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熬别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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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熬别传


梦回谢桥


     李熬发誓要做500年来第一人的时候,据说肢体语言也是出奇地丰富的.象一切自觉怀才不遇的文化人遭遇权贵"后臀相向"的奇耻大辱那样,他当时勇敢地拿起斯文就去扫地--目击者描述他"泼"坐于地,擂首顿足,举天狂呼,誓言如啸.一个深怀杀父之仇同时兼有夺妻之恨的苦主表达报仇雪恨的决心,恐怕也不过如此或者远不及此.后来凭他天生的"厉"质,过人的"疯"姿,在弹丸之地左冲右突`上窜下跳,先是在文化界,继而又在思想界,混得冲天之名外加蛮牛之气,从此自以为和误以为是知识的`自然也就是思想的"精英"--因为按中华传统的理解,有知识就等于有思想.好比时下爆发户们的看法:有钱人就是贵族.于是该李照例地令台湾朝野上下刮目相看`视作神异.在其本人自觉身心膨胀`肉体不堪思想之重的同时,顺便勃发出实至名归`美梦成真的快意.这种以骂为乐的兴趣爱表现为嗜骂如命,时间长了也就渐渐培养成了本能.
     彼时国民政府楚歌四面`骂声不绝.为笼络民心`稳定大局计,当局者审时度势,决定以反革命的两手,对付革命的两手.其中最令人拍案叫绝的一手,就是把所有不同的声音`不同的动作,完全彻底地统战掉.李某人叫骂之声如同晴天里的响雷,不仅令岛内民众鼓膜发胀,还吵得海峡彼岸的聋耳朵,意外的恢复些许听力.如此庞然大物,哪怕就是外强中干也好,照样应该列为"工作"和"考察"的第一对象.至于能不能收归门下,就只有摸着石头过河了!不过当年梁山好汉揭杆造反,最后还要归顺朝廷;料想你李某人不过一笔墨狂徒,许予虚位诱予乌纱,最多加一肥缺,不怕你不乐意不上勾.
    国民政府主意已定,便让国民党的组织部X副部长,按组织制度先找李某人谈话.这谈话虽是例行公事,其中却大有讲究.探底`放风`暗示`引诱等等诸多内容里,无一不暗藏着政治动物的机锋与巧妙,需要经过电报译员般的破译才能解读.这X副部长久历官场,阅人无数,他毕生把人作为研究的对象,所以称得上是人精.此次谈话之前又专门研究了李某人的著作,他一眼就看出该李决不是一只能下蛋的鸡,但是在蛋里找骨头的功夫还是超一流的,所以这种人只能`也只配骂人.而骂人其实就是让表现欲有出路,与勾引人是为了发泄性欲一个道理.他李某人那么喜欢骂人,而且骂的都是有权有地位的人,以及由这些人组成的政府,证明他渴望有权有地位或者直接参政.因为有钱人是从来不嫌钱臭的,只有穷光蛋才口口声声说金钱如粪土,这就是辩证法.现在这厮已经大名鼎鼎了!可是这名不过是虚名,要收拾他,看来只有让他名与实符--把权[当然是耐看不耐用的那种]或者地位白送给他,如此,他还好意思破口大骂权和地位以及他自己的政府么? 
    该X副部长挂着一副纯洁如良家妇女般的表情来到李宅.未待李某开口,先把对方探头探脑的手捉着不肯放弃,以谦谦君子之状作了自我介绍,之后又郑重声明此次登门纯属私人访问,并且发誓说是慕名而来.李某人的手虽然被X副部长握得生痛,但心里却被他恭维得分外舒坦.他把来者领入客厅,两人相向而座,照例在寒喧中互相向对方表达久仰大名的意思.一般政客都有假公济私的好习惯,而X副部长却是假私济公--因为他私人的访问实质是在为党国效劳,所以他把办公室打好的腹稿在李某的客厅里转变为话题,一脸虔诚的向李某讨教.李某人早厌倦了小人物只把女人比作鲜花式的赞美.X副部长位高权重,早年留学英伦,更兼有学者型的渊博,所以他的奉承听起来全不象奉承,倒有收回欠款那样的心安理得.李某经不住心灵鸦片的腐蚀,情绪在不知不觉间高涨了许多倍.其实X副部长所有的问题都不是什么具体的问题,最适合百科全书般的李某来解答.这时他谈锋甚健,慷慨激昂;自古致今,由中而外,国是政非,无所不及,正该拿嘻笑怒骂皆成文章来比喻.
    李某人口若悬河`语惊四座.只是眼前另外三座暂时空缺,所以被惊的只有X副部长这位"部座".可这部座是一位职业政客,台面上的表情无一不是安装上去的.从前里根先演员而后总统,后来还被美国人列为最伟大的总统之首,那是演技发挥到了极致.想来行政学院办得冤枉,那里的教授如果不是骗子就是混蛋,说误人子弟那是重罪轻判,以祸国殃民论处才叫罪有应得.当局真要把学行政的青年培养成政治家,该请表演系的老师做他们的先生.X副部长貌似洗耳,其实未必就在恭听,所以李某的"惊语"之惊此时此刻还得大打折扣.幸好李某人没有看破,不然凭他的脾气,说不定就要下逐客令了!他哪里知道,政客们长年累月听惯了重要讲话,哪怕再杂乱无章的废话,他们也能撮其要旨,道出个一二三来.等到X副部长认为该问的已经问完`对方该说的和可说可不说的都说过之后,他便以下级向上级请示的口吻问:我也说两句?而正是这热情洋溢的"两句"讲话,令足智多谋`能言善辩的李某不得不对X副部长另眼相看`暗暗称奇.
    X副部长首先感谢李某坦诚予待,说他是真君子`大学士;接着高度评价他渊博的知识`独到的见解,充分肯定他的骂是爱国的最高形式;对他因言获罪表示愤愤不平,说自己多次在党内会议上极力反对对他的政治迫害,只因自己人微言轻,心有余而力不足.并告诉他自己对时局的看法和他是完全一致的.然后X副部长话锋一转,说自己作为执政党的一员,有些不成熟的看法想征求一下李某人的意见.这"看法"因为不成熟,所以显得有些零乱.但是大致的意思我们可以归纳如下:
    一.鄙党起于大陆,败致小岛,其执政地位当为历史形成.尽管是一党专政,但是来台数十年,我们还是带领着两千多万同胞,取得了辉煌的成就.更何况我们的国民代表大会之代表,他们来自全岛各阶层`各兄弟党派,代表着广大民众的根本利益,充分行使着参政议政的民主权利,发挥着监督政府的独特作用,因此这一党专政决不是一党独裁,说到底还是民主政体;
    二.鄙党从诞生之日起,就把三民主义作为奋斗目标,所以民主是我们大家的共同追求.但是民主应该有多种形式,需要考虑本国的国情,我们不能照搬西人的民主.更何况我们已经在民主上吃过亏:当年我们不就是因为民主,让马主义此等邪说暂成气候了吗?
    三.由鄙党所主导的立法院已经制订了不少法律,以后还要逐步健全.鄙党坚信会在可以预见的将来,建设成为一个民众满意的法制社会.
    四.鄙党以为:新闻舆论还是要有正确的导向,一切要从大局出发.对于不利于稳定,甚至可能制造混乱的新闻,还是要限制的.新闻free本身还是手段,目的终归是要把国家建设好,让民众安居乐业.
    五.鄙党欢迎所有知识精英`思想精英提出不同意见,只要是真心实意帮助我们巩固执政地位的,我们都虚心接受.但是反对党国`推翻政府的言论,我们会保持高度警惕.事实上这些言论鄙党一样会积极研究,寻找对策.按说我们不该强行封口,因为封了口我们就没有了研究对象,甚至一时发现不了自身的不足.但是历史经验告诉我们:封了这张口,一定还会有另外一张口要说话!所以我们封口的目的,不过是为了避免这样的人形成一股势力,并非跟某个个人过不去。
    X副部长还是原来的X副部长,这看法差不多也还是原来的看法。不同的只是从前的X副部长之于李某人,是“但闻其声,不见其人”。可是今天,当X副部长拿同样的看法亲自与李某人私下交流时,李某人却没有了以前的厌恶,向鸡蛋里找骨头的功夫,也象不可一世的世贸大厦遭遇“911”,顷刻间分崩离析。这大概是“形式重于内容`细节决定成败”最伟大的胜利。舞台明星不明白这个道理,喜欢一边歌舞`一边向台下观众挤眉弄眼,结果被报纸误会为卖弄风情。她哪里知道,如果她愿意把新闻纸的老板单独约进咖啡屋,那么这凡尘之中就可能毫无理由的多了位可爱天使。现在我们终于明白,最大的失误还真的就是教育。起码在培养明星的艺术学院就没能体现与时俱进的精神,它的教学内容早该重新设计,该把政治学作为表演专业的必修课,好培养跨世纪的国际级的演艺明星。
    X副部长早把政治与艺术焊接得浑然天成,哪怕是索然无味的口号,只要从他口里蹦达出来,也会饱含政治的快感和艺术的欢叫。特别是当他以私人身份和人交流时,这种快感和欢叫更如精神春药,撩拨得对方一步步向前靠近,最后熔化在他的怀抱里。李某人不讳生活中的好色,因此有女人为他献身`帮他思想;可是他更欣赏自己政治上`思想上的贞操,却不见有人为自己立个牌房,心里早生产出清清白白为亡夫守寡,反没讨得公婆好脸色的怨气。李某人的贞女加怨妇情结没有逃过X副部长的法眼,所以他将准备奉承李某人的好话,预先都在清教徒虔诚的粉盒里打了个滚,然后才出口相送。而李某人并不知道,所有这些自谦自责自辨自白,以及好言好语好词好句,都不过是X副部长为重点工作所作的铺垫,象精明的主人在正餐之前为客人做的点心,存心拿杂粮去占领胃的空间,好减少正餐的成本。公仆们习惯把当东和做客看成是党国重任,历来能够高质超量顺利完成。X副部长更是在请客吃饭中,悟出一条科学定律:过程重于目标。
    此刻的李某人安静得如同吸饱了血的蚊子,与此前的趾高气扬`咄咄逼人判若两人。X副部长看在眼里,明白这成功的天平正无可挽回的向自己倾斜。于是他清了下并非非清不可的嗓子,道出他此行的另一个目的:不知李先生是否愿意为国家中兴勇挑重担?
    李某人正奇怪X副部长会为空谈`务虚而屈尊下顾。但他没料到X副部长会要他挑什么重担。他当然明白:所谓“重担”,就是官方汉语“重要职务”的缩写。这喜讯来得突然`来得意外,至使这位以才思敏捷见长的李某人也一时失语。直到X副部长要打听“阁下的意思”时,才连声说“不妥,不妥。。。。。。”可是这话说得软弱无力,大有私情男女半推半就时说“不要,不要。”所表达的意思。X副部长心领神会,哪肯罢休?一壁拿“国家兴亡,匹夫有责”`以及“天降大任,岂可却之?”相劝,非要李某人上轿不可。可是李某人始终不肯松口,X副部长奈何不了,也只好向他讨个说法。
    这李某人倒也爽快,信口就向X副部长道出理由两条: 其一。自己并非执政党员,所任公职名而无实,说话做事难免瞻前顾后。 其二。既往好逞一时口快,骂人无数,交恶多多。知我者谓我愚顽,不知者视我性恶。分居朝野尚可相安无事,同朝为官岂不惹是生非?
    X副部长还不死心,正要告诉李某人留在党外更有利于为国家效力。这边李某人满不在乎的开了口,说部长先生的美意就心领了!自己并无从政的志向,更无求官的野心。况且还有好几部作品需要整理,找人--说到这里李某人恰倒好处的停顿了二致三秒,然后才吐出后面两个字--出版。
   
     X副部长差点没让心里的笑冒上来!他早听说出版暑下令各出版社不得出版李某人的书,现在这李某人提起此事,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我何不送他个人情?只要这厮少添麻烦,又肯把书里一些敏感词去掉,出几本书还翻得了天不成?想到这里他赶忙向李某人讨要稿本,说自己一不小心做了李先生著作的第一个读者,真是荣幸之至!李某人嘴上一番谦虚,双脚却不听使唤的要走向书房。出来时有四`五叠厚厚的稿本在手里棒着,X副部长恭恭敬敬地接过,庄严地翻开最上面那一本。。。。。。
   
    李某人耐不住自己的著作制造出来的寂静,叫X副部长先别看了,并说这些都不是定稿,要X副部长斧正。X副部长连忙说岂敢`岂敢!并要李先生高抬贵手,别折刹在下。不过--X副部长边说边把目光投向李某人--兄弟我倒有个建议,比如把“独裁”改成“威权”`把“言论free”改成“语境宽松”等等,并没有改变先生的原意,出版暑更不好说什么,先生的大作也就有望早日和读者见面了!不知意下如何?正好出版暑我有个朋友,回头我跟他通口气,要他尽快放行。
   
    李某人自然知道见好就收,于是满口答应,此事也就此敲定。致此,主客双方都觉得功德圆满,遂尽兴而散。
    一个月后,某强势媒体在显著位置登出一条大标题出版新闻:
   
    “古往今来五百年,大智大慧第一人”
    --李熬新作见面会明日国家图书馆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