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洪波:论周贤勇之“直勇”(南方人物周刊 2004-7-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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v 论周贤勇之“直勇”
2004-07-12 12:43:05    来源:人物周刊

怎一个拆字了得
刘洪波
嘉禾没有第二人像他这么勇敢地表达出心声。别的官员言不由衷的话要说,口是心非的“公关”要做,只有周贤勇才如此毅然决然地敞开胸怀。
官场上永远有倒霉鬼。湖南省嘉禾县的一班官员就是最近“被严处”的倒霉鬼。
说湖南嘉禾县一班官员是倒霉鬼,并不是说他们有什么冤枉。他们在商贸城建设中,整个班子做了开发商的马前卒,还以强大的威慑手段把全县公职人员逼入其中,拆除平民的房子,被“责令其引咎辞职”,被撤被免,没什么冤枉的。但他们确实是倒霉的,把普通公民像牛马一样驱来赶去的事情,不只他们做得出来,但被“严处”的有多少呢?
拆迁变成了嘉禾县的“革命”,政治动员、行政部署、全体公职人员上阵、专政机器下手,有人被捕,有人离婚,有人抚门而哭,有人调职停职,有人受到株连。嘉禾演出了一场局部“政治运动”,权力之手在其中耕云播雨。
在野蛮拆迁事件中,嘉禾掌权人物的种种表现,包括事件曝光后头面人物亲赴京城公关,令人深受教益。而其中职务得以保全的县政法委书记周贤勇尤其表现突出,可作为嘉禾掌权人物的代表。
周贤勇看来是一个相当“爽快”的人。作为拆迁办负责人,拆迁事业推进得有力;作为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说话也不含糊,符合“不是请客吃饭,不是做文章,不是绘画绣花,不能那样雅致,那样从容不迫,文质彬彬,那样温良恭俭让”的道理。
周贤勇这样看待“负面报道”:揪住“株连”办法搞拆迁的文件不放,揪住几条标语、抓了一些人、有些人离婚不放。这是说,“拆迁革命”有“九个好指头”,报道只盯那“损失最小最小”的部分,如蝇逐臭。
周贤勇这样评价拆迁工作:“决策正确、程序合法、补偿合理、工作到家、安置到位”,“后一段我们要按照这个思路做好各方面的工作,扎扎实实地把它搞好”。
周贤勇这样教育公民:“记者会给你投资吗?(对反对拆迁的人)一定要积极劝慰;如果劝慰不成,蓄意违法犯罪,恶意和政府作对的,要严惩不贷(猛拍桌子大吼),严惩不贷!”
周贤勇这样“劝慰”公民:“你要来威胁我那是不行的,……你来打我,我还手了那是打死反革命分子。”
精彩!粗鄙得精彩,精彩得粗鄙。除此之外,任何评论都属多余。嘉禾没有第二人像他这么勇敢地表达出心声。别的官员言不由衷的话要说,口是心非的“公关”要做,只有周贤勇才如此毅然决然地敞开胸怀。
凭着周贤勇的这些话,我们应当给他发勋章。他露出了“领导谋略”的实底,泄露了“领导艺术”的机密。要不是他这样有话直说,你会以为一个官员只是公众的一个仆人,以为“依法办事”是很可靠的生命保障,而不会知道他一举手一投足,都是“正义性”和“革命性”贯穿其间的,反对不得,不幸被他“还手”打死,就要获颁“反革命分子”或别的什么分子的谥号。
问题在嘉禾这个县级区域中出现,并非偶然。在像嘉禾这样的县级行政区域,县官难以获得足够的“级别缓冲”,不能不“事必躬亲”地赤膊上阵,暴露出权力为开发商服务,以开发商利益为“人民利益”的悖谬特性。而在更大的行政区域内,强制拆迁借助行政权力、专政机器,却不劳主要权力人物直接下手,露在面上的只是职能部门、基层单位,这不仅避免了主要权力人物的“牺牲”,也使权力与金钱结盟的底色显得不那么刺目。
在嘉禾事件的内幕完全揭穿之前,在有证据表明相关官员有个人谋私行为之前,我愿意设想他们的野蛮拆迁完全是为着改变“全县人民的根本利益”。商贸城建好了,经济就发展了,全县人民得利益了,这种推理总是振振有词的。于是商贸城的利益与全县人民利益达成了一致,现实的金钱利益取代了“广大人民的根本利益”,何止是拆除县城一片民房,便是全县的房子扒光,全县每个人的利益都丧失,仍然可以符合“广大人民的利益”,哪怕他承认了人民利益正在损失,还可以说眼前利益的损失会带来“根本利益”的改善。就这样,权力意志毫不客气地消除了民众的意愿。人民无言,执掌权力的人代表人民说话,人民成为含在他们口里的唾液,可以滋润他们的言谈,也可以被随时吐在地上。
正是因此,“权力向人民负责”也莫知所云。在嘉禾事件中,权力的矛头直接指向了民众,反抗还可能成为必须被打死的“分子”。权力运行的硬手,早已昭然。但我们仍然要感谢嘉禾县官,感谢“超直爽”的官员周贤勇,大声地揭开一些地方权力解说中温情脉脉的面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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