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岗村专题5：写在纪念小岗村分田26年的日子里

冬天，又是一个冬天。
在与冬天相关的历史里，这一幕据说是感人万分的：大约26年前的这时，安徽淮河边一个生产花鼓戏的叫凤阳的小县里，一个叫小岗村的地方，18户农民咬破手指，在一张白纸上签下血书，将村里的550亩耕地和其他生产资料分掉，因为集体劳动使得这个村庄曾经饿死1/3的人，每年出去乞讨。于是这18户农民滴血起誓，如果分田这种为当时政策所不容的事情一旦被告发，被惩治，生存下来的人将抚养逝者后人到18岁。
历史告诉我们的是，这所有的奄奄一息的悲戚和英勇抉择的一幕都发生在一个人均耕地5亩的平原村庄。
所以当前几天我告诉我读高中的外甥，在改革前家乡就可以吃饱，不信去问村里大爷大娘时，我外甥翻开一本当代史著作，指着介绍小岗村分田的一页对我说：“你看，小岗村人均耕地5亩还饿死1/3的人，别的地方就不用说了，再看人家作者自述，分田以前就没吃过大米饭，几年没吃饱一顿”。
我哑然苦笑。我告诉他：“你回家乡问问，如果一个平原村庄人均5亩耕地还吃不饱，这该怪谁？能不能怪政府？”
这就是历史？可以让后人去汲取去指点的历史？
外甥每次回家乡，总喜欢处打探“文革”时期多少村民被“文革”整死，却始终没有抓到一个例子，他气愤地说：“看来你们还是有文革风气，不肯说真话”。因为他所读的历史书告诉他，文革整死上千万人，挨整的有2亿。我气愤地说：“你看看每天深圳商报的尸体寻家属公告，排满几版中缝，我可不可以说深圳现在每天大屠杀呢？我告诉你，文革时的武斗和现在的街头打架是一回事”。
但是，在比我们年轻的一代看来，改革前的中国历史充满谎言，只有改革后才让人们可以说出真话——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中国还有巴金、顾准等一群说真话的知识分子？！
好一群说真话的知识分子！他们给后人留下了一个多么壮观的分田壮举，尽管凌志军也不得不承认没有分田契约的原始凭证；他们也留下了当初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怎样救人民于水火之中的美丽传说。
但是事实是怎样的呢？1999年中国统计出版社出版的《新中国统计资料汇编》上最原始的统计数据显示，在1977-1980年，也就是万里同志任安徽省书记、带头推行联产承包的4年里，在全国粮食增产12%的背景下，安徽省粮食产量下降13.7%，人均粮食产量1976年全国是305公斤，安徽是370公斤；到1980年全国320公斤，安徽297公斤。历史真实是1980年安徽省农业比1976年下降7.7%。
不但如此，与所谓1961年安徽省的包产到户怎样拯救饥荒中的安徽人民的故事配合的统计资料是：1961年全国粮食产量比1960年增产2.8%，而安徽是下降7%，甚至跌破了1949年水平，人均粮食产量也从1960年超过全国水平变成比全国低10%。
可是，在今天中国几乎每本历史书上，总是言之凿凿地记载着安徽人民怎样歌颂“要吃米，找XX”，记载着1961年安徽人民怎样幸运地因为分田避免了席卷全中国的饥荒。而1962-1976年，安徽省粮食产量平均年增产6%这一段历史，在以说真话自命的知识分子们写作的历史书里，是一个停滞甚至大倒退、民不聊生的时代。
历史，你被蒙上多少尘埃？
是啊，因为有这些说真话的知识分子，使得我们知道文革时期曾经错杀了遇罗克、张志新这几个知识分子，曾经有老舍蒙冤自沉，但是……
说真话的知识分子给我们留下联产承包怎样在1980年代初让人民一举吃饱的美丽传说，他们决不会告诉我们是因为1979年国家对粮食大提价才促成粮食增产，是因为以前备战备荒而此后大量进口粮食才让人民吃饱。
这些说真话的知识分子，让我们知道中国农业集体化怎样摧残中国农业，但是他们绝对不会告诉我们，事实是1955年以前中国农业增长速度只有1%，粮食增长赶不上人口增长，而在1955-1957年的集体化时期，农业年均增长5%，粮食增产15%。
这些说真话的知识分子决不会告诉我们，在浩劫时期的中国6、70年代，中国平均每年处决2000人，而现在是近万人。
说真话的知识分子告诉我们有50多万右派曾经倒霉，但是他们果真不是反对共产党、反对社会主义的吗？现在中国多少人下岗，多少农民自杀，多少女子在街头，多少孩子失学，这些说真话的知识分子决不会想到比他们当年怎么样的。
说真话的知识分子总是说1960-1980年中国被日本甩得远远的，要知道当时日本是世界增长速度第一的国家啊，被日本甩的国家只有中国一个？事实上1949-1976年中国GDP从世界第14变成第6，而去年是第7，还幸亏苏联解体。
说真话的知识分子决不会告诉后人，1949年中国人均寿命35岁，1978年达到66岁，而去年是71岁。1976年中国人均寿命超过韩国5岁，而现在是韩国超过中国5岁。
说真话的知识分子把30年前一个人人自危的中国告诉孩子们，他们决不会告诉孩子们，当时并没有什么工人农民被打成反革命，而工人农民那时可以参加国家最高领导决策。
说真话的知识分子对于共产主义运动的一切历史都有切齿的仇恨，他们只在历史书上说斯大林的集体化害死几千万苏联人，使得苏联粮食产量到1953年还低于1913年，他们决不会告诉后人，事实上由于集体化，1937年起苏联粮食产量就超过1913年，1953年苏联粮食产量低于1913年是因为卫国战争使得20%以上的苏联青年男子死亡，影响了农业生产。
一本本“说真话”的书，就好象一层层凝结在历史上的蛛丝，一些人希望以此还让历史如他们所设计的那样……
有时，我忍不住想仰问苍穹：谁来为历史拂去尘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