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骂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04:05:26
作者 实验    出自:白帆文学社
论及文化,人们都是一谈及便称其“历史悠久,源远流长”。例如中国传统文化中的仰韶文化,三秦文化等。其实,我认为,说文化。都没有骂人的这门文化悠久,更都没有它的保留完整,也没有它的深厚宽泛。
骂人在中华的大地上遍布南北,其还各有各的特点,非独中国,外国人岂不是也骂人骂的厉害?可见,骂人是人生之一大必需,凡要说话,要生活,嘴发音能为人听见,人就是一定要骂的。
在我国各地,骂人的方法是有地域区别的,北方人和南方人,西北与中原都是有不同骂法的。东北人一张嘴一句“我操你妈的”,干净利落,萝卜青翠,令人十分感慨于“东北人豪爽”的本色。再如果其在愤懑之时,字正腔圆地骂道:“妈那个比——”什么什么的,其实,口语的表达感情是一种新鲜而实在的表达,虽然于道德上不中听,但表达却是酣畅淋漓的。再说北京人。北京作为数百年的经济文化中心,人民素质是相当高的,所以骂人也就更富有特色,饱含韵味,我在北京时,有一位朋友无不得意地告诉我,他在北京只有两句方言觉的最纯粹,于是象模象样地学了起来,第一句是“我操你大爷。”我听了不禁莞尔,“操你大爷”这是怎样的一种侮辱,不见得的啊?于是,他便解释“这是一种友好的表示惊异或欢喜的骂法,所以真正用来吵骂是很少见的”。另一句是“还牛比大了呢!”这句话就有些意思了。在河南,还有陕西这邻近几省,都说,“你真牛比!”说明一个人妄自尊大,不知天高地厚。而这一句:“还牛比大了呢!”比“你真牛比!”的表现似乎感情更充沛,更富有语言技巧。每当我在家乡吹牛时遇到说:“你真牛比!”四个字的时候,心里往往会有不痛快,而听了这句北京的骂人方法,简直乐不可支,他们的表达真不愧是文化深厚的体现!在说南方人,广东人最脏的一句是:“我丢你妈的海!”这句话如果在北方,乃至中原,可以翻译成:“我操你妈的比!”或:“我日你妈的比!”这是不是翻脸之后才说的话我不知道,这句话在广东是很少用的!他们用的最多的是一种叫:“吊毛”的蔑称。不但是男士用,女士用的也颇为频繁。但这中叫法都是在上级或强者凌辱别人时使用的。例如:一个企业主管可以这样骂一个员工:“你这吊毛,我本来不想吊你,但是你找我来吊你,我就吊死你。”这里的“吊”还有骂,找你碴的意思。但是,同一个吊字,在中原的用法就不一样了,通常有两个意思,当一个单独名词使用的时候,他等同于“鸡巴”,即男生生殖器。当说某人很吊的时候,“吊”就等同于“牛比”,就是很厉害、很强,优秀超乎一般的意思。在香港剧中最近又出现一个词:“靠”。这个词在周星驰的电影中特别《大话西游》中得到了充分的运用。在感情激越时,一句,“我靠”不会吧!所表达是感情是深刻的,刘白羽在其著名散文,《长江三峡》里说,当他看见大自然的造化之功时,觉到有文字无法形容的限制,我想,这大概是刘先生不喜欢骂人的缘故,否则骂一句:“我靠,操他妈的真是太美了!”表现将多热烈,多奔放,多贴切,再说陕西人和河南人的比较。陈忠实先生《白鹿原》里记载着这样一个故事:鹿家的一个祖上靠男色赚得一个河南大厨的厨艺,他有这样的说法,河南人往往说:“我日,而不说我操或我靠”。我想,河南还是有这些骂法的。但河南人都这样骂就不一定了。靠近河北的即黄河以北的还是骂“我操”的居多。陕西的最脏的骂法是:“我shi你妈个pi”,翻译过来还是:“我日你妈个比”。可见陕西人也是用“日”的。遍观中华骂法,最过瘾的往往都是文化胜地,开封的骂街文明全国,甚至是可以称之为文化的。这样考察的结果是,人们越有水平越会骂,越有水平的越骂的脏或越有技巧,越让人接受。
越有水平越骂的脏,这个现象准确的说应该是从民间流传的角度来说的,从小说记载的历史来看,古人似乎文雅的多,那也或者可以说是文化水平越高骂的就越文雅,古人似乎很鄙视个子低的,一骂便是“竖子”。例如:“竖儒,宦竖”等。梁启超说:“二十四史非史也,帝王将相家谱也!”要老实说,帝王将相家谱倒也没什么,只是他们只骂一个“竖”字恐怕虚假的成分居多,还是曹操一句“是儿欲使吾居火上耶!”骂的符合人性。若是像孟德这样的大文人都会骂人“儿子”可见他是比较真实的,那句“生子当如孙仲谋,如刘景升子,豚犬耳!”更是痛快的剖白,爽利!所以史家与小说家相较,史实必强些,而骂人事实的顺承则差远了。《西游记》里悟空骂八戒是“夯货,呆子。”那是同生活在一起极熟悉的骂法,味儿极浓,无论是真生气还是假生气,这样的骂法实在是真实的反映,所谓的浪漫主义也是建立在生活的基础上的,悟空的东胜神州的骂法是这样的吗?不得而知。不过,他肯定是农民阶级的骂法,地主贵族阶级的骂法应该是《红楼梦》《金瓶梅》里骂的“天杀才,骚狐狸,浪蹄子”之类。所以,骂人应该也是有阶级的,假如不是,那么为什么各阶级的骂法为什么会不一样?另外,江湖人的骂法和朝廷上的骂法也是不一样的,官场上因为其虚伪所以说真话变成了骂人,而江湖上因为看重“惺惺相惜”,所以看不起人成了最严重的骂人。比如,在朝廷上谁要骂那位“官爷”一句“乱臣贼子,奸臣,虚伪。”那势必是翻脸甚至于拼命的,即使不这么野蛮,那也会是相当激烈的吵骂。台湾的各政党间,这个领导人骂那个领导人“岳不群”,那个领导人又骂这个领导人“左冷禅”。大概是金庸小说读多了,而却可略见一斑,这个“虚伪,官迷”等,对于官场来说是很忌讳的,所以,相对来说,和的“是狼(侍郎)是狗?”问纪昀,纪昀的笑着回答:“下垂是狼,尚书(上竖)是狗!”—在他们的一次晚饭看见一只狗时的问答—就是可以接受的了。其实,别看官们或贵族阶级的骂法隐晦,但是作用却似乎更大。诸葛亮可以“轻摇三寸舌,骂死老奸臣”---骂死王朗。陈琳的檄文骂的曹操“头风即好”,祢衡的骂令张辽也火冒三丈,曹操、刘表皆起杀心,黄祖的戮之鹦鹉洲,可见骂人力量之强。王朔的新近骂遍文坛,更是刮起一股“文坛骂风”。而江湖野老的骂虽然比之粗俗无赖些,但作用是相形见绌的。《水浒传》里“金钱豹子”杨林初遇戴宗,在“火眼狻猊”邓飞来劫时,骂了一句“我来结果这呆鸟!”之后还得去拼命。鲁达骂镇关西“阿咂泼才”“狗一般的人物”也要三拳才把他打死。豪杰们四处乱骂,末了还待动动老粗拳才能锄暴安良,即使对付手无寸铁的“奸夫淫妇”也不例外。话说回来,对付无赖恶人,光只骂人是不够的,只骂他们只能说明你笨蛋。
相对“日他娘,操他妈”这些激烈的粗俗的骂法,还有一批介于文雅和粗俗之间的骂法,文雅的稍待再说它。这种中间的骂法最普遍的,男女都通用的,且不分真假生气都可以骂的有:“王八蛋,龟儿子,混蛋,笨蛋,坏蛋,蠢货,木头,小崽子,猪头,驴”等。其中,王八蛋是最为流行的骂法,鲁迅先生《阿Q正传》里,阿Q认为:钱家假洋鬼子的“王八蛋”骂法是贵族的,是高贵的,那时他薄视浅见,“王八蛋”其实不算是贵族的骂法的。传说有这样一个笑话,民国时候有一批军阀是没有读过书的大老粗,其中就有一位是姓王的,而且他最喜欢骂人“王八蛋”,一次。他去赴宴,门卫不认识他,拦住了他。他于是生气了,大骂道:“你他妈的瞎了眼了,连我都敢拦,我姓王,王八蛋。”可见,“王八蛋”,假洋鬼子般的读书人骂,不识字的大老粗也会骂的。关于“乌龟”的骂法,可以说是有历史意味的,龟在古时原来是作为高寿的象征,还用来占卜,是和金玉都齐名的宝物,夸人龟寿鹤龄是祝福和恭维的说法,曹操有《龟虽寿》诗,中央电视台电视剧《唐明皇》里刘威饰演的唐明皇从西蜀归后老来吟唱,慷慨激昂,音节殊妙,令闻者唏嘘流涕。这也可以证明一点:龟在当时是赞而非骂的。而以后将“乌龟王八蛋”并在一起骂,大概是明代的白话小说流行以后,这就不太确切了,关于这个有专门的文章考据,我也不敢冒充大头,赘述难免露馅。这里可以说的是:骂人的历史悠久,称之为文化一点也不以为过,因为有其发展和变迁!另外,混蛋,笨蛋,坏蛋,王八蛋的这种骂法中,这个“蛋”的骂法是有趣的,这个蛋是指什么?这种骂法又究竟起于何时何地?我没有确切知道他们的资料,而可以发现,这些骂法似乎是一个句型式的,是“形容词+蛋”,形容词当然是贬义的形容词了,而“蛋”字,既然为骂人之用,大概也是脱不开人体的下半部,生殖器的范围,“蠢货”的构词法是一样的,不过,“蛋”换成了“货”,却更有意思了,这是形容人不是人的意思,大致与骂人“木头”差不多。小崽子大多是指动物的后代,骂人是轻视和诅咒的意思,作为“笑骂”之用,就有些骂中带着喜欢的意思了。猪头,猪,这是流行于网上的骂法,带着三分戏谑的,七分欢喜的味道,应该不太算骂的了。至于“驴”的骂法未见于经传文本,我的所见也只是限于我家乡的某些同志们,他们多是我的同学,“驴”是指某个人“蛮力大,不思索”的干法,譬如你可以形容一个扛着打铁锤砸钉子的气喘吁吁的傻比:“你真驴!”这里的“驴”用古代汉语知识就可以解释为“名词做形容词”。
文雅的骂法其实是不是真文雅还是一件值得商榷的问题,在古代中国,中原人是炎黄子孙,是天之骄子的臣民,而东为夷,西为戎,南为蛮,北为狄。皆被称为皮毛禽类走兽,不为人,这其实是很脏骂人的,而一直延续叫了几千年,反而使许多人们忘记了这是骂人的。这是从大的角度来说的。而在初中时,我的有位挺有水平的老师这样教我们:“最为文化人,骂人也要显示出水平,骂人也要不带脏字。例如你说别人好多肉,皮好,血多时就是骂人了,因为人是有特别叫法的。分别叫做,‘肌肉,血液,皮肤’那另外就是说皮毛动物的,骂人不是人的。如果再说某人看起来没受过家庭关怀,那是骂人爸妈死的早,没教养。”诸如此类种种,由此可以推出,骂人文雅的方法老师也是教过的,但是,过于隐秘,不为人理解而已。历史造就了这样的原因,就必然会产生相应的结果,郭沫若先生即使称不上“学究天人”,却也是百年难遇的大家,但是在〈屈原〉里,婵娟的骂宋玉,“你是没有骨气的无耻的文人!”还需要一个演员的灵机一动提醒才能改为“你这没有骨气的无耻的文人!”朱光潜先生在〈咬文嚼字〉中谈及此事,曾说:“郭沫若先生其实早应该想到的,杨雄之骂潘巧云‘你这淫妇,你这贱人’,石秀之骂梁中书‘你这给奴才做奴才的奴才’”这种‘你这你这’的骂法。朱先生还举了好几个例子。我想,在这里,这其实是不能怪郭老不认真读书,不深入生活的,而是文雅惯了的人把隐晦的、深刻的骂法经常代替激烈的、直白的骂法,滑顺了而已!郭老岂没读过《水浒传》?
文学作品中的骂法是很广泛的,金庸先生的小说是我年少时的最爱,经过这么些年,我仍能感受到他的魅力,韦小宝的骂人话太多都是经典。我即使忘了有些故事情节,但骂人的话是不会忘的,他比之周星弛电影中的淋漓尽致的豪骂决不逊色。那句扬州的“辣块妈妈”是令我今天仍忍不住想笑的地道方言骂法,像“龟儿子,老乌龟,小乌龟,王八蛋”等他都骂过,虽然在京城是没有骂“操他大爷”,但“操他妈”、“操他奶奶”的骂也为数不少,连康熙小皇帝学会后,他也会心里想笑。在描写中俄之战时,他骂外国人奶奶“甜心”等,这里,这俄国人连骂人妈妈、奶奶都让人接受,而且还反而很高兴,这个故事是新鲜而有味道的,这整个小说之骂人亦使此书大大增色。还有,《天龙八部》里金毛狮王的骂法也是有代表性的,“贼老天!”一句就震惊俗人,但像他这样看似莽夫的人偏偏是有学识的,在疯癫状态下骂时还机具文采。相较之下,杨过的骂是积怨所发,狠毒洗髓,虽无甚新鲜,却也是符合人物形象的。
在众多的文学作品中,所描写的对象是涵盖了古今中外的方方面面的。巨细之处,皆有所载。贵族会骂人,百姓会骂人,神仙会骂人,动物也会骂人,国人骂,外佬也骂,大家都来骂人:叽里呱啦,呜呜哇哇,一团糟的乱骂,乌七竖八,乱七八糟。但是,各还有各的骂法,各在各处的骂法分别又由各情形的不同呈现出不同的形式和效果,错综复杂,层梯错落,五彩恍惚,不可胜观,不可胜记。举一二事例来令有兴趣的人品味一下。杜甫在李白墓前见妄人的题诗乱批评李白,勃然大怒,于是说:“尔曹身形俱泯灭,不废江河万古流。”虽骂的不脏,而积恨所发,酣畅淋漓,古今难及。王安石老归乡里时偶住一乡民家,村妇人唤猪,鸡都是:“嗟夫,荆公,来食!”虽有怨恨戏谑之意,但却令先生仰天长叹,心如死灰,自己也深深痛恨自己了。苏轼说佛印:“我修行时,观君如一泡屎!”而佛印却说:“我参佛时却看君是一尊佛!”苏小妹的解释是:心中所想便为外物所化,即,佛印心中有佛,东坡心如臭屎。还有,东坡吹嘘自己:“八风吹不动”,佛印便在其下批曰:“放屁”。苏生气去质问时,佛印便笑他:“八风吹不动,一‘屁’字打过江!”苏轼笑苏小妹前额高:“未出门已先入院”。苏小妹则讥苏轼脸长:“去年一滴相思泪,至今未流到腮边。”许攸可以呼曹操为“阿瞒”,孙权也可以用“驴”来讽喻诸葛谨的瘦长脸。所以骂的形式有时候是可以忽略的,只是看为什么要骂的性质却应该得到重视。
中国式的骂人是我们国人值得骄傲的一笔财富。骂人首先是可以更痛快地宣泄感情,又可以表示爱憎,爱是笑骂,恨是臭骂,如果不会表达感情,人是不会成功的。三则可以搞笑,奇特的骂人往往会产生意想不到的喜剧效果,四则可以传承文化,启发心智,开阔视野。在生活中,许多知识的传递是无法言传身教的,所以,骂人就成为一种特殊的传授方式,而搜肠刮肚的骂人也会更令我们理解一些暗文化,黑文化,从而理解文字深处的魅力。五,骂人可以塑造心理优势,适当的骂人是建立自信的良好方法,也是克服困难的心理制胜法宝,六,骂人可以引起对手或旁人的骚乱,有助于自己更好的调整,。另外,华佗也还曾用骂治疗过因“气闷胸塞”的顽疾,这些功能,外国人是很少能想到的,,英语中最激烈的骂法是“fuckyou”,往往翻译为“操你妈的!”其再出格也不过是“Ifucktheword”,另外想“foolish,idiot”之类根本不足与我国丰富的骂法相比。而俄国的“你是猪,你吃大便”的骂法更是没什么意味。
然而,骂人的坏处也是极大的,骂人是可以提高一个人的自信,更痛快地宣泄感情,但是,和和任何一种极端的东西一样,痛快时忘记加理智去调和它,它就会无限制地增长,,分裂,扩大,直至完全变形,走向灭亡。“日中则移,月满则亏”正是这个道理。那么“理智”是一种什么东西?方的圆的,刚的柔的,囫囵还是半圆的?都不是,这里的“理智”,非但包括冷静的分析,而且还有智慧的诱导。冷静分析似乎是防之天下而皆准的真理,而摈弃热情,一味理性审视也会造成“慢慢的死掉”的结果,有许多人都以“骂”名显著当世,或文笔犀利尖刻,或粗口污秽不堪。近代可考的已大有鲁迅,小有章太炎。现代作家王朔,李敖更是鼎鼎骂名,港台的粗口主播屡见不鲜,外国的脱口秀更是热火朝天。阿雅,吴宗宪满口臭话,巴克利的多骂话而亲吻驴屁股,还有最近逝世的“歌坛鬼才”黄沾,也都是极能骂人的。然而,这些人都以非凡的事业成就令世人侧目,何也?我之谓曰:“其能加理智调和耳!”这里的理智是知识和智慧,,鲁迅先生是骂人的,徐志摩怕他,梁实秋怕他,甚至胡适也怕他。原因是他会骂,他学识渊博,又持论甚雄,滔滔不绝,言辞锋锐,智识过人,势不可当。别人骂不过他。在生活中,尽管骂的国民党当局都冷汗涔涔,恨不能一脚踢死他,但他仍能潇潇洒洒的死在上海,世人叹其为“事故老人”。章太炎作为一代国学大师,革命先驱,四处骂人,得罪人甚众,但其小孩子般的脾气,一喜一怒皆成翻云覆雨式,,故敌人恨而莫能奈之何。至于王朔、李敖,虽骂也不过拣那些捅的让人又痛又痒却投鼠忌器、不敢呲牙报复的方式:在报纸上大吼大擂;作为名人,自我标榜“痞子”,又拿“民主言论”,“自由”做幌子,谁敢打死他?顶多关两年也就罢了。智慧的调和令骂人锋利却不是“双刃剑”,甚好!余者都是居尊重的地位,伶人讨人欢喜、恣意胡闹以博众人一笑而已,却把握的极到好处,水银泻池无孔不入却又可以说是滴水不漏,端的高明!那么,不加理智调和的坏处就大的多了,这些是我从小到大的亲眼见证,待我慢慢来说。
在入学以前的小朋友们当中,曾和我一样骂:“日你姐,靠你妈”的这类下流话的,现在是有的结婚而继承了父亲们光滑的锄头把,有的出门打工混成四处耍赖的小人渣,有的读了点书却整日唯唯诺诺不敢大声说话突破愚昧。而少数调和有些比例的居家乡则为农村精明之士日渐有头有脸;在外打工者也小有所成攒了一点钱。在小学的同学当中,我印象最深的最突出的是一个临村的小朋友,他可以说极具喜剧天才,他创造出两句我们当时很流行的话,很经典的,一句是:“你吃过饭了!”这是任何时候都戏问的话,在老师或长辈刚从厕所出来时也问,老师因为我们年幼而多次上当,所以我们每见面必问:“你吃过饭了吗?”骂人的意思,一言而溢。另一句是:“日你四妈。”四妈即四婶,为什么要骂人四妈那?他解释到:“一般人很少有四妈的,因为这个时期的父辈兄弟很少有四兄弟的,且都结婚的。”在我待闻北京人“操他大爷”之后,不禁大乐,这位兄台真是奇才,两者岂不是有“异曲同工”之妙?而前年我见他时,他却保持着令人惊讶的礼貌,小心翼翼地给我递烟。他已经是又黑又瘦,却有禁不住的傻气,他仍很帅,(因为他父母死的早,他小学没毕业就去北京打工至今),太多的苦难显然压抑进了他敏锐的心灵,他曾经机智和奇异的眼神稍稍一动,便黯淡下去,沉入深深的悲哀,他的相貌,加上他的悲苦,一时竟像极了抽烟时的梁朝伟。
高中时候,最具代表性的是一位和我同姓的朋友,他是骂人创造中的天才,而且还具有相当好的文笔,这都是基于他的眼光,那是具有穿透现象到本质的犀利,他骂人的话新鲜而又泼辣,利落而又污秽不堪,加上他极厚的脸皮,骂人的话就骇人听闻,连叹为听止都难!
他的骂辞太过肮脏,外出不了人的下半截,但是他的联系是广泛的,比喻是鲜明的,夸张是令人啼笑皆非的,有的甚至运用了音节的妙处。王小波说“×”代表女性隐私部位,“××”代表男性生殖器,我虽然认为未必,但这里我却必须借用一下,否则我怕我不敢写出来,
首先是饮食+生殖的骂法,他往往说:“兄弟,吃饭去吧!我请客,主菜:红烧大乳房,暴炒×心!冰拌××,清蒸驴蛋!外加卧龙玉液,二锅头各一瓶!”还有骂他讨厌的男生或女生,男生是在生理功能上的嘲笑,说“××”时,大则说是“驴”,“一筷子长”,他在众多女生面前大声地说、精细地形容,女生红脸时,男生也当然不好意思,若男生有娘娘腔或身体不足够强壮,则是传统地骂法,“骡子”!这是因为骡子不能有后代的意思,也是非常鄙薄而至于肮脏的骂法,或者说:“他么,要显微镜下才能识别男女!”这是人格上的污辱,极尽夸张!另外是对方的父辈的笑骂,贾平凹《秦腔》里讲,弟对兄嫂可以随便开玩笑,而兄无事则不该与弟媳多讲话,陕西是这样,河南亦然,而在豫西南,公公不许对儿媳调笑,骂人最忌讳妻女姐妹的,这个要求也相当严。对父兄的骂倒无所谓,所以,便有一个定式的骂法是“定语+名词/形容词,或其他。在起始“你爹那个”是定语,所加只是名词,例如“你爹那个球,你爹那个棒槌”,这是流于俗套的,然后开始改革,“你爹那么阿拉斯加的狗拉雪橇,你爷那个麦克司韦原理,你爹那个形容词,你爷的灰桶!”然后是“定语+词类或非词类”的骂法,“你爹那个忽然,你爷的那个什么也没了,你奶奶那个我啥也不知道,你外公那个今天天气真好啊,你爹那个你吃饭了吗?”这是形式上的突破,在我们学校已经流行将过去时之际,这位天才却因打架逃课被迫转学。一个月后,他得意非凡地回来,讲了一件小事,他一次在转学校的自习课时忽然站起来,大骂了一声:“妈那个比的,操他妈那个——”他颓然坐下去,众学生都惊诧地回望他,他“噗嗤”一声笑了,大声说“烧饼”所有的学生都茫然不知所云,我却大乐。唉!知识领域的局限性,他们所惊诧和感到神奇的骂法,在我们这里却只是“操他妈那个烧饼而已”,少见多怪,大惊小怪,井蛙不可以语以海者也!还有在他的推动下,许多骂法都扎了含义,比如我骂我的好朋友“杂种”,我们的朋友回骂我“杂毛、贱人”,我是不会生气的,其情谊就犹在,“杂种”和“哥们儿”的叫法原都没有区别,只可怜我这位同学被学校开除无奈去当兵,其训练刻苦,已荣膺“团优秀战士”,而写信给我极言生活辛苦,盼有朝一日成功,恳切之情不忍卒读。读书不多,何言前程?兄弟他还要受命运摆布多年,自不必说。
在说大学之前,我忽然又想到两件小事,一个是听我母亲说的,另一个是在报纸上看的,他们有什么意义,我想看到这都有所了解,我在七八岁间有一段时间也是极愚蠢的,这时我现在读硕士研究生的兄长也并不好到那里去,他仅大我一岁,当时正热播《封神榜》,我们虽不像明代读入迷而见卖混沌的蒸汽便欲腾云的傻瓜痴迷,却也差不多,于是我们经常用电视中的对答,一次,我和哥哥学殷郊的师父骂殷郊的话:“畜生!你真是气死我了!”对骂,被我母亲听到了,母亲便讲了我们村一对兄弟的故事,那个大哥叫兄弟“二掌柜的”,兄弟叫大哥“大掌柜的”,于是同叫父亲“老掌柜的”,叫母亲“老板娘”。母亲说:“畜生是极肮脏的骂人,是断不能学的!而像一家人相互称‘掌柜、老板’,无异于骂人!”事实证明,母亲的教育是正确的,那一家果然兄弟,父子,母子都是感情淡漠;而我虽不才,兄长却令父母骄傲,他照顾我也算尽心!另一事是我在报纸上看到的。一位小学教师一天无意听到两个小孩子的互相对骂,老师这不听不要紧,一听却吓了一大跳:两个五六岁的人事不明的小家伙竟这样骂,甲骂:“你妈白带过多,子宫肌瘤,乳腺增生!”乙骂:“你妈阳痿早泻,皮肤过敏,外阴瘙痒!”老师哭笑不得,问两个孩子是谁教他们的,知道是什么意思吗,两个小家伙都茫然的摇头,说:“这是电视上经常说的,别人说这可以骂人,所以,我们就……”唉!骂人令孩子太奇怪,救救孩子!
大学的骂法比高中的要隐晦的多了,前面讲过,文明越高,骂人就越隐晦。这毕竟是条真理!而丰富和肮脏的程度就都有所下降。但是,在男人和女人的群体生活环境里,没有骂人不符合人性的原则的。与打工的、监狱和兵营因文化水平的有所制约,高中生的人事初醒,骂人往往“大江奔流千里与泥沙俱下”相比,相对来说,大学人的骂就日渐趋于骂人语句的经典化,定式化,其中,周星弛的《大话西游》的反复解读就是这个原因。在这里,人们当然还可以听到夹杂着“格老子,日你妈,吊毛”等方言的声音,但各地文化的融合骂法则更为普遍——你总不能骂人家却叫人家听不懂啊!“我日你个脸!”这句便是糅合了北方骂人精华的替代品,更具有语言艺术和搞笑魅力,贱人和“你真便宜”交互使用地骂,既不易令人产生误解,有促进搞笑,很有创新!另外,语言艺术的日臻成熟,每个惯于搞笑的人都会尝试着使“雅俗”的结合,“骚货”与“性感”的融合便有代名词“非处女”的出现,生活过于放荡的女生便用“公交车”代替,意思为“一块钱一次”或“想上就上”。另外,像形容女生的“飞机场”“太平公主”等嘲笑生理缺陷的骂法,还有受激进文化影响的,不避讳脏的语言爱好者极深刻的骂法。生活的空白,缺乏爱情,理想的虚无飘渺真实存在,新文化力量的冲击,迷恋王小波,摇滚乐,跨掉一代的金斯伯格《嚎叫》、石康、网络文学和网络无厘头骂法,大学生吸收、加工和创造,一批全新的、可雅俗共赏的,极具搞笑的、带点哲学文学意味的骂法已悄然生成并蔚为大观!
骂人的数量和形式之多,称之为一种“大文化”其实好不毫不为过,但是,研究这个却是定讨不来好处的,它在时间上,自古至今,地域上从中到外,这历史上的每一个时代,这星球上的每一撮人群及这人群中的每一个突破和搞笑意识的人,都能成为一个深厚的文化载体,骂人不受文化水平影响,只与认识程度和时间经验有关,所以,骂人也是体现个人水平素质的一个方面,除了发泄,它也是可以培养一种否定意识和信心的强有力方法,所以没事儿的时候,多想想、多骂骂人是有好处的!
文章出自:白帆文学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