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麦子怀孕的时候——读王小波《黄金时代》

2009-06-08 09:58:47 来自: 王小屯〖♂〗(Ourself Beside Me ！！！！！！)

很早以前就想写一写《黄金时代》，可是直到今天才动笔……



当麦子怀孕的时候

——读王小波《黄金时代》


麦麦：

我已经好久都没有给你写信了，今天先让我给你讲一个梦，好么？那是一个混沌的夜晚，或是清新的白昼，我也说不清楚。我们出现在曾经约好的地方，北京的一个地方，如果你肯动下脑筋，一定能猜的出来，没错，正是王小波的墓地。可是，你能想象接下来发生了什么么？在月光下，又好像是在晨雾中，我在王小波的墓地前向你求婚。

麦麦，你最近不是在读弗洛伊德的《梦的解析》么？那么你能为我解读这个梦么？

那还是在初中，是我阅读的黄金时代。你有过这样的经历么？有一部小说能让你彻夜难眠，有一个作家能让你情不自禁的赞美生命，感叹活着真好。对于当时的我来说，《黄金时代》就是这样的一部小说，王小波就是这样的一个作家。我喜欢这句评语：“王小波的《黄金时代》是中国当代文坛最美的收获。”

对了，当年我们是因为王小波才认识的，并且是在他逝世纪念日过后的那天，那么，现在让我写下他的名字，以此纪念我们的友谊。于是，在这个明亮的夏天，在这个宁静的下午，我用1个小时的时间大概浏览了一遍《黄金时代》。现在我们就像一直所做的那样，彼此分享一切美好，麦麦，你准备好了么？

你说过，我们生来就是孤独，幸福是短暂的，孤独是永恒的，是生命的起点，也是生命的终点。短暂的幸福只是为了让你更加真切的体悟孤独的沉重。我们不只一次的讨论肖邦和莫扎特，在我看来，麦麦，你更喜欢肖邦是因为他更孤独。然而有些人总是期待着某一种力量，能够杀死她的孤独，比如《黄金时代》中的陈清扬，和她的这个梦——伟大的友谊。

你想一想呀，如果有一个人这样对你说：“只因为我们是朋友，哪怕你十恶不赦，为天地所不容，我也要永远站在你身边。这就是伟大的友谊。”麦麦，你会感动么？反正，当时孤独无助已对这个世界不再留恋的陈清扬，是大为感动了。在此之前，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是她的敌人，这种孤独感就仿佛是这颗星球上只存在她一个生物一样，我想起了你说过的关于《小王子》的一个句子：“孤独的像个星球。”而如今突然有一个对她没有敌意的人，向他献出了一种叫做“伟大友谊”的东西，我猜想陈清扬当时一定激动万分，事实上不仅如此，她决定要以更伟大的友谊回报她面前的这个人，就算他是个卑鄙小人也不背叛不后悔。至此，关于伟大友谊的理论已经很清楚了，它只是一种和感情有关的东西，除此之外，与双方的品德修养个性地位等一切外在因素无关。我不是喜欢你的细想或者容颜，我只是很简单也很执着的喜欢你这个人。或者说，我爱你，只是因为你是你。

麦麦，我不太明白为什么孤独总是那么眷恋你，它时常在某一个不经意的夜晚霸占你的整个灵魂。我想告诉你的是，每当你被孤独推向绝望的时候，我都有一种强烈的为你付出甚至牺牲的欲望，对，是一种欲望，应该怎么形容呢？我更爱你的伤口。每当看到它在滴血的时候，我就更加爱你。这时，我愿意用一切来换取你的幸福感。

陈清扬对面坐着的这个人叫“王二”，每一个读这部小说的人都会怀疑王二的“伟大友谊”是真是假。王小波不可能喜欢琼瑶式的低俗煽情，王二和陈清扬的角色是一种完美的互补。王二粗俗，陈清扬圣洁，王二面目可憎，陈清扬宛若天使。这是诠释伟大友谊的唯一途径。

王二21岁，青春躁动，想吃想爱想睡还想在一瞬间化作天上的一朵云。小说一开始多次描写了王二的生殖器，这是一种隐喻。我特别喜欢那位西班牙导演阿莫多瓦，在他的影片《对她说》中，有一段插入的默片《缩水情人》，男主角喝下药水后变成了小人，通过阴道，钻进了他情人的子宫里。《对她说》中的男主角看了这段默片后，若有所思，不久，他爱恋的情人怀孕了。

当王二对陈清扬说，他真想体验一下男女之间的事儿的时候，陈清扬一定无比失望，原来伟大的友谊是假的。但是，她又从另一个角度来解释这种现象，王二只是借她身体一用，王二是她唯一的朋友，她会为朋友的快乐而感到更加快乐，既然做爱是一件能让王二感到快乐的事，那么，她为什么要拒绝这么美好的伟大友谊呢？

《黄金时代》的创作来自于王小波对性的思考与追问，来自于什么才是性的怀疑。小说通过友谊来表达了这一主题。性与爱情有关系么？性的最根本的意义只是一种最单纯的快乐体验么？为何人们要通过爱情来建立“合理”的性关系，而不是友情或其他？

陈清扬对性是极其厌恶的，她只是为了满足王二的“体验”。同时，她总是在以“伟大友谊”的理论来说服自己，她不是在作恶。但是，你发现了么？每当她与王二患难与共之后，她都会“性欲勃发”，甚至主动要求与王二做爱。患难与共的经历是伟大友谊得以呈现的载体，陈清扬对此迷恋极了。就算这种经历是一起吃苦，她也觉得是甜的。在此，性成了陈清扬对友谊的一种表达。她完全把性与爱情割裂开了。他们管做爱叫“敦伟大友谊”，其实这是一则典故，据古书记载，夫妻之间做爱叫“敦伦”。他俩一起逃跑，一起被批斗，最后在人保组里写“交代材料”，被逼写下他俩的“犯罪事实”。这些种种经历对于陈清扬来说，是何等的幸福呀。拥有伟大的友谊，其他一切都不再重要了。怪不得几十年以后陈清扬会说其实那也是她的黄金时代呢。

我知道，麦麦，你也许会说，《黄金时代》的伟大之处还在于它的时代背景。没错，整部小说以黑色幽默的手法对那个荒唐的时代进行了深刻的嘲讽，但是，我已经不去关心那些了。

我所关心的是，在心灵上，陈清扬永远都是处女，可惜，有一件事发生了，它让陈清扬深感罪孽深重。那就是，她爱上了王二。她感觉到在那一瞬间她爱上了他，并且这件事情永远都无法改变。至此，小说已经超越了关于性的主题。

我特别喜欢麦子，因为它是海子的诗中最重要的意象，还因为你的名字。你因为同样的两个原因也喜欢麦子，麦麦，你喜欢你的名字，那么，你喜欢你自己么？

当麦子怀孕的时候，我会去麦田里拍一组相片，我要用Lomo相机拍一组作品送给你。愿王小波在天之灵保佑那片金色的麦田。

在梦里，我只对你说了一句话：

麦麦，你愿意嫁给我么？


王小屯

2009年6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