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假让这个社会病入膏肓 - 老虎不吃饭的日志 - 网易博客

造假让这个社会病入膏肓 

散文游记 2010-08-13 11:41:14 阅读22833 评论175   字号：大中小 订阅

       世界上可能没有一个国家像中国这样，绝妙的话题每天层出不穷。其中最持久、最有生命力的话题，是造假。世界上到处都有骗子，很多地方都有假货，可能没有一个地方像我们这么集中，这么猛烈，这么理直气壮。

       我曾写文章批评上海版小学语文教材的造假和剽窃，这个问题在其他省市的小学语文教材里估计也大量存在，但是我手头里只有上海版，因此就针对这个版本进行具体分析和引证，不料，相关部门不仅没有对自己的造假行为有任何最基本的人性反思，反而组织人手搜集我这博客里的材料，暗地里往负责文化的领导那里送。这种做法非常厉害，得知此消息后，简直要把我吓死了。像我这样的草民，微如草芥，哪里经得住这手法？所以我不说了，我不出声了，我身体里的大多数细胞沉默了。我说了也没有用，赶紧闷着不多说不乱动而只能独善其身了——试看造假不仅继续，而且更加强烈。

       在这个漫长的造假链条中，小学语文教材开始造假，中学造假，大学也造假。在我们从小就接受的造假教育中，语文教材和其中的课文只是一个最基础的造假环节，此外，我们到了中学，历史造假，地理造假，各种奇迹造假，在造假的海洋中长大，要想不湿鞋，真是比登天还难。除了主课教材内容之外，其他教学模式，包括我们人人都经历过的“公开课”造假，升学数据造假，学习成绩造假，获奖次数造假，都是学校里的常见现象。前两年，在中国大陆的高校中，最大的、最无耻、危害也最为深远的造假是大学的“本科评估”运动——这是一个全国性的、各类高校几乎人人参与的大规模造假行为。在那个时期，各个高校、各个系所领导认真负责，夜以继日地突击造假，对已毕业和正在学习中的学生学习成绩造假，对相关档案里的内容修改，其中的种种涂抹修改造假行为，高校中人比我应该更加熟悉。这件毫无意义的造假运动，让全国上千所大大小小真真假假的高校前后奔忙，为此所耗费了数以百亿纳税人的钱，最后得到的是什么呢？仅仅是虚假的繁荣数据，在这数据中，中国的高校一举成为全世界最了不起的、可能也是最浮夸的高校群，人们制造博士就像生产队养猪一样迅捷无理，教授们生产论文更是跟切豆腐一样轻松，学术成果多如恒河沙数，而实际上有价值的，却寥寥无几。如果诺贝尔赏金单靠论文和著作的数量来评定，我们大陆高校和其他科研机构早就获得千八百个诺贝尔各类赏金了。别的不说，单我们文科的教授，什么文学、历史、经济等四十岁以上的教授基本上都是著作等身了，看这样的巨著不需要用眼睛，更不用动脑子，只需要用尺子上下量一下，直接送到废品回收站去即可。

       造假的行为，在历史上、在世界上，几乎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时期，都是为人所不齿的罪行，但在我们这里，造假竟然已经深入人心，相关人等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某高校某学院的书记在年终总结大会上为自己邀功，把自己领导“本科评估”进行的公开造假吹嘘成了一项功劳。这样的造假，就在高校里大规模地进行着，却没看到高校学者和教授们对此进行过深入的批判，哪怕是浮皮潦草的反思。这样一来，因为造假而得到了荣誉和金钱，得到了课题经费和拨款，这就变成值得骄傲的一件事情。上海某大的“X芯”项目，以及很多高校里名目繁多的这个课题那个项目，重点课题动辄上亿启动经费，除了一些是确实在研究之外，不少都是挂羊头卖狗肉之辈，甚至很多可能是上海交大的“X芯”项目这样的骗子工程。然而，他们不仅造假着，而且滋润着。揭露这个骗子工程的人而今安在哉，而那些一起欺骗国家钱财的大小骗子们而今安在哉？

       极端的功利主义思维，从HB猫的著名讲话中体现得淋漓尽致。从这句名言中，我们深刻地学习到了这样的一个大道理：无论你使用什么手段，无论你是什么人，只要你弄到了钱，掌了权，你就是成功人士——也就是“H猫”。地方领导干部过去喜欢表功说今年又利用了多少外资，明年计划利用多少外资，后来有高人说这样讲不好，“利用外资”一说，感觉跟骗一样。现在，领导毕竟是有修养的，大多数厅局级以上的干部更多是博士文凭拥有者，他们通常是闻过即改，而不是文过饰非，令人佩服。我在电视台里常常听到不再是“利用外资”了，而改成了“使用外资”。改了一个字，听起来不像骗子了，但是一深想，好好思考一下，这里面却包含着浓烈的强盗逻辑。你凭什么“使用”人家的“外资”呢？是合法的手段还是非法的手段？是吸引还是骗取？是巧取还是豪夺？这些，都尽在不言中。古人自有“成王败寇”的高论，现在的“HB好猫”毫不逊色。既然抓到了“老鼠”的就是H猫，那么不管黄猫、绿猫，也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弄到“老鼠”了，甚至拍一只假老鼠，也是H猫。在我们的现实社会里，这样运用比喻，总是感觉太含蓄太文雅了。让我们转换一下吧，别躲躲闪闪地左顾而谈猫，直接谈论成功人士和失败人士。什么是成功人士呢？有钱、掌权，有名、有利，这些就是成功人士。高官显宦不用说了，富豪大亨、名人红星，都是成功人士，反之，就是失败人士。从这个不完全归类法出发，可以推知：成功人士只能是少数人，像我这样的绝大多数人只能是失败人士。失败人士是可耻的，失败人士挤公交、搭地铁，出大力，流大汗，住的是蜗居，吃的是垃圾，牛奶富含三聚氰胺，食盐强行加碘，连大米都是加了香精掺了假的——失败者吃垃圾，造假者乘飞机。失败人士，像阿Q嘴里的“虫孳”一样卑贱，自生自灭无人管。成功人士才是卑贱人生的终极目标。不管你采用什么手段，只要弄到钱就是成功人士。获得“西太博士”有什么关系？论文抄袭有什么关系？宝马女艳照门又有什么关系？这些都是成功人士，不管他们采用什么手段，只要他们成功了，就可以理直气壮。比如，“西太博士”们的最大、最了不起的解释，就是他们成功了。人家唐博士是成功人士，假文凭抹杀不了他的成功，这是多么有力量的自我辩护啊。失败人士不懂得去造假弄个“西太博士”玩，而且还变成了诽谤者和嫉妒者，惨遭唐博士的校友禹博士的诽谤指责，据说要让这些失败人士赔个倾家荡产。这里我要怯怯地声明，我没有诽谤，我更不敢指责，我是打酱油的，禹博士千万别看我啊。

       成功人士做什么都是合理的，一张两千五百美金的“西太博士文凭”并不影响他成功人士的地位，他们甚至可以更加犀利如某十岁出头就参军的禹博士一样向媒体及有关诽谤者索赔五千万，他们还可以像在博士论文里进行文字大搬家的汪教授一样完全修改“剽窃”这个词的含义，把它改为“不规范”，甚至完全否认，并理直气壮地提出要修改“剽窃”这个词的定义。反正他是长江学者、国务院政府特殊津贴的砖家，他掌握了重新定义某一个他不喜欢的词语的权力，他是成功人士，手下门生无数，完全可以不理会、不追究他用什么手段来得到这种“成功人士”的地位的。成王败寇，在这个时代，得到了最好的诠释。

       虽然我个人对超女没有什么好感，对艳照门并不了解，对宝马女也没有什么印象，但这一切，在“成王败寇”的逻辑下，都是合理的。而在网上炫耀自己六本房产证的，声称只跟开宝马的人谈恋爱的，开保时捷豪车调用直升飞机抓小偷的，也都是可以理解的炫耀，因为炫耀也是成功人士生活中的有机组成部分。至于他们这种财富的聚集是通过什么手段得来的，人们不再去关心，也没有人愿意去关心。这些问题的解决，本来需要一种权威性的宪法和相关的条文来监督的，小民嚷嚷，徒添心烦。

        我只是简单地、小小地盼望，成功人士在炫耀自己，在造假有理时，不要占有太多的空间，给我们这些失败人士一点点地方，给我们一点可以不吃加碘盐的选择，给我们喝点非三聚氰胺牛奶。我也希望自己能放心地购买没有加香精的大米，希望自己能够放心地吃鸡蛋，希望孩子们不要过早患上胆结石，不要过早地患上早发育，希望可以打开水龙头就喝上没有污染的自来水，希望打开窗就能呼吸到污染指数相对低一点的空气，希望生病时能吃到非假药，看病时不要碰上没有执业资格的假医生。至于开保时捷驾驶直升飞机抓小偷这样风光的事情，虽然我也很愿意做，但是做不了也不要紧，起码这不是生活中天天要吃的米，天天要喝的水，时时要呼吸的空气。

       风光是他们的，我们只需要安全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