也画不就。又问树倒藤枯时如何?祖曰:相随来也。”
师当下释然,曰:“我会也。”悟遂举数因缘诘之,师酬对无滞。悟曰:“始知吾不汝欺。”
遂著临济正宗记付之,俾掌记室。未几,令分坐。室中握竹篦以验学者,丛林浩然归重,名振京师。
右丞相吕公舜徒奏赐紫衣、佛日之号。会女真之变,其酋欲取禅僧十数人,师在选得免。
趋吴虎丘度夏,因阅华严至“菩萨登第七地,证无生法忍”,洞晓向所请问湛堂殃崛摩罗持钵至产妇家因缘。
时圜悟诏住云居,师往省觐,至山次日,即请为第一座。
时会中多龙象,以圜悟久虚座元,俟师之来,颇有不平之心。及冬至,秉拂昭觉元禅师出众问云:“眉间挂剑时如何?”师曰:“血溅梵天。”
圜悟于座下,以手约云:“住!住!问得极好,答得更奇。”元乃归众,丛林由是改观。
圜悟归蜀,师于云居山后古云门旧址,创庵以居,学者云集。久之入闽,结茅于长乐洋屿,从之得法者,十有三人。
又徙小溪云门庵,后应张丞相魏公浚径山之命,开堂日,僧问:“人天普集,选佛场开。祖令当行,如何举唱?”
师云:“钝鸟逆风飞。”曰:“遍界且无寻觅处,分明一点座中圆。”师曰:“人间无水不朝东。”
复有僧竞出,师约住云:
“假使大地尽末为尘,一一尘有一一口,一一口具无碍广长舌相,一一舌相出无量差别音声,一一音声发无量差别言词,一一言词有无量差别妙义,如上尘数,衲僧各各具如是口,如是舌,如是音声,如是言词,如是妙义,同时致百千问难,问问各别,不消长老咳嗽一声,一时答了。
乘时于其中间,作无量无边广大佛事,一一佛事周遍法界,所谓一毛现神变,一切佛同说经于无量劫,不得其边际,便恁么去闹热门庭即得,正眼观来。正是业识茫茫,无本可据,祖师门下一点也用不著。
况复勾章棘句,展弄词锋,非唯埋没从上宗乘,亦乃笑破衲僧鼻孔。所以道,毫牦系念,三涂业因。瞥尔情生,万劫羁锁。
圣名凡号,尽是虚声。殊相劣形,皆为幻色。汝欲求之,得无累乎!及其厌之,又成大患。
看他先圣恁么告报,如国家兵器,岂得已而用之?本分事上,亦无这个消息。
山僧今日,如斯举唱,大似无梦说梦,好肉剜疮。检点将来,合吃拄杖。只今莫有下得毒手者么?若有,堪报不报之恩,共助无为之化。
如无,倒行此令去也。”蓦拈拄杖云:“横按镆全正令,太平寰宇斩痴顽。”卓拄杖,喝一喝,便下座。
道法之盛,冠于一时。众二千余,皆诸方俊乂。
侍郎张公九成,亦从之游,洒然契悟。一日,因议及朝政,与师连祸。
绍兴辛酉五月,毁衣牒,屏居衡阳,乃裒先德机语,间与拈提,离为三帙,目曰正法眼藏。凡十年,移居梅阳。
又五年,高宗皇帝特恩放还。明年春,复僧伽梨,四方虚席以邀,率不就。后奉朝命,居育王。
逾年有旨,改径山,道俗歆慕如初。孝宗皇帝为普安郡王时,遣内都监入山谒师,师作偈为献。
及在建邸,复遣内知客诣山,供五百应真,请师说法,祝延圣寿。亲书妙喜庵三字,并制赞宠寄之。上堂:“欲识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
时节若至,其理自彰。”举起拂子曰:“还见么?”击禅床曰:“还闻么?闻见分明,是个甚么?
若向这里提得去,皇恩佛恩一时报足。其或未然,径山打葛藤去也。”复举起拂子曰:“看!看!
无量寿世尊在径山拂子头上放大光明照。不可说,不可说,又不可说。
佛刹微尘数世界中,转大法轮,作无量无边广大佛事。其中若凡若圣,若正若邪,若草若木,有情无情,遇斯光者,皆获无上正等菩提。
所以诸佛于此得之,具一切种智;诸大菩萨于此得之,成就诸波罗密;辟支独觉于此得之,出无佛世,现神通光明;诸声闻众洎夜来迎请五百阿罗汉,于此得之,得八解脱,具六神通。
天人于此得之,增长十善;修罗于此得之,除其憍慢;地狱于此得之,顿超十地;饿鬼傍生及四生九类一切有情,于此得之,随其根性,各得受用,无量寿世尊放大光明,作诸佛事已竟,然后以四大海水灌弥勒世尊顶,与授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记,当于补处作大佛事。
无量寿世尊有如是神通,有如是自在,有如是威神,到这里还有知恩报恩者么?若有,出来与径山相见,为汝证明。如无,听取一颂:十方法界至人口,法界所有即其舌。
祇凭此口与舌头,祝吾君寿无间歇。亿万斯年注福源,如海滉漾永不竭。
师子窟内产狻猊,鸑鷟定出丹山穴。为瑞为祥遍九垓,草木昆虫尽欢悦。稽首不可思议事,喻若众星拱明月。
故今宣畅妙伽陀,第一义中真实说。”
上堂:“祖师道:一心不生,万法无咎。无咎无法,不生不心。能随境灭,境逐能沈。
境由能境,能由境能。大小祖师,却作座主见解。径山即不然,眼不自见,刀不自割。吃饭济饥,饮水定渴。
临济德山特地迷,枉费精神施棒喝。除却棒,拈却喝,孟八郎汉,如何止遏?”上堂,拈拄杖卓一下,喝一喝曰:
“德山棒,临济喝,今日为君重拈掇。天何高,地何阔,休向粪埽堆上更添搕。
换却骨,洗却肠,径山退身三步,许你诸人商量。且道作么生商量?”掷下拄杖,喝一喝曰:
“红粉易成端正女,无钱难作好儿郎。”上堂:“正月十四十五,双径椎锣打鼓。要识祖意西来,看取村歌社舞。”上堂:
“久雨不曾晴,豁开天地清。祖师门下事,何用更施呈?”上堂,举圆通秀禅师示众曰:“少林九年冷坐,刚被神光觑破。
如今玉石难分,祗得麻缠纸裹。这一个,那一个,更一个,若是明眼人,何须重说破?
径山今日不免狗尾续貂,也有些子。老胡九年话堕,可惜当时放过。致令默照之徒,鬼窟长年打坐。
这一个,那一个,更一个,虽然苦口叮咛,却似树头风过。”结夏,上堂:“文殊三处安居,志公不是闲和尚。
迦叶欲行正令,未免眼前见鬼。且道径山门下,今日事作么生?”下座后,大家触礼三拜。上堂,僧问:“有么有么?
庵主竖起拳头,还端的也无?”师便下座,归方丈。上堂:“水底泥牛嚼生铁,憍梵钵提咬著舌。
海神怒把珊瑚鞭,须弥灯王痛不彻。”上堂:“才方八月中秋,又是九月十五。”卓拄杖曰:“唯有这个不迁。”
掷拄杖曰:“一众耳闻目睹。”圆悟禅师忌,师拈香曰:
“这个尊慈,平昔强项,气压诸方,逞过头底颟顸,用格外底儱侗。自言我以木子换天下人眼睛,殊不知被不孝之子将断贯索穿却鼻孔。
索头既在径山手里,要教伊生也由径山,要教伊死也由径山。且道以何为验?”遂烧香曰:“以此为验。”僧问:
“达磨西来,将何传授?”师曰:“不可总作野狐精见解。”曰:“如何是入细?”师曰:“香水海里一毛孔。”曰:
“如何是细入?”师曰:“一毛孔里香水海。”问:“古镜未磨时如何?”师曰:“火不待日而热。”曰:
“磨后如何?”师曰:“风不待月而凉。”曰:“磨与未磨时如何?”师曰:“交。”问:“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
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意作么生?”师曰:“钉钉胶黏。”问:“一法若有,毗卢堕在凡夫。
万法若无,普贤失其境界。去此二途,请师速道。”师曰:“脱壳乌龟飞上天。”问:
“高揖释迦,不拜弥勒时如何?”师曰:“梦里惺惺。”问:“大修行底人,还落因果也无?前百丈曰,不落因果,为甚么堕野狐身?”
师曰:“逢人但恁么举。”曰:“祇如后百丈道,不昧因果,为甚么脱野狐身?”师曰:“逢人但恁么举。”曰:
“或有人问径山,大修行底人,还落因果也无?未审和尚向他道甚么?”师曰:“向你道,逢人但恁么举。”问:
“明头来时如何?”师曰:“头大尾颠纤。”曰:“暗头来时如何?”师曰:“野马嘶风蹄拨刺。”曰:
“明日大悲院里有斋,又作么生?”师曰:“雪峰道底。”问:“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时如何?”
师曰:“亲言出亲口。”曰:“未审如何受持?”师曰:“但恁么受持,决不相赚。”问:
“我宗无语句,实无一法与人时如何?”师曰:“五味饡秤锤。”问:“心佛俱忘时如何?”师曰:“卖扇老婆手遮日。”问:
“教中道,尘尘说,刹刹说,无间歇,未审以何为舌?”师拍禅床右角一下。僧曰:“世尊不说说,迦叶不闻闻也。”
师拍禅床左角一下。僧曰:“也知今日,令不虚行。”师曰:“识甚好恶?”师室中问僧:
“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你作么生会?”僧曰:“领。”师曰:“领你屋里七代先灵。”僧便喝,师曰:
“适来领,而今喝,干他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甚么事?”僧无语。师打出。僧请益夹山境,话声未绝,师便喝。僧茫然。师曰:
“你问甚么?”僧拟举,师连打,喝出。师才见僧入,便曰:“不是。出去!”僧便出。师曰:
“没量大人,被语脉里转却。”次一僧入,师亦曰:“不是。出去!”僧却近前,师曰:“向你道不是,更近前觅个甚么?”便打出。
复一僧入曰:“适来两僧不会和尚意。”师低头嘘一声,僧罔措。师打曰:“却是你会老僧意?”问僧:
“我前日有一问在你处,你先前日答我了也。即今因甚么瞌睡?”僧曰:“如是,如是。”师曰:“道甚么?”僧曰:
“不是,不是。”师连打两棒,曰:“一棒打你如是,一棒打你不是。”举竹篦问僧曰:
“唤作竹篦则触,不唤作竹篦则背。不得下语,不得无语,速道!速道!”僧曰:“请和尚放下竹篦,即与和尚道。”
师放下竹篦,僧拂袖便出。师曰:“侍者认取这僧著。”又举问僧,僧曰:“瓮里怕走却鳖那!”师下禅床擒住,曰:
“此是谁语?速道!”僧曰:“实不敢谩昧老师,此是竹庵和尚教某恁么道。”师连打数棒,曰:“分明举似诸方。”
师年迈求解,辛巳春,得旨退居明月堂。隆兴改元,一夕星殒于寺西,流光赫然。
寻示微恙,八月九日,学徒问安,师勉以弘道,徐曰:“吾翌日始行。”至五鼓,亲书遗奏,又贻书辞紫岩居士。
侍僧了贤请偈,复大书曰:“生也祇恁么,死也祇恁么。有偈与无偈,是甚么热大?”掷笔委然而逝。
平明有蛇尺许,腰首白色,伏于龙王井栏,如义服者,乃龙王示现也。四众哀号,皇帝闻而叹惜。上制师真赞曰:
“生灭不灭,常住不住。圆觉空明,随物现处。”丞相以次,致祭者沓来。门弟子塔全身于明月堂之侧。
寿七十有五,夏五十有八。诏以明月堂为妙喜庵,谥曰普觉,塔名宝光。
淳熙初,赐其全录八十卷,随大藏流行。
虎丘绍隆禅师平江府虎丘绍隆禅师,和之含山人也。九岁谢亲,居佛慧院。踰六年,得度受具。
又五年,荷包谒长芦信禅师,得其大略。有传圆悟语至者,师读之,叹曰:“想酢生液,虽未浇肠沃胃,要且使人庆快。
第恨未聆謦欬耳。”遂由宝峰依湛堂,客黄龙叩死心禅师。次谒圆悟,一日入室,悟问曰:
“见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举拳曰:“还见么?”师曰:“见。”悟曰:“头上安头。”师闻脱然契证。
悟叱曰:“见个甚么?”师曰:“竹密不妨流水过。”悟肯之。寻俾掌藏教。有问悟曰:
“隆藏主柔易若此,何能为哉!”悟曰:“瞌睡虎耳。”后归邑,住城西开圣。建炎之扰,乃结庐铜峰之下。
郡守李公光延居彰教,次徙虎丘,道大显著。因追绎白云端和尚立祖堂故事,乃曰:
“为人之后,不能躬行遗训,于义安乎?”遂图其像,以奉安之。上堂曰:“凡有展托,尽落今时。不展不托,堕坑落堑。
直饶风吹不入,水洒不著,捡点将来,自救不了。
岂不见道,直似寒潭月影,静夜钟声,随扣击以无亏,触波澜而不散,犹是生死岸头事。”拈拄杖,划一划云:“划断古人多年葛藤,点头石不觉拊掌大笑。且道笑个甚么?
脑后见腮,莫与往来。”上堂:“目前无法,万象森然。意在目前,突出难辨。
不是目前法,触处逢渠,非耳目之所到,不离见闻觉知。虽然如是,也须踏著他向上关捩子始得。所以道,罗笼不肯住,呼唤不回头。
佛祖不安排,至今无处所。如是则不劳敛念,楼阁门开。寸步不移,百城俱到。”蓦拈拄杖,划一划云:
“路逢死蛇莫打杀,无底篮子盛将归。”上堂曰:“百鸟不来春又喧,凭栏溢目水连天。
无心还似今宵月,照见三千与大千。”上堂:“摩竭陀国,亲行此令。”拈拄杖,卓一下曰:“大尽三十日,小尽二十九。”僧问:
“为国开堂一句作么生道?”师曰:“一愿皇帝万寿,二愿重臣千秋。”曰:
“祇如生佛未兴时,一著落在甚么处?”师曰:“吾常于此切。”曰:“官不容针,更借一问时如何?”师曰:“踞虎头,收虎尾。”曰:
“中间事作么生?”师曰:“草绳自缚汉。”曰:“毗婆尸佛早留心,直至如今不得妙。”师曰:
“几行岩下路,少见白头人。”问:“九旬禁足,意旨如何?”师曰:“理长即就。”曰:“祇如六根不具底人,还禁得也无?”师曰:
“穿过鼻孔。”曰:“学人今日,小出大遇。”师曰:“降将不斩。”曰:“恁么则和尚放某甲逐便也。”师曰:
“停囚长智。”问:“雪峰道,尽大地撮来如粟米粒大,抛向面前漆桶。不会打鼓,普请看。未审此意如何?”师曰:
“一亩之地,三蛇九鼠。”曰:“乞师再垂指示。”师曰:“海口难宣。”问:“如何是大道真源?”师曰:
“和泥合水。”曰:“便恁么去时如何?”师曰:“截断草鞋跟。”问:“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蛇头生角。”问:
“古人到这里,因甚么不肯住?”师曰:“老僧也恁么。”曰:“忽然一刀两段时如何?”师曰:“平地神仙。”问:
“万机休罢,千圣不携时如何?”师曰:“未足观光。”曰:“还有奇特事也无?”师曰:“独坐大雄峰。”
绍兴丙辰,示微疾而逝。塔全躯于寺之西南隅。
育王端裕禅师庆元府育王山佛智端裕禅师,吴越王之裔也。六世祖守会稽,因家焉。师生而歧嶷,眉目渊秀。
十四驱乌于大善寺,十八得度受具。往依净慈一禅师。未几,偶闻僧击露柱,曰:“你何不说禅?”
师忽彻省。去谒龙门远、甘露卓、泐潭祥,皆以颖迈见推。晚见圆悟于钟阜。一日悟问:
“谁知正法眼藏向这瞎驴边灭却。即今是灭不灭?”曰:“请和尚合取口好。”悟曰:“此犹未出常情。”
师拟对,悟击之,师顿去所滞。侍悟居天宁,命掌记室。寻分座,道声蔼著。京西宪请开法丹霞,次迁虎丘。
径山谢事,徇平江道俗之请,庵于西华。阅数稔,居建康保宁,后移苏城万寿及闽中贤沙、寿山西禅,复被旨补灵隐。
慈宁皇太后幸韦王第,召师演法,赐金襕袈裟,乞归西华旧隐。绍兴戊辰秋,赴育王之命。上堂曰:
“德山入门便棒,多向皮袋里埋踪。临济入门便喝,总在声尘中出没。
若是英灵衲子,直须足下风生,超越古今途辙。”拈拄杖,卓一下,喝一喝曰:“祇这个何似生,若唤作棒喝,瞌睡未惺。
不唤作棒喝,未识德山临济。毕竟如何?”复卓一下曰:“总不得动著。”上堂:
“尽大地是沙门眼,遍十方是自己光,为甚么东弗于逮打鼓,西瞿耶尼不闻,南赡部洲点灯,北郁单越暗坐。
直饶向个里道得十全,犹是光影里活计。”撼拂子曰:“百杂碎了也,作么生是出身一路?”掷下拂子曰:“参。”上堂:“动则影现,觉则冰生。
直饶不动不觉,犹是秦时轹钻。到这里,便须千差密照,万户俱开。毫端拨转机轮,命脉不沈毒海。
有时觉如湛水,有时动若星飞。有时动觉俱忘,有时照用自在。且道正恁么时,是动是觉,是照是用?
还有区分得出底么?铁牛横古路,触著骨毛寒。”上堂曰:“行时绝行迹,说时无说踪。
行说若到,则垛生招箭。行说未明,则神锋划断。就使说无渗漏,行不迷方,犹滞壳漏在。
若是大鹏金翅,奋迅百千由旬,十影神驹,驰骤四方八极。不取次啖啄,不随处埋身。且总不依倚,还有履践分也无?
刹刹尘尘是要津。”上堂曰:“易填巨壑,难满漏卮。若有操持,了无难易。拈却大地,宽绰有余。
放出纤毫,碍塞无路。忽若不拈不放,向甚么处履践?同诚共休戚,饮水亦须肥。”僧问:“如何是宾中宾?”师曰:
“你是田厍奴。”曰:“如何是宾中主?”师曰:“相逢犹莽卤。”曰:“如何是主中宾?”师曰:“剑气烁愁云。”曰:
“如何是主中主?”师曰:“敲骨打髓。”师莅众,色必凛然,寝食不背众,唱道无倦。
绍兴庚午十月初,示微疾,至十八日,首座法全请遗训,师曰:“尽此心意,以道相资。”语绝而逝。
火后目睛齿舌不坏,其地发光终夕。得设利者无计,踰月不绝。黄冠罗肇常,平日问道于师,适外归,独无所获。
道念勤切,方与客食,咀间若有物,吐哺则设利也,大如菽,色若琥珀。
好事者持去,遂再拜于阇维所,闻香有声,亟开,所获如前而差红润。门人奉遗骨,分塔于鄮峰西华,谥大悟禅师。
大沩法泰禅师潭州大沩佛性法泰禅师,汉州李氏子。僧问:
“理随事变,该万有而一片虚凝,事逐理融,等千差而咸归实际。如何是理法界?”师曰:“山河大地。”曰:“如何是事法界?”师曰:“万象森罗。”曰:
“如何是理事无碍法界?”师曰:“东西南北。”曰:“如何是事事无碍法界?”师曰:“上下四维。”上堂:
“推真真无有相,穷妄妄无有形。真妄两无所有,廓然露出眼睛。眼睛既露,见个甚么?
晓日烁开岩畔雪,朔风吹绽腊梅华。”上堂:“宝剑拈来便用,岂有迟疑。眉毛剔起便行,更无回互。
一切处腾今焕古,一切处截断罗笼。不犯锋铓,亦非顾鉴。独超物外则且置,万机丧尽时如何?八月秋,何处热?”上堂:
“涅槃无异路,方便有多门。”拈起拄杖曰:“看!看!山僧拄杖子,一口吸尽西江水,东海鲤鱼跳上三十三天。
帝释忿怒,把须弥山一掴粉碎。坚牢地神合掌赞叹曰:谛观法王法,法王法如是。””
以拄杖击禅床,下座。上堂:“达得人空法空,未称祖佛家风。体得全用全照,亦非衲僧要妙。
直须打破牢关,识取向上一窍。如何是向上一窍?春寒料峭,冻杀年少。”上堂:“今朝正月已半,是处灯火缭乱。
满城罗骑骈阗,交互往来游玩。文殊走入闹篮中,普贤端坐高楼看。且道观音在甚么处?
震天椎画鼓,聒地奏笙歌。”上堂:“渺渺邈邈,十方该括,坦坦荡荡,绝形绝相。目欲视而睛枯,口欲谈而词丧。
文殊普贤全无伎俩,临济德山不妨提唱。龟吞陕府铁牛,蛇咬嘉州大像。吓得东海鲤鱼,直至如今肚胀。嘻!”
上堂:“火云烧田苗,泉源绝流注。婆竭大龙王,不知在何处?”以拄杖击禅床曰:“在这里,看!看!
南山起云,北山下雨。老僧更为震雷声,助发威光令远布。”乃高声曰:“弄弄。”上堂:
“开口有时非,开口有时是。言及细语,皆归第一义。释迦老子碗鸣声,达磨西来屎臭气。
唯上山前水牯牛,身放毫光照天地。”上堂:“得念失念,无非解脱。是甚么语话?成法破法,皆名涅槃,料掉没交涉。
智慧愚痴,通为般若。颟顸佛性,菩萨外道,所成就法,皆是菩提,犹较些子。然虽如是,也是杨广失骆驼。”
上堂:“欲识佛去处,祇这语声是。咄!傅大士不识好恶,以昭昭灵灵教坏人家男女。
被志公和尚一喝曰:大士莫作是说,别更道看?”大士复说偈曰:空手把鉏头,步行骑水牛。
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志公呵呵大笑曰:“前头犹似可,末后更愁人。””上堂:“忆昔游方日,获得二种物。
一是金刚锤,一是千圣骨。持行宇宙中,气岸高突兀。如是三十年,用之为准则。而今年老矣,一物知何物。
掷下金刚锤,击碎千圣骨。抛向四衢道,不能更惜得。任意过浮生,指南将作北。呼龟以为鳖,唤豆以为粟。
从他明眼人,笑我无绳墨。”
护国景元禅师台州护国此庵景元禅师,永嘉楠溪张氏子。
年十八,依灵山希拱,圆具后习台教三,弃谒圆悟于钟阜。因僧读死心小参语云:“既迷须得个悟,既悟须识悟中迷,迷中悟。
迷悟双忘,却从无迷悟处建立一切法。”师闻而疑,即趋佛殿,以手托开门扉,豁然大彻。继而执侍,机辩逸发。
圆悟目为聱头元侍者,遂自题肖像,付之曰:“生平只说聱头禅,撞著聱头如铁壁。脱却罗笼截脚跟,大地撮来墨漆黑。
晚年转复没刀刀,奋金刚椎碎窠窟。他时要识圆悟面,一为渠侬并拈出。”
圆悟归蜀,师还浙东,铲彩埋光,不求闻达。括苍守耿公延禧,尝问道于圆悟,因阅其语录,至题肖像,得师为人。
乃致开法南明山,遣使物色,至台之报恩,获于众寮,迫其受命。方丈古公及灵源高弟,闻其提唱,亦深骇异。僧问:
“三圣道:我逢人即出,出则不为人。意旨如何?”师曰:“八十翁翁嚼生铁。”曰:“兴化道:
我逢人则不出,出即便为人。又作么生?”师曰:“须弥顶上浪翻空。”问:“天不能盖,地不能载,是甚么物?”师曰:
“无孔铁锤。”曰:“天人群生,类皆承此恩力也。”师曰:“莫妄想。”问:“三世诸佛说不尽底句,请师速道。”师曰:
“眨上眉毛。”问:“昔年三平道场重兴,是日圆悟高提祖印,始自师传。如何是临济宗?”师曰:
“杀人活人不眨眼。”曰:“目前抽顾鉴,领略者还稀。如何是云门宗?”师曰:“顶三眼耀乾坤。”曰:
“未举先知,未言先见。如何是沩仰宗?”师曰:“推不向前,约不退后。”曰:“三界唯心,万法唯识。如何是法眼宗?”
师曰:“箭锋相直不相饶。”曰:“建化何妨行鸟道,回途复妙显家风。如何是曹洞宗?”师曰:
“手执夜明符,几个知天晓?”曰:“向上还有路也无?”师曰:“有。”曰:“如何是向上路?”师曰:“黑漫漫地。”
僧便喝,师曰:“贪他一粒粟,失却半年粮。”上堂:“威音王已前,这一队汉错七错八。
威音王已后,这一队汉落二落三。而今这一队汉,坐立俨然,且道是错七错八,落二落三?还定当得出么?”举拂子曰:“吽吽!”
浴佛,上堂:“这释迦老子初生下来,便作个笑具。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云:天上天下,唯我独尊。
后来云门大师道:我当时若见,一棒打杀与狗子吃却,贵图天下太平。
尚有人不肯放过,却道赞祖须是云门始得。且道那里是赞他处,莫是一棒打杀处,是么?且喜没交涉。
今日南明乍此住持,祇得放过,若不放过,尽大地人并皆乞命始得。如今事不获已,且同大众向佛殿上,每人与他一杓。何故?
岂不见道,乍可违条,不可越例。”以拂子击禅床,下座。上堂:“野干鸣,师子吼。张得眼,开得口。
动南星,蹉北斗。大众还知落处么?金刚阶下蹲,神龟火里走。”师退居西山,耿龙学请就净光升座。
灵峰古禅师举白云见杨歧、歧令举茶陵悟道颂公案,请师批判。师乃曰:“请禅德,杨歧大笑,眼观东南,意在西北。
白云悟去,听事不真,唤钟作瓮。检点将来,和杨歧老汉,都在架子上将错就错。
若是南明即不然,我有明珠一颗,切忌当头蹉过。虽然觌面相呈,也须一锤打破。”举拂子曰:“还会么?
逢敌手难藏行,诗到重吟始见功。”师示疾,请西堂应庵华禅师为座元,付嘱院事,示训如常。俄握拳而逝。
茶毗得五色舍利,齿舌右拳无少损。塔于寺东刘阮洞前,寿五十三。
玄沙僧昭禅师福州玄沙僧昭禅师,上堂:“天上无弥勒,地下无弥勒,且道弥勒在甚么处?”良久曰:
“夜行莫踏白,不是水便是石。”
南峰云辩禅师平江府南峰云辩禅师,本郡人,依闽之瑞峰章得度。旋里谒穹窿圆,忽有得,遂通所见。圆曰:
“子虽得入,未至当也,切宜著鞭。”乃辞扣诸席,后参圆悟。值入室,才踵门,悟曰:“看脚下。”
师打露柱一下。悟曰:“何不著实道取一句?”师曰:“师若摇头,弟子摆尾。”悟曰:“你试摆尾看。”师翻筋斗而出。
悟大笑,由是知名。住后,僧问:“如何是夺人不夺境?”师曰:“霸王到乌江。”曰:“如何是夺境不夺人?”
师曰:“筑坛拜将。”曰:“如何是人境两俱夺?”师曰:“万里山河获太平。”曰:“如何是人境俱不夺?”师曰:
“龙吟雾起,虎啸风生。”曰:“向上还有事也无?”师曰:“当面蹉过。”曰:“真个作家。”师曰:
“白日鬼迷人。”一日入城,与道俗行至十郎巷,有问:“巷在这里,十郎在甚处?”师奋臂曰:“随我来。”
灵隐慧远禅师临安府灵隐慧远佛海禅师,眉山彭氏子。
年十三,从药师院宗辩为僧,诣大慈听习,弃依灵岩徽禅师,微有省。
会圆悟复领昭觉,师即之,闻悟普说,举庞居士问马祖不与万法为侣因缘,师忽顿悟,仆于众,众掖之。师乃曰:“吾梦觉矣。”至夜小参,师出问曰:“净裸裸空无一物,赤骨力贫无一钱。
户破家亡,乞师账济。”悟曰:“七珍八宝一时拏。”师曰:“祸不入谨家之门。”悟曰:“机不离位,堕在毒海。”
师随声便喝。悟以拄杖击禅床云:“吃得棒也未?”师又喝。悟连喝两喝,师便礼拜。
自此机锋峻发,无所抵捂。圆悟顺寂,师即东下,娄迁名刹。由虎丘奉诏住皋亭崇先,复被旨补灵隐。
孝庙召对,赐佛海禅师。上堂:“新岁有来由,烹茶上酒楼。一双为两脚,半个有三头。突出神难辨,相逢鬼见愁。
倒吹无孔笛,促拍舞凉州。咄!”上堂:“好是仲春渐暖,那堪寒食清明。万叠云山耸翠,一天风月良邻。
在处华红柳绿,湖天浪稳风平。山禽枝上语谆谆。再三琐琐碎碎,嘱付叮叮咛咛。
你且道,他叮咛嘱付个甚么?”卓拄杖曰:“记取明年今日,依旧寒食清明。”上堂,举:“僧问睦州:
“以一重去一重即不问,不以一重去一重时如何?”州曰:“昨日栽茄子,今朝种冬瓜。””师曰:“问者善问不解答,答者善答不解问。
山僧今日,向饥鹰爪下夺肉,猛虎口里横身,为你诸人说个样子。登坛道士羽衣轻,咒力虽穷法转新。
拇指破开天地闇,蛇头落鬼神惊。”僧问:“十二时中,教学人如何用心?”师曰:“蘸雪吃冬瓜。”问:
“浩浩尘中如何辨主?”师曰:“木杓头边镰切菜。”曰:“莫便是和尚为人处也无?”师曰:“研槌撩馎饦。”问:
“即心即佛时如何?”师曰:“顶分丫角。”曰:“非心非佛时如何?”师曰:“耳坠金镮。”曰:
“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又作么生?”师曰:“秃顶修罗舞柘枝。”问:“东山水上行,意旨如何?”师曰:
“初三十一,不用择日。”问:“文殊是七佛之师,为甚么出女子定不得?”师曰:“担头不挂针。”问:
“昔有一秀才,作无鬼论,论成有一鬼叱曰:“争柰我何!”意作么生?”师以手斫额曰:“何似生?”曰:
“祇如五祖以手作鹁鸠觜,曰:“谷呱呱。”又且如何?”师曰:“自领出去。”问:“庵内人为甚么不知庵外事?”师曰:“拄杖横桃铁蒺藜。”
问:“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师曰:“脚踏辘轳。”
一日鸣鼓升堂,师潜坐帐中,侍僧寻之,师忽拨开帐曰:“祇在这里,因甚么不见?”僧无对。师曰:“大斧斫三门。”问僧:
“一大藏教是恶口,如何是本身卢舍那?”僧曰:“天台普请,南岳游山。”师别曰:“阿耨达池深四十丈,阔四十丈。”乙未秋,示众曰:
“淳熙二年闰季秋九月旦,闹处莫出头,冷地著眼看。明暗不相干,彼此分一半。
一种作贵人,教谁卖柴炭?向你道,不可毁,不可赞,体若虚空没涯岸,相唤相呼归去来,上元定是正月半。”都下喧传而疑之。
明年,忽感微疾,果以上元挥偈,安坐而化。偈曰:“拗折秤锤,掀翻露布,突出机先,鸦飞不度。”
留七日,颜色不异。塔全身于寺之乌峰。
洪福子文禅师台州鸿福子文禅师,上堂:“不昧不落作么会?会得依前堕野狐。
一夜凉风生画角,满舡明月泛江湖。”
正法建禅师成都府正法建禅师,上堂:“兔马有角,牛羊无角。绝毫绝牦,如山如岳。
针锋上师子翻身,藕窍中大鹏展翼。等闲突过北俱卢,日月星辰一时黑。”
华藏安民禅师建康府华藏密印安民禅师,嘉定府朱氏子。初讲楞严于成都,为义学所归。
时圆悟居昭觉,师与胜禅师为友,因造焉。闻悟小参,举“国师三唤侍者因缘”,赵州拈云:
“如人暗中书字,字虽不成,文彩已彰。那里是文彩已彰处?”师心疑之,告香入室。悟问:“座主讲何经?”师曰:“楞严。”悟曰:
“楞严有七处徵心,八还辨见,毕竟心在甚么处?”师多呈艺解,悟皆不肯。
师复请益,悟令一切处作文彩已彰会。偈僧请益十玄谈,方举:“问君心印作何颜?”悟厉声曰:“文彩已彰。”师闻而有省,遂求印证。
悟示以本色钳锤,师则罔措。一日白悟曰:“和尚休举话,待某说看。”悟诺。师曰:
“寻常拈槌竖拂,岂不是经中道,一切世界诸所有相,皆即菩提妙明真心。”悟笑曰:“你元来在这里作活计。”师又曰:
“下喝敲床时,岂不是返闻闻自性,性成无上道?”悟曰:“你岂不见经中道,妙性圆明,离诸名相。”师于言下释然。
悟出蜀,居夹山。师罢讲侍行,悟为众夜参。举“古帆未挂因缘”,师闻未领,遂求决。悟曰:“你问我。”
师举前话,悟曰:“庭前柏树子。”师即洞明,谓悟曰:“古人道,如一滴投于巨壑,殊不知大海投于一滴。”
悟笑曰:“柰这汉何!”未几,令分座。悟说偈曰:“休夸四分罢楞严,按下云头彻底参。
莫学亮公亲马祖,还如德峤访龙潭。七年往返游昭觉,三载翱翔上碧岩。今日烦充第一座,百华丛里现优昙。”
后谒佛鉴于蒋山,鉴问:“佛果有不曾乱为人说底句,曾与你说么?”师曰:“合取狗口。”鉴震声曰:
“不是这个道理。”师曰:“无人夺你盐茶袋,叫作甚么。”鉴曰:“佛果若不为你说,我为你说。”师曰:
“和尚疑时,退院别参去。”鉴呵呵大笑。师未几,开法保宁,迁华藏。旋里领中峰。上堂:
“众卖华兮独卖松,青青颜色不如红。筭来终不与时合,归去来兮翠蔼中。可笑古人恁么道,大似逃峰赴壑,避溺投火。
争如随分,到尺八五分钁头边,讨一个半个。虽然如是,保宁半个也不要。何故?富嫌千口少,贫恨一身多。”
冬至,上堂,举“玉泉皓和尚云,雪雪片片不别,下到腊月,再从来年正月二月三月四月五月六月七月八月九月十月,依前不歇。冻杀饿杀,免教胡说乱说。”师曰:“不是骂人,亦非赞叹。
高出临济德山,不似云居罗汉。且道玉泉意作么生?”良久曰:“但得雪消去,自然春到来。”
师后示寂于本山,阇维设利颇剩,细民穴地尺许,皆得之,尤光明莹洁,心舌亦不坏。
昭觉道元禅师成都府昭觉彻庵道元禅师,绵州邓氏子。
幼于降寂寺圆具,东游谒大别道禅师,因看廓然无圣之语,忽尔失笑曰:“达磨元来在这里。”道誉之,往参佛鉴、佛眼,蒙赏识。
依圆悟于金山,以所见告,悟弗之许。悟被诏住云居,师从之。虽有信入,终以鲠胸之物未去为疑。会悟问参徒:“生死到来时如何?”
僧曰:“香台子笑和尚。”次问师:“汝作么生?”师曰:“草贼大败。”悟曰:“有人问你时如何?”
师拟答,悟凭陵曰:“草贼大败。”师即彻证。圆悟以拳击之,师指掌大笑。悟曰:“汝见甚么便如此?”师曰:
“毒拳未报,永劫不忘。”悟归昭觉,命首众。悟将顺世,以师继席焉。
中竺中仁禅师临安府中天竺堂中仁禅师,洛阳人也。少依东京奉先院出家。
宣和初,赐牒于庆基殿,落发进具后,往来三藏译经所,谛穷经论,特于宗门未之信。时圆悟居天宁,凌晨谒之。
悟方为众入室,师见敬服,奋然造前。悟曰:“依经解义,三世佛冤。离经一字,即同魔说。速道!速道!”
师拟对,悟劈口击之,因坠一齿,即大悟。留天宁。由是师资契合,请问无间。后开法大觉,迁中天竺,次徙灵峰。上堂:
“九十春光已过半,养花天气正融和。海棠枝上莺声好,道与时流见得么?
然虽如是,且透声透色一句作么生道?金勒马嘶芳草地,玉楼人醉杏花天。”上堂,举狗子无佛性话,乃曰:
“二八佳人刺绣迟,紫荆花下啭黄鹂。可怜无限伤春意,尽在停针不语时。”淳熙甲午四月八日,孝宗皇帝诏入,赐座说法。
帝举“不与万法为侣”因缘,俾拈提。师拈罢,颂曰:“秤锤搦出油,闲言长语休。腰缠十万贯,骑鹤上扬州。”
癸亥中升堂,告众而逝。
象耳袁觉禅师南州象耳山袁觉禅师,郡之袁氏子。出家传灯,试经得度。
本名圆觉,郡守填祠牒,误作袁字,疑师慊然,戏谓之曰:“一字名可乎?”师笑曰:“一字已多。”郡守异之。既受具出蜀,遍谒有道尊宿。
后往大沩,依佛性。顷之,入室陈所见。性曰:“汝忒煞远在。”然知其为法器,俾充侍者,掌宾客。
师每侍性,性必举法华“开示悟入”四字,令下语。又曰:“直待我竖点头时,汝方是也。”偶不职,被斥。
制中无依,寓俗士家。一日诵法华至“亦复不知,何者是火,何者为舍。”乃豁然,制罢归省。性见首肯之。
圆悟再得旨住云居,师至彼,以所得白悟。悟呵云:“本是净地,屙屎作么?”师所疑顿释。
绍兴丁巳,眉之象耳虚席,郡守谓此道场久为蟊螣囊櫜,非名流胜士,莫能起废。诸禅举师应聘,尝语客曰:“东坡云:
“我持此石归,袖中有东海。”山谷云:“惠崇烟雨芦雁,坐我潇湘洞庭。欲唤扁舟归去,傍人谓是丹青。”
此禅髓也。”又曰:“我敲床竖拂时,释迦老子、孔夫子都齐立在下风。”有举此语似佛海远禅师,远曰:
“此觉老语也,我此间即不恁么。”
华严祖觉禅师眉州中岩华严祖觉禅师,嘉州杨氏子。幼聪慧,书史过目成诵。
著书排释氏,恶境忽现,悔过出家。依慧目能禅师。未几,疽发膝上,五年医莫愈。因书华严合论毕,夜感异梦,且即舍杖步趋。
一日,诵至现相品曰:“佛身无有生,而能示出生。法性如虚空,诸佛于中住,无住亦无去,处处皆见佛。”
遂悟华严宗旨。洎登僧籍,府帅请讲于千部堂,词辩宏放,众所叹服。适南堂静禅师过门,谓师曰:
“观公讲说,独步西南,惜未解离文字相耳。傥问道方外,即今之周金刚也。”师欣然罢讲。
南游依圆悟于钟阜。一日入室,悟举:“罗山道:“有言时,踞虎头,收虎尾,第一句下明宗旨。
无言时,觌露机锋,如同电拂。”作么生会?”师莫能对。夙夜参究,忽然有省。作偈呈悟曰:“家住孤峰顶,长年半掩门。
自嗟身已老,活计付儿孙。”悟见许可。次日入室,悟又问:“昨日公案作么生?”师拟对,悟便喝曰:
“佛法不是这个道理。”师复留五年,愈更迷闷。后于庐山栖贤阅浮山远禅师削执论云:
“若道悟有亲疏,岂有旃檀林中却生臭草。”豁然契悟。作偈寄圆悟曰:“出林依旧入蓬蒿,天网恢恢不可逃。谁信业缘无避处?
归来不怕语声高。”悟大喜,持以示众曰:“觉华严彻矣。”住后,僧问:
“最初威音王,末后娄至佛,未审参见甚么人?”师曰:“家住大梁城,更问长安路。”曰:“只如德山担疏钞行脚,意在甚么处?”师曰:
“拶破你眼睛。”曰:“与和尚悟华严宗旨相去几何?”师曰:“同途不同辙。”曰:“昔日德山,今朝和尚。”师曰:
“夕阳西去水东流。”上堂,举“石霜和尚迁化,众请首座继踵住持,虔侍者所问”公案。师曰:
“宗师行处,如火消冰。透过是非关,全机亡得丧。尽道首座滞在一色,侍者知见超师,可谓体妙失宗,全迷向背。
殊不知首座如鹭鸶立雪,品类不齐。侍者似凤翥丹霄,不萦金网。一人高高山顶立,一人深深海底行。
各自随方而来,同会九重城里。而今要识此二人么?”竖起拂子曰:“龙卧碧潭风凛凛。”垂下拂子曰:
“鹤归霄汉背摩天。”僧问:“如何是一喝如金刚王宝剑?”师曰:“血溅梵天。”曰:“如何是一喝如踞地师子?”
师曰:“惊杀野狐狸。”曰:“如何是一喝如探竿影草?”师曰:“验得你骨出。”曰:
“如何是一喝不作一喝用?”师曰:“直须识取把针人,莫道鸳鸯好毛羽。”
福严文演禅师潭州福严文演禅师,成都府杨氏子。僧问:“如何是定林正主?”师曰:“坐断天下人舌头。”曰:
“未审如何亲近?”师曰:“觑著则瞎。”上堂:“当阳坐断,凡圣迹绝。随手放开,天回地转。
直得日月交互,虎啸龙吟。头头物物,耳闻目视。安立谛上是甚么?还委悉么?阿斯吒!咄。”
明因昙玩禅师平江府西山明因昙玩禅师,温州黄氏子。遍参丛席。
宣和庚子,回抵钟阜,适朝廷改僧为德士,师与同志数人,入头陀岩食松自处。久之,圆悟被旨居是山,亲至岩所,令去须发。
及悟诏补京师天宁,与师俱往,命掌香水海。未几,因举枹击鼓,顿明大法。凡有所问,皆对曰:“莫理会。”
故流辈咸以莫理会称之。住后,上堂:“汝有一对眼,我也有一对眼。汝若瞒还自瞒,汝若成佛作祖,老僧无汝底分。
汝若做驴做马,老僧救汝不得。”众檀越入山,请上堂,说偈曰:“我无长处名虚出,谢汝殷勤特地来。
明因无法堪分付,谩把山门为汝开。”
虎丘元净禅师平江府虎丘雪庭元净禅师,双溪人也。上堂:“知有底人,过万年如同一日。
不知有者,过一日如同万年。不见死心和尚道,山僧行脚三十余年,以九十日为一夏。增一日也不得,减一日也不得。
取不得,舍不得,不可得中祇么得。
翠云见处又且不然,山僧行脚三十来年,谁管他一日九十日,也无得,也无不得。处处当来见弥勒。且道弥勒在甚么处?金风吹渭水,落叶满长安。”上堂:
“说得须是见得,见得又须说得。见得说不得,落在阴界,见解偏枯。说得见不得,落在时机,堕在毒海。
若是翠云门下,直饶说得见得,好与三十棒。说不得见不得,也好与三十棒。翠云恁么道,也好与三十棒。”
遂高声召大众曰:“崄。”上堂:“日日日东出,日日日西没。是时人知有,自古自今,如麻似粟。
忽然捩转话头,亦不从东出,亦不从西没,且道从甚处出没?若是透关底人,闻恁么道,定知五里牌在郭门外。
若是透不过者,往往道半山热瞒人。”僧问:“如何是到家一句?”师曰:“坐观成败。”问:
“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么人?”师曰:“远亲不如近邻。”曰:“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即向汝道,又作么生?”师曰:
“近邻不如远亲。”问:“亡僧迁化向甚么处去?”师曰:“粪堆头。”曰:“意旨如何?”师曰:“筑著磕著。”
天宁梵思禅师衢州天宁讷堂梵思禅师,苏台朱氏子。上堂:“趯翻生死海,踏倒涅槃岸。
世上无活人,黄泉无死汉。”遂拈拄杖曰:“讷堂今日拄杖子有分付处,也还有承当得者么?试出来担荷看。有么有么?”
良久,掷拄杖,下座。上堂:“知有底,也吃粥吃饭。不知有底,也吃粥吃饭。
如何直下验得他有之与无,是之与非,邪之与正?若验不出,参学事大远在。”喝一喝,下座。上堂:
“山僧是杨岐四世孙,这老汉有个三脚驴子弄蹄行公案。虽人人举得,祇是不知落处。山僧不惜眉毛,为诸人下个注脚。”乃曰:
“八角磨盘空里走。”
君山觉禅师岳州君山佛照觉禅师,上堂,举:“古者道:“仰之弥高,钻之弥坚。瞻之在前,忽焉在后。”
诸人还识得么?若也不识,为你注破。“仰之弥高”,不隔丝毫。要津把断,佛祖难逃。“钻之弥坚”,真体自然。
鸟啼华笑,在碧岩前。“瞻之在前”,非正非偏。十方坐断,威镇大千。“忽焉在后”,一场漏逗。
堪笑云门,藏身北斗。咄!”
宝华显禅师平江府宝华显禅师,本郡人也。上堂曰:“吃粥了也,头上安头。洗钵盂去,为蛇画足。更问如何?
自纳败阙。”良久,高声召大众,众举首。师曰:“归堂吃茶。”上堂:“禅莫参,道休学,歇意忘机常廓落。
现成公案早周遮,祇个无心已穿凿。直饶坐断未生前,难透山僧错错错。”
东山觉禅师绍兴府东山觉禅师,后住因圣,上堂:“三通鼓罢,诸人各各上来,拟待理会祖师西来意?
还知剑去久矣么?设使直下悟去,也是斩头觅活。东山事不获已,且向第二头鞠拶看。”以手拍禅床,下座。
上堂:“花烂熳,景暄妍。休说壶中别有天。百草头边如荐得,东高三丈,西阔八寸。”上堂,举:
“昔广额屠儿,一日至佛所,扬下屠刀,曰:“我是千佛一数。”世尊曰:“如是如是。”
今时丛林,将谓广额过去是一佛,权现屠儿。如此见广额,且喜没交涉。”又曰:“广额正是个杀人不眨眼底汉,扬下屠刀,立地成佛。
且喜没交涉。”又道:“广额扬下屠刀,曰我是千佛一数。这一佛多少分明,且喜没交涉。要识广额么?
来路桃华风雨后,马蹄何处避残红。”
天封觉禅师台州天封觉禅师,上堂:“无生国里,未是安居。万仞崖头,岂容驻足?
且望空撒手,直下翻身一句作么生道?人逢好事精神爽,入火真金色转鲜。”
道祖首座成都府昭觉道祖首座,初见圆悟,于即心是佛语下发明。久之,悟命分座。
一日为众入室,余二十许人。师忽问曰:“生死到来,如何回避?”僧无对。师掷下拂子,奄然而逝。众皆愕眙,亟以闻悟。
悟至,召曰:“祖首座。”师张目视之。悟曰:“抖擞精神透关去。”师点头,竟尔趋寂。
宗振首座南康军云居宗振首座,丹丘人也。依圆悟于云居。一日,仰瞻钟阁,倏然契证。
有诘之者,座酬以三偈?其后曰:“我有一机,直下示伊。青天霹雳,电卷星驰。德山临济,棒喝徒施。
不传之妙,于汝何亏?”悟见大悦。竟以节操自高,道望愈重。尝书壁曰:“住在千峰最上层,年将耳顺任腾腾。
免教名字挂人齿,甘作今朝百拙僧。”
枢密徐俯居士枢密徐俯,字师川,号东湖居士。每侍先龙图谒法昌及灵源,语论终日。公闻之,藐如也。
及法昌归寂在笑谈间,公异之,始笃信此道。后丁父忧,念无以报罔极,命灵源归孝址说法。
源登座,问答已,乃曰:“诸仁者,祇如龙图平日读万卷书,如水传器,涓滴不遗。且道寻常著在甚么处?
而今舍识之后,这著万卷书底,又却向甚么处著?”公闻,洒然有得。遂曰:“吾无憾矣。”源下座,问曰:
“学士适来见个甚么,便恁么道?”公曰:“若有所见,则钝置和尚去也。”源曰:“恁么则老僧不如。”公曰:
“和尚是何心行?”源大笑。靖康初,为尚书外郎,与朝士同志者挂钵于天宁寺之择木堂,力参圆悟。
悟亦喜其见地超迈,一日至书记寮,指悟顶相曰:“这老汉脚跟犹未点地在。”悟面曰:“瓮里何曾走却鳖?”公曰:
“且喜老汉脚跟点地。”悟曰:“莫谤他好!”公休去。
郡王赵令衿居士郡王赵令衿,字表之,号超然居士。任南康,政成事简,多与禅衲游。
公堂阒为摩诘丈室,适圆悟居瓯阜,公欣然就其炉锤,悟不少假。公固请,悟曰:“此事要得相应,直须是死一回始得。”
公默契,尝自疏之。其略曰:“家贫遭劫,谁知尽底不存。空屋无人,几度贼来亦打。”悟见,嘱令加护。
绍兴庚申冬,公与汪内翰藻、李参政邴、曾侍郎开诣径山,谒大慧。慧闻至,乃令击鼓入室。公欣然袖香趋之。慧曰:
“赵州洗钵盂话,居士作么生会?”公曰:“讨甚么碗?”拂袖便出。慧起搊住曰:
“古人向这里悟去,你因甚么却不悟?”公拟对,慧之曰:“讨甚么碗?”公曰:“还这老汉始得。”
侍郎李弥逊居士侍郎李弥逊,号普现居士。少时读书,五行俱下。年十八,中乡举,登第京师。
旋历华要,至二十八岁,为中书舍人。常入圆悟室,一日早朝回,至天津桥马跃,忽有省,通身汗流。
直造天宁,适悟出门,遥见便唤曰:“居士且喜大事了毕。”公厉声曰:“和尚眼花作甚么?”悟便喝,公亦喝。
于是机锋迅捷,凡与悟问答,当机不让。公后迁吏部,乞祠禄归闽连江,筑庵自娱。
忽一日示微恙,遽索汤,沐浴毕,遂趺坐,作偈曰:“谩说从来牧护,今日分明呈露。虚空拶倒须弥,说甚向上一路。”
掷笔而逝。
祖氏觉庵道人觉庵道人祖氏,建宁游察院之侄女也。幼志不出适,留心祖道。于圆悟示众语下,了然明白。
悟曰:“更须扬却所见,始得自由。”祖答偈曰:“露柱抽横骨,虚空弄爪牙。
直饶玄会得,犹是眼中沙。”
令人明室道人令人本明,号明室,自机契圆悟,遍参名宿,皆蒙印可。
绍兴庚申二月望,亲书三偈寄呈草堂清,微露谢世之意。至旬末,别亲里而终。草堂跋其偈,后为刊行。大慧亦尝垂语发扬。偈曰:
“不识烦恼是菩提,若随烦恼是愚痴。起灭之时须要会,鹞过新罗人不知。不识烦恼是菩提,净华生淤泥。
人来问我若何为,吃粥吃饭了洗钵盂。莫管他,莫管他,终日痴憨弄海沙。
要识本来真面目,便是祖师一木叉。道不得底叉下死,道得底也叉下死。毕竟如何?不许夜行,投明须到。”
成都范县君成都府范县君者,嫠居岁久,常坐而不卧。闻圆悟住昭觉,往礼拜,请示入道因缘。
悟令看“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是个甚么?”久无所契。范泣告悟曰:“和尚有何方便,令某易会。”悟曰:
“却有个方便。”遂令祇看“是个甚么?”后有省曰:“元来恁么地近那!”
太平勤禅师法嗣文殊心道禅师常德府文殊心道禅师,眉州徐氏子。年三十得度,诣成都习唯识,自以为至。同舍诘之曰:
“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今目前万象摐然,心识安在?”师茫然不知对。
遂出关,周流江淮,既抵舒之太平,闻佛鉴禅师夜参,举赵州柏树子话,至“觉铁觜云,先师无此语,莫谤先师好”,因大疑。
提撕既久,一夕豁然。即趋丈室,拟叙所悟。鉴见来便闭门。师曰:“和尚莫谩某甲。”鉴云:“十方无壁落,何不入门来?”
师以拳擉破窗纸,鉴即开门搊住云:“道!道!”师以两手捧鉴头,作口啐而出。遂呈偈曰:
“赵州有个柏树话,禅客相传遍天下。多是摘叶与寻枝,不能直向根源会。觉公说道无此语,正是恶言当面骂。
禅人若具通方眼,好向此中辨真假。”鉴深然之,每对客称赏,后命分座。
襄守请开法天宁,未几擢大别文殊。上堂曰:“师子嚬呻,象王哮吼。云门北斗里藏身,白云因何唤作手?
三世诸佛不能知,狸奴白牯却知有。且道,作么生是他知有底事?雨打梨花蛱蝶飞,风吹柳絮毛毬走。”
上堂,拈拄杖直上指曰:“恁么时,刺破憍尸迦脚跟。”卓一下曰:“恁么时,卓碎阎罗王顶骨。”乃指东畔曰:
“恁么时,穿过东海鲤鱼眼睛。”指西畔曰:“恁么时,塞却西王母鼻孔。且道总不恁么时如何?
今年雨水多,各宜频晒眼。”宣和改元,下诏改僧为德士。上堂:“祖意西来事,今朝特地新。昔为比丘相,今作老君形。
鹤氅披银褐,头包蕉叶巾。林泉无事客,两度受君恩。所以道,欲识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
且道即今是甚么时节?毗卢遮那,顶戴宝冠,为显真中有俗。文殊老叟,身披鹤氅,且要俯顺时宜。
一人既尔,众人亦然。大家成立丛林,喜得群仙聚会。共酌迷仙酎,同唱步虚词。或看灵宝度人经,或说长生不死药。
琴弹月下,指端发太古之音。棋布轩前,妙著出神机之外。
进一步便到大罗天上,退一步却入九幽城中。祇如不进不退一句,又作么生道?直饶羽化三清路,终是轮回一幻身。”二年九月,复僧。上堂:
“不挂田衣著羽衣,老君形相颇相宜。一年半内闲思想,大底兴衰各有时。
我佛如来预谶法之有难,教中明载,无不委知。较量年代,正在于兹。魔得其便,惑乱正宗。僧改俗形,佛更名字。
妄生邪解,删削经文。铙钹停音,钵盂添足。多般矫诈,欺罔圣君。
赖我皇帝陛下,圣德圣明,不忘付嘱,不废其教,特赐宸章,颁行天下。仍许僧尼,重新披削。实谓寒灰再焰,枯木重荣。
不离俗形而作僧形,不出魔界而入佛界。重鸣法鼓,再整颓纲。迷仙酎变为甘露琼浆,步虚词翻作还乡曲子。
放下银木简,拈起尼师坛。昨朝稽首擎拳,今日和南不审。祇改旧时相,不改旧时人。
敢问大众,旧时人是一个,是两个?”良久曰:“秋风也解嫌狼藉,吹尽当年道教灰。”
建炎三年春,示众,举临济入灭嘱三圣因缘,师曰:“正法眼藏瞎驴灭,临济何曾有是说?今古时人皆妄传,不信但看后三月。”
至闰三月,贼钟相叛,其徒欲举师南奔者,师曰:“学道所以了生死,何避之有!”贼至,师曰:“速见杀,以快汝心。”
贼即举槊残之,血皆白乳。贼骇,引席覆之而去。
南华知昺禅师韶州南华知昺禅师,蜀之永康人也。上堂:“此事最希奇,不碍当头说。东邻田舍翁,随例得一橛。
非唯贯声色,亦乃应时节。若问是何宗,八字不著。”﹝,清藏本、续藏本均作“人”。﹞击禅床,下座。上堂:
“日日说,时时举,似地擎山争几许。陇西鹦鹉得人怜,大都祇为能言语。休思惟,带伴侣,智者聊闻猛提取。
更有一般也大奇,猫儿偏解捉老鼠。”上堂,以拄杖向空中搅曰:“搅长河为酥酪,虾蟹犹自眼搭眵。”卓一下曰:
“变大地作黄金,穷汉依前赤骨力。为复自家无分,为复不肯承当。
可中有个汉荷负得行,多少人失钱遭罪。”再卓一下曰:“还会么?宝山到也须开眼,勿使忙忙空手回。”上堂:
“春光烂熳华争发,子规啼落西山月。憍梵钵提长吐舌,底事分明向谁说。嗄!”上堂:“迷不自迷,对悟立迷。悟不自悟,因迷说悟。
所以悟为迷之体,迷为悟之用。迷悟两无从,个中无别共。无别共,拨不动。
祖师不将来,鼻孔千斤重。”
龙牙智才禅师潭州龙牙智才禅师,舒州施氏子。早服勤于佛鉴法席,而局务不辞难,名已闻于丛林。
及游方迫暮,至黄龙,适死心在三门,问其所从来。既称名,则知为舒州太平才庄主矣。翌日入室,死心问曰:
“会得最初句,便会末后句。会得末后句,便会最初句。最初末后,拈放一边。百丈野狐话作么生会?”
师曰:“入户已知来见解,何须更举轹中泥?”心曰:“新长老死在上座手里也。”师曰:
“语言虽有异,至理且无差。”心曰:“如何是无差底事?”师曰:“不扣黄龙角,焉知颔下珠?”心便打。
初住岳麓,开堂日,僧问:“德山棒,临济喝,今日请师为拈掇。”师曰:“苏噜苏噜。”曰:“苏噜苏噜,还有西来意也无?”师曰:
“苏噜苏噜。”由是丛林呼为才苏噜。后迁龙牙,因钦宗皇帝登位,众官请上堂。
祝圣已,就座,拈拄杖卓一下曰:“朝奉疏中道,本来奥境,诸佛妙场,适来拄杖子已为诸人说了也。
于斯悟去,理无不显,事无不周。如或未然,不免别通个消息。舜日重明四海清,满天和气乐升平。
延祥拄杖生欢喜,掷地山呼万岁声。”掷拄杖,下座。上堂,弹指一下曰:“弹指圆成八万门,刹那灭却三祇劫。
若也见得行得,健即经行困即歇。若也不会,两个鸬扛个鳖。”上堂,举死心和尚小参曰:
“若论此事,如人家有三子。第一子聪明智慧,孝养父母,接待往来,主掌家业。
第二子凶顽狡猾,贪淫嗜酒,倒街卧巷,破坏家业。第三子盲聋瘖哑,菽麦不分,是事不能,祇会吃饭。三人中黄龙要选一人用,更有四句:
“死中有活,活中有死,死中常死,活中常活。”将此四句,验天下衲僧。”师曰:“唤甚么作四句,三人姓甚名谁?
若也识得,兴黄龙把手并行,更无纤毫间隔。如或未然,不免借水献华去也。
三人共体用非用,四句同音空不空。欲识三人并四句,金乌初出一团红。”师龙牙十三载,以清苦莅众,衲子敬畏。
大帅席公震迁住云溪,经四稔。绍兴戊午八月望,俄集众付寺事。仍书偈曰:“戊午中秋之日,出家住持事毕。
临行自己尚无,有甚虚空可觅?”其垂训如常。二十三日,再集众,示问曰:“涅槃生死,尽是空华。
佛及众生,并为增语。汝等诸人,合作么生?”众皆下语不契。师喝曰:“苦!苦!”复曰:
“白云涌地,明月当天。”言讫冁然而逝。火浴获设利五色,并灵骨塔于寺之西北隅。
蓬莱卿禅师明州蓬莱卿禅师,上堂:“有句无句,如藤倚树。
且任诸方点头,及乎树倒藤枯,上无冲天之计,下无入地之谋,灵利汉这里著得一只眼,便见七纵八横。”举拂子曰:“看!看!
一曲两曲无人会,雨过夜塘秋水深。”上堂:“杜鹃声里春光暮,满地落花留不住。琉璃殿上绝行踪,谁人解插无根树?”
举拄杖曰:“这个是无根底,且道解开华也无?”良久曰:“祇因连夜雨,又过一年春。”上堂,举“法眼道:
“识得凳子,周匝有余。”云门道:“识得凳子,天地悬殊。””师曰:
“此二老人,一人向高高山顶立,一人向深深海底行。然虽如是,一不是,二不成,落华流水里啼莺。闲亭雨歇夜将半,片月还从海底生。”
何山守珣禅师安吉州何山佛灯守珣禅师,郡之施氏子。参广鉴瑛禅师,不契。遂造太平,随众咨请,邈无所入。
乃封其衾曰:“此生若不彻去,誓不展此。”于是昼坐宵立,如丧考妣。逾七七日,忽佛鉴上堂曰:
“森罗及万象,一法之所印。”师闻顿悟,往见鉴。鉴曰:“可惜一颗明珠,被这风颠汉拾得。”及诘之曰:
“灵云道:自从一见桃华后,直至如今更不疑。如何是他不疑处?”师曰:
“莫道灵云不疑,只今觅个疑处了不可得。”鉴曰:“贤沙道:谛当甚谛当,敢保老兄未彻在。那里是他未彻处?”师曰:“深知和尚老婆心切。”
鉴然之。师拜起,呈偈曰:“终日看天不举头,桃花烂熳始抬眸。饶君更有遮天网,透得牢关即便休。”
鉴属令护持。是夕,厉声谓众曰:“这回珣上座稳睡去也。”圆悟开得,疑其未然,乃曰:
“我须勘过始得。”遂令人召至,因与游山,偶到一水潭,悟推师入水,遽问曰:“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师曰:
“潭深鱼聚。”悟曰:“见后如何?”师曰:“树高招风。”悟曰:“见与未见时如何?”师曰:“伸脚在缩脚里。”
悟大称之。鉴移蒋山,命分座说法。出住庐陵之禾山,退藏故里,道俗迎居天圣,后徙何山及天宁。上堂:
“轹钻住山斧,佛祖出头未轻与。纵使醍醐满世间,你无宝器如何取?阿呵呵!神山打罗,道吾作舞。
甜瓜彻蔕甜,苦瓠连根苦。”上堂,举婆子烧庵话。师曰:“大凡扶宗立教,须是其人。
你看他婆子,虽是个女人,宛有丈夫作。二十年簁油费酱,固是可知。
一日向百尺竿头做个失落,直得用尽平生腕头气力。自非个俗汉知机,洎乎巧尽拙出。然虽如是,诸人要会么?
雪后始知松柏操,事难方见丈夫心。”上堂:“如来禅,祖师道,切忌将心外边讨。从门所得即非珍,特地埋藏衣里宝。
禅家流,须及早,拨动祖师关捩,抖擞多年布袄。是非毁誉付之空,竖阔横长浑恰好。
君不见寒山老,终日嬉嬉,长年把扫。人问其中事若何?入荒田不拣,信手拈来草。参!”僧问:“如何是宾中宾?”师曰:
“客路如天远,侯门似海深。”曰:“如何是宾中主?”师曰:“长因送客处,忆得别家时。”曰:“如何是主中宾?”师曰:
“相逢不必问前程。”曰:“如何是主中主?”师曰:“一朝权祖令,谁是出头人?”曰:
“宾主已蒙师指示,向上宗乘事若何?”师曰:“向上问将来。”曰:“如何是向上事?”师曰:“大海若知足,百川应倒流。”僧礼拜,师曰:
“珣上座三十年学得底。”师尝谓众曰:“兄弟如有省悟处,不拘时节,请来露个消息。”
雪夜,有僧扣方丈门,师起秉烛,震威喝曰:“雪深夜半,求决疑情。因甚么威仪不具?”僧顾视衣,师逐出院。每曰:
“先师祇年五十九,吾年五十六矣,来日无多。”绍兴甲寅,解制退天宁之席,谓双槐居士郑续曰:
“十月八日是佛鉴忌,则吾时至矣。”乞还鄣南。十月四日,郑公遣弟僧道如讯之,师曰:“汝来正其时也。
先一日不著便,后一日蹉过了。吾虽与佛鉴同条生,终不同条死。明早可为我寻一只小船子来。”
如曰:“要长者,要高者?”师曰:“高五尺许。”越三日,鸣,端坐如平时,侍者请遗偈,师曰:“不曾作得。”
言讫而逝。阇维舌根不坏,郡人陈师颜以宝函藏其家。门弟子奉灵骨,塔于普应院之侧。
泐潭择明禅师隆兴府泐潭择明禅师,上堂,举赵州访茱萸探水因缘,师曰:
“赵老云收山岳露,茱萸雨过竹风清。谁家别馆池塘里,一对鸳鸯画不成。”又举德山托钵话。师曰:
“从来家富小儿娇,偏向江头弄画桡。引得老爷把不住,又来船上助歌谣。”上堂:“永嘉道: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
竖起拂子云:“看!看!千江竞注,万派争流。若也素善行舟,便谙水脉,可以优游性海,笑傲烟波。
其或未然,且归林下坐,更待月明时。”
宝藏本禅师台州宝藏本禅师,上堂:“清明已过十余日,华雨阑珊方寸深。
春色恼人眠不得,黄鹂飞过绿杨阴。”遂大笑,下座。
祥符清海禅师吉州大中祥符清海禅师,初见佛鉴。鉴问:“三世诸佛,一口吞尽,何处更有众生可教化?
此理如何?”师拟进语,鉴喝之。师忽领旨,述偈曰:“实际从来不受尘,个中无旧亦无新。
青山况是吾家物,不用寻家别问津。”鉴曰:“放下著。”师礼拜而出。
净众了璨禅师漳州净众佛真了灿禅师,泉南罗氏子。上堂:“重阳九日菊华新,一句明明亘古今。
杨广橐驼无觅处,夜来足迹在松阴。”
谷山海禅师隆兴府谷山海禅师,上堂:“一举不再说,已落二三。相见不扬眉,翻成造作。
设使动弦别曲,告往知来,见鞭影便行,望刹竿回去,脚跟下好与三十棒。那堪更向这里,撮摩石火,收捉电光。
工夫枉用浑闲事,笑倒西来碧眼胡。”卓拄杖,下座。
五灯会元卷第二十南岳下十五世下龙门远禅师法嗣龙翔士圭禅师温州龙翔竹庵士圭禅师,成都史氏子。初依大慈宗雅,心醉楞严。逾五秋,南游谒诸尊宿。
始登龙门,即以平时所得白佛眼。眼曰:“汝解心已极,但欠著力开眼耳。”遂俾职堂司。一日侍立次,问云:
“绝对待时如何?”眼曰:“如汝僧堂中白椎相似。”师罔措。眼至晚抵堂司,师理前话。眼曰:“闲言语。”
师于言下大悟。政和末,出世和之天宁,娄迁名刹。绍兴间奉诏,开山雁荡能仁。
时真歇居江心,闻师至,恐缘法未熟,特过江迎归方丈。大展九拜,以诱温人,由是翕然归敬。
未视篆,其徒惧行规法,深夜放火,鞠为瓦砾之墟。师竟就树缚屋,升座示众云:“爱闲不打鼓山鼓,投老来看雁荡山。
杰阁危楼浑不见,溪边茆屋两三间。还有共相出手者么?”喝一喝,下座。
听法檀施,并力营建,未几复成宝坊,次补江心。上堂曰:“万年一念,一念万年。和衣泥里辊,洗脚上床眠。历劫来事,祇在如今。
大海波涛涌,小人方寸深。”拈起拄杖曰:“汝等诸人,未得个入头,须得个入头。
既得个入头,须有出身一路始得。大众,且作么生是出身一路?”良久曰:“雪压难摧涧底松,风吹不动天边月。”卓拄杖,下座。上堂:
“万机不到,眼见色,耳闻声。一句当堂,头戴天明,脚踏地。
你诸人祇知今日是五月初一,殊不知金乌半夜忙忙去,玉兔天上海东。”以拂子击禅床,下座。上堂:“明明无悟,有法即迷。
诸人向这里立不得,诸人向这里住不得。若立则危,若住则瞎。直须意不停玄,句不停意,用不停机。
此三者既明,一切处不须管带,自然现前,不须照顾,自然明白。虽然如是,更须知有向上事。久雨不晴。咄!”上堂:
“一叶落,天下秋,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一尘起,大地收,嘉州打大像,陕府灌铁牛。
明眼汉合作么生?”良久曰:“久旱檐头句,桥流水不流。”卓拄杖,下座。上堂:“见见之时,见非是见。
见犹离见,见不能及。落华有意随流水,流水无情恋落华。诸可还者,自然非汝。不汝还者,非汝而谁?
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喝一喝曰:“三十年后,莫道能仁教坏人家男女。”上堂,僧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师曰:“东家点灯,西家暗坐。”曰:“未审意旨如何?”师曰:“马便搭鞍,驴便推磨。”僧礼拜。师曰:
“灵利衲僧,祇消一个。”遂曰:“马搭鞍,驴推磨。灵利衲僧,祇消一个。纵使东家明点灯,未必西家暗中坐。
西来意旨问如何,多口阿师自招祸。”僧问:“如何是第一义?”师曰:“你问底是第二义。”问:
“狗子还有佛性也无?赵州道无,意旨如何?”师曰:“一度著蛇咬,怕见断井索。”问:
“燕子深谈实相,善说法要,此理如何?”师曰:“不及雁衔芦。”问:“如何是佛?”师曰:“华阳洞口石乌龟。”问:“鲁祖面壁,意旨如何?”
师曰:“金木水火土,罗计都星。”问:“有句无句,如藤倚树时如何?”师曰:“作贼人心虚。”曰:
“国师三唤侍者,又作么生?”师曰:“打鼓弄猢狲,鼓破猢狲走。”丙寅七月十八日,召法属、长老、宗范付后事。
次日沐浴,声钟集众。就座,泊然而逝。荼毗日,送者均获设利。奉灵骨塔于鼓山。
云居善悟禅师南康军云居高庵善悟禅师,洋州李氏子。年十一去家,业经得度。有夙慧。
闻冲禅师举武帝问达磨因缘,如获旧物。遽曰:“我既廓然,何圣之有?”冲异其语,勉之南询。蒙授记于龙门。
一日,有僧被蛇伤足,佛眼问曰:“既是龙门,为甚么却被蛇咬?”师即应曰:“果然现大人相。”眼益器之。
后传此语到昭觉,圆悟云:“龙门有此僧耶?东山法道未寂寥尔。”住后,上堂:“少林面壁,怀藏东土西天。
欧阜升堂,充塞四维上下。致使山巍巍而砥掌平,水昏昏而常自清。
华非艳而结空果,风不摇而片叶零,人无法而得咨问,佛无心而更可成。野蔬淡饭延时日,任运随缘道自灵。毕竟如何?日午打三更。”
西禅文琏禅师遂宁府西禅文琏禅师,郡之张氏子。上堂:
“一向恁么去,直得凡圣路绝,水泄不通,铁蛇钻不入,铁锤打不破。至于千里万里,鸟飞不度。一向恁么来,未免灰头土面,带水拖泥,唱九作十,指鹿为马。
非唯孤负先圣,亦乃埋没己灵。敢问大众,且道恁么去底是?恁么来底是?芍药华开菩萨面,﹝芍,原作“苟”,据续藏本改。
﹞榈叶散夜叉头。”上堂:“诸方浩浩谈玄,每日撞钟打鼓。西禅无法可说,勘破灯笼露柱。
门前不置下马台,免被傍人来借路。若借路,须照顾。脚下若参差,邯郸学唐步。”上堂:“心生种种法生,森罗万象纵横。
信手拈来便用,日轮午后三更。心灭种种法灭,四句百非路绝。直饶达磨出头,也是眼中著屑。
心生心灭是谁?木人携手同归。归到故乡田地,犹遭顶上一锤。”上堂:“正月孟春犹寒,直下言端语端。
拈起衲僧鼻孔,穿开祖佛心肝。知有者,达磨不来东土,二祖不往西天。
不知有者,谁知当面蹉过,迢迢十万八千。山僧为你重说偈言,大众,莫教孤负,孟春犹寒。”僧问:“师子未出窟时如何?”师曰:
“爪牙已露。”曰:“出窟后如何?”师曰:“龙头蛇尾。”曰:“出与未出时如何?”师曰:“正好吃棒。”问:
“以一重去一重即不问,不以一重去一重时如何?”师曰:“阇黎有许多工夫!”
黄龙法忠禅师隆兴府黄龙牧庵法忠禅师,四明姚氏子。十九试经得度,习台教,悟一心三观之旨,未能泯迹。
遍参名宿,至龙门观水磨旋转,发明心要。乃述偈曰:“转大法轮,目前包裹。更问如何,水推石磨。”
呈佛眼,眼曰:“其中事作么生?”师曰:“涧下水长流。”眼曰:“我有末后一句,待分付汝。”师即掩耳而去。
后至庐山,于同安枯树中,绝食清坐。宣和间湘潭大旱,祷而不应。师跃入龙渊,呼曰:“业畜!
当雨一尺。”雨随至。居南岳,每跨虎出游,儒释望尘而拜。住后,上堂:“张公吃酒李公醉,子细思量不思议。
李公醉醒问张公,恰使张公无好气。无好气,不如归家且打睡。”上堂:“今朝正月半,有事为君断。
切忌两眼睛,被他灯火换。”上堂:“我有一句子,不借诸圣口,不动自己舌。非声气呼吸,非情识分别。
假使净名杜口于毗耶,释迦掩室于摩竭,大似掩耳偷铃,未免天机漏泄。直饶德山入门便棒,临济入门便喝。
若向牧庵门下检点将来,祇得一橛。千种言,万般说,祇要教君自家歇。一任大地虚空,七凹八凸。”
僧问:“如何是佛?”师曰:“莫向外边觅。”曰:“如何是心?”师曰:“莫向外边寻。”曰:“如何是道?”师曰:
“莫向外边讨。”曰:“如何是禅?”师曰:“莫向外边传。”曰:“毕竟如何?”师曰:“静处萨婆诃。”问:
“大众临筵,请师举唱。”师竖起拂子,僧曰:“乞师再垂方便。”师击禅床一下。后示寂,塔于香原洞。
乌巨道行禅师衢州乌巨雪堂道行禅师,处州叶氏子。依泗州普照英禅师得度,去参佛眼。
一日,闻举玄沙筑著脚指话,遂大悟。住后,上堂:“会即便会,玉本无瑕。若言不会,碓觜生花。
试问九年面壁,何如大会拈华?南明恁么商确,也是顺风撒沙。参!”上堂:“云笼岳顶,百鸟无声。月隐寒潭,龙珠自耀。
正当恁么时,直得石梁忽然大悟,石洞顿尔心休。虚空开口作证,溪北石僧点头。
诸人总在这里瞌睡,笑杀陕府铁牛。”上堂:“佛说三乘十二分,顿渐偏圆。痴人面前,不得说梦。祖师西来,直指人心,见性成佛。
痴人面前,不得说梦。临济三玄,云门三句,洞山五位。痴人面前,不得说梦。
南明恁么道,还免得遭人检责也无?所以古人道:石人机似汝,也解唱巴歌。汝若似石人,雪曲也应和。”还有和雪曲底么?
若有,唤来与老僧洗脚。”上堂:“通身是口,说得一半。通身是眼,用得一橛。
用不到处说有余,说不到处用无尽。所以道,当用无说,当说无用。用说同时,用说不同时。诸人若也拟议,西峰在你脚底。”
到国清,众请上堂:“句亦铲,意亦铲,绝毫绝牦处,如山如岳。句亦到,意亦到,如山如岳处,绝毫绝牦。
忽若拶通一线,意句俱到俱不到,俱铲俱不铲。直得三句外绝牢笼,六句外无标的。
正当恁么时,一句作么生道?倾盖同途不同辙,相将携手上高台。”上堂,举:“赵州示众云:“老僧除却二时斋粥,是杂用心处。””
师曰:“今朝六月旦,行者击鼓,长老升堂。你诸人总来这里杂用心。”上堂,举:“僧问云门:
“如何是惊人句?”门曰:“响。””师曰:“云门答这僧话,不得便休,却鼓粥饭气,以当平生。”上堂:“黄梅雨,麦秋寒。
恁么会,太无端。时节因缘佛性义,大都须是髑髅乾。”示众,举:“玑和尚问僧:“禅以何为义?”
众下语皆不契理,僧请益玑,玑代云:“以谤为义。””师曰:
“三世诸佛是谤,西天二十八祖是谤,唐土六祖是谤,天下老和尚是谤,诸人是谤。山僧是谤。于中还有不谤者也无?
谈玄说妙河沙数,争似双峰谤得亲。”师示疾,门弟子教授汪公乔年至,省候。师以后事委之,示以偈曰:
“识则识自本心,见则见自本性。识得本心本性,正是宗门大病。注曰:烂泥中有刺,莫道不疑好。””黎明沐浴更服,加趺而逝。
阇维五色设利,烟所至处累然,齿舌不坏,塔于寺之西。
白杨法顺禅师抚州白杨法顺禅师,绵州文氏子。依止佛眼,闻普说,举:“傅大士心王铭云:
水中盐味,色里胶青,决定是有,不见其形。””师于言下有省。后观宝藏迅转,顿明大法。趋丈室作礼,呈偈曰:
“顶有异峰云冉冉,源无别派水泠泠。游山未到山穷处,终被青山碍眼睛。”眼笑而可之。住后,上堂:
“好事堆堆叠叠来,不须造作与安排。落林黄叶水推去,横谷白云风卷回。寒雁一声情念断,霜钟才动我山摧。
白杨更有过人处,尽夜寒炉拨死灰。忽有个衲僧出来道,长老少卖弄,得恁么穷乞相。
山僧祇向他道,却被你道著。”上堂:“我手何似佛手?天上南星北斗。我脚何似驴脚?往事都来忘却。
人人尽有生缘,个个足方顶圆。大愚滩头立处,孤月影射深湾。会不得,见还难,一曲渔歌过远滩。”示众:
“染缘易就,道业难成。不了自前,万缘差别。祇见境风浩浩,凋残功德之林;心火炎炎,烧尽菩提之树。
道念若同情念,成佛多时。为众一似为己,彼此事办。
不见他非我是,自然上敬下恭,佛法时时现前,烦恼尘尘解脱。”上堂:“鸡啼晓月,狗吠枯桩。只可默会,难入思量。看不见处,动地放光。
说不到处,天地玄黄。抚城尺六状纸,元来出在清江。大众,分明话出人难见,昨夜三更月到。”上堂:
“风吹茆茨屋脊漏,雨打阇黎眼睛湿。恁么分明却不知,却来这里低头立。”﹝时绍灯上座闻之,有省,后住婺之广教。﹞因病示众:
“久病未尝推木枕,人来多是问如何。山僧据问随缘对,外黄鹂口更多。只如七尺之躯甚处受病?
众中具眼者,试为山僧指出病源。”众下语,皆不契。师自拊掌一下,作呕吐声。又云:“好个木枕子。”
师律身清苦,出入唯杖笠独行。后示寂,阇维收舍利,目睛齿舌数珠,同灵骨塔于寺西。
云居法如禅师南康军云居法如禅师,丹丘胡氏子。依护国瑞禅师,祝发登具。备参浙右诸宗匠。
晚至龙门,以平日所证白佛眼。眼曰:“此皆学解,非究竟事。欲了生死,当求妙悟。”师骇然谛信。
一日,命主香积,以道业未办,固辞。眼勉曰:“姑就职其中,大有人为汝说法。”未几,晨兴开厨门,望见圣僧,契所未证。
即白佛眼,眼曰:“这里还见圣僧么?”师诣前问讯,叉手而立。眼曰:“向汝道大有人为汝说法。”
住后,上堂:“一法若有,毗卢堕在凡夫。万法若无,普贤失其境界。
向这里有无俱遣,得失两亡,直得十方诸佛不见。诸人且道,十二时中向甚么处安身立命?披蓑侧立千峰外,引水浇蔬五老前。”上堂:
“乾坤之内,宇宙之间,中有一宝,秘在形山。云居又且不然,乾坤之内,宇宙之间,中有一宝。”掷下拄杖云:
“大众也须识取。”
归宗正贤禅师南康军归宗真牧正贤禅师,潼川陈氏子。世为名儒,幼从三圣海澄为苾刍。
具满分戒,游成都,依大慈秀公习经论。凡典籍过目成诵,义亦顿晓,秀称为经藏子。出蜀谒诸尊宿,后扣佛眼。
一日入室,眼举“殷勤抱得旃檀树”,语声未绝,师顿悟。眼曰:“经藏子漏逗了也。”
自是与师商榷渊奥,亹亹无尽。眼称善,因手书“真牧”二字授之。绍兴己巳,归宗虚席,郡侯以礼请,坚卧不应。
宝文李公懋尝问道于师,同属官强之,乃就。上堂:“且第一句如何道?
汝等若向世界未成时、父母未生时、佛未出世时、祖师未西来时道得,已是第二句。且第一句如何道?直饶你十成道得,未免左之右之。”
卓拄杖,下座。上堂,良久召大众曰:“作么生?若也拟议,贤上座谩你诸人去也。
打地和尚,嗔他秘魔岩主擎个叉儿,胡说乱道,遂将一掴成粉,散在十方世界,还知么?”举拂子曰:
“而今却在拂子头上,说一切智智清净无二,无二分无别无断故。还闻么?阎老子知得,乃曰:贤上座,你若相当去,不妨奇特:
或不相当,总在我手里。祇向他道:阎老子你也退步,摸索鼻孔看。”击禅床,下座。僧问:
“久默斯要,已泄真机。学人上来,请师开示。”师曰:“耳朵在甚么处?”曰:“一句分明该万象。”师曰:
“分明底事作么生?”曰:“台星临照,枯木回春。”师曰:“换却你眼睛。”
道场明辩禅师安吉州道场正堂明辩禅师,本郡俞氏子。幼事报本蕴禅师,圆颅受具后,谒诸名宿。至西京少林。
闻僧举“佛眼以古诗发明罽宾王斩师子尊者”话,曰:“杨子江头杨柳春,杨花愁杀渡江人。
一声羌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师默有所契,即趋龙门,求入室。佛眼问:“从上祖师方册因缘,许你会得。”
忽举拳曰:“这个因何唤作拳?”师拟对,眼筑其口曰:“不得作道理。”于是顿去知见。住后,上堂:
“猛虎口边拾得,毒蛇头上安排。更不钉桩摇橹,回头别有生涯。婆子被我勘破了,大悲院里有村斋。”上堂:
“净五眼,涌金春色晚。得五力,吹落碧桃华,唯证乃知难可测。”卓拄杖曰:“一片何人得?
流经十万家。”上堂:“三祖道,但莫憎爱,洞然明白。当时老僧若见,便与一掴。且道是憎邪是爱邪?
近来经界稍严,不许诡名挟佃。”解夏,上堂:“十五日已前不得去,少林只履无藏处。
十五日已后不得住,桂子天香和雨露。正当十五日,大且如何?阿呵呵!风流不在著衣多。”上堂,举:“僧问投子:
“大死底人却活时如何?”子曰:“不许夜行,投明须到。””师曰:“我疑千年苍玉精,化为一片秋水骨。
海神欲护护不得,一旦鳌头忽擎出。”上堂:“华开陇上,柳绽堤边。黄莺调叔夜之琴,芳草入谢公之句。
何必闻声悟道,见色明心?非唯水上觅沤,已是眼中著屑。”擘开胸曰:
“汝等当观吾紫磨金色之身,今日则有,明日则无。大似无风起浪,全不知羞。且道今日事作么生?好个迷逢达磨,不知谁解承当?”僧问:
“如何是佛?”师乃鸣指三下。问:“语默涉离微,如何通不犯?”师曰:“横身三界外,独脱万机前。”曰:
“祇如风穴道,长忆江南三月里,鹧鸪啼处百华香。又作么生?”师曰:“说这个不唧汉作么?”曰:
“嫩竹摇金风细细,百华铺地日迟迟。”师曰:“你向甚么处见风穴?”曰:“眼里耳里绝潇洒。”师曰:“料掉无交涉。”问:
“莲华未出水时如何?”师曰:“未过冬至莫道寒。”曰:“出水后如何?”师曰:“未过夏至莫道热。”曰:
“出与未出时如何?”师曰:“三十年后,不要错举。”问:“如何是佛?”师曰:“无柴猛烧火。”曰:“如何是法?”
师曰:“贫做富装裹。”曰:“如何是僧?”师曰:“卖扇老婆手遮日。”曰:“如何是和尚栗棘蓬?”师曰:
“不答此话。”曰:“为甚么不答?”师大笑曰:“吞不进,吐不出。”问:“如何是一喝如金刚王宝剑?”师曰:
“古墓毒蛇头戴角。”曰:“如何是一喝如踞地师子?”师曰:“虚空笑点头。”曰:“如何是一喝如探竿影草?”
师曰:“石人拍手笑呵呵。”曰:“如何是一喝不作一喝用?”师曰:“布袋里猪头。”曰:
“四喝已蒙师指示,向上还有事也无?”师曰:“有。”曰:“如何是向上事?”师曰:“锯解秤锤,随声便喝。
佛眼忌拈香,龙门和尚阐提潦倒,不信佛法,灭除禅道。拶破毗卢向上关,猫儿洗面自道好。
一炷沈香炉上然,换手槌胸空懊恼。”遂摇手曰:“休懊恼。”以坐具搭肩上,作女人拜,曰:“莫怪下房媳妇触忤大人好!”室中垂问曰:
“猫儿为甚么爱捉老鼠?”又曰:“板鸣因甚么狗吠?”师家风严冷,初机多惮之。因赞达磨曰:
“升元阁前,洛阳峰畔乖张,皮髓传成话霸,只履无处埋藏。不是一番寒彻骨,争得梅花扑鼻香。”
雪堂行一见,大称赏曰:“先师犹有此人在。只消此赞,可以坐断天下人舌头。”由是衲子奔凑。
临终登座,拈拄杖于左边,卓一下曰:“三十二相无此相。”于右边卓一下曰:“八十种好无此好。
僧繇一笔画成,志公露出草蒿。”又卓一下,顾大众曰:“莫懊恼,直下承当休更讨。”下座归方丈,俨然趺坐而逝。
火后收灵骨设利,藏所建之塔曰仙人山。
方广深禅师潭州方广深禅师,僧问:“一法若有,毗卢堕在凡夫。万法若无,普贤失其境界。未审意旨如何?”
师曰:“富嫌千口少,贫恨一身多。”
世奇首座世奇首座者,成都人也。遍依师席,晚造龙门。一日燕坐,瞌睡间群蛙忽鸣,误听为净发版响。
亟趋往,有晓之者曰:“蛙鸣非版也。”师恍然,诣方丈剖露。佛眼曰:“岂不见罗睺罗?”师遽止曰:
“和尚不必举,待去自看。”未几有省,乃占偈曰:“梦中闻版响,觉后虾蟆啼。虾蟆与版响,山岳一时齐。”
由是益加参究,洞臻玄奥。眼命分座,师固辞,曰:“此非细事也。如金针刺眼,毫发若差,睛则破矣。
愿生生居学地,而自锻炼。”眼因以偈美之曰:“有道只因频退步,谦和元自惯回光。
不知已在青云上,犹更将身入众藏。”暮年,学者力请,不容辞。后因说偈曰:“诸法空故我心空,我心空故诸法同。
诸法我心无别体,祇在而今一念中。且道是那一念?”众罔措,师喝一喝而终。
净居尼慧温禅师温州净居尼慧温禅师,上堂,举:“法眼示众曰,三通鼓罢,簇簇上来,佛法人事,一时周毕。”师曰:
“山僧道,三通鼓罢,簇簇上来。拄杖不在,苕帚柄聊与三十。”
给事冯楫居士给事冯楫济川居士,自壮扣诸名宿,最后居龙门,从佛眼远禅师。
再岁,一日同远经行法堂,偶童子趋庭,吟曰:“万象之中独露身。”远拊公背曰:“好!。”公于是契入。绍兴丁巳,除给事。
会大慧禅师就明庆开堂,慧下座,公挽之曰:“和尚每言于士大夫前曰,此生决不作这虫豸,今日因甚却纳败缺?”
慧曰:“尽大地是个杲上座,你向甚处见他?”公拟对,慧便掌。公曰:“是我招得。”
越月,特丐祠坐夏径山,榜其室曰“不动轩”。一日,慧升座,举:“药山问石头曰:
“三乘十二分教,某甲粗知,承闻南方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实未明了,伏望慈悲示诲。”头曰:“恁么也不得,不恁么也不得,恁么不恁么总不得。
你作么生?”山罔措。头曰:“子缘不在此,可往江西见马大师去。”山至马祖处,亦如前问。祖曰:
“有时教伊扬眉瞬目,有时不教伊扬眉瞬目。有时教伊扬眉瞬目者是,有时教伊扬眉瞬目者不是。”山大悟。”
慧拈罢,公随至方丈曰:“适来和尚所举底因缘,某理会得了。”慧曰:“你如何会?”公曰:
“恁么也不得苏嚧娑婆诃,不恁么也不得唎娑婆诃。恁么不恁么,总不得苏嚧唎娑婆诃。”慧印之以偈曰:
“梵语唐言打成一块。咄哉俗人,得此三昧。”公后知邛州,所至宴晦无倦。尝自咏曰:
“公事之余喜坐禅,少曾将胁到床眠。虽然现出宰官相,长老之名四海传。”
至二十三年秋,乞休致,预报亲知,期以十月三日报终。至日,令后厅置高座,见客如平时。至辰巳间,降阶望阙肃拜。
请漕使摄邛事,著僧衣履,踞高座,嘱诸官吏及道俗,各宜向道,扶持教门,建立法幢。遂拈拄杖按膝,蜕然而化。漕使请曰:
“安抚去住如此自由,何不留一颂以表罕闻?”公张目,索笔书曰:“初三十一,中九下七,老人言尽,龟哥眼赤。”
竟尔长往。建炎后名山巨刹,教藏多不存,公累以己俸印施,凡一百二十八藏,用祝君寿,以康兆民。
门人蒲大聘尝志其事,有语录、颂古行于世。
开福宁禅师法嗣大沩善果禅师潭州大沩月庵善果禅师,信州余氏子。上堂:“奚仲造车一百辐,拈却两头除却轴。”
以拄杖打一圆相曰:“且莫错认定盘星。”卓一卓,下座,谢供头。上堂:“解猛虎颔下金铃,惊群动众。
取苍龙穴里明珠,光天照地。山僧今日到此,赞叹不及。汝等诸人,合作么生?”竖起拂子曰:“贬上眉毛,速须荐取。”
掷拂子,下座。上堂:“心生法亦生,心灭法亦灭。心法两俱忘,乌龟唤作鳖。诸禅德,道得也未?
若道得,道林与你拄杖子。其或未然,归堂吃茶去。”僧问:“达磨九年面壁时如何?”师曰:“鱼行水浊。”曰:
“二祖礼三拜,为甚么却得其髓?”师曰:“地肥茄子大。”曰:
“祇如一华开五叶,结果自然成,明甚么边事?”师曰:“贼以赃为验。”曰:“有时乘好月,不觉过沧洲。”师曰:“阇黎无分。”问:
“有句无句,如藤倚树时如何?”师曰:“验尽当行家。”曰:“树倒藤枯,句归何处?又作么生?”师曰:“风吹日炙。”曰:
“沩山呵呵大笑,!”师曰:“波斯读梵字。”曰:“道吾推倒泥里,沩山不管,此意又且如何?”师曰:
“有理不在高声。”曰:“罗山道:道吾是撮马粪汉。又作么生?”师曰:“多口阿师。”曰:“今日足见老师七通八达。”
师曰:“仰面哭苍天。”僧礼拜。师曰:“过。”问:“莲花未出水时如何?”师曰:“乾坤无异色。”曰:
“出水后如何?”师曰:“遍界有清香。”
大随静禅师法嗣石头自回禅师合州钓鱼台石头自回禅师,本郡人也。世为石工,虽不识字,志慕空宗,每求人口授法华,能诵之。
弃家投大随,供扫洒。寺中令取崖石,师手不释锤凿,而诵经不辍口。随见而语曰:
“今日硿磕,明日硿磕,死生到来,作甚折合?”师愕然,释其器。设礼,愿闻究竟法,因随至方丈。
随令且罢诵经,看赵州勘婆因缘。师念念不去心。久之,因凿石,石稍坚,尽力一锤,瞥见火光,忽然省彻。
走至方丈,礼拜呈颂曰:“用尽工夫,浑无巴鼻。火光迸散,元在这里。”随忻然曰:“子彻也。”复献赵州勘婆颂曰:
“三军不动旗闪烁,老婆正是魔王脚。赵州无柄铁扫帚,扫荡烟尘空索索。”随可之,遂授以僧服。
人以其为石工,故有回石头之称也。上堂:“参禅学道,大似井底叫渴相似,殊不知塞耳塞眼,回避不及。
且如十二时中,行住坐卧,动转施为,是甚么人使作?眼见耳闻,何处不是路头?若识得路头,便是大解脱路。
方知老汉与你证明,山河大地与你证明,所以道:十方薄伽梵,一路涅槃门。
诸仁者,大凡有一物当途,要见一物之根源。一物无处,要见一物之根源。见得根源,源无所源。所源既非,何处不圆?
诸禅德,你看老汉有甚么胜你处,诸大有甚么不如老汉处?还会么?太湖三万六千顷,月在波心说向谁?”
护圣居静禅师潼川府护圣愚丘居静禅师,成都杨氏子。年十四,礼白马安慧为师。闻南堂道望,遂往依焉。
堂举香严“枯木里龙吟”话,往返酬诘,师于言下大悟。一日,堂问曰:
“莫守寒岩异草青,坐却白云宗不妙。汝作么生?”师曰:“且须挥剑。若不挥剑,渔父栖巢。”堂矍然曰:“这小厮儿。”师珍重便行。﹝行,原作“打”,据续藏本改。
﹞出住东岩。上堂:“月生一,东岩乍住增愁寂。红尘世路有多端,米面食储无颗粒。
崖为伴,泉为匹,飒飒清风来入室。山王土地暗中忙,云版钟鱼偷泪滴。世人莫道守空岩,亦有东篱打西壁。”尝谓众曰:
“参学至要,不出先南堂道:最初句及末后句,透得过者,一生事毕。
傥或未然,更与你分作十门,各各印证自心,还得稳当也未?一、须信有教外别传。二、须知有教外别传。三、须会无情说法与有情说法无二。
四、须见性如观掌中之物,了了分明,一一田地稳密。五、须具择法眼。六、须行鸟道玄路。
七、须文武兼济。八、须摧邪显正。九、须大机大用。十、须向异类中行。
凡欲绍隆法种,须尽此纲要,方坐得这曲彔床子,受得天下人礼拜,敢与佛祖为师。
若不到恁么田地,祇一向虚头,他时异日,阎老子未放你在。”间有学者各门颂出,呈师,师以颂示曰:“十门纲要掌中施,机会来时自有为。
作者不须排位次,大都首末是根基。”
南岩胜禅师简州南岩胜禅师,上堂召大众曰:“护生须是杀,杀尽始安居。会得个中意,分明在半途。
且道到家一句又作么生?释迦弥勒没量大,看来犹祇是他奴。”僧问:“放行五位即不问,把定三关事若何?”
师曰:“横按镆全正令。”曰:“把定三关蒙指示,放行五位事如何?”师曰:“太平寰宇斩痴顽。”曰:
“恁么则南岩门下,土旷人稀。”师曰:“灵利衲僧,祇消一点。”曰:“自古自今,同生同死时如何?”师曰:
“家贼难防。”曰:“今日学人小出大遇去也。”师便打。曰:“须是老僧打你始得。”僧礼拜,师曰:
“切忌诈明头。”
梁山师远禅师常德府梁山廓庵师远禅师,合川鲁氏子。上堂,举“杨岐三脚驴子”话,乃召大众曰:
“杨其汤者,莫若扑其火;壅其流者,莫若杜其源。此乃智人之明鉴。佛法之至论,正在斯焉。
这因缘,如今丛林中提唱者甚多,商量者不少。有般底,祇道宗师家无固必,凡有所问,随口便答。似则也似,是即未是。
若恁么,祇作个乾无事会。不见杨岐用处,乃至祖师,千差万别,方便门庭,如何消遣?
又有般底,祇向佛边会,却与自己没交涉。古人道,凡有言句,须是一一消归自己,又作么生?
又有般底,一向祇作自己会,弃却古人用处,唯知道明自己事,古人方便却如何消遣?
既消遣不下,却似抱桥柱澡洗,要且放手不得。此亦是一病。又有般底,却去脚多少处会。若恁么会,此病最难医也。
所以他语有巧妙处,参学人卒难摸索,才拟心则差了也。前辈谓之杨岐宗旨,须是他屋里人,到恁么田地,方堪传授。
若不然者,则守死善道之谓也。这公案直须还他透顶彻底汉,方能了得。
此非止禅和子会不得,而今天下丛林中,出世为人底,亦少有会得者。
若要会去,直须向威音那畔,空劫已前,轻轻觑著,提起便行,捺著便转。却向万仞峰前进一步,可以笼罩古今,坐断天下人舌头。如今还有恁么者么?
有则出来道看。如无,更听一颂:三脚驴子弄蹄行,直透威音万丈坑。云在岭头闲不彻,水流涧下太忙生。
湖南长老谁解会,行人更在青山外。”上堂:“天得一以清,地得一以宁,君王得一以治天下。
这个说话,是家常茶饭。须知衲僧家,别有奇特处始得。且道衲僧门下有甚奇特处?天得一,斗牛女虚危室壁。
地得一,万象森罗及瓦砾。君王得一,上下四维无等匹。且道衲僧得一时如何?
要见客从何处来,闲持经卷倚松立。”浴佛上堂,举“药山浴佛公案”,拈云:“这僧问处,依稀越国,仿彿杨州。
药山答来,眼似流星,机如掣电。点检将来,二俱不了。
若是山僧即不然,当是时,才见他问,只浴得这个,且不浴得那个。但转木杓柄与伊,待他拟议之间,拦面便泼。假饶这僧有大神通,具大智慧,也无施展处。
敢问大众,这个即且置﹝置,原作“致”,据清藏本,续藏本改。﹞唤甚么作那个?”下座:“佛殿烧香,为你说破。”师有十牛图并颂行于世。
能仁绍悟禅师嘉州能仁默堂绍悟禅师,结夏上堂:“最初一步,十方世界现全身。末后一言,一微尘中深锁断。
有时提起,如倚天长剑,光耀乾坤。有时放下,似红炉点雪,虚含万象。
得到恁么田地,夭魔外道,拱手归降。三世诸佛,一时稽首。便可以大圆觉为我伽蓝,于一毫端现宝王刹。
如是则朝往西天,暮归东土,亦是禁足。百花丛里坐,淫坊酒肆行,亦是禁足。虽然如是,不曾动著这里一步。
恁么则九旬无虚弃之功,百劫有今时之用。堪报不报之恩,以助无为之化。此即是涅槃妙心,金刚王宝剑。
敢问大众,作么生得到这田地去?如人上山,各自努力。”上堂,举赵州访二庵主公案,颂曰:
“一重山尽一重山,坐断孤峰子细看。雾卷云收山岳静,楚天空阔一轮寒。”
子言庵主彭州土溪智陀子言庵主,绵州人也。初至大随,闻举石头和尚示众偈,倏然领旨。
归隐土溪,悬崖绝壑间有石若蹲异兽。师凿以为室,中发异泉,无涸溢,四众讶之。居三十年,化风盛播。
室成日,作偈曰:“一击石庵全,纵横得自然。清凉无暑气,涓洁有甘泉。宽廓含沙界,寂寥绝众缘。
个中无限意,风月一床眠。”
南修造禅师剑门南修造者,淳厚之士也。自大随一语契投,服勤不怠。
归谒崇化赟禅师,坐次,赟以宗门三印问之,南曰:“印空印泥印水,平地寒涛竞起。假饶去就十分,也是灵龟曳尾。”
尚书莫将居士莫将尚书,字少虚,家世豫章分宁。因官西蜀,谒南堂静禅师咨决心要。堂使其向一切处提撕。
适如厕,俄闻秽气,急以手掩鼻。遂有省,即呈以偈曰:“从来姿韵爱风流,几笑时人向外求。
万别千差无觅处,得来元在鼻尖头。”南堂答曰:“一法才通法法周,纵横妙用更何求?
青蛇出匣魔军伏,碧眼胡僧笑点头。”
龙图王萧居士龙图王萧居士,字观复。留昭觉日,闻开静板声,有省。问南堂曰:
“某有个见处,才被人问,却开口不得。未审过在甚处?”堂曰:“过在有个见处。”堂却问:“朝旆几时到任?”公曰:“去年八月四日。”
堂曰:“自按察几时离衙?”公曰:“前月二十。”堂曰:“为甚么道开口不得?”公乃契悟。
五祖自禅师法嗣龙华高禅师蕲州龙华高禅师,上堂:“象王行,师子住,赤脚昆仑眉卓竖。寒山拾得笑呵呵,指点门前老松树。
且道他指点个甚么?忽然风吹倒时,好一堆柴。”
南岳下十六世径山杲禅师法嗣教忠弥光禅师泉州教忠晦庵弥光禅师,闽之李氏子。儿时寡言笑,闻梵呗则喜。十五,依幽岩文慧禅师圆顶。
犹喜阅群书。一日曰:“既剃发染衣,当期悟彻。岂醉于俗典邪?”遂出岭,﹝遂,原作逐,据清藏本、续藏本改。﹞谒圆悟禅师于云居。
次参黄檗祥高庵悟,机语皆契。以淮楚盗起,归谒佛心,会大慧寓广,因往从之。慧谓曰:
“汝在佛心处所得者,试举一二看。”师举佛心上堂拈普化公案曰:
“佛心即不然,总不恁么来时,如何劈脊便打,从教遍界分身。”慧曰:“汝意如何?”师曰:“某不肯他后头下个注脚。”慧曰:“此正是以病为法。”
师毅然无信可意。慧曰:“汝但揣摩看。”师竟以为不然。经旬,因记海印信禅师拈曰:“雷声浩大,雨点全无。”
始无滞,趋告慧。慧以举道者见琅邪并玄沙未彻语诘之。师对已,慧笑曰:“虽进得一步,祇是不著所在。
如人斫树,根下一刀,则命根断矣。汝向枝上斫,其能断命根乎?
今诸方浩浩说禅者,见处总如此,何益于事?其杨岐正传,三四人而已。”师愠而去。翌日,慧问:“汝还疑否?”师曰:“无可疑者。”慧曰:
“祇如古人相见,未开口时已知虚实,或闻其语,便识浅深。此理如何?”师悚然汗下,莫知所诣。
慧令究有句无句。慧过云门庵,师侍行,一日问曰:“某到这里,不能得彻,病在甚处?”慧曰:“汝病最癖,世医拱手。
何也?别人死了活不得,汝今活了未曾死。要到大安乐田地,须是死一回始得。”
师疑情愈深,后入室,慧问:“吃粥了也,洗钵盂了也?去却药忌,道将一句来。”师曰:“裂破。”慧震威喝曰:“你又说禅也。”
师即大悟。慧挝鼓告众曰:“龟毛拈得笑咍咍,一击万重关锁开。庆快平生在今日,孰云千里赚吾来?”
师亦以颂呈之曰:“一拶当机怒雷吼,惊起须弥藏北斗。洪波浩渺浪滔天,拈得鼻孔失却口。”住后,上堂:
“有句无句,如藤倚树。放憨作么?及乎树倒藤枯,句归何处?
情知汝等诸人,卒讨头鼻不著,为甚如此?祇为分明极,翻令所得迟。”上堂:“梦幻空花,何劳把捉?得失是非,一时放却。”掷拂子曰:
“山僧今日已是放下了也。汝等诸人,又作么生?”复曰:“侍者收取拂子。”僧问:
“文殊为甚么出女子定不得?”师曰:“山僧今日困。”曰:“罔明为甚么却出得?”师曰:“令人疑著。”曰:
“恁么则擘开华岳千峰秀,放出黄河一派清。”师曰:“一任卜度。”
东林道颜禅师江州东林卍庵道颜禅师,潼川人,族鲜于氏。久参圆悟,微有省发。
洎悟还蜀,嘱依妙喜,仍以书致喜曰:“颜川彩绘已毕,但欠点眼耳。他日嗣其后,未可量也。”喜居云门及洋屿,师皆在焉。
朝夕质疑,方大悟。住后,上堂:“一叶落,天下秋。一尘起,大地收。鸟窠吹布毛,便有人悟去。
今时学者,为甚么却不识自己?”良久曰:“莫错怪人好!”上堂:“欲识诸佛心,但向众生心行中识取。
欲识常住不凋性,但向万物迁变处会取。还识得么?欲得不招无间业,莫谤如来正法轮。”上堂:
“诸人知处,良遂总知。良遂知处,诸人不知。作么生是良遂知处?”乃曰:“鸬语鹤。”上堂:“仲冬严寒,三界无安。
富者快乐,贫者饥寒。不识玄旨,错认定盘。何也?牛头安尾上,北斗面南看。”上堂:
“一滴滴水,一滴滴冻。天寒人寒,风动幡动。云门扇子,跳上三十三天,筑著帝释鼻孔。
东海鲤鱼,打一棒雨似盆倾,不出诸人十二时中寻常受用。”上堂云:“圆通门户,八字打开。若是从门入得,不堪共语。
须是入得无门之门,方可坐登堂奥。所以道,过去诸如来,斯门已成就。现在诸菩萨,今各入圆明。
未来参学人,当依如是法。从上诸圣,幸有如此广大门风,不能继绍,甘自鄙弃。穿窬墙壁,好不丈夫!
敢问大众,无门之门作么生入?”良久云:“非唯观世音,我亦从中证。”上堂:“元宵已过,化主出门。
六群比丘,各从其类。此众无复枝叶,纯有贞实。如是增上慢人,退亦佳矣。
麒麟不为瑞,鸑鷟不为荣,麦秀两岐,禾登九穗,总不消得。但愿官中无事,林下栖禅,水牯牛饱卧斜阳,担板汉清贫长乐。
粥足饭足,俯仰随时。筋笼不乱搀匙,老鼠不咬甑箄。山家活计,淡薄长情。不敬功德天,谁嫌黑暗女?
有智主人,二俱不受。”良久曰:“君子爱财,取之以道。”上堂:“去年寒食后,今年寒食前。
日日是好日,不是正中偏。”上堂:“客舍久留连,家乡夕照边。檐悬三月雨,水没两湖莲。镬漏烧灯盏,柴生满灶烟。
已忘南北念,入望尽平川。”上堂:“旃檀林,无杂树,郁密深沉师子住。所以旃檀丛林,旃檀围绕。
荆棘丛林,荆棘围绕。一人为主,两人为伴,成就万亿国土。
士农工商,若夜叉,若罗刹,见行魔业,“优哉游哉,聊以卒岁。””僧问:“香严上树话,意旨如何?”师曰:“描不成,画不就。”曰:“李陵虽好手,争奈陷番何!”
师曰:“甚么处去来?”问:“如何是佛?”师曰:“汝是元固。”僧近前曰:“喏,喏。”师曰:“裈无裆,裤无口。”
问:“如何是佛?”师曰:“志公和尚。”曰:“学人问佛,何故答志公和尚?”师曰:“志公不是闲和尚。”曰:
“如何是法?”师曰:“黄绢幼妇,外孙臼。”曰:“是甚么章句?”师曰:“绝妙好辞。”曰:“如何是僧?”
师曰:“钓鱼船上谢三郎。”曰:“何不直说?”师曰:“玄沙和尚。”曰:“三宝已蒙师指示,向上宗乘事若何?”
师曰:“王乔诈仙得仙。”僧呵呵大笑,师乃叩齿。
西禅鼎需禅师福州西禅懒庵鼎需禅师,本郡林氏子。幼举进士有声。年二十五,因读遗教经,忽曰:
“几为儒冠误。”欲去家,母难之。以亲迎在期,师乃绝之曰:“夭桃红杏,一时分付春风。
翠竹黄花,此去永为道伴。”竟依保寿乐禅师为比丘。一锡湖湘,遍参名宿,法无异味。
归里结庵,于羌峰绝顶,不下山者三年。佛心才禅师挽出,首众于大乘。尝问“学者即心即佛因缘”。
时妙喜庵于洋屿,师之友弥光与师书云:“庵主手段,与诸方别。可来少款,如何?”师不答,光以计邀师饭,师往赴之。
会妙喜为诸徒入室,师随喜焉。妙喜举:“僧问马祖:“如何是佛?”祖云:“即心是佛。”作么生?”师下语,妙喜诟之曰:
“你见解如此,敢妄为人师耶?”鸣鼓普说,讦其平生珍重得力处,排为邪解。师泪交颐,不敢仰视。默计曰:
“我之所得,既为所排。西来不传之旨,岂止此耶?”遂归心弟子之列。一日,喜问曰:
“内不放出,外不放入。正恁么时如何?”师拟开口,喜拈竹篦,劈脊连打三下。师于此大悟,厉声曰:“和尚已多了也。”
喜又打一下,师礼拜。喜笑云:“今日方知吾不汝欺也。”遂印以偈云:
“顶门竖亚摩醯眼,肘后斜悬夺命符。瞎却眼,卸却符,赵州东壁挂葫芦。”于是声名喧动丛林。住后,上堂曰:
“句中意,意中句,须弥耸于巨川。句铲意,意铲句,烈士发乎狂矢。任待牙如剑树,口似血盆,徒逞词锋,虚张意气。
所以净名杜口,早涉繁词。摩竭掩关,已扬家丑。
自余瓦棺老汉、岩头大师,向羌峰顶上,拏风鼓浪,玩弄神变。脚跟下好与三十。且道过在甚么处?”良久云:“机关不是韩光作,莫把胸襟当等闲。”
至节,上堂云:“二十五日已前,群阴消伏,泥龙闭户。三十五日已后,一阳来复,铁树开花。
正当二十五日,尘中醉客,骑驴骑马,前街后街,递相庆贺。物外闲人,衲帔蒙头,围炉打坐。风萧萧,雨萧萧,冷湫湫。
谁管你张先生,李道士,胡达磨。”上堂:“懒翁懒中懒,最懒懒说禅。亦不重自己,亦不重先贤。
又谁管你地,又谁管你天。物外翛然无个事,日上三竿犹更眠。”上堂,举:“僧问赵州:“如何是古人言?”州云:
“谛听谛听。””师曰:“谛听即不无,切忌唤钟作瓮。”室中问僧:“万法归一,一归何处?”曰:“新罗国里。”
师曰:“我在青州作一领布衫,重七斤。!”曰:“今日亲见赵州。”师曰:“前头见,后头见?”
僧乃作斫额势。师曰:“上座甚处人?”曰:“江西。”师曰:“因甚么却来这里纳败缺?”僧拟议,师便打。
东禅思岳禅师福州东禅蒙庵思岳禅师,上堂:“蛾羊蚁子说一切法,墙壁瓦砾现无边身。
见处既精明,闻中必透脱。所以雪峰和尚凡见僧来,辊出三个木毬,如弄杂剧相似。
玄沙便作斫牌势,卑末谩道将来,普贤今日谤古人,千佛出世,不通忏悔。这里有人谤普贤,定入拔舌地狱。且道谤与不谤者是谁?
心不负人,面无惭色。”上堂:“达磨来时,此土皆知梵语。及乎去后,西天悉会唐言。
若论直指人心,见性成佛,大似羚羊挂角,猎犬寻踪。一意乖疏,万言无用。可谓来时他笑我,不知去后我笑他。
唐言梵语亲分付,自古斋僧怕夜茶。”上堂:“腊月初,岁云徂。黄河冻已合,深处有嘉鱼。
活鱍鱍,跳不脱,又不能相煦以湿,相濡以沫。惭愧菩萨摩诃萨,春风几时来,解此黄河冻?令鱼化作龙,直透桃花浪。
会即便会,痴人面前且莫说梦。”上堂,僧问:“如何是初日分,以恒河沙等身布施?”师曰:
“从苗辨地,因语识人。”曰:“如何是中日分,复以恒河沙等身布施?”师曰:“筑著磕著。”曰:
“如何是后日分,亦以恒河沙等身布施?”师曰:“向下文长,付在来日。”复曰:“一转语如天普盖,似地普擎。一转语,舌头不出口。
一转语,且喜没交涉。要会么?惭愧!世尊面赤,不如语直。
大小岳上座,口似磉盘,今日为这问话僧讲经,不觉和注脚一时说破。”便下座。上堂:“哑却我口,直须要道。塞却你耳,切忌蹉过。
昨日有人从天台来,却道泗洲大圣在洪州打坐。十字街头卖行货。是甚么?断跟草鞋,尖檐席帽。”
西禅守净禅师福州西禅此庵守净禅师,上堂:“谈玄说妙,撒屎撒尿。行棒行喝,将盐止渴。
立主立宾,华擘宗乘。设或总不恁么,又是鬼窟里坐。到这里,山僧已是打退堂鼓。
且道诸人,寻常心愤愤,口悱悱,合作么生?莫将闲学解,埋没祖师心。”上堂:“若也单明自己,不悟目前,此人有眼无足。
若也祇悟目前,不明自己,此人有足无眼。直得眼足相资,如车二轮,如鸟二翼,正好勘过了打。”上堂:
“九夏炎炎大热,木人汗流不辍。夜来一雨便凉,莫道山僧不说。”以拂子击禅床,下座。上堂:
“若欲正提纲,直须大地荒。欲来冲雪刃,未免露锋铓。
当恁么时,释迦老子出头不得即不问,你诸人祇如马镫里藏身,又作么生话会?”上堂:“道是常道,心是常心。汝等诸人,闻山僧恁么道,便道我会也。
大尽三十日,小尽二十九。头上是天,脚下是地。耳里闻声,鼻里出气。
忽若四大海水在汝头上,毒蛇穿你眼睛,虾蟆入你鼻孔,又作么生?”上堂:“文殊普贤谈理事,临济德山行棒喝。东禅一觉到天明,偏爱风从凉处发。咄!”
上堂:“善斗者不顾其首,善战者必获其功。其功既获,坐致太平。太平既致,高枕无忧。
罢拈三尺剑,休弄一张弓。归马于华山之阳,放牛于桃林之野。风以时而雨以时,渔父歌而樵人舞。
虽然如是,尧舜之君,犹有化在。争似乾坤收不得,尧舜不知名,浑家不管兴亡事,偏爱和云占洞庭。”上堂:
“闭却口,时时说。截却舌,无间歇。无间歇,最奇绝。最奇绝,眼中屑。既是奇绝,为甚么却成眼中屑?
了了了时无可了,玄玄玄处亦须呵。”上堂:“佛祖顶上,有泼天大路。未透生死关,如何敢进步?
不进步,大千没遮护。一句绝言诠,那吒擎铁柱。”开堂,拈香罢,就座。南堂和尚白槌曰:
“法筵龙象众,当观第一义。”师随声便喝曰:“此是第几义?久参先德,已辨来端。后学有疑,不妨请问。”僧问:
“阿难问迦叶,世尊传金襕外,别传何物?迦叶唤阿难,阿难应诺。未审此意如何?”师曰:“切忌动著。”曰:
“祇如迦叶道倒却门前刹竿著”,又作么生?”师曰:“石牛横古路。”曰:
“祇如和尚于佛日处,还有这个消息也无?”师曰:“无这个消息。”曰:“争奈定光金地遥招手,智者江陵暗点头。”师曰:
“莫将庭际柏,轻比路傍蒿。”僧礼拜,师乃曰:“定光金地遥招手,智者江陵暗点头。已是白云千万里,那堪于此未知休。
设或于此便休去,一场狼藉不少,还有检点得出者么?如无,山僧今日失利!”僧问:“佛佛授手,祖祖相传。
未审传个甚么?”师曰:“速礼三拜。”问:“不施寸刃,请师相见。”师曰:“逢强即弱。”曰:
“何得埋兵掉斗。”师曰:“祇为阇黎寸刃不施。”曰:“未审向上还有事也无?”师曰:“有。”曰:“如何是向上事?”师曰:
“败将不斩。”问:“古佛堂前,甚么人先到?”师曰:“无眼村翁。”曰:“未审如何趣向?”师曰:“楖栗横担。”
开善道谦禅师建宁府开善道谦禅师,本郡人。初之京师依圆悟,无所省发。
后随妙喜庵居泉南,及喜领径山,师亦侍行。未几,令师往长沙通紫岩居士张公书,师自谓:“我参禅二十年,无入头处。
更作此行,决定荒废。”意欲无行。友人宗元者叱曰:“不可在路便参禅不得也,去,吾与汝俱往。”
师不得已而行,在路泣语元曰:“我一生参禅,殊无得力处。今又途路奔波,如何得相应去?”元告之曰:
“你但将诸方参得底,悟得底,圆悟妙喜为你说得底,都不要理会。途中可替底事,我尽替你。
只有五件事替你不得,你须自家支当。”师曰:“五件者何事,愿闻其要。”元曰:“著衣吃饭,屙屎放尿,驼个死尸路上行。”
师于言下领旨,不觉手舞足蹈。元曰:“你此回方可通书。宜前进,吾先归矣。”元即回径山,师半载方返。
妙喜一见而喜曰:“建州子,你这回别也。”住后,上堂:“竺土大仙心,东西密相付。如何是密付底心。”
良久云:“八月秋,何处热。”上堂:“壁立千仞,三世诸佛,措足无门。是则是,太杀不近人情。
放一线道,十方刹海,放光动地。是则是,争奈和泥合水。须知通一线道处壁立千仞,壁立千仞处通一线道。
横拈倒用,正按傍提,电激雷奔,崖颓石裂。是则是,犹落化门到这里。
壁立千仞也没交涉,通一线道也没交涉。不近人情,和泥合水,总没交涉。只这没交涉,也则没交涉。是则是,又无佛法道理。
若也出得这四路头,管取乾坤独步。且独步一句作么生道?莫怪从前多意气,他家曾踏上头关。”上堂:
“去年也有个六月十五,今年也有个六月十五。去年六月十五,少却今年六月十五。
今年六月十五,多却去年六月十五。多处不用减,少处不用添。既不用添,又不用减,则多处多用,少处少用。”乃喝一喝曰:
“是多是少?”良久曰:“个中消息子,能有几人知?”上堂:
“洞山麻三斤,将去无星秤子上定过,每一斤恰有一十六两,二百钱重,更不少一牦。
正与赵州殿里底一般,祇不合被大愚锯解秤锤,却教人理会不得。如今若要理会得,但问取云门乾屎橛。”上堂:“有句无句,如藤倚树。撞倒灯笼,打破露柱。
佛殿奔忙,僧堂回顾。子细看来,是甚家具?咄!祇堪打老鼠。”上堂:
“诸人从僧堂里恁么上来,少间,从法堂头恁么下去,并不曾差了一步。因甚么却不会?”良久曰:“祇为分明极,翻令所得迟。”
育王德光禅师庆元府育王佛照德光禅师,临江军彭氏子。志学之年,依本郡东山光化寺吉禅师落发。
一日入室,吉问:“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是甚么?”师罔措。遂致疑,通夕不寐。次日,诣方丈请益:
“昨日蒙和尚垂问,既不是心,又不是佛,又不是物,毕竟是甚么?望和尚慈悲指示。”吉震威一喝曰:
“这沙弥,更要我与你下注脚在?”拈棒劈脊打出,师于是有省。后谒月庵果、应庵华、百丈震,终不自肯。
适大慧领育王,四海英材鳞集,师亦与焉。大慧室中问师:“唤作竹篦则触,不唤作竹篦则背。
不得下语,不得无语。”师拟对,慧便棒。师豁然大悟,从前所得,瓦解冰消。初住台之光孝,僧问:
“浩浩尘中,如何辨主?”师曰:“巾峰顶上塔心尖。”上堂:“临济三遭痛棒,大愚言下知归。
兴化于大觉棒头,明得黄檗意旨。若作棒会,入地狱如箭射;若不作棒会,入地狱如箭射。众中商量,尽道赤心片片,恩大难酬。
总是识情卜度,未出阴界。且如临济悟去,是得黄檗力,是得大愚力?若也见得,许你顶门眼正,肘后符灵。
其或未然,鸿福更为诸人通个消息。丈夫气宇冲牛斗,一踏鸿门两扇开。”上堂:
“七手八脚,三头两面,耳听不闻,眼觑不见。苦乐逆顺,打成一片。且道是甚么?路逢死蛇莫打杀,无底篮子盛将归。”
上堂:“闻声悟道,落二落三。见色明心,错七错八。生机一路,犹在半途。
且道透金刚圈、吞栗棘蓬底是甚么人?披蓑侧立千峰外,引水浇蔬五老前。”师住灵隐日,孝宗皇帝尝诏问道,留宿内观堂。
奏对机缘,备于本录。后示寂,塔全身于鄮峰东庵。
华藏宗演禅师常州华藏遯庵宗演禅师,福州郑氏子。上堂,拈起拄杖曰:“识得这个,一生参学事毕。
古人恁么道,华藏则不然。识得这个,更须买草鞋行脚。何也?到江吴地尽,隔岸越山多。”腊旦,上堂:
“一九与二九,相逢不出手。世间出世间,无剩亦无少。”遂出手曰:“华藏不惜性命,为诸人出手去也。
劈面三拳,拦腮一掌,灵利衲僧,自知痛痒。且转身一句作么生道?巡堂吃茶去。”上堂,举:“南泉和尚道:
我十八上便解作活计。”赵州和尚道:我十八上便解破家散宅。””师云:
“南泉赵州也是徐六担板,祇见一边。华藏也无活计可作,亦无家宅可破,逢人突出老拳,要伊直下便到。且道到后如何?
三十六峰观不足,却来平地倒骑驴。”
天童净全禅师庆元府天童无用净全禅师,越州翁氏子。上堂:“学佛止言真不立,参禅多与道相违。
忘机忘境急回首,无地无锥转步归。佛不是,心亦非,觌体承当绝所依。万古碧潭空界月,再三捞摝始应知。”
上堂,良久召众曰:“还知么?”复曰:“败缺不少。”上堂,举:“长沙示众曰:
百尺竿头坐底人,虽然得入未为真。百尺竿头须进步,十方世界现全身。”大慧先师道:要见长沙么?更进一步。”
保宁则不然,要见长沙么?更退一步。毕竟如何?换骨洗肠重整顿,通身是眼更须参。”师到灵隐,请上堂:
“灵山正派,达者犹迷。明来暗来,谁当辨的?双收双放,孰辨端倪?直饶千圣出来,也祇结舌有分。何故?
人归大国方为贵,水到潇湘始是清。”复曰:“适来松源和尚举竹篦话?令天童纳败缺。诸人要知么?
听取一颂:黑漆竹篦握起,迅雷不及掩耳。德山临济茫然,懵底如何插觜?””
大慧尝举灵云悟桃花问师,师曰:“灵云一见两眉横,引得渔翁良计生。白浪起时抛一钓,任教鱼鳖竞头争。”师自赞曰:
“匙挑不上个村夫,文墨胸中一点无。曾把虚空揣出骨,恶声赢得满江湖。”后示寂,塔于本山。
大沩法宝禅师大沩法宝禅师,福州人也。上堂:“唤作竹篦则触,不唤作竹篦则背。
直须师子咬人,莫学韩卢逐块。阿呵呵!会不会?金刚脚下铁昆仑,捉得明州憨布袋。”上堂:“千般言,万种喻,祇要教君早回去。
夜来一片黑云生,莫教错却山前路。咄!”
玉泉昙懿禅师福州玉泉昙懿禅师,久依圆悟,自谓不疑。绍兴初,出住兴化祥云,法席颇盛。
大慧入闽,知其所见未谛,致书令来,师迟迟。慧小参,且痛斥,仍榜告四众。师不得已,破夏谒之。
慧鞫其所证,既而曰:“汝恁么见解,敢嗣圆悟老人邪?”师退院亲之。一日入室,慧问:“我要个不会禅底做国师。”师曰:
“我做得国师去也。”慧喝出。居无何,语之曰:“香严悟处不在击竹边,俱胝得处不在指头上。”
师乃顿明。后住玉泉,为慧拈香。继省慧于小溪。慧升座,举:“云门一日拈拄杖示众曰:
凡夫实谓之有,二乘析谓之无,缘觉谓之幻有,菩萨当体即空。衲僧见拄杖子但唤作拄杖子。
行但行,坐但坐,总不得动著。””慧曰:“我不似云门老人,将虚空剜窟。”蓦拈拄杖曰:
“拄杖子不属有,不属无,不属幻,不属空。”卓一下曰:“凡夫、二乘、缘觉、菩萨,尽向这里,各随根性,悉得受用。
唯于衲僧分上,为害为冤,要行不得行,要坐不得坐。进一步,则被拄杖子迷却路头;退一步,则被拄杖子穿却鼻孔。
即今莫有不甘底么?试出来与拄杖子相见。如无,来年更有新条在,恼乱春风卒未休。正恁么时合作么生?”
下座,烦玉泉为众拈出。师登座,叙谢毕,遂举前话,曰:“适来堂头和尚恁么批判,大似困鱼止泺,病鸟栖芦。
若是玉泉则不然。”拈拄杖曰:“拄杖子能有、能无、能幻、能空,凡夫、二乘、缘觉、菩萨,”卓一下曰:
“向这里百杂碎。唯于衲僧分上,如龙得水,似虎靠山。要行便行,要坐便坐。
进一步则乾坤震动,退一步则草偃风行。且道不进不退一句作么生道?”良久曰:“闲持经卷倚松立,笑问客从何处来?”
荐福悟本禅师饶州荐福悟本禅师,江州人也。
自江西云门参侍妙喜,至泉南小溪,于时英俊毕集,受印可者多矣。师私谓其弃已,且欲发去。妙喜知而语之曰:“汝但专意参究,如有所得,不待开口,吾已识也。”
既而有闻师入室者,故谓师曰:“本侍者参禅许多年,逐日只道得个不会。”师诟之曰:
“这小鬼你未生时,我已三度霍山庙里退牙了,好教你知。”由是益锐志,以狗子无佛性话,举无字而提撕。
一夕将三鼓,倚殿柱昏寐间,不觉无字出口吻,忽尔顿悟。后三日,妙喜归自郡城,师趋丈室,足才越阃,未及吐词。
妙喜曰:“本胡子这回方是彻头也。”住后,上堂:“高揖释迦、不拜弥勒者,与三十拄杖。何故?
为他祇会步步登高,不会从空放下。东家牵犁、西家拽杷者,与三十拄杖。何故?
为他祇会从空放下,不会步步登高。山僧恁么道,还有过也无?众中莫有点检得出者么?若点检得出,须弥南畔,把手共行。
若点检不出,布袋里老鸦,虽活如死。”上堂:
“释迦掩室于摩竭,净名杜口于毗耶,须菩提唱无说而显道,释梵绝视听而雨华。
大众,这一队不唧汉,无端将祖父田园私地结契,各据四至界分,方圆长短,一时花擘了也。致令后代儿孙,千载之下,上无片瓦盖头,下无卓锥之地。
博山当时若见,十字路头掘个无底深坑,唤来一时埋却,免见递相钝置。何谓如此?不见道,家肥生孝子,国霸有谋臣。”上堂:
“乾闼婆王曾奏乐,山河大地皆作舞。争如跛脚老云门,解道腊月二十五。
博山今日有条攀条,无条攀例,也要应个时节。”蓦拈拄杖,横按膝上,作抚琴势云:“还有闻弦赏音者么?”良久曰:
“直饶便作凤凰鸣,毕竟有谁知指法?”卓一下,下座。
育王遵璞禅师庆元府育王大圆遵璞禅师,福州人。幼同玉泉懿问道圆悟。数载后还里,佐懿于莆中祥云。
绍兴甲寅,大慧居洋屿,师往讯之。入室次,慧问三圣兴化出不出、为人不为人话:
“你道这两个老汉,还有出身处也无?”师于慧膝上打一拳。慧曰:“祇你这一拳,为三圣出气,为兴化出气?速道!速道!”
师拟议,慧便打。复谓曰:“你第一不得忘了这一棒。”后因慧室中问僧曰:
“德山见僧入门便棒,临济见僧入门便喝,雪峰见僧入门便道“是甚么?”睦州见僧便道“现成公案,放你三十棒。”
你道这四个老汉,还有为人处也无?”僧曰:“有。”慧曰:“劄。”僧拟议,慧便喝。师闻遽领微旨。大慧欣然许之。
能仁祖元禅师温州雁山能仁枯木祖元禅师,七闽林氏子。初谒雪峰预,次依佛心才,皆已机契。
及依大慧于云门庵,夜坐次,睹僧剔灯,始彻证。有偈曰:“剔起灯来是火,历劫无明照破。
归堂撞见圣僧,几乎当面蹉过。不蹉过是甚么?十五年前奇特,依前祇是这个。”慧以偈赠之曰:
“万仞崖头解放身,起来依旧却惺惺。饥餐渴饮浑无事,那论昔人非昔人?”绍兴乙巳春,﹝绍兴乙巳,应是“绍兴己巳之误,为公元二四九年。﹞出住能仁。上堂:
“有佛处不得住,踏著秤锤硬似铁。无佛处急走过,脚下草深三尺。三千里外,逢人不得错举。北斗挂须弥,恁么则不去也。
棒头挑日月,摘杨花。摘杨花,眼里瞳人著绣鞋。”卓拄杖,下座。上堂:
“雁山枯木实头禅,不在尖新语句边。背手忽然摸得著,长鲸吞月浪滔天。”
灵岩了性禅师真州灵岩东庵了性禅师,上堂:“勘破了也,放过一著,是衲僧破草鞋。
现修罗相,作女人拜,是野狐精魅。打个圆相,虚空里下一点,是小儿伎俩。拦腮赠掌,拂袖便行,正是业识茫茫,无本可据。
直饶向黑豆未生已前,一时坐断,未有吃灵岩拄杖分。敢问大众,且道为人节文在甚么处?
还相委悉么?自从春色来嵩少,三十六峰青至今。”上堂:“一苇江头杨柳春,波心不见昔时人。
雪庭要识安心士,鼻孔依前搭上唇。”竖起拂子曰:“祖师来也,还见么?若也见得,即今荐取。
其或未然,此去西天路,迢迢十万余。”僧问:“人天交接,如何开示?”师曰:“金刚手里八棱棒。”曰:
“忽被学人横穿凡圣,击透玄关时,又作么生?”师曰:“海门横铁柱。”问:“如何是独露身?”师曰:“牡丹花下睡猫儿。”
蒋山善直禅师建康府蒋山一庵善直禅师,德安云梦人。初参妙喜于回雁峰下。一日,喜问之曰:“上座甚处人?”
师曰:“安州人。”喜曰:“我闻你安州人会厮扑,是否?”师便作相扑势。喜曰:
“湖南人吃鱼,因甚湖北人著鲠?”师打筋斗而出。喜曰:“谁知冷灰里,有粒豆爆出。”住保宁,上堂:
“诸佛不曾出世,人人鼻孔辽天。祖师不曾西来,个个壁立千仞。高揖释迦,不拜弥勒,理合如斯。
坐断千圣路头,独步大千沙界,不为分外。若向诸佛出世处会得,祖师西来处承当,自救不了,一生受屈。
莫有大丈夫承当大丈夫事者么?出来与保宁争交。其或未然,不如拽破好!”便下座。
一日,留守陈丞相俊卿会诸山茶话次,举“有句无句,如藤倚树”公案,令诸山批判。皆以奇语取奉。师最后曰:
“张打油,李打油,不打浑身只打头。”陈大喜。
万寿自护禅师剑州万寿自护禅师,上堂:“古者道,若人识得心,大地无寸土。
万寿即不然,若人识得心,未是究竟处。且那里是究竟处?”拈拄杖卓一下,曰:“甜瓜彻蔕甜,苦瓠连根苦。”
大沩景晕禅师潭州大沩了庵景晕禅师,上堂:“云门一曲,腊月二十五,瑞雪飘空,积满江山坞。
峻岭寒梅花正吐,手把须弥槌,笑打虚空鼓。惊起憍梵钵提,冷汗透身如雨。忿怒阿修罗王,握拳当胸问云:
毕竟是何宗旨?咄!少室峰前,亦曾错举。”
灵隐了演禅师临安府灵隐谁庵了演禅师,上堂:“面门拶破,天地悬殊。打透牢关,白云万里,饶伊两头坐断。
别有转身,三生六十劫,也未梦见在。”喝一喝,下座。
光孝致远禅师泰州光孝寺致远禅师,上堂,举女子出定话,乃曰:“从来打鼓弄琵琶,须是相逢两会家。
佩玉鸣鸾歌舞罢,门前依旧夕阳斜。”
雪峰蕴闻禅师福州雪峰崇圣普慈蕴闻禅师,洪州沈氏子。示众云:“旃檀丛林,旃檀围绕。师子丛林,师子围绕。
虎狼丛林,虎狼围绕。荆棘丛林,荆棘围绕。大众,四种丛林,合向那一种丛林安居好?
若也明得,九十日内,管取个个成佛作祖。其或未然,般若丛林岁岁凋,无明荒草年年长。”
连云道能禅师处州连云道能禅师,汉州人。姓何氏。僧问:“镜清六刮,意旨如何?”师曰:“穿却你鼻孔。”曰:
“学人有鼻孔即穿,无鼻孔又穿个甚么?”师曰:“抱赃叫屈。”曰:“如何是就毛刮尘?”师曰:
“筠袁虔吉,头上插笔。”曰:“如何是就皮刮毛?”师曰:“石城虔化,说话厮骂。”曰:“如何是就肉刮皮?”师曰:
“嘉眉果阆,怀里有状。”曰:“如何是就骨刮肉?”师曰:“漳泉福建,头匾如扇。”曰:“如何是就髓刮骨?”师曰:
“洋澜左蠡,无风浪起。”曰:“髓又如何刮?”师曰:“十八十九,痴人夜走。”曰:
“六刮已蒙师指示,一言直截意如何?”师曰:“结舌有分。”
灵隐道印禅师临安府灵隐最庵道印禅师,汉州人。上堂:“大雄山下虎,南山鳖鼻蛇。等闲撞著,抱赏归家。
若也不惜好手,便与拔出重牙。有么有么?”上堂:“五五二十五,击碎虚空鼓。大地不容针,十方无寸土。
春生夏长复何云,甜者甜兮苦者苦。”中秋,上堂,举“马大师与西堂百丈南泉玩月”公案,师云:
“马大师垂丝千尺,意在深潭。西堂振鬣,百丈摆尾,虽则冲波激浪,未免上他钩线。
南泉自谓跃过禹门,谁知依前落在巨网。即今莫有绝罗笼、出窠臼底么?也好出来露个消息。贵知华藏门下,不致寂寥。
其或未然,此夜一轮满,清光何处无?”
竹原宗元庵主建宁府竹原宗元庵主,本郡连氏子。久依大慧,分座西禅。
丞相张公浚帅三山,以数院迎之,不就。归旧里,结茆号众妙园。宿衲士夫,交请开法。示众曰:“若究此事,如失却锁匙相似。
祇管寻来寻去,忽然撞著,恶,在这里。开个锁了,便见自家库藏,一切受用,无不具足,不假他求。
别有甚么事?”示众曰:
“诸方为人抽钉拔楔,解黏去缚,我这里为人添钉著楔,加绳加缚了,送向深潭里,待他自去理会。”示众曰:“主法之人,气吞宇宙,为大法王。
若是释迦老子、达磨大师出来,也教伊叉手,向我背后立地,直得寒毛卓竖,亦未为分外。”一日,举:“世尊生下,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云:
“天上天下,唯我独尊。””师乃曰:“是怪不怪,其怪自坏。”垂语云:“这一些子,恰如撞著杀人汉相似。
你若不杀了他,他便杀了你。”
近礼侍者近礼侍者,三山人。久侍大慧,尝默究竹篦话,无所入。一日,入室罢,求指示。慧曰:
“你是福州人,我说个喻向你,如将名品荔枝,和皮壳一时剥了,以手送在你口里,祇是你不解吞。”
师不觉失笑曰:“和尚,吞却即祸事。”慧后问师曰:“前日吞了底荔枝,祇是你不知滋味。”师曰:
“若知滋味,转见祸事。”
净居尼妙道禅师温州净居尼妙道禅师,延平尚书黄公裳之女。开堂日,乃曰:“问话且止。
直饶有倾湫之辩、倒岳之机,衲僧门下一点用不著。且佛未出世时,一事全无,我祖西来,便有许多建立。
列刹相望,星分派列,以至今日,累及儿孙。遂使山僧于人天大众前无风起浪,向第二义门通个消息:
语默该不尽底,弥亘大方。言诠说不及处,遍周沙界。通身是眼,觌面当机。电卷星驰,如何凑泊?
有时一喝,生杀全威。有时一喝,佛祖莫辨。有时一喝,八面受敌。有时一喝,自救不了。且道那一喝是生杀全威?
那一喝是佛祖莫辨?那一喝是八面受敌?那一喝是自救不了?若向这里荐得,堪报不报之恩。
脱或未然,山僧无梦说梦去也。”拈起拂子曰:“还见么?若见,被见刺所障。”击禅床曰:“还闻么?
若闻,被声尘所惑。直饶离见绝闻,正是二乘小果,跳出一步,盖色骑声。全放全收,主宾互换。
所以道,欲知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敢问诸人,即今是甚么时节?荡荡仁风扶圣化,熙熙和气助升平。”
掷拂子,下座。尼问:“如何是佛?”师曰:“非佛。”曰:“如何是佛法大意?”师曰:“骨底骨董。”问:
“言无展事,语不投机时如何?”师曰:“未屙已前,堕坑落堑。”
资寿尼妙总禅师平江府资寿尼无著妙总禅师,丞相苏公颂之孙女也。
年三十许,厌世浮休,脱去缘饰,咨参诸老,已入正信。作夏径山。大慧升堂,举“药山初参石头,后见马祖”因缘。师闻豁然省悟。
慧下座,不动居士冯公楫随至方丈,曰:“某理会得和尚适来所举公案。”慧曰:“居士如何?”曰:
“恁么也不得苏嚧娑婆诃,不恁么也不得哩娑婆诃。恁么不恁么,总不得苏嚧哩娑婆诃。”慧举似师,师曰:
“曾见郭象注庄子,识者曰,却是庄子注郭象。”慧见其语异,复举岩头婆子话问之。师答偈曰:
“一叶扁舟泛渺茫,呈桡舞棹别宫商。云山海月都抛却,赢得庄周蝶梦长。”慧休去,冯公疑其所悟不根。
后过无锡,招至舟中,问曰:“婆生七子,六个不遇知音。祇这一个,也不消得,便弃水中。大慧老师言:“道人理会得。”
且如何会?”师曰:“已上供通,并是诣实。”冯公大惊。慧挂牌次,师入室,慧问:
“古人不出方丈,为甚么却去庄上吃油餈?”师曰:“和尚放妙总过,妙总方敢通个消息。”慧曰:“我放你过,你试道看。”师曰:
“妙总亦放和尚过。”慧曰:“争柰油餈何!”师喝一喝而出。于是声闻四方。
隆兴改元,舍人张公孝祥来守是郡,以资寿挽开法,入院。上堂:“宗乘一唱,三藏绝诠。祖令当行,十方坐断。
二乘闻之怖走,十地到此犹疑。若是俊流,未言而谕。设使用移星换斗底手段,施搀旗夺鼓底机关,犹是空拳,岂有实义?
向上一路,千圣不传。学者劳形,如猿捉影。灵山付嘱,俯徇时机。演唱三乘,各随根器。
始于鹿野苑转四谛法轮,度百千万众。
山僧今日,与此界他方,乃佛乃祖,山河大地,草木丛林,现前四众,各转大法轮,交光相罗,如宝丝网。若一草一木,不转法轮,则不得名为转大法轮。
所以道,于一毫端现宝王刹,坐微尘里转大法轮。乘时于其中间,作无量无边广大佛事,周遍法界,一为无量,无量为一。
小中现大,大中现小。不动步游弥勒楼阁,不返闻入观音普门。情与无情,性相平等。
不是神通妙用,亦非法尔如然。于此倜傥分明,皇恩佛恩,一时报足。且道如何是报恩一句?天高群象正,海阔百川朝。”
上堂,举:“云门示众云:“十五日已前则不问,十五日已后,道将一句来。”自代云:“日日是好日。””
师曰:“日日是好日,佛法世法尽周毕。不须特地觅幽玄,祇管钵盂两度湿。”上堂:
“黄面老人,横说竖说,权说实说,法说喻说,建法幢,立宗旨,与后人作榜样。为甚么却道始从鹿野苑,终至跋提河?
于是二中间,未尝说一字。点检将来,大似抱赃叫屈。山僧今日人事忙冗,且放过一著。”便下座。尼问:
“如何是夺人不夺境?”师曰:“野花开满路,遍地是清香。”曰:“如何是夺境不夺人?”师曰:
“茫茫宇宙人无数,几个男儿是丈夫?”曰:“如何是人境俱不夺?”师曰:“处处绿杨堪系马,家家门首透长安。”曰:
“如何是人境两俱夺?”师曰:“雪覆芦花,舟横断岸。”曰:“人境已蒙师指示,向上宗乘事若何?”师便打。
侍郎张九成居士侍郎无垢居士张九成,未第时,因客谈杨文公、吕微仲诸名儒,所造精妙,皆由禅学而至也,于是心慕之。闻宝印楚明禅师道传大通,居净慈,即之,请问入道之要。明曰:
“此事唯念念不舍,久久纯熟,时节到来,自然证入。”复举赵州柏树子话,令时时提撕。公久之无省,辞谒善权清禅师。公问:
“此事人人有分,个个圆成,是否?”清曰:“然。”公曰:“为甚么某无个入处?”清于袖中出数珠,示之曰:
“此是谁底?”公俛仰无对。清复袖之曰:“是汝底,则拈取去。才涉思惟,即不是汝底。”公悚然。
未几,留苏氏馆,一夕如厕,以柏树子话究之。闻蛙鸣,释然契入。有偈曰:
“春天月夜一声蛙,撞破乾坤共一家。正恁么时谁会得?岭头脚痛有玄沙。”届明,谒法印一禅师,机语颇契。
适私忌,就明静庵供云水主僧惟尚禅师,才见乃展手,公便喝。尚批公颊,公趋前。尚曰:“张学录何得谤大般若?”公曰:
“某见处祇如此,和尚又作么生?”尚举“马祖升堂,百丈卷席”话诘之。叙语未终,公推倒桌子。尚大呼:
“张学录杀人!”公跃起,问傍僧曰:“汝又作么生?”僧罔措。公殴之,顾尚曰:“祖祢不了,殃及儿孙。”尚大笑。
公献偈曰:“卷席因缘也大奇,诸方闻举尽攒眉。台盘趯倒人星散,直汉从来不受欺。”尚答曰:
“从来高价不饶伊,百战场中奋两眉。夺角冲关君会也,丛林谁敢更相欺?”绍兴癸丑,魁多士,复谒尚于东庵。
尚曰:“浮山圆鉴云,饶你入得汾阳室,始到浮山门,亦未见老僧在。公作么生?”公叱侍僧曰:
“何不祇对?”僧罔措。公打僧一掌曰:“虾蟆窟里,果没蛟龙。”丁巳秋,大慧禅师董径山,学者仰如星斗。
公阅其语要,叹曰:“是知宗门有人。”持以语尚,恨未一见。
及为礼部侍郎,偶参政刘公请慧说法于天竺,公三往不值,暨慧报谒,公见但寒暄而已。慧亦默识之。寻奉祠还里,至径山,与冯给事诸公议格物。
慧曰:“公祇知有格物,而不知有物格。”公茫然,慧大笑。公曰:“师能开谕乎?”慧曰:
“不见小说载唐人有与安禄山谋叛者,其人先为阆守,有画像在焉。明皇幸蜀,见之怒,令侍臣以剑击其像首。
时阆守居陕西,首忽堕地。”公闻顿领深旨。题不动轩壁曰:“子韶格物,妙喜物格。欲识一贯,两个五百。”
慧始许可。后守邵阳,丁父难,过径山饭僧。秉钧者意慧议及朝政,遂窜慧于衡阳,令公居家守服。
服除,安置南安。丙子春,蒙恩北还。道次新淦而慧适至,与联舟剧谈宗要,未尝语往事。
于氏心传录曰:“宪自岭下侍舅氏归新淦,因会大慧,舅氏令拜之。宪曰:“素不拜僧。”舅氏曰:“汝姑扣之。”
宪知其尝执卷,遂举子思中庸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三句,以问。慧曰:
凡人既不知本命元辰下落处,又要牵好人入火坑,如何圣贤于打头一著不凿破?宪曰:吾师能为圣贤凿破否?慧曰:
天命之谓性,便是清净法身。率性之谓道,便是圆满报身。修道之谓教,便是千百亿化身。宪得以告。
舅氏曰:子拜何辞!”继镇永嘉,丁丑秋丐祠,枉道访慧于育王。越明年,慧得旨复领径山,谒公于庆善院。
曰:“某每于梦中必诵语孟,何如?”慧举圆觉曰:“由寂静故,十方世界诸如来心,于中显现,如镜中像。”
公曰:“非老师莫闻此论也。”其颂黄龙三关曰:“我手何似佛手?天下衲僧无口。
纵饶撩起便行,也是鬼窟里走。﹝讳不得。﹞我脚何似驴脚?又被黐胶粘著。翻身直上兜率天,已是遭他老鼠药。﹝吐不出。
﹞人人有个生缘处,铁围山下几千年。三灾直到四禅天,这驴犹自在旁边。﹝煞得工夫。﹞”公设心六度,不为子孙计。
因取华严善知识,日供其二回食,以饭缁流。又尝供十六大天,而诸位茶杯悉变为乳。书偈曰:
“稽首十方佛法僧,稽首一切护法天。我今供养三宝天,如海一滴牛一毛。有何妙术能感格?试借意识为汝说。
我心与佛天无异,一尘才起大地隔。傥或尘销觉圆净,是故佛天来降临。
我欲供佛佛即现,我欲供天天亦现。佛子若或生孤疑,试问此乳何处来?孤疑即尘尘即疑,终与佛天不相似。
我今为汝扫狐疑,如汤沃雪火销冰。汝今微有疑与惑,鹞子便到新罗国。”
参政李邴居士参政李邴居士,字汉老,醉心祖道有年。闻大慧排默照为邪禅,疑怒相半。
及见慧示众,举赵州庭柏,垂语曰:“庭前柏树子,今日重新举。打破赵州关,特地寻言语。敢问大众:
既是打破赵州关,为甚么却特地寻言语?”良久曰:“当初祇道茆长短,烧了方知地不平。”公领悟,谓慧曰:
“无老师后语,几蹉过。”后以书咨决曰:“某近扣筹室,承击发蒙滞,忽有省入。顾惟根识暗钝,平生学解,尽落情见。
一取一舍,如衣坏絮行草棘中,适自缠绕。今一笑顿释所疑,欣幸可量!非大宗匠委曲垂慈,何以致此?
自到城中,著衣吃饭,抱子弄孙,色色仍旧。既无拘执之情,亦不作奇特之想。其余夙习旧障,亦稍轻微。
临行叮咛之语,不敢忘也。重念始得入门,而大法未明。应机接物,触事未能无碍。
更望有以提诲,使卒有所至,庶无玷于法席矣。”又书曰:“某比蒙诲答,备悉深旨。某自验者三:
一、事无逆顺,随缘即应,不留胸中。二、宿习浓厚,不加排遗,自尔轻微。三、古人公案,旧所茫然,时复瞥地。此非自昧者。
前书大法未明”之语,盖恐得少为足,当广而充之,岂别求胜解耶?净胜现流,理则不无,敢不铭佩!”
宝学刘彦修居士宝学刘彦修居士,字子羽。出知永嘉,问道于大慧禅师。慧曰:“僧问赵州:狗子还有佛性也无?
赵州道:无。但恁么看。”公后乃于柏树子上发明,有颂曰:“赵州柏树太无端,境上追寻也大难。
处处缘杨堪系马,家家门底透长安。”
提刑吴伟明居士提刑吴伟明居士,字元昭。久参真歇了禅师,得自受用三昧,为极致。
后访大慧于洋屿庵,随众入室。慧举狗子无佛性话问之。公拟答,慧以竹篦便打。公无对,遂留咨参。一日慧谓曰:
“不须呈伎俩,直须啐地折、嚗地断,方敌得生死。若祇呈伎俩,有甚了期?”即辞去。道次延平,倏然契悟。
连书数颂寄慧,皆室中所问者。有曰:“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通身一具金锁骨。
赵州亲见老南泉,解道镇州出萝卜。”慧即说偈证之曰:“通身一具金锁骨,堪与人天为轨则。
要识临济小厮儿,便是当年白拈贼。”
门司黄彦节居士门司黄彦节居士,字节夫,号妙德。于大慧一喝下,疑情顿脱。慧以衣付之。
尝举首山竹篦话,至叶县,近前夺得拗折,掷向阶下曰:“是甚么?”山曰:“瞎。”公曰:
“妙德到这里,百色无能,但记得曾作蜡梅绝句曰:拟嚼枝头蜡,惊香却肖兰。前村深雪里,莫作岭梅看。””
秦国夫人计氏奏国夫人计氏法真,自寡处屏去纷华,常蔬食,习有为法。
因大慧遣谦禅者致问其子魏公,公留,谦以祖道诱之。真一日问谦曰:“径山和尚寻常如何为人?”谦曰:
“和尚祇教人看狗子无佛性及竹篦子话,祇是不得下语,不得思量,不得向举起处会,不得向开口处承当。狗子还有佛性也无?无。
祇恁么教人看。”真遂谛信。于是夜坐,力究前话,忽尔洞然无滞。谦辞归,真亲书入道概略,作数偈呈慧。
其后曰:“逐日看经文,如逢旧识人。莫言频有碍,一举一回新。”
虎丘隆禅师法嗣天童昙华禅师明州天童应庵昙华禅师,蕲州江氏子。生而奇杰。
年十七,于东禅去发,首依水南遂禅师,染指法味。因遍历江湖,与诸老激扬,无不契者。至云居礼圆悟禅师,悟一见痛与提策。
及入蜀,指见彰教,教移虎丘,师侍行。未半载,顿明大事。去谒此庵,分座连云,开法妙严。
后迁诸巨刹,住归宗日,大慧在梅阳,有僧传师垂示语句,慧见之,极口称叹。后以偈寄曰:“坐断金轮第一峰,千妖百怪尽潜踪。
年来又得真消息,报道杨歧正脉通。”其归重如此。上堂:“九年面壁,坏却东土儿孙。
只履西归,钝置黄面老子。”以拄杖画一画曰:“石牛拦古路,一马生三寅。”上堂:“德章老瞎秃,从来没滋味。
拈得口,失却鼻。三更二点唱巴歌,无端惊起梵王睡。”喝一喝,曰:“我行荒草里,汝又入深村。”上堂:
“临济在黄檗处三度吃棒底意旨,你诸人还觑得透也未?直饶一咬便断,也未是大丈夫汉。
三世诸佛,口挂壁上。天下老和尚,将甚么吃饭?”上堂:“十五日已前,水长船高。十五日已后,泥多佛大。
正当十五日,东海鲤鱼,打一棒雨似盆倾。直得三千大千世界,一切众生,悉皆欢喜。
谓言打这一棒,不妨应时应节报恩,不觉通身踊跃。遂作诗一首,举似大众。蜻蜓许是好蜻蜒,飞来飞去不曾停。
被我捉来摘却两边翼,﹝被,原作“彼”,据清藏本、续藏本改。﹞恰似一杖大铁钉。””上堂:“若作一句商量,吃粥饭阿谁不会?
不作一句商量,屎坑里虫子笑杀阇黎。”拈拄杖曰:“拄杖子罪犯弥天,贬向二铁围山,且道荐福还有过也无?”卓拄杖曰:“迟一刻。”
上堂:“明不见暗,暗不见明。明暗双忘,无异流俗阿师。野干鸣,师子吼。师子吼,野干鸣。
三家村里臭胡狲,价增十倍。骊龙颔下明月珠,分文不直。若作衲僧巴鼻,甚处得来?
三十年后,换手捶胸,未是苦在。”上堂:“饭箩边、漆桶里,相唾饶你泼水,相骂饶你接觜。
黄河三千年一度清,蟠桃五百年一次开花。鹤勒那咬定牙关,朱顶王呵呵大笑。
归宗五十年前有一则公案,今日举似诸人,且道是甚么公案?王节级,失却帖。”上堂:“三十二相,八十种好,从朝至暮,啾啾唧唧。
说黄道黑,不知那里是二时。”上堂:“吃粥吃饭,不觉嚼破舌头。血溅梵天,四天之下,霈然有余。
玉皇大帝恶发,追东海龙王,向金轮峰顶鞠勘。顷刻之间,追汝诸人作证见也。且各请依实供通,切忌回避。
傥若不实,丧汝性命。”上堂:“赵州吃茶,我也怕他。若非债主,便是冤家。倚墙靠壁成群队,不知谁解辨龙蛇?”上堂:
“五百力士揭石义,万仞崖头撒手行。十方世界一团铁,虚空背上白毛生。
直饶拈却膱脂帽子,脱却鹘臭布衫,向报恩门下,正好吃棒。何故?半夜起来屈膝坐,毛头星现衲僧前。”上堂:
“三世诸佛,眼里无筋。六代祖师,皮下无血。明果咬定牙关跳,也出他圈不得。何故?南泉斩猫儿。”上堂云:
“参禅人切忌错用心。
悟明见性是错用心,成佛作祖是错用心,看经讲教是错用心,行住坐卧是错用心,吃粥吃饭是错用心,屙屎送尿是错用心。一动一静,一往一来,是错用心。
更有一处错用心,归宗不敢与诸人说破。何故?一字入公门,九牛车不出。”上堂云:“良工未出,玉石不分。巧冶无人,金沙混杂。
纵使无师自悟,向天童门下,正好朝打三千,暮打八百。”蓦拈拄杖云:“唤作拄杖,玉石不分。
不唤作拄杖,金沙混杂。其间一个半个,善别端由,管取平步丹霄。苟或未然,”卓拄杖云:“急著眼看。”僧问:
“婆子问岩头,呈桡舞棹则不问,且道婆手中儿子甚处得来?岩头扣船舷三下,意旨如何?”师曰:
“燋砖打著连底冻。”曰:“当时若问和尚,如何对他?”师曰:“一棒打杀。”曰:“这老和尚大似买帽相头。”师曰:
“你向甚处见岩头?”曰:“劄。”师曰:“杜撰禅和。”曰:
“婆生七子,六个不遇知音,祇这一个也不消得,掷向水中,又且如何?”师曰:“少卖弄。”曰:“岩头当时不觉吐舌,意作么生?”师曰:“乐则同欢。”曰:
“僧问云门:如何是清净法身?云门曰:花药栏。此意如何?”师曰:“深沙努眼睛。”问:
“祇这是埋没自己,祇这不是孤负先圣。去此二途,和泥合水处,请师道。”师曰:“玉箸撑虎口。”曰:
“一言金石谈来重,万事鸿毛脱去轻。”师曰:“莫谩老僧好!”问:“人皆畏炎热,我爱夏日长。薰风自南来,殿阁生微凉时如何?”
师曰:“倒戈卸甲。”虎丘忌日,拈香曰:“平生没兴,撞著这无意智老和尚,做尽伎俩,凑泊不得。
从此卸却天戈,随分著衣吃饭。二十年来坐曲彔木,悬羊头卖狗肉。知他有甚凭据?
虽然,一年一度烧香日,千古令人恨转深。”师于室中能锻炼耆艾,故世称大慧与师居处为二甘露门。尝诫徒曰:
“衲僧家著草鞋住院,何啻如蚖蛇恋窟乎?”隆兴改元,六月十三日,奄然而化。塔全身于本山。
育王裕禅师法嗣清凉坦禅师福州清凉坦禅师,有僧举大慧竹篦话请益,师示以偈曰:“径山有个竹篦,直下别无道理。
佛殿厨库三门,穿过衲僧眼耳。”其僧言下有省。
净慈师一禅师临安府净慈水庵师一禅师,婺州马氏子。十六被削,首参雪峰慧照禅师,照举藏身无迹话问之。
师数日方明,呈偈曰:“藏身无迹更无藏,脱体无依便厮当。古镜不劳还自照,淡烟和露湿秋光。”
照质之曰:“毕竟那里是藏身无迹处?”师曰:“嗄。”照曰:“无踪迹处因甚么莫藏身?”师曰:“石虎吞却木羊儿。”
照深肯之。住后,上堂,举:“圆悟师翁道:参禅参到无参处,参到无参始彻头。
水庵则不然,参禅参到无参处,参到无参未彻头。若也欲穷千里目,直须更上一层楼。”上堂:“冻云欲雪未雪,普贤象驾峥嵘。
岭梅半合半开,少室风光漏泄。便恁么去犹是半提,作么生是全提底事?
无智人前莫说,打你头破额裂。”上堂,举:“法眼示众曰,尽十方世界明皎皎地,若有一丝头,即是一丝头。”师竖起拂子曰:
“还见么?穿过髑髅犹未觉。法灯云:尽十方世界自然明皎皎地,若有一丝头,不是一丝头。”师曰:
“夜来月色十分好,今日秋山无限清。”上堂:“寂然不动,感而遂通古人恁么说话,大似预搔待痒。
若教渠踏著衲僧关捩,管取别有生涯。”喝一喝,卓拄杖下座。
道场法全禅师安吉州道场无庵法全禅师,姑苏陈氏子。东斋川和尚为落发。
师久依佛智,每入室,智以狗子无佛性话问之,师罔对。一日,闻僧举五祖颂云“赵州露刃剑”,忽大悟,有偈曰:
“鼓吹轰轰袒半肩,龙楼香喷益州船。有时赤脚弄明月,踏破五湖波底天。”住后,上堂:“欲得现前,莫存顺逆。”卓拄杖云:
“三祖大师变作马面夜叉,向东弗于逮、西瞿耶尼、南赡部洲、北郁单越,却来山僧手里。
首身元来只是一条黑漆拄杖。还见么?直饶见得,入地狱如箭射。”卓拄杖,下座。上堂,拈拄杖曰:
“汝等诸人,个个顶天立地,肩横楖栗,到处行脚,勘验诸方,更来这里觅个甚么?才轻轻拶著,便言天台普请,南岳游山。
我且问你,还曾收得大食国里宝刀么?”卓拄杖曰:“切忌口衔羊角。”僧问:“牛头未见四祖时如何?”
师曰:“天下无贫人。”曰:“见后如何?”师曰:“四海无富汉。”
乾道己丑七月二十五日,将入寂,众求偈,师瞪目下视。众请益坚,遂书“无无”二字,弃笔而逝。火后设利五色,塔于金斗峰。
延福慧升禅师泉州延福寒岩慧升禅师,建宁人也。上堂,喝一喝曰:
“尽十方世界,会十世古今,都卢在里许,逼逼塞塞了也。
若乃放开一针锋许,则大海西流,巨岳倒卓,鼋鼍鱼龙,虾蟹蚯蚓,尽向平地上涌出波澜,游泳鼓舞。
然虽如是,更须向百尺竿头自进一步,则步步踏转无尽藏轮,方知道鼻孔搭在上唇,眉毛不在眼下。还相委悉么?”复喝一喝曰:“切忌转喉触讳。”
大沩泰禅师法嗣慧通清旦禅师潭州慧通清旦禅师,蓬州严氏子。初出关至德山,值泰上堂,举:“赵州曰:
台山婆子已为汝勘破了也。且道意在甚么处?””良久曰:“就地撮将黄叶去,入山推出白云来。”师闻释然。
翌日入室,山问:“前百丈不落因果,因甚么堕狐?后百丈不昧因果,因甚么脱野狐?”师曰:“好与一坑埋却。”
住后,上堂:“说佛说祖,正如好肉剜疮。举古举今,犹若残羹馊饭。一闻便悟,已落第二头。
一举便行,早是不著便。须知个事:如天普盖,似地普擎。师子游行,不求伴侣。壮士展臂,不借他力。
佛祖拈掇不起,衲僧愿见无门。迷悟双忘,圣凡路绝。且道从上诸圣以何法示人?”喝一喝曰:“莫妄想。”
佛性和尚忌日,上堂:“三脚驴子弄蹄行,步步相随不相到。树头惊起双双鱼,拈来一老一不老。
为怜松竹引清风,其柰出门便是草。因唤檀郎识得渠,大机大用都推倒。烧香勘证见根源,粪埽堆头拾得宝。
丛林浩浩谩商量,劝君莫谤先师好!”
灵岩仲安禅师澧州灵岩仲安禅师,幼为比丘,壮游讲肆。后谒圆悟于蒋山,时佛性为座元,师扣之,即领旨。
逮性住德山,遣师至钟阜通嗣书,圆悟问曰:“千里驰来,不辱宗风。公案现成,如何通信?”师曰:
“觌面相呈,更无回互。”曰:“此是德山底,那个是上座底?”师曰:“岂有第二人。”曰:“背后底,!”
师投书,悟笑曰:“作家禅客,天然有在。”师曰:“付与蒋山。”次至僧堂前,师捧书问讯首座。座曰:
“玄沙白纸,此自何来?”师曰:“久默斯要,不务速说。今日拜呈,幸希一览。”座便喝。师曰:“作家首座!”座又喝。
师以书便打,座拟议。师曰:“未明三八九,不免自沈吟。”师以书复打一下,曰:“接时,圆悟与佛眼见。”
悟曰:“打我首座死了也。”佛眼曰:“官马厮踢,有甚凭据?”师曰:“说甚官马厮踢,正是龙象蹴踏。”
悟唤师至,曰:“我五百人首座,你为甚么打他?”曰:“和尚也须吃一顿始得。”悟顾佛眼吐舌,眼曰:“未在。”
却顾师,问曰:“空手把鉏头,步行骑水牛。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意作么生?”师鞠躬曰:
“所供并是诣实。”眼笑曰:“元来是屋里人。”又往见五祖自和尚,通法眷书。祖曰:“书里说个甚么?”师曰:
“文彩己彰。”曰:“毕竟说个甚么?”师曰:“当阳挥宝剑。”曰:“近前来,这里不识几个字。”师曰:“莫诈败。”
祖顾侍者曰:“是那里僧?”曰:“此上座向曾在和尚会下去。”祖曰:“怪得恁么滑头。”师曰:
“被和尚钝置来。”祖乃将书于香炉上熏,曰:“南无三曼多没陀南。”师近前,弹指而已。祖便开书。
回德山日,佛果佛眼皆有偈送之。未几,灵岩虚席,衲子投牒,乞师住持,遂开法焉。上堂:
“参禅不究渊源,触途尽为留碍,所以守其静默。澄寂虚闲,堕在毒海。
以弱胜强,自是非他,立人我量,见处偏枯,遂致优劣不分,照不构用,用不离窠。此乃学处不玄,尽为流俗。到这里,须知有杀中透脱,活处藏机。
佛不可知,祖莫能测。所以古人道,有时先照后用,且要共你商量。有时先用后照,你须是个汉始得。
有时照用同时,你又作么生抵当?有时照用不同时,你又向甚么处凑泊?还知么?
穿杨箭与惊人句,不是临时学得来。”
正法灏禅师成都府正法灏禅师,上堂,举永嘉到曹溪因缘,乃曰:“要识永嘉么?掀翻海岳求知己。
要识祖师么?拨动乾坤建太平。二老不知何处去,”卓拄杖曰:“宗风千古播嘉声。”
昭觉辩禅师成都府昭觉辩禅师,上堂:“毫牦有差,天地悬隔。隔江人唱鹧鸪词,错认胡笳十八拍。要会么?
欲得现前,莫存顺逆。五湖烟浪有谁争?自是不归归便得。”
护国元禅师法嗣国清行机禅师台州国清简堂行机禅师,本郡人。姓杨氏。风姿挺异,才压儒林。年二十五,弃妻孥,学出世法。
晚见此庵,密有契证。出应莞山,刀耕火种,单丁者一十七年。尝有偈云:
“地炉无火客囊空,雪似杨花落岁穷。拾得断麻穿坏衲,不知身在寂寥中。”每谓人曰:“某犹未稳在,岂以住山乐吾事邪?”
一日偶看斫树倒地,忽然大悟,平昔碍膺之物,泮然冰释。未几,有江州圆通之命。乃曰:“吾道将行。”
即欣然曳杖而去。登座说法云:“圆通不开生药铺,单单只卖死猫头。不知那个无思筭,吃著通身冷汗流。”
上堂:“单明自已,乐是苦因。趣向宗乘,地狱劫住。五日一参,三八普说,自扬家丑。
更若问理问事,问心问性,克由叵耐。若是英灵汉,窥藩不入,﹝藩,原作“蕃”,据续藏本改。
﹞据鼎不尝,便于未有生佛已前转得身,却于今时大官路上捷行阔步,终不向老鼠窟、草窠里头出头没。
若也根性陋劣,要去有滋味处咬嚼,遇著义学阿师,递相锢,直饶说得云兴雨现,也是虾蟆化龙,下梢依旧,吃泥吃土,堪作甚么?”上堂:
“仲秋八月旦,庭户入新凉。不露风骨句,愁人知夜长。”上堂:“无隔宿恩,可参临济禅。有肯诺意,难续杨歧派。
穷厮煎,饿厮炒,大海祇将折箸搅。你死我活,猛火然铛煮佛喋。恁么作用,方可撑门拄户。
更说声和响顺,形直影端,驴年也未梦见。”僧问:“三圣问雪峰:透网金鳞,未审以何为食?”峰云:
“待汝出网来,即向汝道,意旨如何?”师曰:“同途不同辙。”曰:“三圣道,一千五百人善知识,话头也不识。”峰云:
“老僧住持事繁,又作么生?”师曰:“前箭犹轻后箭深。”曰:“祇如雪窦道,可惜放过,好与三十棒。
这棒一棒也较不得,直是罕遇作家。意又作么生?”师曰:“阵败说兵书。”曰:“这棒是三圣合吃,雪峰合吃?”
师以拂子击禅床曰:“这里荐取。”示众云:“衲僧拄杖子,不用则已,用则如鸩鸟落水,﹝鸩,原作空格,据清藏本、续藏本补。﹞鱼鳖皆死。
正按傍提,风飒飒地,独步大方,杀活在我。所以道,千人排门,不如一人拔关。
若一人拔关,千人万人得到安乐田地。还知么?鸳鸯绣出从君看,不把金针度与人。”示众云:“观色即空成大智,故不住生死。
观空即色成大悲,故不证涅槃。生死不住,涅槃不证,汉地不收,秦地不管,且道在甚么处安身立命?
莫是昭昭于心目之间,而相不可睹;晃晃于色尘之内,而理不可分么?莫是起坐镇相随,语默同居止么?
若恁么,总是髑髅前敲磕。须知过量人自有过量用,且作么生是过量用?
北斗藏身虽有语,出群消息少人知。”
焦山师体禅师镇江府焦山或庵师体禅师,台州罗氏子。上堂,举临济和尚四喝公案,乃召众曰:
“这个公案,天下老宿拈掇甚多,第恐皆未尽善。焦山不免四棱著地,与诸人分明注解一遍。如何是踞地师子,咄!
如何是金刚王宝剑,咄!如何是探竿影草,咄!如何是一喝不作一喝用,咄!
若也未会,拄杖子与焦山吐露看。”卓一下曰:“笑里有刀。”又卓一下曰:“毒蛇无眼。”又卓一下曰:“忍俊不禁。”又卓一下曰:
“出门是路。更有一机,举话长老也理会不得。”上堂:“年年浴佛在今朝,目击迦维路不遥。
果是当时曾示现,宜乎恶水蓦头浇。”上堂:“热月须摇扇,寒来旋著衣。若言空过日,大似不知时。”上堂:
“道生一,无角铁牛眠少室。一生二,祖父开田说大义。二生三,梁间紫燕语呢喃。
三生万物,男儿活计离窠窟。多处添,少处减,大虫怕吃生人胆。有若无,实若虚,争掩骊龙明月珠。
是则是,祇如焦山坐断诸方舌头一句,作么生道?肚无偏僻病,不怕冷油。”拍禅床,下座。僧问:“如何是即心即佛?”
师曰:“鼎州出狞争神。”曰:“如何是非心非佛?”师曰:“闽蜀同风。”曰:
“如何是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师曰:“穷坑难满。”问:“起灭不停时如何?”师曰:“谢供养。”问:“我有七弦琴,久居在旷野。
不是不会弹,未遇知音者。知音既遇,未审如何品弄?”师曰:“钟作钟鸣,鼓作鼓响。”曰:
“云门放洞山三顿棒,意旨如何?”师曰:“和身倒,和身擂。”曰:“饭袋子!江西湖南便恁么去,又作么生?”师曰:“泪出痛肠。”
曰:“真金须是红炉锻,白玉还他妙手磨。”师曰:“添一点,也难为。”室中常举苕帚柄,问学者曰:
“依俙苕帚柄,仿彿赤斑蛇。”众皆下语不契。有僧请益,师示以颂曰:“依俙苕帚柄,仿彿赤斑蛇。
棒下无生忍,临机不识爷。”淳熙己亥八月朔示微疾,染翰别郡守曾公,逮夜半,书偈辞众曰:
“铁树开花,雄鸡生卵,七十二年,摇篮绳断。”掷笔示寂。
华藏智深禅师常州华藏湛堂智深禅师,武林人也。佛涅槃日,上堂:“兜率降生,双林示灭。
掘地讨天,虚空钉橛。四十九年,播土扬尘。三百余会,纳尽败缺。尽力布网张罗,未免唤龟作鳖。
末后拘尸城畔,椁示双趺。旁人冷眼,看来大似弄巧成拙。”卓拄杖曰:“若无这个道理,千古之下,谁把口说?
且道是甚么道理?痴人面前切忌漏泄。”
参政钱端礼居士参政钱端礼居士,字处和,号松窗。从此庵发明己事,后于宗门旨趣一一极之。
淳熙丙申冬,简堂归住平田,遂与往来。丁酉秋微恙,修书召堂及国清瑞岩主僧,有诀别之语。
堂与二禅诣榻次,公起趺坐,言笑移时。即书曰:“浮世虚幻,本无去来。四大五蕴,必归终尽。
虽佛祖具大威德力,亦不能免。这一著子,天下老和尚、一切善知识还有跳得过者无?
盖为地水火风,因缘和合,暂时凑泊,不可错认为己有。大丈夫磊磊落落,当用处把定,立处皆真。顺风使帆,上下水皆可。
因斋庆赞,去留自在。此是上来诸圣,开大解脱,一路涅槃门,本来清净空寂境界,无为之大道也。
今吾如是,岂不快哉!尘劳外缘,一时扫尽。荷诸山垂顾,咸愿证明,伏惟珍重!”置笔顾简堂曰:“某坐去好,卧去好?”
堂曰:“相公去便了,理会甚坐与卧耶?”公笑曰:“法兄当为祖道自爱!”遂敛目而逝。
灵隐远禅师法嗣东山齐己禅师庆元府东山全庵齐己禅师,邛州谢氏子。上堂,举:“修山主偈曰:是柱不见柱,非柱不见柱。
是非已去了,是非里荐取。””召大众曰:“荐得是,移华兼蝶至。荐得非,担泉带月归。
是也好,郑州梨胜青州枣。非也好,象山路入蓬莱岛。是亦没交涉,踏著秤锤硬似铁。非亦没交涉,金刚宝剑当头截。
阿呵呵!会也么?知事少时烦恼少,识人多处是非多。”莲社会道友,请上堂:
“渐渐鸡皮鹤发,父少而子老;看看行步躘,疑杀木上座。直饶金玉满堂,照顾白拈贼;岂免衰残老病,正好著精彩。
任汝千般快乐,渠侬合自由。无常终是到来,归堂吃茶去。唯有径路修行,依旧打之绕。
但念阿弥陀佛,念得不济事。”复曰:“恶!这条活路,已被善导和尚直截指出了。
也是你诸人,朝夕在径路中往来,因甚么当面蹉过阿弥陀佛?
这里荐得,便可除迷倒障,拔犹豫箭,截疑惑网,断痴受河,伐心稠林,浣心垢浊,正心曲,绝心生死,然后转入那边,抬起脚,向佛祖履践不到处进一步。
开却口,向佛祖言诠不到处说一句。唤回善导和尚,别求径路修行。其或准前,舍父逃走,流落他乡,撞东磕西,苦哉!
阿弥陀佛。”
疏山如本禅师抚州疏山归云如本禅师,台城人也。上堂:“久雨不晴,戊在丙丁。通身泥水,露出眼睛。
且道是甚么眼睛?”卓拄杖曰:“林间泥滑滑,时叫两三声。”
觉阿上人觉阿上人,日本国滕氏子也。十四得度受具,习大小乘有声。
二十九,属商者自中都回,言禅宗之盛,阿奋然拉法弟金庆航海而来,袖香拜灵隐佛海禅师。海问其来,阿辄书而对。复书曰:
“我国无禅宗,唯讲五宗经论,国主无姓氏,号金轮王。以嘉应改元,舍位出家。名行真,年四十四。
王子七岁,令受位,今已五载。度僧无进纳,而讲义高者赐之。
某等仰服圣朝远公禅师之名,特诣丈室礼拜,愿传心印,以度迷津。且如心佛及众生,是三无差别,离相离言,假言显之。禅师如何开示?”海曰:
“众生虚妄见,见佛见世界。”阿书曰:“无明因何而有?”海便打。阿即命海升座决疑。
明年秋,辞游金陵,抵长芦江岸,闻鼓声忽大悟,﹝闻,原作“间”,据清藏本、续藏本改。﹞始知佛海垂手旨趣。旋灵隐,述五偈叙所见,辞海东归。偈曰:
“航海来探教外传,要离知见脱蹄筌。诸方参遍草鞋破,水在澄潭月在天。﹝其一。
﹞扫尽葛藤与知见,信手拈来全体现。脑后圆光彻太虚,千机万机一时转。﹝其二。﹞妙处如何说向人,倒地便起自分明。
蓦然踏著故田地,倒裹襆头孤路行。﹝其三。﹞求真灭妄元非妙,即妄明真都是错。堪笑灵山老古锥,当阳抛下破木杓。﹝其四。
﹞竖拳下喝少卖弄,说是说非入泥水。截断千差休指注,一声归笛啰啰哩。﹝其五。﹞”海称善,书偈赠行。
归本国;住睿山寺,洎通嗣法书,海已入寂矣。
内翰曾开居士内翰曾开居士,字天游,久参圆悟,暨往来大慧之门有日矣。
绍兴辛未,佛海补三衢光孝,公与超然居士赵公访之。问曰:“如何是善知识?”海曰:“灯笼露柱,猫儿狗子。”公曰:
“为甚么赞即欢喜,毁即烦恼?”海曰:“侍郎曾见善知识否?”公曰:“某三十年参问,何言不见?”海曰:“向欢喜处见,烦恼处见?”
公拟议,海震声便喝。公拟对,海曰:“开口底不是。”公罔然,海召曰:“侍郎向甚么处去也!”
公猛省,遂点头,说偈曰:“咄哉瞎驴,丛林妖孽。震地一声,天机漏泄。有人更问意如何,拈起拂子劈口截。”
海曰:“也祇得一橛。”
知府葛郯居士知府葛郯居士,字谦问,号信斋。少擢上第,玩意禅悦。首谒无庵全禅师,求指南。
庵令究即心即佛,久无所契。请曰:“师有何方便,使某得入?”庵曰:“居士太无猒生!”
已而佛海来居剑池,公因从游,乃举无庵所示之语,请为众普说。海发挥之曰:“即心即佛眉拖地,非心非佛双眼横。
蝴蝶梦中家万里,子规枝上月三更。”留旬日而后返。一日,举“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豁然顿明,颂曰:
“非心非佛亦非物,五凤楼前山突兀,艳阳影里倒翻身,野狐跳入金毛窟。”无庵肯之,即遣书颂呈佛海。海报曰:
“此事非纸笔可既,居士能过我,当有所闻矣。”遂复至虎丘。海迎之曰:“居士见处,止可入佛境界。
入魔境界,犹未得在。”公加礼不已。海正容曰:“何不道金毛跳入野狐窟?”公乃痛领。尝问诸禅曰:
“夫妇二人相打,通儿子作证。且道证父即是,证母即是?”或庵体禅师著语曰:“小出大遇。”
淳熙六年,守临川。八年感疾,一夕忽索笔书偈曰:“大洋海里打鼓,须弥山上闻钟。
业镜忽然扑破,翻身透出虚空。”召僚属示之曰:“生之与死,如昼与夜,无足怪者。若以道论,安得生死?
若作生死会,则去道远矣。”语毕,端坐而化。
华藏民禅师法嗣径山宝印禅师临安府径山别峰宝印禅师,嘉州李氏子。自幼通六经,而猒俗务。
乃从德山清素得度具戒,后听华严、起信,既尽其说,弃依密印于中峰。一日,印举:“僧问岩头:“起灭不停时如何?”岩叱曰:
“是谁起灭?””师启悟,即首肯。会圆悟归昭觉,印遣师往省,因随众入室。悟问:“从上诸圣,以何接人?”
师竖拳。悟曰:“此是老僧用底,作么生是从上诸圣用底?”师以拳挥之,悟亦举拳相交,大笑而止。
后至径山谒大慧。慧问:“甚处来?”师曰:“西川。”慧曰:“未出剑门关,与汝三十棒了也。”师曰:
“不合起动和尚。”慧忻然,扫室延之。慧南迁,师乃西还,连主数刹。后再出峡,住保宁、金山、雪窦、径山。
开堂升座,曰:“世尊初成正觉于鹿野苑中,转四谛法轮,憍陈如比丘最初悟道。
后来真净禅师初住洞山,拈云:今日新丰洞里,祇转个拄杖子。”遂拈拄杖著左边,云:“还有最初悟道者么?
若无,丈夫自有冲天志,莫向如来行处行。”遂喝一喝,下座。
“若是印上座则不然,今日向凤凰山里,初无工夫转四谛法轮,亦无气力转拄杖子。祇教诸人行须缓步,语要低声。何故?欲得不招无间业,莫谤如来正法轮。”
上堂:“三世诸佛,以一句演百千万亿句,收百千万亿句祇在一句。祖师门下,半句也无。
祇恁么,合吃多少痛棒!诸仁者,且诸佛是,祖师是?若道佛是祖不是,祖是佛不是,取舍未忘。
若道佛祖一时是,佛祖一时不是,颟顸不少。且截断葛藤一句作么生道?大虫裹纸帽,好笑又惊人。”复举:“僧问岩头:
“浩浩尘中,如何辨主?”头云:“铜砂罗里满盛油。””师曰:“大小岩头打失鼻孔。
忽有人问保宁,浩浩尘中如何辨主?祇对他道,天寒不及卸帽。”上堂:“六月初一,烧空赤日。十字街头,雪深一尺。
扫除不暇,回避不及。冻得东村廖胡子,半夜著靴水上立。”上堂:“将心除妄妄难除,即妄明心道转迂。
桶底趯穿无忌讳,等闲一步一芙蕖。”师至径山,弥浃,孝宗皇帝召对选德殿称旨。
入对日,赐肩舆于东华门内。十年二月,上注圆觉经,遣使驰赐,命作序。师年迈,益猒住持。十五年冬,奏乞庵居,得请。
绍熙元年十一月往见交承智策禅师,与之言别。策问行日,师曰:“水到渠成。”
归,索纸书“十二月初七夜鸡鸣时”九字,如期而化。奉蜕质返寺之法堂,留七日,须色明润,发长顶温。越七日,葬于庵之西冈。
谥慈辩禅师,塔曰智光。
昭觉元禅师法嗣凤栖慧观禅师凤栖慧观禅师,上堂:“前村落叶尽,深院桂花残。此夜初冬节,从兹特地寒。
所以道,欲识佛性义,当观时节因缘。时节若至,其理自彰。”喝一喝:“恁么说话,成人者少,败人者多。”
文殊道禅师法嗣楚安慧方禅师潭州楚安慧方禅师,本郡许氏子。
参道禅师于大别,未几改寺为神霄宫,附商舟过湘南,舟中闻岸人操乡音,厉声云:“叫那!”由是有省,即说偈曰:“沔水江心唤一声,此时方得契平生。
多年相别重相见,千圣同归一路行。”住后,上堂:“临老方称住持,全无些子玄机。开口十字九乖,问东便乃答西。
如斯出世,讨甚玄微?有时拈三放两,有时就令而施。虽然如是,同道方知。且道知底事作么生?
直须打翻鼻孔始得。”上堂:“达磨祖师在脚底,踏不著兮提不起。子细当头放下看,病在当时谁手里?
张公会看脉,李公会使药,两个竞头医,一时用不著。药不相投,错错!吃茶去。”
文殊思业禅师常德府文殊思业禅师,世为屠宰,一日戮猪次,忽洞彻心源,即弃业为比丘。述偈曰:
“昨日夜叉心,今朝菩萨面。菩萨与夜叉,不隔一条线。”往见文殊,殊曰:“你正杀猪时见个甚么,便乃剃头行脚?”
师遂作鼓刀势。殊喝曰:“这屠儿参堂去!”师便下参堂。住文殊日,上堂举“赵州勘婆话”,乃曰:
“勘破婆子,面青眼黑。赵州老汉,瞒我不得。”
佛灯珣禅师法嗣稠岩了赟禅师婺州义乌稠岩了赟禅师,上堂,举赵州“狗子无佛性”话,乃曰:
“赵州狗子无佛性,万叠青山藏古镜。赤脚波斯入大唐,八臂那吒行正令。咄!”
待制潘良贵居士待制潘良贵居士,字义荣。年四十,回心祖闱,所至挂钵,随众参扣。后依佛灯,久之不契。
因诉曰:“某祇欲死去时如何?”灯曰:
“好个封皮,且留著使用,而今不了不当,后去忽被他换却封皮,卒无整理处。”公又以南泉斩猫儿话问曰:“某看此甚久,终未透彻。告和尚慈悲。”灯曰:
“你祇管理会别人家猫儿,不知走却自家狗子?”公于言下如醉醒。灯复曰:“不易,公进此一步,更须知有向上事始得。
如今士大夫说禅说道,祇依著义理便快活。大率似将买油餈,吃了便不饥。
其余便道是瞒他,亦可笑也。”公唯唯。
泐潭明禅师法嗣无为守缘禅师汉州无为随庵守缘禅师,本郡人,姓史氏。年十三病目,去依栖禅慧目能禅师。
圆具,出峡至宝峰,值峰上堂,举永嘉曰:“一月普现一切水,一切水月一月摄。”师闻释然领悟。住后,上堂曰:
“以一统万,一月普现一切水。会万归一,一切水月一月摄。展则弥纶法界,收来毫发不存。
虽然收展殊途,此事本无异致。但能于根本著得一只眼去,方见三世诸佛、历代祖师,尽从此中示现。
三藏十二部、一切修多罗,尽从此中流出。天地日月,万象森罗,尽从此中建立。
三界九地,七趣四生,尽从此中出没。百千法门,无量妙义,乃至世间工巧诸技艺,尽现行此事。
所以世尊拈华,迦叶便乃微笑;达磨面壁,二祖于是安心。桃华盛开,灵云疑情尽净;击竹作响,香严顿忘所知。
以至盘山于肉案头悟道,弥勒向鱼市里接人。诚谓造次颠沛必于是,经行坐卧在其中。既有如是奇特,更有如是光辉。
既有如是广大,又有如是周遍。你辈诸人,因甚么却有迷有悟?要知么,幸无偏照处,刚有不明时。”
龙翔圭禅师法嗣云居德升禅师南康军云居顽庵德升禅师,汉州何氏子。二十得度,习讲久之。弃谒文殊道禅师,问佛法省要。
殊示偈曰:“契丹打破波斯寨,夺得宝珠村里卖。十字街头穷乞儿,腰间挂个风流袋。”师拟对,殊曰:
“莫错。”师退参三年,方得旨趣。往见佛性,机不投。入闽至鼓山礼觐,便问:
“国师不跨石门句,意旨如何?”竹庵应声喝曰:“闲言语。”师即领悟。住后,僧问:
“应真不借三界高超即不问,如何是无位真人?”师曰:“闻时富贵,见后贫穷。”曰:“抬头须掩耳,侧掌便翻身。”师曰:“无位真人在甚么处?”曰:
“老大宗师,话头也不识。”师曰:“放你三十棒。”
狼山慧温禅师通州狼山萝庵慧温禅师,福州人,姓郑氏。遍参诸老,晚依竹庵于东林。
未几,庵谢事,复谒高庵悟、南华昺、草堂清,皆蒙赏识。会竹庵徙闽之乾元,师归省次,庵问:“情生智隔,想变体殊。
不用停囚长智,道将一句来。”师乃释然,述偈曰:“拶出通身是口,何妨骂雨诃风?
昨夜前村猛虎,咬杀南山大虫。”庵首肯。住后,上堂:“释迦老子,四十九年,坐筹帷幄。弥勒大士,九十一劫,带水拖泥。
凡情圣量,不能铲除。理照觉知,犹存露布。佛意祖意,如将鱼目作明珠。大乘小乘,似认橘皮为猛火。
诸人须是豁开胸襟宝藏,运出自己家珍,向十字街头普施贫乏。众中忽有个灵利汉出来道:
美食不中饱人吃。山僧只向他道:幽州犹自可,最苦是新罗。”
云居悟禅师法嗣双林德用禅师婺州双林德用禅师,本郡戴氏子。上堂:“拈槌竖拂,祖师门下,将黄叶以止啼。
说妙谈玄,衲僧面前,望梅林而止渴。
际山今日去却之乎者也,更不指东画西,向三世诸佛命脉中,六代祖师骨髓里,尽情倾倒,为诸人说破。”良久曰:“啼得血流无用处,不如缄口过残春。”
万年道闲禅师台州万年无著道闲禅师,本郡洪氏子。上堂:“全机敌胜,犹在半途。啐啄同时,白云万里。
才生朕兆,已落二三。不露锋铓,成何道理?且道从上来事合作么生?诬人之罪,以罪加之。”
上堂,举乾峰示众云:“举一不得举二。放过一著,落在第二。”云门出众云:“昨日有人从天台来,却往径山去。”
峰曰:“典座来日不得普请。”师曰:“相见不须瞋,君穷我亦贫。谓言侵早起,更有夜行人。”
中际善能禅师福州中际善能禅师,严陵人。往来龙门云居有年,未有所证。
一日,普请择菜次,高庵忽以猫儿掷师怀中。师拟议,庵拦胸踏倒,于是大事洞明。上堂:“万古长空,一朝风月。
不可以一朝风月昧却万古长空,不可以万古长空不明一朝风月。且如何是一朝风月?人皆畏炎热,我爱夏日月长。
薰风自南来,殿阁生微凉。会与不会,切忌承当。”
云居自圆禅师南康军云居普云自圆禅师,绵州雍氏子。年十九,试经得度,留教苑五祀。
山关南下,历扣诸大尊宿。始诣龙门,一日,于廊庑间睹绘胡人,有省。夜白高庵,庵举法眼偈曰:
“头戴貂鼠帽,腰悬羊角锥,语不令人会,须得人译之。”复筴火示之曰:“我为汝译了也。”于是大法明了。呈偈曰:
“外国言音不可穷,起云亭下一时通。口门广大无边际,吞尽杨歧栗棘蓬。”庵遣师依佛眼,眼谓曰:“吾道东矣。”
上堂,举:“僧问云门:“如何是透法身句?”门曰:“北斗里藏身。””师曰:
“南北东西万万千,乾坤上下两无边。相逢相见呵呵笑,屈指抬头月半天。”
乌巨行禅师法嗣荐福休禅师饶州荐福退庵休禅师,上堂:“风动邪?幡动邪?风鸣邪?铃鸣邪?非风铃鸣,非风幡动。
此土与西天,一队黑漆桶。诳惑世间人,看看灭胡种。山僧不奈何,趁后也打哄。瓠子曲弯弯,冬瓜直儱侗。”
上堂:“结夏时左眼半斤,解夏时右眼八两。谩云九十日安居,赢得一肚皮妄想。
直饶七穴八穿,未免山僧拄杖。虽然如是,千钧之弩,不为鼷鼠而发机。”上堂:
“先师寻常用脑后一锤,卸却学者胸中许多屈曲。当年克宾维那,曾中兴化此毒。往往天下丛林,唤作超宗异目。非唯孤负兴化,亦乃克宾受辱。
若是临济儿孙,终不依草附木。资福喜见同参,今日倾肠倒腹。”遂卓拄杖,喝一喝曰:
“还知先师落处么?伎死禅和,如麻似粟。”上堂:“言发非声,是个甚么?色前不物,莫乱针锥。
透过禹门,风波更险。咄!”
龟峰慧光禅师信州龟峰晦庵慧光禅师,建宁人。上堂:
“数日暑气如焚,一个浑身无处安著,思量得也是烦恼人。这个未是烦恼,更有己躬下事不明,便是烦恼。
所以达磨大师烦恼,要为诸人吞却,又被咽喉小;要为诸人吐却,又被牙齿碍。取不得,舍不得,烦恼九年。
若不得二祖不惜性命,往往转身无路,烦恼教死。所谓祖祢不了,殃及儿孙。后来莲华峰庵主到这里,烦恼不肯住。
南岳思大到这里,烦恼不肯下山。更有临济德山,用尽自己查梨,烦恼钵盂无柄。
龟峰今日为他闲事长无明,为你诸人从头点破。”卓拄杖一下,曰:“一人脑后露腮,一人当门无齿,更有数人鼻孔没半边。
不劳再勘,你诸人休向这里立地瞌睡。殊不知家中饭箩锅子一时失却了也。你若不信,但归家检点看!”
长芦守仁禅师真州长芦且庵守仁禅师,越之上虞人。依雪堂于乌巨,闻普说曰:
“今之兄弟做工夫,正如习射,先安其足,后习其法。后虽无心,以久习故,箭发皆中。”喝一喝云:“只今箭发也,看!看!”
师不觉倒身作避箭势,忽大悟。上堂:“百千三昧,无量妙门,今日且庵不惜穷性命,祇做一句子说与诸人。”
乃卓拄杖,下座。尝颂台山婆话云:“开个灯心皂角铺,日求升合度朝昏。
只因风雨连绵久,本利一空愁倚门。”
白杨顺禅师法嗣青原如禅师吉州青原如禅师,僧问:“达磨未来时如何?”师曰:“生铁铸昆仑。”曰:“来后如何?”师曰:
“五彩画门神。”
云居如禅师法嗣隐静彦岑禅师太平州隐静圆极彦岑禅师,台城人也。上堂:“韩信打关,未免伤锋犯手。
张良烧栈,大似曳尾灵龟。既然席卷三秦,要且未能囊弓裹革。烟尘自静,我国晏然。四海九州,尽归皇化。
自然牛闲马放,风以时,雨以时,五谷熟,万民安。大家齐唱村田乐,月落参横夜向阑。”上堂:
“今朝八月初五,好事分明为举。岭头漠漠秋云,树底鸣鸠唤雨。昨夜东海鲤鱼,吞却南山猛虎。
虽然有照有用,毕竟无宾无主。唯有文殊普贤,住,住!我识得你。”上堂,举正堂辩和尚室中问学者:“蚯蚓为甚么化为百合?”
师曰:“客舍并州已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无端更度桑乾水,却望并州是故乡。”
报恩成禅师鄂州报恩成禅师,上堂:“秋雨乍寒,汝等诸人,青州布衫成就也未?”良久,喝曰:
“云溪今日,冷处著一把火。”便下座。
道场辩禅师法嗣觉报清禅师平江府觉报清禅师,上堂,举:“僧问云门:“如何是诸佛出身处?”门曰:“东山水上行。””师曰:
“诸佛出身处,东山水上行。石压笋斜出,岸悬花倒生。”
何山然首座安吉州何山然首座,姑苏人。侍正堂之久,入室次,堂问:“猫儿为甚么偏爱捉老鼠?”曰:
“物见主,眼卓竖。”堂欣然,因命分座。
黄龙忠禅师法嗣信相戒修禅师成都府信相戒修禅师,上堂,举马祖不安公案,乃曰:“两轮举处烟尘起,电急星驰拟何止?
目前不碍往来机,正令全施无表里。丈夫意气自冲天,我是我兮你是你。”
西禅琏禅师法嗣西禅希秀禅师遂宁府西禅第二代希秀禅师,上堂曰:“秋光将半,暑气渐消。鸿雁横空,点破碧天似水。
猿猱挂树,撼翻玉露如珠。直饶对此明机,未免认龟作鳖。且道应时应节一句作么生道?
野色并来三岛月,溪光分破五湖秋。”
净居尼温禅师法嗣净居尼法灯禅师温州净居尼无相法灯禅师,上堂,拈拄杖卓曰:“观音出,普贤入,文殊水上穿靴立。
抬头鹞子过新罗,石火电光追不及。咄!”
大沩果禅师法嗣玉泉宗琏禅师荆门军玉泉穷谷宗琏禅师,合州董氏子。开堂日,问答已,乃曰:
“衲僧向人天众前一问一答,一擒一纵,一卷一舒,一挨一拶,须是具金刚眼睛始得。
若是念话之流,君向西秦,我之东鲁,于宗门中殊无所益。这一段事,不在有言,不在无言,不碍有言,不碍无言。
古人垂一言半句,正如国家兵器,不得已而用之。横说竖说,祇要控人入处,其实不在言句上。
今时人不能一径彻证根源,祇以语言文字而为至道。一句来,一句去,唤作禅道,唤作向上向下,谓之菩提涅槃,谓之祖师巴鼻。
正似郑州出曹门,从上宗师会中,往往真个以行脚为事底,才有疑处,便对众决择。
祇一句下见谛明白,造佛祖直指不传之宗,与诸有情尽未来际,同得同证,犹未是泊头处。岂是空开唇皮,胡言汉语来?所以南院示众云:
“诸方祇具啐啄同时眼,不具啐啄同时用。”时有僧问:“如何是啐啄同时用?”院曰:
“作家不啐啄,啐啄同时失。”僧曰:“犹是学人问处。”院曰:“如何是你问处?”僧曰:“失。”院便打。
其僧不契,后至云门会中,因二僧举此话,一僧曰:“当时南院棒折那!”其僧忽悟,即回南院,院已迁化。
时风穴作维那,问曰:“你是问先师啐啄同时话底僧那?”僧曰:“是。”穴曰:“你当时如何?”曰:“我当时如在灯影里行。”
穴曰:“你会也。””师乃召大众曰:“暗穿玉线,密度针针,如水入水,似金博金。
敢问大众,啐啄同时是亲切处,因甚却失?若也会得,堪报不报之恩,共助无为之化。
便可横身宇宙,独步大方,若跳不出,依前祇在架子下。”上堂,拈拄杖曰:“破无明暗,截生死流,度三有城,泛无为海。须是识这个始得。”
乃召大众曰:“唤作拄杖则触,不唤作拄杖则背。若也识得,荆棘林中撒手,是非海里横身。
脱或未然,普贤乘白象,土宿跨泥牛。参!”上堂:“一切数句非数句,与吾灵觉何交涉?”师曰:
“永嘉恁么道,大似含元殿上更觅长安。殊不知有水皆含月,无山不带云。虽然如是,三十年后赵婆酤醋。”上堂:
“宗乘一唱殊途绝,万别千差俱泯灭。通身是口难分雪,金刚脑后三斤铁。好大哥。”僧问:
“保寿开堂,三圣推出一僧,保寿便打,意旨如何?”师曰:“利动君子。”曰:“为复棒头有眼,为复见机而作?”师曰:“狝猴系露柱。”
曰:“祇如三圣道,你恁么为人,瞎却镇州一城人眼。又作么生?”师曰:“锦上铺华又一重。”问:
“行脚逢人时如何?”师曰:“一不成,二不是。”曰:“行脚不逢人时如何?”师曰:“虎咬大虫。”曰:
“祇如慈明道,钓丝绞水,意作么生?”师曰:“水浸钢石卵。”问:“三圣道:我逢人即出,出则不为人。意旨如何?”师曰:
“兵行诡道。”曰:“兴化道:我逢人则不出,出则便为人。又作么生?”师曰:“绵裹秤锤。”问:
“不落因果,为甚么堕野狐身?”师曰:“庐山五老峰。”曰:“不昧因果,为其疾脱野狐身?”师曰:“南岳三生藏。”曰:
“祇如不落不昧,未审是同是别?”师曰:“倚天长剑逼人寒。”问:“初生孩子还具六识也无?赵州道:
急水上打毬子。意旨如何?”师曰:“两手扶犁水过膝。”曰:“祇如僧又问投子急水上打毬子,意旨如何?”
曰:“念念不停流,又作么生?”师曰:“水晶瓮里浸波斯。”问:“杨歧道:三脚驴子弄蹄行。意旨如何?”
师曰:“过蓬州了,便到巴州。”
大沩行禅师潭州大沩行禅师,上堂横拄杖曰:
“你等诸人,若向这里会去,如纪信登九龙之辇;不向这里会去,似项羽失千里乌骓。饶你总不恁么,落在无事甲里。
若向这里拨得一路,转得身,吐得气,山僧与你拄杖子。”遂靠拄杖,下座。上堂:“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且道是个甚么?
不在内,不在外,不在中间,毕竟在甚么处?苦!苦!有口说不得,无家何处归?”
道林渊禅师潭州道林渊禅师,僧问:“钟未鸣,鼓未响,拓钵向甚么处去?德山便低头归方丈,意旨如何?”
师曰:“奔雷迸火。”曰:“岩头道,这老汉未会末后句在,又作么生?”师曰:“相随来也。”曰:
“岩头密启其意,未审那里是他密启处?”师曰:“万年松在祝融峰。”曰:
“虽然如是,祇得三年,三年后果迁化,还端的也无?”师曰:“呢哒唎吽吒。”临示寂,上堂拈拄杖示众曰:“离却色声言语,道将一句来。”众无对。
师曰:“动静声色外,时人不肯对。世间出世间,毕竟使谁会?”言讫,倚杖而逝。
大洪祖灯禅师随州大洪老衲祖证禅师,潭州潘氏子。上堂:“万象之中独露身,如何说个独露底道理?”
竖起拂子曰:“到江吴地尽,隔岸越山多。”僧问:“云门问僧:光明寂照遍河沙,岂不是张拙秀才语?僧云是。
门云:话堕也。未审那里是这僧话堕处?”师曰:“鰋鱼上竹竿。”问:“离却言句,请师直指。”
师竖拂子,僧曰:“还有向上事也无。”师曰:“有。”曰:“如何是向上事?”师曰:“速礼三拜。”
泐潭德淳禅师隆兴府泐潭山堂德淳禅师,上堂:“俱胝一指头,一毛拔九牛。华岳连天碧,黄河彻底流。
截却指急回眸。青箬笠前无限事,缘蓑衣底一时休。”
保安可封禅师常州宜兴保安复庵可封禅师,福州林氏子。上堂:“天宽地大,风清月白。此是海宇清平底时节。
衲僧家等闲问著,十个有五双知有。
祇如夜半华严池吞却杨子江,开明桥撞倒平山塔,是汝诸人还知么?若也知去,试向非非想天道将一句来。其或未知,”掷下拂子曰:“须是山僧拂子始得。”
石亭祖璿禅师隆兴府石亭野庵祖璿禅师,上堂曰:“吃粥了也未,赵州无忌讳。更令洗钵盂,太煞没巴鼻。
悟去由来不丈夫。这僧那免受糊涂。有指示,无指示,韶石四楞浑塌地。入地狱,如箭射,云岫清风生大厦。
相逢携手上高山,作者应须辨真假。真假分,若为论,午夜寒蟾出海门。”
石霜宗鉴禅师潭州石霜宗鉴禅师,上堂曰:“送旧年,迎新岁,动用不离光影内。
澄辉湛湛夜堂寒,借问诸人会不会?若也会,增瑕颣,若不会,依前昧。与君指个截流机,白云更在青山外。”
石头回禅师法嗣云居德会禅师南康军云居蓬庵德会禅师,重庆府何氏子。上堂,举:“教中道,若见诸相非相,即是如来。
作么生是非相底道理?佯走诈羞偷眼觑,竹门斜掩半枝花。”
南岳下十七世教忠光禅师法嗣法石慧空禅师泉州法石中庵慧空禅师,赣州蔡氏子。春日上堂,拈拄杖卓一下曰:“先打春牛头。”又卓一下曰:
“后打春牛尾。惊起虚空入藕丝里。释迦无路潜踪,弥勒急走千里。文殊却知落处,拊掌大笑欢喜。
且道欢喜个甚么?春风昨夜入门来,便见千花生碓觜。”上堂:“千家楼阁,一霎秋风。
祇知襟袖凉生,不觉园林落叶。于斯荐得,触处全真。其或未然,且作寒温相见。”上堂,举金刚经云:
“佛告须菩提,尔所国土中,所有众生若干种心,如来悉知。何以故?如来说,诸心皆为非心,是名为心。要会么?
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僧问:“先佛垂范,禁足安居。未审是何宗旨?”曰:“琉璃钵内拓须弥。”
僧便喝,师便打。
净慈昙密禅师临安府净慈混源昙密禅师,天台卢氏子。依资福道荣出家。十六圆具,习台教。
弃参大慧于径山。谒雪巢一此庵元。入闽,留东、西禅,无省发。之泉南,教忠俾悦众。解职归前资。
偶举香严击竹因缘,豁然契悟。述偈呈忠,忠举贤沙未彻语诘之,无滞。忠曰:“子方可见妙喜。”
即辞往梅阳,服勤四载。住后,上堂:“诸佛出世,打劫杀人。祖师西来,吹风放火。
古今善知识,佛口蛇心;天下衲僧,自投笼槛。莫有天然气概,特达丈夫,为宗门出一只手,主张佛法者么?”良久曰:“设有,也须斩为三段。”
上堂:“德山小参不答话,千古丛林成话霸。问话者三十棒,惯能说诃说夯。
时有僧出,的能破的,德山便打风流儒雅。某甲话也未问,头上著枷,脚下著匣。你是那里人?一回相见一伤神。
新罗人把手笑欣欣,未跨船舷,好与三十棒,依前相厮诳。混源今日恁么批判责情,好与三十棒。且道是赏是罚?
具参学眼者试辨看。”上堂,举云门问僧光明寂照遍河沙因缘,师曰:“平地摝鱼虾,辽天射飞鹗。
跛脚老云门,千错与万错。”后示寂,塔于本山。
东林颜禅师法嗣公安祖珠禅师荆南府公安遯庵祖珠禅师,南平人。上堂:“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沥尽野狐涎,趯翻山鬼窟。
平田浅草里,露出焦尾大虫,太虚寥廓中,放出辽天俊鹘。阿呵呵!
露风骨,等闲拈出众人前,毕竟分明是何物?咄咄!”上堂:“玉露垂青草,金风动白苹。一声寒雁叫,唤起未惺人。”
报恩法演禅师汀州报恩法演禅师,果州人。上堂,举俱胝竖指因缘,师曰:“佳人睡起懒梳头,把得金钗插便休。
大抵还他肌骨好,不涂红粉也风流。”
净慈彦充禅师临安府净慈肯堂彦充禅师,于潜盛氏子。幼依明空院义堪为师。首参大愚宏智、正堂大圆。
后闻东林谓众曰:“我此间别无玄妙,祇有木札羹,铁钉饭,任汝咬嚼。”师窃喜之,直造谒,陈所见解。林曰:
“据汝见处,正坐在鉴觉中。”师疑不已,将从前所得底一时扬下。一日,闻僧举南泉道:
“时人见此一株花,如梦相似。”默有所觉,曰:“打草祇要蛇惊。”次日入室,林问:“那里是岩头密启其意处?”师曰:
“今日捉败这老贼!”林曰:“达磨大师性命在汝手里。”师拟开口,蓦被拦胸一拳。
忽大悟,直得汗流浃背,点首自谓曰:“临济道,黄檗佛法无多子。岂虚语邪?”遂呈颂曰:“为人须为彻,杀人须见血。
德山与岩头,万里一条铁。”林然之。往后,上堂:“世尊不说说,迦叶不闻闻。”卓拄杖曰:“水流黄叶来何处?
牛带寒鸦过远村。”上堂,举雪峰示众云:“尽大地是个解脱门,因甚把手拽不入。”师曰:
“大小雪峰话作两橛,既尽大地是个解脱门,用拽作么?”上堂:“一向与么去,法堂前草深一丈。
一向与么来,脚下泥深三尺。且道如何即是?三年逢一闰,鸡向五更啼。”上堂,举卍庵先师道:
“坐佛床,斫佛脚,不敬东家孔夫子,却向他乡习礼乐。”师曰:“入泥入水即不无,先师争柰寒蝉抱枯木,泣尽不回头。”卓拄杖曰:
“灼然!有不回头底,净慈向升子里礼汝三拜。”上堂:“三世诸佛,无中说有,拾花针。
六代祖师,有里寻无,猿猴探水月。去此二途,如何话会?侬家不管兴亡事,尽日和云占洞庭。
元庵受智者请,引座曰:南山有个老魔王,炯炯双眸放电光。口似血盆呵佛祖,牙如剑树骂诸方。
几度业风吹不动;吹得动,云黄山畔与嵩头陀、傅大士,一火破落户,依旧孟八郎,赚他无限痴男女,开眼堂堂入镬汤。”
忽有个衲僧出来道:既是善知识,为甚赚人入镬汤?”只向他道:非公境界。”后示寂,塔于寺之南庵。
智者真慈禅师婺州智者元庵真慈禅师,潼川人,姓李氏。初依成都正法出家。
具戒后游讲肆,听讲圆觉,至“四大各离,今者妄身当在何处?毕竟无体,实同幻化。”因而有省,作颂曰:
“一颗明珠,在我这里,拨著动著,放光动地。”以呈诸讲师,无能晓之者。归以呈其师,遂举狗子无佛性话诘之。师曰:
“虽百千万亿公案,不出此颂也。”其师以为不逊,乃叱出。师因南游,至庐山圆通挂搭。时卍庵为西堂。
为众入室,举:“僧问云门:“拨尘见佛时如何?”门云:“佛亦是尘。””师随声便喝,以手指胸曰:“佛亦是尘。”
师复颂曰:“拨尘见佛,佛亦是尘。问了答了,直下翻身。“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又颂尘尘三昧曰:“钵里饭,桶里水,别宝昆仑坐潭底。一尘尘上走须弥,明眼波斯笑弹指。
笑弹指,珊瑚枝上清风起。”卍庵深肯之。
西禅需禅师法嗣鼓山安永禅师福州鼓山木庵安永禅师,闽县吴氏子。弱冠为僧,未几谒懒庵于云门。一日入室,庵曰:
“不问有言,不问无言。世尊良久,不得向世尊良久处会。”随后便喝,倏然契悟。作礼曰:
“不因今日问,争丧目前机。”庵许之。住后,上堂:
“要明个事,须是具击石火、闪电光底手段,方能崄峻岩头全身放舍;白云深处得大安居。如其觑地觅金针,直下脑门须迸裂。
到这里假饶见机而变,不犯锋铓,全身独脱,犹涉泥水。祇如本分全提一句,又作么生道?”击拂子曰:“淬出七星光灿烂,解拈天下任横行。”
上堂,举睦州示众云:“诸人未得个入处,须得个入处,既得个入处,不得忘却老僧。”师曰:
“恁么说话,面皮厚多少。木庵则不然,诸人未得个入处,须得个入处;既得个入处,直须扬下入处始得。”上堂,拈拄杖曰:
“临济小厮儿,未曾当头道著。今日全身放憨,也要诸人知有。”掷拄杖,下座。僧问:
“须弥顶上翻身倒卓时如何?”师曰:“未曾见毛头星现?”曰:“恁么则倾湫倒岳去也。”师曰:“莫乱做。”僧便喝。师曰:
“雷声浩大,雨点全无。”
龙翔南雅禅师温州龙翔柏堂南雅禅师,上堂曰:“瑞峰顶上,栖凤亭边,一杯淡粥相依,百衲蒙头打坐。
二祖礼三拜,依位而立,已是周遮。达磨老臊胡,分尽髓皮,一场狼籍。其余之辈,何足道哉!
柏堂恁么道,还免诸方检责也无?”拍绳床云:“洎合停囚长智。”上堂曰:“大机贵直截,大用贵顿发。
纵有啮镞机,一锤须打杀。何故?我王库内无如是刀。”上堂曰:“紫蕨伸拳笋破梢,杨花飞尽绿阴交。
分明西祖单传句,黄栗留鸣燕语巢。这里见得谛,信得及,若约诸方决定,明下安排。龙翔门下直是一槌槌杀。何故?
不是与人难共住,大都缁素要分明。”
天王志清禅师福州天王志清禅师,上堂,竖起拂子云:“只这个天不能盖,地不能载,遍界遍空,成团成块。
到这里三世诸佛向甚么处摸索?六代祖师向甚么处提持?天下衲僧向甚么处名邈?
除非自得自证,便乃敲唱双行。虽然如是,未是衲僧行履处。作么生是衲僧行履处?
是非海里横身入,豺虎丛中纵步行。”
剑门安分庵主南剑州剑门安分庵主,少与木庵同肄业安国,后依懒庵,未有深证。
辞谒径山大慧,行次江干,仰瞻宫阙,闻街司喝“侍郎来”,释然大悟。作偈曰:“几年个事挂胸怀,问尽诸方眼不开。
肝胆此时俱裂破,一声江上侍郎来。”遂径回西禅,懒庵迎之,付以伽梨。自尔不规所寓。
后庵居剑门,化被岭表,学者从之。所作偈颂,走手而成,凡千余首,盛行于世。示众:
“这一片田地,汝等诸人,且道天地未分已前在甚么处?直下彻去,已是钝置分上座不少了也,更若拟议思量,何啻白云万里?”
蓦拈拄杖,打散大众。示众:“上至诸佛,下及众生,性命总在山僧手里。检点将来,有没量罪过。还有检点得出者么?”
卓拄杖一下曰:“冤有头,债有主。”遂左右顾视曰:“自出洞来无敌手,得饶人处且饶人。”示众:
“十五日已前,天上有星皆拱北。十五日已后,人间无水不朝东。已前已后总拈却,到处乡谈各不同。”
乃屈指曰:“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十二十三十四。诸兄弟今日是几?”良久曰:
“本店买卖,分文不赊”
东禅岳禅师法嗣鼓山宗逮禅师福州鼓山宗逮禅师,上堂:“世尊道,应如是知,如是见,如是信解,不生法相。”遂喝曰:
“玉本无瑕却有瑕。”
西禅净禅师法嗣乾元宗颖禅师福州乾元宗颖禅师,上堂,卓拄杖曰:“性燥汉祇在一槌。”靠拄杖曰:“灵利人不劳再举。
而今莫有灵利底么?”良久曰:“比拟张麟,免亦不过。”﹝过,续藏本作“遇”。
﹞开善谦禅师法嗣吴十三道人建宁府仙州山吴十三道人,每以已事扣诸禅,及开善归,结茆于其左,遂往给侍。
绍兴庚申三月八日夜,适然启悟,占偈呈善曰:“元来无缝罅,触著便光辉。既是千金宝,何须弹雀儿?”善答曰:
“啐地折时真庆快,死生凡圣尽平沉。仙州山下呵呵笑,不负相期宿昔心。”
天童华禅师法嗣天童咸杰禅师庆元府天童密庵咸杰禅师,福州郑氏子。母梦庐山老僧入舍而生。自幼颖悟,出家为僧。
不惮游行,遍参知识。后谒应庵于衢之明果。庵孤硬难入,屡遭呵。一日,庵问:“如何是正法眼?”师遽答曰:
“破沙盆。”庵颔之。未几,辞回省亲。庵送以偈曰:“大彻投机句,当阳廓顶门。
相从今四载,徵诘洞无痕。虽未付钵袋,气宇吞乾坤。却把正法眼,唤作破沙盆。此行将省觐,切忌便跺跟。
吾有末后句,待归要汝遵。”出世衢之乌巨,次迁祥符、蒋山、华藏,未几诏住径山、灵隐,晚居太白。僧问:
“虚空销殒时如何?”师曰:“罪不重科。”上堂:“牛头横说竖说,不知有向上关捩子。
有般漆桶辈,东西不辨,南北不分,便问如何是向上关捩子?何异开眼尿床。华藏有一转语,不在向上向下,千手大悲摸索不著。
雨寒无处晒朗,今日普请,布施大众。”良久曰:“达磨大师,无当门齿。”上堂:“世尊不说说,拗曲作直。
迦叶不闻闻,望空启告。马祖即心即佛,悬羊头卖狗肉。赵州勘庵主,贵买贱卖,分文不直。
祇如文殊是七佛之师,因甚出女子定不得?河天月晕鱼分子,槲叶风微鹿养茸。”上堂,卓拄杖曰:
“迷时祇迷这个。”复卓一下曰:“悟时祇悟这个。迷悟双忘,粪埽堆头重添搕。
莫有向东涌西没全机独脱处道得一句底么?若道不得,华藏自道去也。”掷拄杖曰:“三十年后。”上堂,举金峰和尚示众云:
“老僧二十年前,有老婆心。二十年后,无老婆心。”时有僧问:“如何是和尚二十年前有老婆心?”峰云:
“问凡答凡,问圣答圣。”曰:“如何是二十年后无老婆心?”峰云:“问凡不答凡,问圣不答圣。”师曰:
“乌巨当时若见,但冷笑两声。这老汉忽若瞥地,自然不堕圣凡窠臼。”上堂,举婆子烧庵话,师曰:
“这个公案,丛林中少有拈提者。杰上座裂破面皮,不免纳败一上,也要诸方检点。”乃召大众曰:
“这婆子洞房深稳,水泄不通,偏向枯木上糁花,寒岩中发焰。个僧孤身迥迥,惯入洪波,等闲坐断泼天潮,到底身无涓滴水。
子细检点将来,敲枷打锁则不无二人,若是佛法未梦见在,乌巨与么提持,毕竟意归何处?”良久曰:
“一把柳丝收不得,和烟搭在玉栏干。”上堂:“动弦别曲,叶落知秋。举一明三,目机铢两。
如王秉剑,杀活临时,犹是无风匝匝之波。向上一路,千圣把手共行,合入泥犁地狱。正当与么时,合作么生?
江南两浙,春寒秋热。”上堂:“尽乾坤大地,唤作一句子,担枷带锁;不唤作一句子,业识茫茫。
两头俱透脱,净裸裸,赤洒洒,没可把。达磨一宗,扫土而尽。
所以云门大师道,尽乾坤大地,无纤毫过患,犹是转句,不见一法,始是半提。更须知有全提底时节。大小云门,剑去久矣,方乃刻舟。”后示寂,塔不寺之中峰。
南书记南书记者,福州人。久依应庵,于赵州狗子无佛性话,豁然契悟。有偈曰:
“狗子无佛性,罗星入命。不是打杀人,被人打杀定。”庵见,喜其脱略。绍兴末终于归宗。
侍郎李浩居士侍郎李浩居士字德远,号正信。幼阅首楞严经,如游旧国,志而不忘。持橐后,造明果,投诚入室。
应庵揕其胸曰:“侍郎死后,向甚么处去?”公骇然汗下。庵喝出。公退参,不旬日竟跻堂奥。
以偈寄同参严康朝曰:“门有孙膑铺,家存甘贽妻。夜眠还早起,谁悟复谁迷?”庵见称善。
有鬻胭脂者,亦久参应庵,颇自负。公赠之偈曰:“不涂红粉自风流,往往禅徒到此休。
透过古今圈后,却来这里吃拳头。”
道场全禅师法嗣华藏有权禅师常州华藏伊庵有权禅师,临安昌化祁氏子。年十四得度。十八岁,礼佛智裕禅师于灵隐。
时无庵为第一座,室中以“从无住本,建一切法”问之。师久而有省。答曰:“暗里穿针,耳中出气。”
庵可之,遂密付心印。尝夜坐达旦,行粥者至,忘展钵。邻僧以手触之,师感悟,为偈曰:
“黑漆昆仑把钓竿,古帆高挂下惊湍。芦花影里弄明月,引得盲龟上钓船。”佛智尝问:“心包太虚,量廓沙界时如何?”师曰:
“大海不宿死尸。”智抚其座曰:“此子他日当据此座,呵佛骂祖去在!”师自是埋藏头角,益自韬晦。
游历湖湘江淛几十年,依应庵于归宗,参大慧于径山。无庵住道场,招师分座说法,于是声名隐然。
住后,上堂:“今朝结却布袋口,明眼衲僧莫乱走。心行灭处解翻身,喷嚏也成师子吼。旃檀林,任驰骤。
剔起眉毛顶上生,剜肉成疮露家丑。”上堂:“禅禅!无党无偏,迷时千里隔,悟在口皮边。所以僧问石头:
如何是禅?头云砖。又僧问睦州:如何是禅?州云:猛火著油煎。又僧问首山:如何是禅?山云:
猢狲上树尾连颠。大众,道无横径,立处孤危。此三大老,行声前活路,用劫外灵机。
若以衲僧正眼检点将来,不无优劣。一人如张良入阵,一人如项羽用兵,一人如孔明料敌。若人辨白得,可与佛祖齐肩。
虽然如是,忽有个衲僧出来道:长老话作两橛也。适来道:道无横径,无党无偏,而今又却分许多优劣。
且作么生祇对?还委悉么?把手上山齐著力,咽喉出气自家知。”
淳熙庚子秋,示微疾,留偈,趺坐而逝。茶毗齿舌不坏,获五色舍利无数。瘗于横山之塔,分骨归葬万年山寺。
双林用禅师法嗣三峰印禅师婺州三峰印禅师,上堂举野狐话曰:“不落不昧,诬人之罪。不昧不落,无绳自缚。
可怜柳絮随春风,有时自西还自东。”
大沩行禅师法嗣德山子涓禅师常德府德山子涓禅师,潼川人也。上堂:“见见之时,见非是见。见犹离见,见不能及。”遂喝曰:
“鲸吞海水尽,露出珊瑚枝。”众中忽有个衲僧出来道:“长老休寐语,却许伊具一只眼。”
上堂,横按拄杖曰:“一二三四五六七,七六五四三二一。循还逆顺数将来,数到未来无尽日。因七见一,因一亡七。
踏破太虚空,铁牛也汗出。绝气息,无踪迹。”掷拄杖曰:“更须放下这个,始是参学事毕。”
上堂,拈拄杖曰:“有时夺人不夺境,拄杖子七纵八横。有时夺境不夺人,山僧七颠八倒。
有时人境两俱夺,拄杖子与山僧削迹吞声。有时人境俱不夺”,卓拄杖曰:
“伴我行千里,携君过万山,忽然撞著临济大师时如何?”喝曰:“未明心地印,难透祖师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