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古风流第一人,至情至性苏东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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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以一人之力开创一个时代的诗、书、词、文、画之先河;
以一己之身力挽一个王朝的宦海狂澜;
以一腔热血体恤人间冷暖、普济黎民苍生;
以一往情深诠释对三位红颜的至死不渝。
他,是真正的性情中人。
他的才华旷古亘今,
他的人格超越时空。
在中国历史上,讲文学史绕不过,讲书画、美食、医药、茶道、政治、工程都绕不过,讲奇闻韵事绕不过,讲人格气节绕不过,讲正史、野史都绕不过,被无数文人墨客景仰、被无数香闺佳人倾慕,为后世百姓深切怀念,就连势不两立的政敌都赞誉有加的,统揽古今中外,当推北宋苏东坡也。
正如喜欢称周树人为鲁迅一样,我们都喜欢称苏轼为苏东坡,苏轼是北宋文坛领袖欧阳修深为赏识的那个风华正茂、学通经史、初入仕途的少年才子,东坡的内涵则更为丰满,是世人心目中沧桑阅尽、淡定从容、化腐朽为神奇、变须臾为永恒的旷世奇才。
“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故垒西边,人道是三国周郎赤壁。乱石穿空,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说到苏东坡,《念奴娇·赤壁怀古》的铿锵之声就不绝于耳。很难想象,这大笔挥洒、气象恢弘的词句,是他在被下大狱,贬黄州,九死一生后的作品。“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在父母亡故、妻逝十年、弟七载不得见、被贬密州的中秋之夜,他总古今,揽宇宙,趁兴而问。寄情明月,祝福人间:“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胡仔在《苕溪渔隐丛话》云:“中秋词,自东坡《水调歌头》一出,余词皆废。”这首词被传唱了几百年,尤其是在月圆之夜,曼妙的音律和深切的思念,秋水一样激荡着人们的心田。他的词既能豪放,又能婉约,刚柔相济,彻底扭转了“词为艳科”的传统,使宋词能与唐诗并称于世。
他的书法是“苏、黄、米、蔡”宋四家之一,斜执笔,用侧锋,形肥扁,挟豪气,世称苏体。现存的《寒食帖》诗书造诣都很高,他所追求的“我书意造本无法”的境界由此可见一斑。他的诗开创了一代诗风,称为东坡体。他是唐宋八大家之一,他的文章既能“求物之理”,又可“达物之妙”,前后《赤壁赋》堪称古文观止中的奇葩。他善画墨竹,亦作古木怪石,善创新,开南画派文人画之先河。他援佛道入儒,执着人生,又善处人生,形成了独特的思想体系。
他的一生都蒙上了政治的阴影,从二十不足到六十出头,人生最光辉的四十年都深陷新旧党争不能自拔,官位高时达三品翰林学士、历任吏部兵部礼部尚书,低时则被捕入狱、数承严刑、多次流放,但他为国为民的赤子之心却始终如一。任地方官时,他兴修水利、改进农业、保护劳苦大众,做了很多实事。出身于士大夫之家,但他常以“世农”自谓,写了如“簌簌衣襟落枣花,村南村北响缫车,牛衣古柳卖黄瓜”般贴近民生的词句。著名的苏堤就是他任杭州太守时治理水源,利用疏浚西湖的淤泥监修构筑而成的。他懂医理,通医药,在杭州设公立医院,采药、配药,医治百姓,编著了《苏学士方》、《圣散子方》等,悬壶济世,宣传药理和食疗,意济苍生,情牵天下。
不论是神宗时王安石新党执政,还是哲宗时司马光旧党上台,他都批叛地接受当政之治,对有损百姓的“榷盐”等法规上书直谏,以致新旧两党都不能见谅于他,如此三番,他仍痴心不改,仗义执言。当壮志难酬、身陷囹圄时,他能把“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潜龙韬晦,以柔克刚”的处世哲学演绎得出神入化,转而把仕途之外的副业做得不施粉黛却在几千年的历史长河中熠熠生辉。正如林语堂所说,苏东坡是一个秉性难改的乐天派,是悲天悯人的道德家,是黎民百姓的好朋友,是散文家,是伟大的书法家……
他是个不折不扣的美食家,跌宕起伏的人生际遇在满口生津的味觉享受里烟消云散,布衣春种,秋收冬藏,谈笑有声,裹腹有味。因乌台诗案被贬黄冈后,当地猪多肉贱,遂想出这么个别致的吃肉方法——他曾戏作《食猪肉诗》云:“慢着火,少着水,火候足时他自美。每日起来打一碗,饱得自家君莫管。”这慢火、少水、多酒做出来的即享誉后来的东坡肉。他发明的东坡肘子更是名满天下:猪蹄膀洗净置清水慢炖,八分火色上屉蒸,经两次脱脂,熟后肥而不腻,粑而不烂,可清汤蘸食,亦可佐料浇食,依今天的眼光绝对是典型的美容食品,外宾都赞“可列入世界名菜”。如今,在东坡的老家四川眉山,我们可享受到正宗的东坡肘子。若非对生活发自肺腑的热爱,他做不出如此脍炙人口的美味。能就地取材把粗糙日子过得多姿多彩,把平贱生活过得有滋有味,这是苏东坡浪漫人生的佐证。
他精通茶道,《试院煎茶》道:“君不见昔时李生好客手自煎,贵从活火发新泉。又不见今时潞公煎茶学西蜀,定州花瓷琢红玉。”从诗中能看出他对茶叶、茶汤、茶具、茶效了如指掌。现如今苏东坡的茶文、茶诗、茶话、茶联、茶事都成为他的胞衣之地四川眉山近水楼台、信手拈来的广告词,茶的故乡因为曾用茶气氤氲过一个人而永远鲜活在茶史最醒目的那一页。
客观的政治环境和主观的品格性情造就了苏东坡冷风料峭、波澜壮阔的悲凉一生,但他的知人之慧、胜已之强又赋予他闲云野鹤、月明风清的快乐生命。
他的快乐除了与生俱来的优雅情调和旷达超脱的解忧力外,还源于他与朋友的至情至性。虽在宦海中起落无常,噩运如影随形,他的朋友、弟子们却誓死相随。被贬之地的乡医、渔樵都与他肝胆相照。被降为黄州团练副使、实为软禁罪人时,老友马正卿主动替他请得十五亩坡地,是为“东坡”。他因文字狱打入死牢,连政见相悖、与他势不两立的政敌都群起呼吁、多方营救,包括他曾开罪过的王安石和司马光。这等人格魅力,让我想起对周恩来总理的评价:“他可能有过许多敌人,但未必有一个私敌!”
他的快乐更因了与三个女人的绝世爱情。他对生命里的三位妻子——貌可倾城、才可倾国的三个女子极尽心力,情之所致,催人泪下。结发妻子王弗兰心蕙质,善识人,有“幕后听言”的故事,是苏东坡的良师益友。婚后两人感情甚笃,不料十一年后王弗病逝于京师,苏东坡一路扶柩,遵父命将她葬于四川先母墓旁,在坟茔所处的山头亲手种植了三万棵松树以寄哀思。松涛呜咽,那是苏东坡对发妻的泣血相思。王弗逝世十年,他为她写下了被誉为悼亡词千古第一的《江城子·乙卯正月二十夜记梦》:“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纵使相逢应不识,尘满面,鬓如霜。夜来幽梦忽还乡,小轩窗,正梳妆。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料得年年断肠处,明月夜,短松岗。”此时已娶新妻,却能不忘旧爱,这是多么纯洁、深沉的刻骨深情,词中抹煞生死界线的痴语,真正是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令人不忍回味。王弗逝后三年,她的表妹王闰之以才貌双绝、进士之女、小苏东坡十一岁之身嫁于他做填房,为夜读的东坡红袖添香,为躬耕的东坡赤脚扶犁,柔情似水的王闰之与穷达多变的苏东坡二十五年风雨同舟,不离不弃。她去世时,苏东坡亲写祭文,当众许以“惟有同穴,尚蹈此言”之诺,她死后百日,又请大画家李公麟作十张罗汉像,在和尚诵经超度时,把这些足以传世的画像献给了爱妻的亡魂。十一年后,终于由他的弟弟苏辙把停放在京西寺院的王闰之灵柩与哥哥苏东坡合葬,实现了生同室、死同穴的誓言。苏东坡与王闰之的爱情是血浓于水、一往而深的亲情。
最值一提的是苏东坡的第三任妻子,是他三十七岁任杭州通判时收留的歌女,由婢女、侍妾扶正的最后一位妻子王朝云。他五十八岁被贬惠州,仆婢星散,只有朝云义无反顾只身陪他远走岭南。朝云善解人意,多才多艺,善沏东坡最爱的“密云龙”茶,自幼貌美,不喜化妆,却美得出色,秦观称她是巫山女神,东坡叫她“天女维摩”。患难中两人相濡以沫,生死与共。可惜她因瘴雾先他而去,年仅三十四岁,苏东坡沉痛将她安葬于惠州西湖楼禅寺东南,筑六如亭为念,上刻六十岁的坡翁亲手写的楹联:“不合时宜,唯有朝云能识我;独弹古调,每逢暮雨倍思卿。”朝云死后,东坡为之终身不复闻她活着时最擅长的《蝶恋花》曲调,写了“玉骨哪愁瘴雾,冰肌自有仙风,高情已逐晓云空,不与梨花同梦”的《西江月》、《纵笔》、《滞人娇》等词悼念她,美得令人心碎。
活着时被给予极尽柔情,死后被寄于刻骨相思,这在士大夫处处留情、妓妾成群的宋代绝无仅有。三个女人如花灿烂的短暂生命因为一个至真至纯的男人的缠绵思念而长久地活在许许多多男人、女人的心中。
苏东坡的一生,琴棋书画无一不晓,诗词歌赋无一不精,政治上的阴霾与人格上的清明交相辉映,生活中的品位与婚姻里的传奇相得益彰。多少年来,他像一个巨大的磁场,吸引着人们对他多方探轶、念念不忘,为之或抚掌大笑或潸然泪下。
他像屈原,但不愤世嫉俗,他比屈原更执着;他像李白,但没有李白狂傲,他比李白更浪漫;他像陶渊明,陶渊明选择了出世,而他是以出世之心做入世之事,大隐隐于朝,他比陶渊明更像一个隐士;他像岳飞,但没岳飞那样犀利,所以赢得了政治斗争中把牺牲减至最小的相对双赢。他的一生悲凉、悲壮但不悲苦,重情、多情但不滥情;他的一生,不是志得意满的,但绝对是丰盈圆润的;他没能立足于政治生命的制高点,却站在了艺术人生的最颠峰。他不是一个玲珑的人,始终保持着有情有意、敢爱敢恨的书生本色;但他绝对有一颗玲珑的心,因而拥有了柔韧见长、收放自如、张弛有度的钻石品质和智者不惑、勇者不惧、仁者无忧的水晶人生。
一直想给苏东坡下个定义,但他在人们心目中过于丰融圆满,所以根本就无从定义。他从宋代翩翩而来,幽茗濯足,墨泉染鬓,欢腾落寞概惊世,嬉笑怒骂皆文章,乘风归去之际,留给后世的是一个清矍的背影。我用手指一页页拂过他的文字,用内心一次次感受他的故事,他的温度沿着他留下的那些蜿蜒的轨迹轻轻浅浅地袭来。我不要为他掬一捧同情之泪,我以现代时尚的眼光去打量他,他依然夺目,他的身上既闪耀着维纳斯的缺憾之美,又弥漫着释迦牟尼的超彻超悟。我想请香港四大才子之一的黄沾为他“一蓑烟雨任平生,也无风雨也无晴”的剪影奏一曲《沧海一声笑》,因为,我确信,他的生命里虽不曾被阳光照耀,却被月亮温暖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