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疼痛以及欢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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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疼痛以及欢悦



三月,诗意生发

    三月,葱茏并隐蓄,烂漫且羞赧,丰盈还娇怯。像一粒粗陋卑微的种籽,破开层层泥土、在万物萧寂之时,露出沛然鲜嫩的芽苗;像一瓣盈洁飘忽的情思,越过密密流风,于灯火阑珊之际,酿成清悠绵长的诗句。又或者,是一种欲言却止、辗转犹疑却总不愿割舍的牵念,带着清夜独独的疼痛与欢悦,在心灵的湖面,飘浮游荡,寂然,寥落,但又丰盈,绚烂;是一句不肯轻易道出、兀自酝酿一生但终久静穆如斯的叮咛,越过俗世风尘叠嶂的喧嚣,悄悄赶来,默默离去,足痕所至,山水零落,诗歌怒放,落红翩然。

    三月,像是一种酝酿,将诸般欢喜悲伤,默默收藏、贮存、发酵,使单薄的生命,溢满了醇酒样的甘冽与忧伤;三月,又像是一种接续,把所有蛰伏封隐,一一唤醒、释放、升腾,让宿命的寂灭,充盈了炊烟般的柔软与虚空。如果能有一个故事,会让生命一路温暖,譬如蹒跚中的搀扶,寒冷时的一杯暖茶,或者刚从炉火中取出的、喷香的、带着泥土气息的烤土豆,那这故事一定生发在三月,流传在三月,定格在三月,如我三月样温情氤氲的心事,麦苗似的萌发、抽穗、扬花,直到结成一粒粒饱满的粮食,使那些温软的想念,可以在仓促而荒芜的岁月里,从容地生长、呼吸、绵延。如果能有一份疼痛,会让心灵回归洁净,即便凝噎无语,交错而过,甚或禁受最粗暴的倾轧、纷争、挤兑连同饥荒、战火以及苦难,我愿这疼痛就苏醒于三月,汹涌于三月,珍存于三月,像我三月般激越铿锵的青春,清箫似的低吟、回旋、荡漾,最后凝成一枚枚盈巧的花蕾,让那些柔弱的守望,足以穿透萧瑟而孤寂的阻隔,悠然地怀念、祝福、遥想。

    三月,生发着轮回不息的欢悦,亦集结着荣枯更迭的疼痛。如同生命,由单一走向纷繁,再从纷繁回归单一;仿若梦想,从卑微拔节成伟岸,再由伟岸抵达至卑微。期间,一层层的炎凉,一重重的冷暖,一道道的悲喜,互相交融,各自沉淀,让人生,理想,以及世间的种种,演绎成丰富而多彩的故事,在运命的河流之上,如船歌流唱,似水波涌动。

    三月,放逐着怀念,更雪藏了遗忘。像一首诗,总有错落的留白,总有叹息的怅惘。抑或,只是一颗字,即使千万遍诉说、书写,不过都是由心而生,因心而灭。

三月,情韵初绽

    三月,杏花繁密。微风拂过,星星点点的花瓣儿,水灵灵地飘飞、旋舞、翔落,香染了那条寂寥的小道。脚步便分外小心了起来,不忍伤到那些盈白、鲜活的生命。花是生命,人亦不过是生命,生命与生命同生共存,必也是修了千年的福缘,实该相互怜惜,体恤,呵护,关照,何苦分出个高低贵贱、落下些嘈杂凌乱呢。何况,人之生命,尚不及杏花那般地飘逸、高洁呢。三月的杏花,是又一场落雪,芬芳遍野,淡隐了太多的鄙陋与不堪,让人于冬的清净之上,感知了另一种温暖的素洁。这素洁,雅致,轻灵,散淡着烟火之气,眷顾着春华秋实,真切,并且安静。

    田野一派盎然。粼粼水波,扬起嫣然的笑脸,一圈圈地弥散开去,涟漪间隙,飞鸟流连,垂柳颔首。远处农田,麦苗茂盛,绿意融合,恰似无边草原,放牧着这寂然的群山沟壑,闲适的小城,平生便也多出了几分秀丽和雄壮来。谁家小儿,眨闪着清澈的眸子,咿咿呀呀地爬步、诵念,小手高扬,恰似人类本性而虔诚的朝圣,为这生发,希望与轮回,甚或是,枯灭,离散,悲伤。谁家屋舍,依旧土墙矮垣,闲居于小城的一角,简陋朴素间,倒也有几分无谓和随意。如若不是身心受制,真不必躬身求索,为一隅闹市中的安身之地,赌上一生的辛苦。真希望,这桎梏抑郁的身心,能早早脱却浮世的囹圄,伴那三两间避风遮雨的土屋陋室,看月明星稀,赏风花雪月,随三月一起袅娜,喧腾,欢舞,而后,悠然地沉落,缄默,死亡。

    三月,灵动,活泼,稚气犹如孩童,但极致的简单之上,又承载着平和,宽容,悲悯与温顺。三月,就是季节茂盛的牧草,养育成的一只洁白羔羊,每一次深情的抬头,口中颤微的呼唤,都是一句“妈妈”。

三月,柔韧蔓延

    一场暴雪,一种逼仄的冷;一些死亡,一份彻骨的痛。今年的三月,几经戗伐,拼争;几多残缺,涅槃。柔弱的三月,让我隐隐不安,彻夜不眠。

    我把自己消解成三月,在白昼与暗夜中,弯腰啜泣,隐忍坚守。可是,我这粗鄙的人呵,纵使泪流成河,悲伤泛滥,纵使手紧握似铁,心凝结成辉,我还是不能阻挡那来势汹汹的颠覆与毁灭,不能切知那生离死别的撕扯和窒息,我的三月,我温情而诗意的三月,我美丽又文雅的三月,谁将你推至苍茫的崖际,谁把你烙印上血红的殇痛?

    三月,你以鲜活的生命,祭奠春天的降生;你把苍生的恸哭,视作繁衍的呐喊。你,俨然是附了魔咒的鬼魅,杀戮着一个又一个希望,埋葬着一份又一份幸福。你,狂妄桀骜,似乎涤荡尘世,所及之地,泉流枯竭,生命殒灭。但,究竟是谁诅咒了你,又进而诅咒了这新生的春呢?

    寂寥的小道,我踮起脚尖,忐忑地凝视着那满树娇嫩的杏花。粗重的雪团下,杏花静默如初。依旧有花瓣飘落,拾起一枚,盈洁,光滑,舒展,竟出乎意料地完整。我不免有些讶异。或许,很多时候,被我们轻视忽略的细碎,恰恰却可以穿透暴虐,成就高大,犹如滴水之于石,尘沙之于塔。也或者,有些殇痛不必显露,有些沧桑无须言说。待到杏熟时节,看满树零落几个,方知今日,伤几许深,痛几许重。然而,又能如何,有些事,终要经历;有些悲,终要面对;有些苦,终要担当;有些罪,终要承受。这才叫活着,杏花如是,人亦如此。

    暴雪后,阳光依旧;死亡中,生命不息。一些毁灭,成就了新生;一些伤害,历练了心智。今年的三月,即便残酷,狂妄,但几番折腾后,复又回至了温煦与和善。而且,我深信,这温煦与和善中,必然蕴涵了太多的厚实与坚韧,如暗夜里徐徐升起的皎月,似暴雨后渐至晴朗的高空。

    行于街头,雪融无痕,阳光明媚,世界好像梦中初醒,仍是一派欣然和悦的样子。有些烙痕,需要铭记,而有些伤害,却需要忘却。

    三月,仍是那个最美的季节,我对自己如是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