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要的是什么样的男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16:54:09



  女人要的是什么样的男人

  我们这样问着自己:

  我们想要的究竟是什么样的男人?

  这是个我们非常感兴趣的话题。我们想知道。用怎样的方式知道?通常总是用自己的体验来总结。总结之后便成了一种经验。成为了从此看待事物的一副眼镜。以为我们就是全部。那些伟大的哲学家莫不如此。尼采或者叔本华。他们都是这样获得他们的研究成果的,带着时代的印迹。譬如叔本华是悲观主义哲学的大师,是因为他是个悲观主义的男人,而悲观主义的来源是他的生存之不幸,而他的不幸又是女人带给他的。最初是母亲,而后又是情人。当然也是这些女人造就了他,使他在不幸的生活中充满了体验。尤其是对女人的,他总是得不到她们专注的爱。结果他撰写了那篇臭名昭著的《论女人》。通篇充满了对女人的仇恨和腐朽落后的哲学。这种仇恨甚至导致了他的终身未娶。而这样的哲学家自然也就难免偏颇。

  由叔本华可以证明,任何伟大的理论,其实都是来自个体。而我们所得出的任何结论其实都和我们个体的经历相关。我们交往过各种各样的男人。我们选择他们。这是一个漫长的过程。第一次选择也许铭心刻骨,但最后一次选择也许才真正永恒。女人伴随着年龄的不同对男人有着不同的需要——这说明时间在决定着什么;但女人如果真正找到了她真心喜爱的男人,她的感情生活便能够稳定下来——空间便这样被凝固了。

  不,这也许还不是我要说的。而且,生活千奇百怪,总是似是而非。没有结论。我是要说我们所知道的那些彼此相爱或者不爱的男人和女人。他们的个人经历也许会告诉我们,什么样的男人才是我们真正想要的。

  最先要说的是费雯丽,那个非常美非常美的女人。我们都知道她和劳伦斯的爱情故事。连爱情也是那么美,像费雯丽眼睛射出来的绿色火焰。我们不说费雯丽是个怎样被男人迷恋的女人,只说劳伦斯,他应该算是个能让女人发疯着迷的偶像式的男人了吧。他不单单是一个明星,不单单扮演过不朽的哈姆莱特和那个《蝴蝶梦》中的德温特先生,他还是个伟大的艺术家,是个有着深邃内涵的男人。很多的女人就是喜欢这样的男人。她们喜欢明星并且热衷于明星崇拜,以为屏幕上的那个男人才是最最完美的。不要说女人的芸芸众生,就是费雯丽那样的自己也拥有了巨大成就的堪称漂亮的女人不是也深深爱上了劳伦斯那样的男人么?但是结局是什么?费雯丽可能是因爱而生的精神的疾患终于在骚扰着劳伦斯。那么,劳伦斯不是个喜新厌旧的男人就是个不愿负责的男人。或者是,不堪其苦。于是,这样的可谓经典的一对竟然也难逃劳燕分飞的厄运。劳伦斯离开了费雯丽。一场世纪之恋就这样结束了。

  当然,这并不是我们所期待的。但是,这便就是我们在某个年龄段上所爱恋所崇拜所需要的那种男人。我们崇拜那些男人的或者容貌或者才华或者思想或者荣誉。我们被那些成就性的东西所迷惑。而那些东西对某个阶段的女人来说的确重要。她们被迷惑。被他们的观念他们的人生,乃至于他们的作品他们的表演他们的一幅画……他们,充满了智慧的一段挑逗性的赞美。多么轻而易举。于是女人们认为,这才是她们所真正想要的。那么高高在上的、偶像一般的、理想中的男人。就是这样的。为了这样的男人,她们宁可历尽艰辛,海角天涯。

  那是个梦想的阶段,其中伴随着痛苦,有时甚至是很深很深的痛苦。甚至屈辱。甚至生命。但是女人们认为痛苦和屈辱和生命都是值得的,也是有分量的。譬如《红字》中的那个女人。再譬如,也许这类男人是有妇之夫。她同他交往要触犯法律,要偷偷摸摸。她要等待那个男人离婚。有的男人根本就不会离婚。或者在离婚中又会给他爱的这个女人带来很多伤害。但女人在地狱般的生活中依然一如既往,坚如磐石。她们等待。忍辱负重。坚信着爱情的力量和质量。然而这时的女人还是忽略了些什么。什么呢?忽略了她们自己。让她们自己消失在男人的光环下。忽略了未来所要面对的切实的生活,忽略了她们内心所需要的关爱和支持。

  一些伟大的卓有成就的男人通常是不能给予女人这些的。他们更看重的,是他们自己的功业。他们对女人的爱只是一个阶段的冲动行为。这种爱的不能够持久就如同他们做爱的快感转瞬即逝一样。尽管他们很爱她,但毕竟还有比女人更重要的事情。那些男人的事情。功名利禄,或者是,他们对于那些更新鲜更神秘更具诱惑力的女人充满的一种征服的欲望。

  所以,劳伦斯尽管伟大,但是他对于费雯丽这样敏感的脆弱的神经质的需要照料呵护的女人是不适合的。或者起码是,不够安全的。这便如生活中的一类男人。他们有着无穷的魅力和天赋,但是他们对于女人是不安全的,是没有恒久性的。

  依然是费雯丽。当她正处在与劳伦斯离婚后精神崩溃边缘的时刻(那是因为她还深爱着那个抛弃了她的男人,以至于她的房间里遍布着那个负心男人的照片;还有,漂亮的女人也是专一的,最先变心的总是男人),她在美国又重逢了一位在过去整整二十年始终为她的美貌所倾倒的、名不见经传的演员约翰·梅里德尔。这个男人尽管同劳伦斯、费雯丽一样都是演员,但是他却一直默默无闻,不为公众所知。可能是因为他命运不济,但也可能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大演员的才华和天赋,他就是那种演艺圈中的末流的小人物,但,就是这个男人,这个平凡的普通的人给了重创之下几近毁灭的费雯丽以重新生活的勇气,给了她“新的一天”。这“新的一天”简直是这个绝望的女人想都不敢想的。

  这不是电影。

  这时的费雯丽已是个曾经沧海的女人。她已经见到过太多的男人。她知道,在她的生活圈子里,已经没有人再像她的前夫那么杰出的了。但是费雯丽还是接受了约翰的爱,并同他一道陷入了热恋中,并在她的余生中始终同约翰生活在一起。为什么?以费雯丽这样的伟大的女人难道就找不到比约翰更出色的男人吗?或者,约翰是乘虚而入,乘人之危……

  费雯丽的一个亲密的朋友描述了约翰所给予她的爱:他安慰她,保护她,让她远离诱发她精神疾病的压力。而最重要的是,他爱她犹如她从未涉足爱河。

  想想约翰这样的男人吧。爱她犹如她从未涉足爱河。仅仅这一点就足以证明了约翰这颗心的包容宽广证明了他的无私和博大。没有压力。约翰的使命就是陪伴费雯丽最后七年的生命。让这七年充满了宁静与平和。让她远离演艺界的喧闹,让她的心里也充满了爱。约翰还做了什么?在她拍摄最后一部电影《愚人船》精神紧张时,秘密陪伴她去好莱坞那家顶级的精神病诊所治疗。长期不懈地帮助她同那种精神疾患做顽强的斗争。在她的生命日渐垂危的时刻,同她一起回到了她思念着的故乡英格兰。还有什么?在费雯丽死后,他又用了整整二十年的时间来独自怀念她……

  这就是约翰·梅里德尔所做的。这也就是费雯丽在她生命的最后七年所作的选择。也许她终于认识到,约翰才是她真正需要的男人;她也许还知道,当她生病,当她需要照料需要爱抚需要关切需要帮助的时候,像劳伦斯那般伟大的男人是靠不住也指望不上的。他们远没有约翰那么无私。他们只是被悬挂在理想中。理想中的男人,也是虚空的虚伪的没有实际意义的。而约翰不是。约翰可感可触。在费雯丽需要时就在身边就在近前。所以,这个美丽的女人在庆祝她与约翰共度的七年岁月时才会满怀深情地说: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这些年让我度过的美好时光,真希望昨日能重来……

  然后,费雯丽的故事结束。因为她的生命结束了。费雯丽对男人选择的过程其实也是一个女性觉醒的过程。当她从劳伦斯的明亮的阴影中走出,她才终于从约翰的身上找到了那种平等的爱。

  杜拉斯也是个伟大的女人。她的著作足以证明了她的不朽,还有她不朽的爱情。不朽的对男人的追逐和选择。在她的爱情中曾有过一位作家。但我们并不知道他是谁。他是杜拉斯众多情人中的一个。他隐藏在了《男人》或者《说谎的男人》或者《夜里的最后一个顾客》中。或者别的什么作品中还有这个男人的影子,只是我们不能确切知道他是谁。我们想知道却不能够知道。但是,扬是被清清楚楚记录进杜拉斯的《物质生活》中了。于是,我们知道了扬·安德烈。也是陪伴杜拉斯最后生命的那个男人。一个读者。一个不停地把信写给杜拉斯的读者。一个一停止写信就来到杜拉斯身边的男人。那是1980年。杜拉斯六十六岁。在一次生命的危机过后,杜拉斯也给扬写了信。杜拉斯说,后来,有一天,在七个月以后,他给我打来电话,问他是不是可以来。那是在夏天。仅仅听到了声音。我知道,那无异是发疯。我在电话中对他说:来。女人在病痛的时候孤独的时候,或者老了的时候,一如杜拉斯。扬便放弃了他的工作离开了他的家。他于是留下来没有走。杜拉斯说,没有爱情,留下来不走是不可能的。

  我之所以反复提到扬反复描述扬,是因为扬已经成为了贯穿着《物质生活》的一条生命的线。在杜拉斯的意识中那么清晰。从此,扬成为了杜拉斯的生活。或者,杜拉斯的生活中有了扬。并且扬在杜拉斯的生活中变得一天天重要。但是,扬究竟是谁?不过是一个读者一个有着自己平凡生活的未曾张扬过的男人。扬不过是因为杜拉斯而使我们知道他的。一个这样的男人。我们就应该轻视他鄙夷他看不起他吗?我们还知道了杜拉斯晚年需要扬。需要扬这种男人所给予她的友情和爱情。还需要扬陪着她在夜里的时候谈话,需要扬陪着她鼓足勇气走进戒酒的医院。

  所以杜拉斯很多次提到扬。

  而我们便是从这只言片语中将这个扬,这个来自远方的陌生的男人连缀了起来。

  《80年夏》。那是杜拉斯的一本书的名字。可能是为扬而作。因为那时候,扬走来。在此之前,扬是同性恋者但同时又是迷恋女人杜拉斯作品的男人。他不间断地写信给杜拉斯,他的信写得很精彩。所以杜拉斯保留了那些信,并在那些信中认识和了解了扬;所以夏季走来的那个男人不再陌生。

  他们住在特鲁维尔。在大海边。杜拉斯说,他有这样一种孩子的意愿,要我吃得好,不要死掉。杜拉斯说,我们的爱情就是这样。傍晚,在夜里,有的时候谈起话来绝无顾忌。在夜里,这样的谈话,说的都是真话,不管说得多么可怕,还喝酒,哭,像以前一样……

  后来扬也喝酒。陪着酗酒的人喝酒。他们一度曾共同走向死亡。直到杜拉斯昏迷不醒。也还是扬,逼着杜拉斯定下了那个最后的日期,1982年10月10日。住进巴黎的美国医院,开始了病房里的戒酒治疗。这对于一个嗜酒成性的女人来说有多痛苦。夜晚的各种各样的幻觉。医院里不许扬留下来。

  那样的一次治疗杜拉斯刻骨铭心。她说她在昏迷中隐约看到了那个日夜守护在身边的男人。她不知道扬是不是还会要她这样的女人。老女人。酗酒的女人。昏迷的不能说也不可能再写的女人。甚至连汤匙也拿不住,口液不停地流出来弄得到处都是,也不再能走路什么也弄不清的女人。杜拉斯说,她倒下了。她不懂为什么这就是扬所要得到的那个女人,这就是扬以他的爱爱着的女人。

  《痛苦》是杜拉斯1985年发表的小说。《痛苦》也获得了龚古尔奖,甚至是比《情人》还要深邃的小说。那一年杜拉斯已经年过七十。七十岁的女人经历了很多的苦难、爱和沮丧,还有从不曾停止过的自我的毁坏。是的,她确曾过着那种破坏性的生活。被酒精浸泡着。坏脾气。孤僻中的刚愎自用。甚至仇视自己,像在同谁赌着无依无靠的生命。但是,扬的出现,情况就不一样了。是扬在帮助杜拉斯与死亡搏斗。是扬把杜拉斯从自我的毁灭中拯救出来。是扬,使杜拉斯完成了那部《痛苦》。扬的功劳还在于,杜拉斯的很多优秀的小说都是在扬走进她的生活之后完成的。扬激活了她被酒精封存已久的灵感。从感觉到语言。还有故事和思绪。《情人》和《痛苦》使杜拉斯连获龚古尔大奖,还有《蓝眼睛黑头发》《埃米莉·L》《80年夏》,还有我们大家都喜欢的那本无与伦比的《物质生活》。而在扬之前的漫长的写作生涯中,杜拉斯的好的作品似乎只有《琴声如诉》和《广岛之恋》。或者还有别的,我们不知道。但至少扬来了之后,才有了使文坛轰动的《情人》和《痛苦》。才有了蝉联的龚古尔奖,这就是扬的为什么了不起。

  扬不是那种自己要了不起、要伟大的男人。扬只是成为了杜拉斯生活中生命中乃至于创作中的不可分割的一部分。无形中激励着杜拉斯。使她觉得总是有话可说有事可写。奔涌着很多的思绪和景象。湄公河上的渡船。还有,战争中的爱情。这便是扬在做的。让那个写作的女人知道,世界上有一个男人真心爱她,也真心帮助她。她有依靠。她被守护着。他们相爱。爱便是源泉,便是那许多不朽之作诞生的唯一的原因。

  这便是扬,是杜拉斯需要的那种男人。以他独有的方式,与杜拉斯融在一起,存在着,不朽着。

  然后是伍尔芙。

  伍尔芙,要的又是怎样的男人呢?

  这是我永远也说不尽的几个我真心喜爱的女人之一。我了解她们。几乎读尽了她们的书。但每一次再想到她们,又似乎都能在她们的身上发现新的话题。伍尔芙从一而终。在关于她的评介中,没有情人,也没有悱恻缠绵的风流艳史。她是个正派的女人。正派的女作家。她的唯一的不幸在于,小时候受到过她同父异母兄弟对她的猥亵行为,因而在她的身上留下了永久性的难以愈合的精神创伤。所以她后来总是精神失常。她的精神失常几乎与她相伴终身。不断地抑郁和错乱。永远濒临着崩溃的边缘以至于崩溃。几度自杀又几度被亲人救起。她的一生都是在与精神失常做斗争中度过的。但是她还要写作。只要一从狂郁中走出,美丽的伍尔芙就会立刻投入耗心耗血的艰辛写作中。而写作之于她又是什么?是疯狂的催化剂,是强迫,也是刺激是压力。那么,那个那么柔弱的没有亲人的伍尔芙怎样抵御这些?

  然后上帝送来了伦那德·伍尔芙。他成了弗吉尼亚。伍尔芙的终身伴侣。英国的一位伍尔芙专家、也是这位女作家的侄子昆延·贝尔说:她同意与伦那德结婚,这是她毕生最为明智的决定。

  那时候伍尔芙三十岁。在此之前,她已备尝人生的艰辛。遭异母兄弟的凌辱,父母的先后亡逝,亲哥哥索比死于伤寒……这所有的不幸都带给她深刻的精神打击。不断袭来的抑郁焦虑使她的身心越来越衰弱。在婚姻的几经挫折之后,伦那德再度出现。这个从锡兰返回英国的男人曾是同索比一同考取剑桥大学三一学院的政论家,也曾是索比在布卢姆斯伯里家中举行“周四晚会”中的成员。伍尔芙很早就认识他。但由于哥哥索比的死而与他断绝了六年的交往。当伦那德再度走进伍尔芙的生活,当他们密切交往又鱼雁传书之后,1912年他们终成眷属。好像没有什么特别的浪漫和特别的惊心动魄。从此,伍尔芙开始了与伦那德不离不弃的婚姻与爱情。毕生长相厮守。过着别具一格的夫妻生活。

  我国最早研究伍尔芙的学者瞿世镜先生认为,弗吉尼亚是一位独立不羁的女性。在她的那个世纪之初的年代,她不仅不和丈夫同房,不愿生儿育女,她的写作也是独立自主的。她有她自己的独特的审美观念和判断标准。她总是在花园的房间里独自写作。在写作的过程中也从不向伦那德展示手稿,更不会向他披露作品的内容。在这所有的方面,伍尔芙都获得了她丈夫最充分的理解和尊重。

  然而,每当她写完一部小说,伦那德又成了她的第一位读者和最有权威的批评家。那时候,她会忧心忡忡地等在另一个房间里,等待她丈夫最后的判决。她在日记里写满了这种期待的心情,希望或失望。她说,伦那德在楼上,他马上就要读完了。那一定是她殚精竭虑写完的一部作品。艺术至上的。那种写作之后的极度的疲劳几乎使她发疯。但是她等待,怀着紧张的心情。因为她太看重伦那德的意见了,也相信他的正确的判断:好,还是不好;或者,出版,还是销毁。

  这就是伍尔芙的男人所做的。他不仅是衡量她作品的尺度,还对她的生活关怀备至。因为伍尔芙不是个正常的女人,于是他便有的放矢地把她看护管理了起来。他为她规定工作的时间,限制宾客的访问,甚至为她制定适当的食谱。弗吉尼亚尽管个性极强,但她还是柔顺地屈从于伦那德的保护性管理之下,像一个听话的女学生。因为连她自己也清醒地知道,一旦旧病复发,艺术也将随之毁灭;而艺术之于伍尔芙,又是高于一切的。她怀着感激之情,接受了伦那德为她作出的种种安排。也就是在伦那德这种适当的管理下,伍尔芙才写出了她一部部不朽之作。从1913年的处女作《远航》,到后来的《达洛威夫人》《到灯塔去》《海浪》《岁月》,以及她死前一个月终于写完的《幕间》。这所有的作品浸透着弗吉尼亚的血,也凝聚着伦那德的心。

  后来,他们夫妻又联手创办了霍加斯出版社。因为,他们当时正居住在霍加斯宅邸。这个出版社不仅出版伍尔芙的书,还出版了艾略特、福斯特、曼斯菲尔德、陀思妥耶夫斯基和弗洛伊德的书,那些重要的先锋的探索性的作品。伦那德和弗吉尼亚亲自操作那架陈旧的手摇印刷机,她甚至熟悉了排字、印刷、合订、装帧等全部工序。就在这个小小的家庭出版作坊里,弗吉尼亚一直高度紧张的神经终于松弛了下来。在很长的一段日子里,她上午写作,下午在霍加斯出版社工作;傍晚散步,种花,或者读书。那真是田园诗一般的休闲和美好。在精神的王国里。也是我们今天梦寐以求而又无缘企及的。

  那便是伍尔芙的男人为她创造的。专为她。

  但是紧接着,战争爆发了,希特勒的阴影很快笼罩了伦敦。德军飞机的狂轰滥炸。活着的人谁都在劫难逃。伍尔芙说,这不仅是欧洲文明的毁灭,而且是我们最后一段行程的彻底毁灭。

  还有什么方式能逃脱战争?战争就意味着破坏、死亡、理智的丧失和文化的毁灭。炮弹就炸响在伍尔芙伦敦住宅梅克伦伯格广场37号的上空。炸毁了他们全部的家具,炸毁了他们整个的家和整个的出版社。转瞬之间,什么都没有了,失去了。他们逃离伦敦,以为乡下的僧侣别墅能给她永远的宁静……

  她那原本就无比脆弱的神经再也支撑不住了,在苦难中。既然是,连她毕生所孜孜以求的文学也不复存在……

  她预感到她的精神病又将发作。

  她神情沮丧,忧郁绝望,痛苦不堪。

  她觉得她再也无法忍受生命的折磨了。

  她知道那是末日来临,她害怕。

  然后,她跳水。

  她跳水绝不是因为她没有一个好男人。

  她说她丈夫是一个十全十美的天使。

  她说要不是因为他的缘故,她可能早就在病中开枪自杀了。

  最后,她为她的伦那德留下了最后一封信。

  亲爱的:

  我确信我又要疯了。我感到我们不可能再经受住又一个可怕的精神崩溃时期。而这一次,我再也不会复原了。我开始耳鸣,思想不能集中。因此,我将要采取一个似乎是最为恰当的行动。你已经尽可能给了我最大的幸福。你已经在各方面做到了一个人所能做到的一切。直到这个可怕的疾病来临,再也没有两个人会比我们更幸福。我再也坚持不下去了。我知道我正在浪费你的生命。如果没有我,你就可以工作。我知道你愿意工作。你看,我甚至不能在信中恰当地表达我的意思。我也不能阅读。我想要说,是你给了我一生的幸福。你对我体贴入微,百般忍耐,简直是好得叫人难以置信。我要说——人人都知道这件事。如果有人能够挽救我的话,那就一定是你。我已失去一切,但我仍然深信你的善良。我再也不能浪费你的生命了。

  我想,再也没有两个人会比我们更幸福的了。

  弗

  然后,弗吉尼亚弃亲爱的伦那德而去。把她的帽子和手杖丢在河岸。

  整整三十年。三十年的婚姻。是这封信最后昭示了我们,伍尔芙这么多年来所需要的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而这个男人又是怎样与她朝夕相伴的。这便是他们之间的关系。男人和女人。丈夫和妻子。出版家和小说家。还有,医生和病人。天使和魔鬼。但是伍尔芙不是魔鬼,她只是不想再让天使流泪了。

  其实,这也就是我们这一类女人所需要的男人。像约翰,像扬,像伦那德。懂得体贴、支持、帮助和有爱心的男人,才是我们理想中的。还要脚踏实地,让我们感到那种真真切切的关怀和拯救。因为当有一天,我们老了,男人的成就和光辉便对我们毫无用处。我们要的只是能有一个爱我们的人,与我们心心相印地生活在一起。我们不求这样的男人经历我们的青春期,而要他们在我们更年期的时候与我们相守不渝。这很难。因为这是在我们失去了美丽之后开始走向衰落和死亡。是一个悲伤和悲壮的时代。仿佛日落。

  但是毕竟,这样的男人是有的,关键是我们以怎样的心情发现他和选择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