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论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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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化生态危机与营养心灵

——没有欢乐的日子,阅读便是欢乐

河北省作家协会主席 关仁山 《 人民论坛 》(2010年第19期)

    我对阅读的感受是:没有欢乐的日子,阅读便是欢乐。我不相信没有精神的躯体是健壮的,没有追求的生命是旺盛的,因此我们不能不读好书,不能不重视读书

    当前的阅读已成为一个突出的文化、社会问题。青少年是国家的未来和希望,阅读对他们的成长非常重要。青少年正处于成长阶段,读什么样的书籍有时决定着他们的未来。怎么样用美好的书籍来改变他们的生活,怎么样让精神的圣火照亮他们的心灵,是我们应该研究的课题。我感觉,一个文明的社会要引导人读好书,除了呼吁,还要在社会上搞一些节日,比如说阅读日。要让人们在读书中读出兴趣、知识和快乐,就要在图书的选择上,尊重人们的阅读心理和求知愿望,给他们创造交流的平台,这样就会慢慢形成一种阅读的氛围和风气。这种文化生态应该保护和创建了。

    文化生态危机已经非常严重了

    有人说读图时代已经来临,电视、网络充斥着我们的生活。人们已经越来越习惯于用直观视觉的符号激发自己的感觉。人与世界、人与人,常常被置换为人与数量繁多而格调单一的图像接触。图像让人失去了拷问、私语和默然会心的机会。文学被大大地边缘化了。创作让位于制作,人与人的交往更加直接和利益化。语言的美感和沉重感从人的感知中淡出。世界被最大限度地抽象和简化。这是文学衰落的原因之一。我们谈科学发展观的时候,越来越多的人关注着自然生态危机,但很少有人关注这文化生态危机。其实,文化生态危机已经非常严重了。在图像化的时代,对于作家来说,存在的勇气就是写作的勇气,而写作的勇气和精神资源来自哪里?这是我思考的一个问题。再比如有人说,长篇小说越来越短,这与流行有关,与印刷和包装有关,与利益有关,与浮躁的心态有关。有的小说,可能在圈子里影响很大,可是在一般读者那里却失去了信誉。有的小说在市场上看好,可是圈子里并不买账。其实,这也是文学衰落的一种表象,这也就是虚构与想象的衰落。

    在艺术形式里面,能看的东西观众最多,比如电视剧、电影、电脑网络、舞台话剧等等;能听的东西就相对较少了,比如音乐、收音机、小说连播等等;能读的东西就更少了,比如图书的阅读等等。通俗读物还好一些,如果高雅的、能够思和想的东西,读者就少之又少了。当作家和批评家对小说文本的研究越发深刻的时候,小说已经走失了。我们说小说技术、小说元素、小说语言做得好不好时,殊不知怎么研究都不能感动读者,读者已经找到了新的狂欢载体。小说像京剧似的处在尴尬的悲剧中,却不忍自身的消隐。

    市场经济对传统阅读的破坏也是显而易见的。市场的急功近利和重利轻义,破坏着精神生态和社会风气,导致文化垃圾泛滥,进而抑制了优秀文学的创作和生存空间。

    我们所能做的,是如何贴近中国文化语境,从新鲜的生活流里找到新意

    其实呢,无论我们怎么渲染衰落,小说是不会消亡的。我们所能做的,是如何贴近中国文化语境,如何贴近文学史,如何贴近文本,如何发现问题,如何去伪存真。冷静下来,我们就会发现文学还是以自身的规律向前发展着。因为文学还是影视的基础,文学有电视、网络无法替代的功能。白昼是有限的,黑暗是无边的,就是说肉眼看到的是有限的。人需要沉思,需要谛听,那你一定是在黑暗之中,或者在你的心灵之中,文学是介入人精神层面的东西。我们时代缺乏的就是这种听和想,阅读好的小说就能让我们在审美层面上去听去想。改革开放30多年,我们国家的变化非常大,每个老百姓几乎都经历了内心的震荡,都在思考,他们最需要在阅读的时候,有一种精神上的参与、满足和心灵的再造。

    现实生活不好表现,作家在当下生活面前碰上了很大的困难,如认知的困难和表现形式的困难。抛开惯性写作,寻找新的空间的时候,我才感觉到认识我们的现代生活、表现现代生活有多困难。价值的混乱,现象的复杂,从而增加了把握的难度,也就增加了寻找全新体验的难度。实际上这不是一个新问题,是所有作家必须遭遇的。我喜欢读柳青的《创业史》、梁斌的《红旗谱》,解读他们是怎样认知当下时代生活的。面对今天农村风云际会的宏阔背景,作家应该怀着一种“以人为本的现代意识”,从人性复杂多样的角度,来审视乡村社会所有人的行为动因。只有这样,我们才能从新鲜的生活流里找到新意。农民每天都在投入一种新的生活,不仅要凭借好政策的外力,更需要战胜自身的障碍。这障碍包括历史渗透在他们心灵深处的小农经济意识。我们就是要揭示这种历史复杂状态。如果用同情式和批判式的态度都会失之偏颇。通过农村变革的具体事件来分析,透过这些事件就能洞察到那条时缓时动的时代之河,可以感受到沉重的历史同改革浪潮的剧烈冲突以及相互制动。中国农民的历史姿态在这样的交汇点上会变得清晰而辽阔。所以,面对复杂的乡土世界,作家应该用一种更宏大、客观的历史眼光来把握和表现尖锐矛盾和艰难曲折,表现我们农民的生存和命运。

    没有欢乐的日子,阅读便是欢乐

    记得台湾作家陈映真说过,文学使绝望丧志的人重新点燃希望的火花,使扑倒的人再起,使受凌辱的人找回尊严。我们的农民兄弟不仅有物质需求,更有精神上的需求。这种需求是来自生命本身的呼唤。他们怎么表达自己的意志?怎样表达他们的理想?这就让我们重新提起现实主义与理想的问题。今天面对乡土应该呼唤这种理想。我们企盼给乡土以美好的环境,如果连理想都没有了,乡村还有什么希望?时代还能进步吗?我们不能否认,当前文学有嘲弄、亵渎理想的倾向。当然,我们崇尚的理想不是脱离农村实际的“乌托邦”,真正的理想应该建立在对现实的深刻真实的洞察上,只有真正透析了“三农”问题,在现实揭露与批判之上的理想,才是真正现实主义的理想。盲目的理想可能使沉重的问题被消解,理想就显得廉价和泛滥。在这里现实主义的人道力量和悲悯情怀就非常重要了。深沉的感染力和超越精神,是每个作家所渴求的。

    阅读让我感受到,好的艺术作品,应该是个人的一己情感与民族整体意识相统一,甚至是与人类的感情和心理意识相沟通,以较少的篇幅熔铸巨大的容量,告别传统史诗的“繁复性”。从深层角度看,问题症结不在于小说长与短,而在于如何开发艺术的可能性。我还喜欢读《百年孤独》、《日瓦戈医生》和《铁皮鼓》,艺术开发问题从中受到启发。文体的演变,还由重视外部世界描写向内部世界转变,即由情节长篇小说向精神长篇小说转变。这样更加注重写人,开掘人物的内心世界。法国作家乔治·杜亚美说:现代长篇小说就本质而言,是精神长篇小说,长篇小说要想寻求突破,必须从生活故事化模式中脱出来,向心灵化层次跃进,因为人的内心世界是丰富的。

    今天的生活节奏太快了,人的心灵缺少营养了。阅读能够营养我们的心灵。心灵的改变,自有一番新世界。我对阅读的感受是:没有欢乐的日子,阅读便是欢乐,经典作品里永远有一种积极向上的主题。读好书达到书我两忘的时刻,是生活里最美丽、最温馨、最充实的时刻。我不赞成阅读仅仅是一种消遣和娱乐,经典著作里有真正的知识、有精神的支撑,读经典就是读社会、读人生,就是建构自己的精神大厦。我不相信没有精神的躯体是健壮的,没有追求的生命是旺盛的,因此我们不能不读好书,不能不重视读书。

    作者简介

    关仁山,现为中国作家协会全委,河北省作家协会主席。1984年开始文学创作并发表作品,主要著作有长篇小说《天高地厚》、《白纸门》、《风暴潮》等六部,中短篇小说集《大雪无乡》、《关仁山小说选》等八部书(集),中短篇小说《大雪无乡》、《九月还乡》、《蓝脉》、《苦雪》等,共八百余万字。获国家、省部级奖励多次,小说《船祭》获香港《亚洲周刊》第二届世界华文小说比赛冠军奖等,部分作品翻译成英、法、日文字。作品多次改编拍摄成影视作品或话剧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