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永玉的“糟心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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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周末    2007-03-01 15:02:16
□本报记者 夏榆
黄永玉最爱狗,在增订珍藏版《比我老的老头》中,黄永玉亲绘狗年藏书票一枚,题跋为:“借出的书,走失的狗,惟愿认得路回来。”
除了狗,黄永玉还喜欢猴。1980年,《庚申年》猴票发行。这枚印量仅有443.16万枚,面值8分钱的邮票,如今已涨了2万倍,被誉为“中国集邮史上的神话”。
热炒:8800元豪华邮品
2005年,媒体爆出“黄永玉再度出山”———应人之约创作十二生肖图。十二生肖图被制作成一套价值8800元的豪华邮品《生肖瑰宝》。
根据《每日经济新闻报》2005年11月21日报道:“《生肖瑰宝》是一个由传统邮票和黄金藏品‘打包’而成的邮品:1张用2克纯金打造的80版猴票、12枚金银生肖纪念币(每枚币耗用1克金和10克银)、12版十二生肖小半票、1版生肖邮票小全张以及一套12版的无齿小本票。据悉,此次发行的十二生肖,由猴票宗师黄永玉亲自创作,也是国家邮政局第一次公开集体发行十二生肖邮票。该邮品全球发售3万套。”
报道分析《生肖瑰宝》的价值时,将黄永玉作为一个炒作的热点,“从创作者以及艺术价值看,黄永玉是中国文化艺术界的标志性人物,个人品牌将引发很大的经济效益”。
媒体一片喧嚣,惟有网络传出质疑的声音:在中国投资资讯网、炒邮网、中国邮币卡网发表了署名张三的文章,对所谓热销的《生肖瑰宝》邮品的价值进行市场分析:“依据伦敦金融市场的黄金与白银的参考价值分别为每盎司499.50美元和8.25美元,折合人民币每克就是129.66元和2.14元,其黄金与白银成本大约是2072元;如果再加上小全张与小本票的成本,《生肖瑰宝》邮品的总成本应该不会超过2200元,而《生肖瑰宝》邮品的全国统一销售价格为8800元。倘若发行部门能将《生肖瑰宝》邮品发行量的3万套全部售出,其利润预计能够高达18000万元。”
一位名为“深谋远虑”的网友分析道:《生肖瑰宝》邮品声称“全球限量发行”,但在全国不少地方都有销售。这种销售方式会使《生肖瑰宝》邮品出现一种相对分散性,造成销售之地货源紧缺的假象,其目的在于能够以最快的速度销售出去,以获取高额利润。而媒体的推波助澜,就使这种假象更加突出。《楚天金报》的报道更煞有介事:“这些底稿是82岁高龄的黄永玉老先生继25年前创作的猴票之后,再度出山创作的极品。目前黄永玉作品的价格大致为一平方尺6万元。如果按此计算,这些底稿的价值大约应在110万元。《生肖瑰宝》底稿亮相后不久,就有一位神秘买家决定出两千万元的天价买走这12幅底稿。”
2006年6月,《生肖瑰宝》掀起第二次发行攻势。宣传策略亮出“猴票大师黄永玉力作”,“全球限量发行2万套”,“十二生肖第一次聚首、黄永玉再度出山”,以及第一版纯金猴票等概念,使《生肖瑰宝》升值前景看好,“有望掀起新一轮生肖邮票风暴”。“黄永玉先生的代理人”代理黄永玉出席各种发行宣传活动,包括讲话和为读者签售。“其时,《生肖瑰宝》市场发行价已升为9800元。”2007年,新年伊始,《生肖瑰宝》又开始了新一轮宣传发行潮。
回应:“跟黄永玉个人无关”
2007年2月10日下午,在《生肖瑰宝》持续两年的宣传攻势和发行阵仗愈演愈盛的时候,有“湘西老刁民”之称的黄永玉终于打破沉默———
2005年秋天,有人找我画了13张生肖图(多画了一张猴子)。这是我的学生介绍他的学生来跟我联系的。他们找我签了合同,给了我50万块钱。画拿走以后就没了消息,等到冬天我才知道出了这么一个东西。
他们大张旗鼓地宣传,做我不知道的事情,让我很难过。难过是因为他们用我的名字炒作我没有让他们做的事情,《生肖瑰宝》,一套定价8800元的生肖集邮纪念册。书上印着我的名字,很多读者不知道,以为是我做出来的,实际上我仅仅是画了13张生肖画给他们。
这两年《生肖瑰宝》变成一个声势浩大的出版事件,报纸上好多广告,夸张得很!我一点不知道他们在买了我的画以后,做这么大的一个活动。我到广州,据说在广州“黄永玉出席了《生肖瑰宝》的发行活动”,他们弄了很多人去参与这些事情,我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到了上海,有人拿《生肖瑰宝》让我签名,我看见他们花那么多钱买下来的一本东西,才知道原来发生了这么一件大事!
邮票是有价证券,我画的那13张画,只是邮品的装饰,寄信时根本不能用!
而且我从来没有授权任何人做我的什么代理。他们把我的名字用在各种推广活动中大用特用!我觉得对不起这些买东西的群众。让我难过的是他们把东西弄得好像是我参与了这个主意,一起在做对不起群众的事情一样。最近我听说又有新的发展,媒体又是新一轮炒作。吹得这么高,定价这么贵,我真难过。我是跟他们签了合同,但合同只限于十二生肖画作的合作。他们借我的名字做我不知道的事,我感觉很对不起大家。我经常接到寄给我让我签名的这些东西,我都80多岁的人,签完名还得给他寄回去,还要包裹挂号。看到人家这么热情,舍得花这么多的钱,从江苏、广东、江西、安徽、东北各地买了寄来,我感觉很难过。
画是我画的,但画13张画,把它扩大成这么一个局面,夸大其词地用这么多说法,是我不知道的。你看没看到过那些广告,好可怕!这样一来我变成什么样的人了?有的人很穷,爱好集邮,以为可以升值才花那么多钱买那个东西。他们写信给我要我签字,看到那么多人完全不知道事情真相,我心里不好过。
那个人跟邮政系统是什么关系,我不是很清楚,他们同那些邮票制作机构有什么关系,我也不知道。有领导找过我,要我画狗年的邮票,我说可以,但是我有个要求,希望这一张邮票要有生动活泼的味道,不能就是一只狗在那里,我说这个狗最好翘着腿拉尿。他们也觉得不错,但是他要回去开会研究。据说是开了几次会,决定狗拉不拉尿。最后他们告诉我不同意让邮票上的狗拉尿,我就没有做。
合同规定就很小的一件事,让我给他们画13张画,很普通的事。没想到结果被弄得这么大。现在我那个学生也不来了,学生的学生也不来了,我也没有办法当面谈这个问题,你劝也劝不了,在法律上你也没什么好说的。我想到过跟他们打官司,我找过律师。
我现在想到这些事情就挺难过。事情不是我做的,他们利用了我的影响,让那些生活上比较困难的集邮爱好者,拿出这么多的钱去买。今年他们好像又搞了12个人的邮票设计者阵容,很多人我都不认识。这么大的事情自始至终我都不知道,他们不通知我,可能他们也不想通知我。
第一次那个东西出来以后,我的这个学生和他那位学生一起来到舍下,送了一本给我,我说,你们这么大阵势,送一本给我,简直是吃人不吐骨头!我的话不好听,他们走了,至今再也没照面。

1979年,黄永玉养的小猴子死了,他以这只小猴为原型创作了《庚申年》猴票。图片由李辉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