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刑犯——死刑犯行刑前的不眠夜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03:40:32
默认分类   2009-12-06 00:22   阅读51   评论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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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年6月的一个晚上,我在明华小区外的川菜馆门口见到了有些狼狈的张庆。看到我出现在他面前,他立刻对我说:“哥们儿,我又没钱了,先请我吃个饭呗?”说完尴尬的冲我一笑。我点点头,招手叫他跟我走进了川菜馆的一个包间。
张庆是我网上的一个朋友,因为经常玩同一个游戏,我们又在一个游戏家族,因此顺理成章的认识。在一次家族聚会后,酒醉的他告诉我自己曾经因为职务侵占被判处有期徒刑一年零六个月。这样的一个罪名让他在出狱后的很长一段时间内没有办法找到一份稳定的工作——的确,这个罪名太敏感了。
作为一个文字编辑,我喜欢和这些刚刚服刑结束的人攀谈,这可以让我更清楚的了解到人性原始的一面。也正是因为这样,从那次聚会后我就经常约他出来喝酒。
他告诉我:由于自己刑期短,所以自己18个月的刑期是在看守所度过的。而且由于监室资源紧张,他从新收号“毕业”后,直接分到了重刑号。18个月的时间,他目睹了几十个即将被执行死刑的犯人的最后时刻。也就是在这个阶段,他写下了人生中最多的文字:三十万字——尽管那都是些断断续续的杂记。
从第一次见到死刑犯时的惊恐,到送狱友上路时的悲哀,再到最后的麻木不仁,张庆经历了常人无法体验的蜕变。
当他知道我的工作性质时,马上告诉我想要把自己的那本日记出版。当然,我对这件事是有极大兴趣的,因为现在网上虽然有一些描述监狱的书,但是描写重刑号死刑犯的书实在是太少,而且,一次性出现几十个不同的死刑犯,是完全没有过的。于是我当即答应他尽量完成他的心愿,前提是我得先看看那本日记。于是,那天晚上他送来了。
他从怀里掏出了那本相当破旧的日记本,并再三嘱咐我不要弄丢,因为这个日记本是他接到宣判书的当天,他女友送他的。
我问他:“我得拿回家好好看看,可以吧!”
他抬起头,擦擦嘴角的油水说:“没问题。我写东西不行,你看着改改,不过……”
我淡淡一笑:“你放心,不会直接出现真实人名的。”
他叹着气点点头,继续努力的吞咽着并不丰盛的饭菜。
于是,就出现了这样的一篇被一本“杂记”改编成的文章。
0、
2004年4月,我因“职务侵占”罪,被L市公共安全专家局城中分局依法刑事拘留,三个月后, 我被L市城中区法院以相同的罪名判处有期徒刑18个月。
1、
我是4月22日的下午被L市公共安全专家局城中分局刑警四中队抓捕的。说是抓捕,实际上不如说是自首。那个下午我在街边吃了一碗加肉的炸酱面面后,给女友马兰只丢下一句“别等我”,便关掉手机,径直走进了刑警队大门。
事实上我完全可以在得手之后马上离开这个我并没有太多牵挂的城市,而且在我看来,我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得到我辛苦工作四个月之后应得的酬劳。正因为如此,当我在4月18日的晚上从崔瘸子手中接过4000元钱时,我毫无愧疚的猛吃海喝了一顿,并且在几天时间内就把这些钱花的只剩下几百块。
但是我并没有逃离。我在走到火车站广场时忽然想到:如果我就这样离开,将会让马兰陷入两难的境地——我所在的公司有好几个人知道马兰的电话。
我不想让我爱的人因为我的原因被人耻笑。
接待我的是一个胖胖的pol.ice,看到我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样子,他完全没有把我放在心上。只是瞟了一眼就继续看他的卷宗,半天才从嘴里挤出一句:“找谁?”
我轻咳一声:“我是张毅虎,投案来了。”
胖pol.ice一下子抬起头,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眼神里充满着惊讶和喜悦:“正找你小子呢!这下轻松了,你自己倒送上门儿来了!”说着话,从办公桌下面的抽屉里拿出一个不锈钢的方形铁盘,以及一副明晃晃的手铐:“把身上东西都掏出来,放在这个盘子里。然后自己把铐子戴上!”
从走进大门的那一刻开始,我就知道我短时间内已经走不出这里了。没去上班的这几天时间里,我专门从书店买来一本《刑法》,并且按照自己的行为给自己定了罪。作为一个无路可逃的犯罪嫌疑人,我能做的只有言听计从。我默默的把身上所有的东西都放进那个总在火车上看到的杂物盘,然后接过胖pol.ice递过来的手铐,“咔嚓”一声锁住了自己的双腕。
原来真手铐要比我小时候玩儿的玩具手铐要沉的多。
胖pol.ice走过来:“你个狗东西真是念书念多了?过去抱着那个暖气管拷着!”
我看着已经锁好的手铐,笑笑说:“警官,您帮我打开一下吧。我第一次以这样的身份进公共安全专家局,不知道规矩。”
胖pol.ice瞪了我一眼,拿出钥匙,打开我左腕的一只手铐,神清气爽的拽着我走到暖气旁边,并让我抱着暖气管道重新拷好。然后看了看我自己铐住的右手腕,转身走到门口,冲着走廊的尽头喊了一声:“徐队!科技城那个扣公司电脑的小子自首了!你开个传唤证过来!”
走廊尽头一阵喧闹,一个男人沙哑的声音传来:“行,知道了!一会儿就来!”
这个叫老刘的胖子答应了一声,转身看着我:“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我叹口气。
“说说?”
“刑警四中队。”
“放屁!”胖子忽然被激怒了一样,大声训斥说:“这里在好人看来是刑警四支队,对于你这样的人,这就是专门给你治病的地方!”
我不可置否的点点头,不想做任何争辩。
刘胖子看我不语,满意的点点头:“态度还算不错。知道自己犯了事儿主动投案,这做错事后的第一步就很好!不过这算不了什么,你自己很清楚为什么要到这个地方来,犯了错误就得接受法律的制裁!”说着,拿出一本笔录,刷刷的写起来。
“姓名?”
“张毅虎”
“性别……嗯,男。出生日期?”
“1981年12月7日”
“家庭住址?”
“C市XX小区万兴阁1702B”
胖子抬起头大量我一眼。接着问:“现在住哪儿?”
“L市虎云小区12号楼四单元701”
“身份证号码?”
“XXXXX……”
“文化程度?”
“大学本科。”
刘胖子一愣,抬起头看着我:“那个学校毕业的?”
“L市财经大学,数理学院软件开发班99届。”
刘胖子放下笔叹口气:“多好的学校!多好的专业!爹娘辛辛苦苦供你读书,出来是为了让你蹲监狱的?就你这专业,到哪儿去吃不上一碗好饭?你就差了买笔记本电脑的这几千块钱了?”
我抬起头委屈道:“他们四个月没给我发一分钱,我实在是熬不下去了……”
“那你就能把电脑从公司抬出来给私自卖了?”
刘胖子很会说话,我心里清楚,如果这时候我默认了电脑是从公司“抬出来”卖了,那性质就不是“职务侵占”这么简单了。这摆明了是一个陷阱,要不是这几天每天呆在和朋友合租的房子里看刑法,我大概一不小心就为自己多加了好几年的刑期。第一回合就挖了这么大的一个陷阱,让我不免对后面的预审有些心惊肉跳。
“不是从公司抬出来,这台电脑本来就是分配给我可以带回家使用的。而且从公司辞职后我也跟老板说了,请他赶紧把前面几个月的工资给我结算掉,我马上把电脑拿回去还给他们……”
“那你卖没卖!”刘胖子大喝一声。
“卖了……,可那是因为……”我据理力争。
“没有可是!卖就是卖了!”刘胖子看上去有些痛心的骂我“你这就是读书读傻了!工资不发你可以找劳动部门啊!你早早的就可以辞职不干啊!你把电脑压在你手里,最后你还卖掉,那就是你的不对!而且就算你卖也卖个好人啊,居然卖给崔瘸子那个混蛋了,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崔瘸子都成了全L市最大的电脑销赃中心了?我们现在一大队人马都盯着他呢!你还往枪口上撞!”
我无言以对。的确,如果我没有把电脑卖给崔瘸子的话,我们老板就不可能通过小道消息知道我已经把电脑卖掉了,他也不会一怒之下报警。
刘胖子顿了顿,问:“家人现在知道了吗?”
我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父母现在不在本市,临进来之前我给我女朋友打电话了,让她告诉我父母一声。”
“女朋友做什么的?叫什么名字?”
“L市三小学的老师,叫马兰。”
刘胖子又发作起来:“有个当老师的女朋友都没把你这兔崽子教好!你说说你,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进公共安全专家局这儿转转。这是你溜达的地方吗?”
我苦笑了一下:“警官,我确实是一时糊涂了。但是我犯的事情我也不藏着,该什么样就是什么样。可事实毕竟是事实,我知道我这样的事儿真的到了法庭,法官也会把他连续几个月没发工资这一条考虑进去的。”
刘胖子冷笑一下:“懂的倒是不少。行了,你这事儿在我们这儿来说根本也就不是个什么大案子。你老老实实的交代你的问题,加上你现在的自首情节,还有欠薪的诱因,进去关几天也就出来了。”
我一愣。
关几天?难道这个事会按照普通的治安案件来处理,而不是刑事案件?想到这里我赶紧问:“警官,如果我现在赔钱给我们老板,工资我也不要了,是不是治安拘留就可以了?”
刘胖子嘴角闪过一丝蔑笑,旋即说:“这就看你的了,赔偿是肯定的。至于行政还是刑事,这得分局法制科说了算。”
我像是在黑暗中见到了一丝曙光。我知道,我卖掉的那台笔记本电脑市值还不到7000块钱,我认罪态度好,而且积极赔偿的话,或许我真的可以治安拘留15天就重见天日。
看到我发愣,刘胖子点燃一支烟递给我:“好好想想怎么办,你是个大学生,应该知道孰重孰轻。你现在要是不好好配合我们的话,吃苦的可就是你了。”说完,转身走向门口:“我给你十分钟的考虑时间。”
刘胖子回来的时候我刚把烟屁股扔掉。接下来的讯问就变的很轻松,那个叫徐队的pol.ice从讯问开始就一直没有过来,我怀疑可能是刘胖子为了减少我的压力,故意让他留在外面。也好,少一个人,或许我心里的负罪感会更少一些,说起案情也会考虑的比较清楚。
不到一个小时预审结束。刘胖子打开我的手铐,把我从暖气管子上解脱出来,紧接着又把双手靠在一起。不过好在他给我了一张椅子,我得以把双手放在桌子上,两腿伸直休息一下——我的腿已经蹲的没有知觉了。
接过刘胖子递给我刚才的讯问笔录,他说:“好好看看,没有问题的话就在每一页上签名,按上自己的手印。在最后一页写上‘以上笔录已经看过,全对’,再签上自己的名字。”说着,走出了办公室:“徐队,传唤证填好了吗?”
我偷偷的看了他一眼,和我想象中的表情一样:满面春风,尘埃落定。
简单的翻阅了一下笔录,签字画押,那个叫徐队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看了我一眼后问胖子:“撂啦?”
胖子满面红光的点头:“又成一个!”
中年男子笑了笑,把手中的传唤证递过来:“顺便把这个签了吧!”我点点头,接过那张薄薄的纸。
传唤证上写着:“张毅虎,因你涉嫌职务侵占罪,被依法传唤。……”
我心里“咯噔”一下,完了……
我以前听人说,传唤证上的罪名基本上就是以后法院判决的罪名了,而且传唤证上一旦有刑事罪名,那 就肯定会被押到看守所。
预审结束,签完传唤证、随身物品清单后,刘胖子说:“自己从钱包里拿出来150块钱。一会儿要用。”
我一愣:“警官,这在法律里,不是应该算赃款的么?”
刘胖子一乐:“你家里要是把人家电脑的钱赔了,这就不算赃款了。不过从赃款里拿钱这本来不符合规定,算是因为你自首,我私下给你走的一个人情,一会儿你就得用钱了。”说完,看了看表:“已经六点半了,这会儿什么事都办不了,你先到暂押室呆一会儿。另外,我再从你钱包里拿十块钱啊,给你买晚饭去。要不要水和烟?”
我摇摇头,但马上又点点头:“警官,您拿三百吧,水帮我买一瓶矿泉水就行,晚饭您看着买点面条。剩下的二百多块钱您帮我在大唐烟草上买一条免税软中香烟。”
刘胖子点点头:“还不错,用的着烟都能想得到。”说着,带着我进了隔壁的暂押室。
暂押室里已经有一个人了。蓬头垢面,唉声叹气。看我进去,赶紧问:“兄弟,有烟没?”我摇摇头:“我让刘警官给我带了,忍忍吧,一会儿就有了。”
那人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问我:“什么案子进来的?”
“职务侵占。”
“哦,小案子。”
我打量了他一下:“你呢?什么案子。”
“故意伤害,不过可能已经死了。俩人,一个十七刀,一个十二刀。”
也许当时我的震撼用“头皮都要炸了”来形容一点也不过分。虽说从电视、电影里看到过不少的杀人犯,而且记得小时候家乡公判大会的时候也见到过所谓的“杀人狂魔”,但是这样近距离的看到一个杀人犯,对我来说还是第一次。我下意识的把身子往后挪了挪,似乎极其担心对面离我不到五米的这个人会一下子冲上来掐住我的脖子。的确,他已经有两条人命了,再杀一个也算是赚到了。
我细微的不安被他一眼看到,他抬起头憨厚的冲我一笑:“别担心,小兄弟,我只杀坏了天良的人。”
我战战兢兢的问:“什么事啊,至于这么深仇大恨?”
那人一扭头,看着窗外:“看你细皮嫩肉的,一瞧就是没混过道的。我是个混混,在我们那一片带了二十多个兄弟帮人家看场子。看场子是啥你明白不?”他用询问的眼光看我。
我点点头:“知道,说白了就是维持治安。”
他一咧嘴:“对,看家护院。我在L市城南也算是有名有姓的人了。但我从来不欺负好人,哪怕就是有客人到我们的场子有点矛盾,只要不是故意闹事的,我们客客气气跟人家说话。昨天下午,我爹从乡下来找我,脸上四五道血印,我就赶紧问爹你咋了?结果我爹说:‘村里娃娃们的教室从前年就没有玻璃,今天我去教委要玻璃,结果让乡里的几个人给打了。’我爹当了一辈子老好人,大字儿不识一个,可就是想让村里的娃娃们有个学习的好地方。我这一听就急了,带了十几个人回家,今天早上把乡go-vern-ment门给堵上,拉出来昨天叫人打我爹的怂包,几刀就给弄趴下了。”
我摇摇头,试探着说:“那你也不该杀人啊……玻璃值几个钱,你要是孝敬你爹,就应该自己掏点钱给孩子们把玻璃安上。”
他往墙上一靠,看着我:“小兄弟,玻璃确实不值钱,但是老子我就不想给那些狗操的惯这个臭毛病!你知道那乡里教委啥设备不?办公楼全新盖的,一个办公室一共就三个人,可他妈的放七台电脑。这群王八蛋见天儿打游戏,就是不管基层学生们的死活!我被抓之前说了,今天我就杀这两个,要是再这样下去,我手下的兄弟们改天还来收这群王八蛋的命!”
说完这些,他气呼呼的不再说话。面对这样说要别人命就要别人命的家伙,我也只好安静的坐在那里,随时准备躲开他的袭击。此时的我,感觉自己和一头怒狮关在一间笼子里,岌岌可危。
好在刘胖子回来的快,他怕我有事,匆匆忙忙的拿了饭菜进来。进门时说:“张毅虎,我私自挪用了你五块钱,给你对面这小子买了一碗面和一瓶水。你俩赶紧吃吧!对了,烟给你买了,一支笔,一共买了七盒。”说着,把烟扔在我的面前。我赶紧拿起两盒:“刘警官,这两盒您拿着抽吧!”
刘胖子一翻眼皮:“少给我来这套!老实吃饭!”说着,把门一锁,转身离去。
刘胖子离开后,对面的那个人冲着我一抱拳:“兄弟,让你破费了。我今天被抓进来的时候一分钱都没带,还得等明天早上家里来人给我捎被褥进来呢。”
我苦笑一下:“算了,别客气,都是天涯沦落人。”
他点点头:“我叫邢耀祖,到了号里都有我兄弟,有事你就提我名字。你叫张毅虎吧,以后有缘见面的话,我就叫你小虎了。”说完,大口开始吃他面前的那碗面。
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样子,我却一口都吃不下,干脆又扒了大半碗给他,自己慢吞吞的边吃边想这些天发生的事。
其实我的案子简单到不能再简单:几个月不发工资,饿的半死不活,靠着女友接济,最终面子上挂不住,把我管理的公司笔记本电脑给卖掉……。可是就是这么简单的案子,我现在却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到底会被送到十里沟还是石铺山。
这两个地方有很大的区别,十里沟是治安行政拘留所,关押在这里的话,只需要十天半个月我就可以回家。而石铺山是看守所,关在这里,就一定要判刑了。下午预审的时候胖子告诉我的到底是不是真的,我到底是不是可以“关几天就出来?”
我磨磨蹭蹭的半天,小半碗面条还没有下去,结果对面的邢耀祖已经开始打起饱嗝了:“小虎子,想啥呢?”
我摇摇头:“没啥,租哥,想自己的案情。”说着,打开一盒烟给他扔了一根过去,转念一想,又干脆扔了两包给他。他笑着说:“行,那我就不客气了,这烟和饭我姓邢的活多久记多久!你也甭想你那案子了,就你那点事儿,真要是判,也超不过两三年。”
“不会,我看了,我那案子是五年以下,要是点儿背了,说不定就弄到五年了。”
租哥一砸吧嘴:“老弟,你别看我现在混的凄凄惨惨,这大牢我也进过两次了。啥案子都见过,怕什么的。你今年才二十几岁,就算判到头五年,你出去也才三十出头。这辈子日子长着呢!可你租哥我就比不起了,我这回进去,恐怕是直接就上刑场了……”说这话,自己慢慢的低下头去。
我一时竟不知如何劝他,只好说:“哥,不管怎么样,你这事儿不是今天才犯么?时间也有很多的,找个好律师,好好打打官司,说不定能判个缓呢?”
他一抬眼,看着天花板叹气说:“但愿如此吧……”
我们就这样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两个小时。忽然,铁门被刘胖子拉开:“张毅虎,走吧!你的拘留证办下来了。”
“去哪儿?”我的心一下子悬空在嗓子眼。
“还能去哪儿,石铺山!”
我一愣,恐惧感再次浮上心头。不是说pol.ice不打人吗?难道他们要让我脱光衣服后再打?是不是这样打就可以不留下伤痕?应该不会,刚才出去的那两个人,不也是没有穿衣服么?他们看上去不像挨打的样子啊!
极度的恐惧让我又开始浑身发抖,我愣了两秒,极不情愿的开始慢慢脱衣服。很快,我便一丝不挂的站在了屋子中央。
那个年轻的pol.ice先是翻了翻我的衣服,然后拿出一把钳子,把衣服所有铁质的东西全部摘掉,接着,围着我转了一圈。
“身体内没东西吧!”
我原以为他是担心我体内藏毒之类,赶紧摇头说:“我身上肯定没东西。”后来听邢耀祖告诉我,原来身体里有金属物质或者任何可能会导致死亡的东西,看守所都不会轻易收押,这也给很多罪行较轻的嫌疑人逃脱被关押的机会。
pol.ice看了看我:“行了,在这个表格上签个字!”说着,递过来一张表格。那是一张身体状况检查表。我赶紧接过来,一笔一划的写上自己的名字。
签完字,我被赤条条的赶了出去。门口的寇队说:“把衣服穿上!身上带钱了吗?”
我看了看刘胖子,他回头对寇队说:“有钱,扣吧!”
寇队点点头:“嗯,布鞋30,穿多大号的?”
“42。”
“嗯,被子50,其他用具50,一共130。等着,给你领东西。剩下的钱等你家里来人,会转交你家人。”
没多久,我就领到了一双新的布鞋,一床军用被,还有一条毛巾,一个洗脸盆。
“手续都办完了吧?”寇队问。
“嗯,行了,可以送进去了。”那个年轻pol.ice问。
“走吧!”寇队推了我一把。
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原本以为这个红砖绿瓦的公园式建筑里面就是看守所,可当那扇红色的大门被打开,借着昏暗的灯光,我这才真正的看到了高墙电网。
一条笔直的道路,延伸向几百米外的高墙。路两旁有几幢孤零零的办公楼,还有武警的营房。再往前走,经过一道道警戒线,就到了真正的看守所大门。墙很高,高到我觉得西安的城墙都没有它高。门口站岗的武警威严的端着枪,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寇队边走边说:“别东张西望!别想在这里炸翅,兔崽子你还不是那个材料!”缓了缓,他又说:“你这小身子骨,就不把你安排到别的队了,到我的二队吧!要不今晚不过你就得成豆花。”
我赶紧致谢,寇队瞪了我一眼:“闭了!”
到大墙前的那道门,看守看了看寇队手中的单据,又看了看我,打开了一扇小门:“进去吧!”
这就是监仓的所在了。这是一个回字形的院落,四周被几幢二层楼所包围。那楼的形状很特别,一楼比二楼要多延伸出大概五米的样子,看上去多延伸出来的几米应该是一个小院落。而二楼也有同样大小一个小院子。每个监室所附带的院子上面,都用拇指粗细的钢筋焊接成网状。
没容我多看几眼,寇队就把我带进了东边的那幢小楼里面。又经过几道警戒线,他打开了一道铁门。
那是一个长长的走廊。左右大概排列着十余间监号,或许是为了两个监室的人不互相沟通,每两个相对的门又并不直接面对。这是我才想到,原来这栋小楼从侧面看,应该是一个“凸”字型。每一个监号的门口,都挂着一个牌子:“一班:学习班、二班:未决班、五班:学习班、七班:重刑班……”
寇队带我走到五班门口,把门一开,叫了声:“五班新收,出来两个人检查一下!”
监号里一下子冲出了两个铮亮的光头,笑嘻嘻的对寇队说:“行,你放心吧寇队!”紧接着转向我:“脱衣服!”
这是我第二次极不情愿的脱衣服,有了在门口检查室的经验,我很快把自己脱的一丝不挂。一个个头稍高的犯人立在我面前问我:“身上有东西吗?”我赶紧摇头:“没有。”他看了一眼地上的被子:“被子是门口买的,还是家里带来的?”我讨好的一笑:“门口买的。”他瞪了我一眼,紧接着媚笑着对寇队说:“寇队长,没事儿了,可以进去了。”
寇队点点头:“你们这群杂碎,别欺负新收啊!”
高个子赶紧摆手:“不会不会,我们五班本来就是文明号,怎么可能欺负人?”
寇队不屑的冷笑一声:“少给我扯这些!你们里面什么事别当我不知道!但是我得告诉你,你也看见了这个小子瘦的只剩下一把骨头了,还是咱二队现在唯一一个大学生。你们要敢欺负他,可别怪我不客气!进去吧!”
高个子赶紧点头:“是,是,寇队您放心!”转而看着我“进去!”我赶紧拿起地上的衣服打算穿起来,他一把把我拎起来:“叫你进去就赶紧进去!”说着,把赤条条的我和地上的被子一起扔进了监室。自己和另外一个犯人也闪身进入监号。
门“哐当”一声关上,我的心彻底凉下来了。一扇铁门,将我与这个世界分隔为二。我不知道自己将会面对什么,于是,浑身筛糠一样抖起来。
“蹲!”刚才检查我的那个高个子犯人呵斥我,我赶紧蹲在墙边。
此时已经是大概晚上十一点了,监室里很多人都已经躺下。这是一间奇怪格局的屋子,一进门,靠左边就是墙,右边是一个很大的高低铺,下面的铺位占满全部监室,而上铺却只有下铺一半的长度。在监室的最里面有另外一扇小门,看上去是通往放风场的。小门旁边既是厕所。不过,是一个毫无遮挡的厕所。
还没等我仔细观察完房间,马上就被一声呵斥吓的垂下脑袋:“看个球啊!再东张西望老子让你满地找牙!”
我赶紧应承:“哦……”
“哦个球!第一次进来吧?记住,以后你在这里要说的只有‘是’,‘到’,‘谢谢’‘报告’!知道了吗?”
“知道了……”
“嗯?!”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