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讲 偶然因素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16:01:01
第19讲  偶然因素
侯德云


  偶然因素对小说情节的生长,往往会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十日谈》中的很多经典故事,在关键性的转折点上,都是借助了偶然因素的参与。同样,作为故事的逆子,小说在这方面仍然承袭了故事的血统。
  特别是在围绕一个核心事件而展开的小说中,更是如此。
  小小说当然也不例外。
  顾文显的小小说《精神》,开篇就是一个偶然:“谁知是哪个不小心,一膀子把那家伙蹭掉到地下,借着惯力,滴溜溜转至地中间,口儿就开了,噗噜噗噜冒白沫儿,吓煞个人!”
  很快,又一个偶然出现了:“也就是一愣神的工夫,箭一般地从人堆里射过一个人去,一下子扑在那冒白沫的灭火器上……”
  作品的主角“小合同工”就是这样伴着一个偶然因素出场的。
  这当然是一场虚惊,所以“大伙儿笑得前仰后合”。
  如果作品到这里结束,顶多是一则不高明的小笑话而已,还不能构成一篇值得称道的小小说。
  接下来,“忽然笑声一家伙咬住,井长来了。”这还是一个偶然。在这篇作品中,井长的出现,是一个最重要的偶然因素。离开这个偶然,作品就会失去存在的支点。
  井长了解了刚才发生的事,并没有把它当成是一个笑话,而是变得神色严肃。这位井长显然有着超出常人的见识,他从这件貌似笑话的小事当中看到了一种“精神”。作品的闪光点就在这里。在我看来,并不是每一位井长都会有这样的见识。而如果不把小合同工的行为提高到一种“精神”境界,这篇作品的存在依然不值得称道。
  毫无疑问,作品在行文的过程还潜伏了一个让人不易察觉的偶然因素,那就是,偶然出现的井长,恰巧拥有超出常人的见识。
  从上面的分析中我们不难看出,《精神》是仰仗一连串偶然因素的参与,才成为一篇与众不同的作品。
  同样,滕刚的小小说《预感》也是依靠偶然因素支撑起来的。“W君早晨下床时,忽然一个可怕的意念像闪电一般划过他意识的上空——今天可能被汽车撞死!”为了避免这样的不幸,他决定不上班也不出门,“拿了一本小说和几块面包,钻进后院放杂物的土坯屋里去了”。一天当中,“先后有十四个人来找W君,都被妻子拦在门外。”甚至是单位的经理找他有“十万火急的事”,他也没有离开土坯屋。如果到这里结束,作品就会显得平淡无奇。作者的高明之处在于,在几乎无路可走的情况下,让一个偶然因素主动找上门来:一辆重型卡车为了避免和一辆违章行驶的客车相撞,结果把“W君”家后院的围墙和土坯屋都撞倒了。“人们把W君从乱砖中扒出来时,他已经咽气了。”就这样,“W君”的预感变成了事实。
  类似的作品还有很多。比如欧·亨利的作品,大多数都借助于偶然因素的鼎力相助。所以我要说,小小说创作,必须重视偶然因素。当然,重视不等于依赖。在以写人物为主的新笔记体小小说中,我们需要的往往是一些故事的碎片,偶然因素是可有可无的。
  
相关链接之一: 精  神/顾文显

  谁知是哪个不小心,一膀子把那家伙蹭掉到地下,借着惯力,滴溜溜转至地中间,口儿就开了,扑哧扑哧冒白沫儿,吓煞个人!
  新开的井口,连工棚都是简易的。矿工们装束好了,下井之前挤在这简易工棚里,都年轻、好疯,闹得小偏厦地动山摇,就闹出这桩事来。
  冷丁把众人吓得哄地散开,一愣,又渐·渐地明白,知道原来是灭火器,就都站住,等头儿或哪个懂行的去拾起,关上,不就结了?
  也就是一愣神的工夫,箭一般地从人堆里射过一个人去,一下子扑在那冒白沫的灭火器上。他不懂怎样关闭,只用手拼命去堵,身子死死地压在那物件上,一边火烧火燎地冲大伙儿喊:“快!快跑嘛你们!”
  这是个小合同工,刚从农村招上来不到俩月。
  看他那认真样儿,大伙儿笑得前仰后合。
  小合同工更急了,破口大骂:“你们还不滚开,要死呀你们!”
  大伙儿更是大笑。连个灭火器都不认识!
  忽然笑声一家伙打住,井长来了。
  井长过去把灭火器关土,看着已经自己爬起来的小合同工,那小脸弄得一塌糊涂。井长忍不住也笑了,他和蔼地问:“小伙子,你这是表演哪路功夫?”
  小合同工脸腾地红了,赶紧扭向一边:“操,我当它要爆炸呢。”
  井长的神色立即严肃起来。   
  几天后,井长跟矿长汇报,谈到那个小合同工,并要求给他转正。井长说:“我一定要留住他,就冲这种精神!”
  井长说这话时,满脸是泪!    .
  
相关链接之二: 预 感/滕刚

  W君早晨下床时,忽然一个可怕的意念像闪电一般划过他意识的上空——今天可能被汽车撞死!这个意念来得很突兀。W君觉得这种意念的出现不是无缘无由的。是一种预感。关于人死亡之前是否有预感,W君原先是将信将疑的。可最近发生的一些事使W君对此深信不疑。
  前天上午,W君家门前的马路上接连出了两起车祸,死了两个人,一位是花匠,一位是教师。两人都被车轮辗成肉酱。后来人们的考证证明,他们死之前都有预感。据说花匠在遇难的那天早晨,睁开眼睛便沉默不语,面呈死相。更怪的是他下了床便洗澡,剪指甲,穿了一身崭新的衣服。一个人居然会在早晨洗澡,这在当地是前所未闻不可思议的事。花匠死亡之前的怪异表现说明他对自己的死是有预感的。至于那位教师就更奇了。据说他在遇难之前一个月就开始焚烧他的日记、信件和其它手稿了。他甚至写信给他的朋友们,要回他以往写给朋友们的信。总之,他几乎把这世上所有留有他文字的东西都化为灰烬。那天上午,他踏上柏油马路不久,就有一辆刹车失灵的卡车盯着他追。他一边呼喊一边狂奔,结果还是被压死在轮胎底下。
  W君认为他们之所以死,是因为他们没有重视预感。既然有了预感,就该不惜一切去避免预感实现,决不能听之任之。所以,W君决定今天坚决不出门。
  汽车总不会冲进屋里来撞他。
  他漱洗完毕,就对妻子说:“今天一天我不上班也不出门,我在后院看书。天塌下来你都不要叫我,有人来找我就说我不在家。我今天有重要的事。什么重要的事你不要问,问我我也不知道。就这样。”他说完就拿了一本小说书和几块面包,钻进后院放杂物的土坯屋里去了。
  W君没头没脑的话把妻子搞得晕头转向如入五里雾中。W君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从不迟到早退,即使有病也坚持上班,今天怎么突然不上班了?为什么要到土坯屋里读书?他以前可是从未去过土坯屋的。妻子几次想去问他都没敢。W君从来是说一不二的。妻子只好去自己单位请了假,便匆匆回到家里,不论怎么说她不能让W君一人呆在家里,她想他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
  从早晨八点到下午四点,先后有十四个人来找W君,都被妻子拦在门外。下午四点一刻的时候,W君单位里的经理来找他,说有十万火急的事,要他赶快去上班。来者是经理,又有十万火急的事,他妻子不敢怠慢,便把经理领到后院。
  “我不去!我今天哪儿也不去!你什么话也不用说了,你开除我我也不会去。什么原因你不用问,我有非常非常重要的事,以后你们会知道的。你走吧!”W君挥舞着手臂声色俱厉地说。他急得虚汗淋漓。这时候发生十万火急的事,本身就是不祥之兆,是死亡的召唤。他没法让经理理解他的态度和做法,他现在不能说出预感,预感说出来肯定凶多吉少。待预感消失后,他会好好地向经理解释的。
  经理被他搞得莫名其妙。经理出门前对他妻子说:“再观察一段时间,情况严重,就去叫医生。”他妻子含泪点头。
  大约晚上七点光景,一辆重型卡车飞驰在一条柏油马路上。临近三岔路口时,为了避免和一辆违章行驶的客车相撞,卡车急转弯冲向路边的小道,撞倒一堵围墙和一座土坯小屋后停住了。
  人们把W君从乱砖中扒出来时,他已经咽气了。
  W君之死使人们震惊不已。这一奇特的事件在当地传为奇谈。以后人们谈到人死之前是否有预感时,总拿W君之死作为例子。如果他没有预感,他怎么会突然一天不出门?突然钻进给他带来灭顶之灾的土坯屋?又怎么会说那些奇怪的话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