矢志不移 但求蜕变(名家在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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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 卫《 人民日报 》( 2010年08月15日   08 版)

李逵探母(中国画)戴 卫

九老图(中国画)戴 卫
画家是从感觉起步的,有感觉才有灵性,有灵性才能悟道,而悟道的基础来自修炼。中国书画家的自身修炼即是品行、学养以及实践能力和劳作态度的总和。
中国绘画艺术具有几千年发展史,其间真是画派如云,高手林立。中国绘画艺术传统的博大精深常常是被人如梦初醒般认识到的。
我有幸在上世纪60年代结识陈子庄先生,尔后又拜黄胄先生为师,接受蔡若虹先生教导,是他们告诉我,要想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中国画家,“诗书画缺一不可”,又规劝我:“多读书,猛攻文、史、哲。”中年时适逢改革开放,思想冲破了牢笼,敢于寻根于传统。改革开放也逐步使我们的精神和物质两个文明得到相应的提升,才有可能买到各种精印的书籍和画册,又能走出国门参观各大博物馆、美术馆,近距离欣赏人类现存的艺术精粹及绘画原作。至此才能有比较、有辨别地认识到什么是文明古国、什么是中国画。
从美术学院附中,到出版社为名著插图,深知画作是为广大而普通的读者以及文学家服务的,务求人物造型真实生动,为此我曾作过大量的素描和速写,练就了人物造型的基本功。中国画讲神形兼备,因此,我至今仍认为,能赋予笔墨精神也是中国人物画的基本功。当然,要想把真实的人物造型转化为“妙在似与不似之间”的笔墨造型,这种形而上与形而下的哲学关系的转换,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必须经历一次艺术的蜕变过程才能实现。
为了这个转换,我求助先辈,所以我主张——回望传统。我很欣赏白石老人为求学甘作先贤“走狗”的治学态度。40年前我曾五体投地临二王、张旭、米芾、张即之乃至于右任、刘孟伉手书法帖,一丝不苟恭恭敬敬地摹刻白石老人篆刻百余方,五十以后又重新操刀,废寝忘食地治印成癖。回想起来,如果说我的画作还有点中国画的味道,是因为书法和篆刻的修习使我深深地领悟出中国画要素——线的精神和笔墨的内涵,以及金石的美学奥妙。
中国画论中,谢赫所讲六法之首是“气韵生动”,何以生动,除笔墨技巧之外,我以为最重要的是画家须有涌动的激情,而往往激情又多来自诗情,这就是人们通常所指的诗情画意。苏东坡在《凤翔八观》中评王维、吴道子画中结尾句说:“吴生虽妙绝,犹以画工论。摩诘得之于象外,有如仙翮谢笼樊。吾观二子皆神俊,又于维也敛衽无间言。”其中对王维褒意有加。古典诗词创作仍是我的弱项,没有童子功,做起诗来往往于平仄对仗之间而有失,但我以多读诗、多思诗,广交诗人朋友来弥补自己之不足,有时也尚可达到一定效果。比如1988年所作《钟声》能引发数十位诗人为此作诗,可见此作必有诗意。
一些批评家说我的画有哲理,是他们帮助我悟出了自己脚下的道路,肯定了我自己所作选择和为此付出艰辛努力的价值,使我的画作能从诗意提升到哲理的境界,完成了一次艺术蜕变。
去年,我与众弟子赴家乡江西寻根写生,作《江西行》小册页一本,跋语中写道:“首登八大山人故居……最后寻根婺源山乡。于青山白屋之间。可否寻得中国画水墨精神之真谛。”当时,我还给同学们提出三个研究的主张,即我们第一要研究古人,要从传统中寻根问祖,找思路,找技法,这是师古人;第二要研究生活,只有通过写生才能观天地之造化、来腕底之鬼神,这是师造化;第三要研究自己,我们是什么人?是21世纪的现代人,唯我们是经历过后工业革命、“文化大革命”、全球信息网络化、全球金融风暴的现代中国人,应该说我们的见识、情感与古人是不完全相同的,作为一个现代画家如何在自己的作品中投入情感,这就是艺术作品创新的课题。我们面对历史的长河,能留下点什么真正属于我们自己、属于我们这个时代文明的痕迹?我们能做到吗?我的回答是不知道,这是后人品评的事情,但我们的责任和义务就是要精进努力地去做。
今年,我收藏一方古印。所篆七字为“老不晓事强著书”,本不想著书的我,由于种种因缘,编撰了一套画集。我应编者之需,尽量为之提供50余年的作品资料和创作轨迹的实物见证,这也算是对自己长达半个多世纪艺术实践的一次较为充分的摸底。为之不知度过多少个不眠之夜。奇怪的是我却感到越忙越单纯,单纯便可宁静,宁静而可致远,于是心中激情满怀,蠢蠢欲动,真想立即放下手边的琐事作画、习字、刻石,可见这50余年的创作历程迸发出的火花,又将再次点燃那热爱艺术的初衷,相同的是爱,不同的是火候,我预感自己将还有一次蜕变,再有十年、二十年,我将把凝聚着自己一生心血、汗水、积累的作品献给我的读者,献给我古老的中华祖国。
(作者为四川省诗书画院常务副院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