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生后话，向左还是向右？

从“神医”到“神骗”，张悟本及其背后推手共同制造的“中医食疗第一人”的“神话”终于破灭，可关于养生泡沫的争论却远没有尘埃落定。

养生后话，向左还是向右？

□ 本刊记者 温秀云

健康，人人追求；养生，必然红火。

近来，号称“养生大师”的张悟本走红程度堪比娱乐明星：他主讲电视节目排名收视率前三甲；他的著作上市6个月销量突破400万册；他的挂号门诊排到了2012年，挂号费高达2000元；他提出的绿豆养生能治疗癌症，这也是近期绿豆价格疯长的原因之一……

“喝绿豆汤、生吃长条茄子可治疑难杂症”、“厨房就是你家药房”、“隔壁菜市场就是最好的医院”……随着他的“发家”之地——湖南卫视《百科全说》的热播，全民掀起养生热。不过就在前几天，张悟本的“著作”下架了，他的“悟本堂”也被北京工商卫生部门给查封了，助张悟本走红的《百科全说》栏目也传出噩耗，于6月7日暂别荧屏。

谁会想到，一档如此火爆的健康节目和被奉为“民间神医”的张悟本，竟以一刀切的方式收场。但是，荧屏里或许还有很多个“张悟本”在忽悠听众，谁来管呢？谁又能保证今后不再出现“李悟本”、“王悟本”呢？

“绿豆神医”的“吸金大法”

张悟本对养生的观点非常大众化——食疗养生，但选材都是百姓熟知的绿豆、长茄子、白萝卜等，再赋予它们夸张的功效，再赋予有声有色的语言，让人感到出乎意料的新鲜，从而在民众心中塑造了所谓的“神医”形象。

按照张悟本的理论，无论是什么疾病的患者，开具的食疗方案里都少不了绿豆汤和钙剂，并宣称每天吃3斤绿豆，可以治疗肺癌、糖尿病、心脑血管疾病、肺炎、红斑狼疮等数十种常见疑难病症。

因为是两个公司的首席客座专家，张悟本也相当卖命，每周工作7天，4天在“中研健康之家”，3天在“悟本堂”。

“中研健康之家”位于中国中医科学院东侧，隶属中医科学院中医药科技合作中心（下称合作中心）。5月25日，合作中心总经理鄢良博士说，3年前他们“发掘”了张悟本，为他提供推广食疗保健的平台，由此张悟本走上成名之路。

在这个坐诊室里，员工们称呼他为“张教授”。一位员工介绍，“张教授”的“咨询”挂号费分两种：普通号500元，已排到2012年3月；特需号2000元，排到了2011年3月。另外，若需挂号，还要办理会员卡，每张200元。

5月20日，河南内乡的屈先生填了一张预约单。他很苦恼，因为就算他愿意出2000元的特需挂号费，他的母亲也只能排在2011年3月才能见到张悟本。该员工说，他可以办一个高级会员卡，参加张悟本的康复营，每张2万元，不仅可以与张悟本面对面交流、合影留念，还由他来制定食疗方法。

另一处坐诊在“悟本堂”，跟北京悟本堂健康科技公司同一处，工作人员称，因为人数过多，张悟本的预约已暂停，但患者可报名参加康复营训练，效果比挂号还好。不过想报名康复营也要等半个月左右，费用为10天9800元。”“悟本堂”的工作人员称，“还有一个月的康复训练，每人每期3万元，陪护人员每人每期1万元。”

另外，张悟本做一个讲座，出场费就是20万元。加上卖书，光碟等，有知情者估算，若不出意外的话，张悟本到年底能为公司创收至少1亿元。

同时，杂粮也沾了张悟本“养生说”的光。在菜市场里，绿豆、黑豆已成了不少消费者的必买品，少则三五斤，多则几十斤，价格被不断推高。有摊主甚至调侃道，“这绿豆涨价都是张悟本的功劳！”

多次“触电”大增知名度

据业内人士分析，张悟本真正火起来的时间是在今年2月1日。经过三番上湖南卫视和“著作”《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热卖后，他的“江湖”越扩越大。

早在年初时，北京电视台《城市》栏目“民以食为天”节目邀请张悟本上节目。但出事后的5月26日，北京电视台《城市》栏目组李姓副制片人称，张悟本的节目是他们自己制作的，不存在商业合作宣传一说。

今年2月1日至4日，张悟本在湖南卫视《百科全说》栏目开讲座。此后，张悟本的知名度达到第一个高峰。3月15日至18日二上《百科全说》，4月4日，张悟本三上湖南卫视，他的名字开始红遍全国。

“最好的医生是自己，最好的医院是厨房，最好的药物是饮食……”张悟本在电视节目中的结束语，已被无数观众传诵。

据报道，《百科全说》播出“张悟本谈养生”的第一期，就登上了史上同时段收视率前三名。据说，不少人一到固定时段就坐在电视机前，等着看张悟本的“脱口秀”。

湖南卫视《百科全说》制片人李隽宇接受采访时称，他们曾了解张悟本养生书籍的情况，也参考了张悟本在北京电视台的节目。“他所讲的是食物的属性和功效性，这也是大众感兴趣的。”而张悟本健谈、直率，适合这档脱口秀节目。

李隽宇还称，湖南卫视没有给张悟本钱，张也没有给湖南卫视钱，“双方不是商业推广的合作关系”。

到两家电视台“触电”，给张悟本带来大量粉丝，许多观众看了电视后去买张悟本的书和光盘，并按照其中的方子开始食疗。

“超豪华”团队包装运作

据一名参与策划推广“大国医道”的知情者透露，为了包装推广张悟本，中奥公司曾出巨资聘请了超豪华策划团队。

参与策划央视大型纪录片《大国崛起》、曾任央视《赢在中国》节目全国推广总监的高强，负责动用自己电视台的人脉，向各大电视台推销张悟本；《人民日报》市场信息中心策划主管吴宗群负责将张悟本观点梳理成30集讲座，并将文字编撰成书；贺雄飞则整合自己出版和传媒业的资源，扩大该书宣传，进行发行推广。

“这几乎是一个顶尖的推广团队，从电视到纸媒再到网络，我们全方位地展开宣传推广。其中一些质疑文章也是我们推广的一部分。” 这名策划人士说。

在策划包装张悟本的同时，一个新的公司也就应允成立了。

2009年8月，北京悟本堂健康科技有限公司在朝阳区注册成立，注册资本3万元。法定代表人为唐燕飞。工商登记唐燕飞的资料显示，2000年他成立了“北京悟心堂中医研究院有限公司”，是北京第一批经营中医养生类产品的公司。后来包装张悟本的中奥纵横(北京)文化传播公司，唐燕飞时任副总。参与包装张悟本的知情人士介绍，当时开讲座的张悟本已被媒体关注到，让了解养生市场需求的人，对包装张悟本的市场前景，充满了期许。

中奥公司2007年开始包装张悟本，但一直不是太见成效。直到两年后，一个人的加盟。那就是出版人贺雄飞。贺雄飞称，“在一个全民重视养生时代，他的观点又如此与众不同。我认为张悟本经过包装后一定能火起来，书肯定能畅销。”贺雄飞说。作为策划人，贺雄飞给这书取了一个口号式的名字：《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贺雄飞认为，这个口号，有助于建立一个“革命性的理念”。

2009年11月，《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出版。据称，出版社为了加大宣传就投资了100多万。在养生书籍热潮的带动下，《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成了畅销书。半年来一直排在当当网、各个大小书店排行榜销售量的榜首，据称已经销售了逾400万册。

卫生部忙撇清关系

为了增强影响力，张悟本可谓想尽一切办法，给自身贴金以增加“光环”。

张悟本自称是1984年北京医科大学临床医学系；2000年北京师范大学中医药专业；2004年国家卫生部首批高级营养专家；曾任职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医药科技合作中心研究员、首席健康推广专家；张家是四代中医世家，其父亲张宝杨是党和国家领导人的保健医生，6岁随父学医，后来自己摸索创造出这套食疗体系，属于自学成才，还被人誉为“教授”、“神医”、“中医食疗第一人”等。

但在北京慈云寺一号院，张悟本的老邻居们对此嗤之以鼻。“谁不知道谁啊，我们不信这个。”邻居称张悟本原是个商人，从北京第三针织厂下岗后尝试过很多工作，比如2000年开始销售安利产品，又在世纪劲德公司担任5年“华北区经理”销售钙片，后来摇身一变成为“中医专家”。至于他的父亲张宝杨在上世纪90年代曾在家开过个人门诊，专门进行按摩、拔罐，却对儿子的学医经历并不知晓，而对于自己是不是国家领导人保健医生或给领导人看过病时，88岁的张宝杨连称自己耳背听不见。

5月28日，卫生部忙撇清关系并发表声明，否认了张悟本“卫生部首批国家高级营养师”的身份，并邀请国内知名的中西医专家驳斥其“养生理论”。中华中医药学会健康分会、中国中医科学院中医药科技合作中心否认张悟本的理事、研究员身份。针对张悟本曾提到的“曾与四大中医之一施今墨外孙祝肇刚切磋医道”一事，祝肇刚回应称，他对张悟本毫无印象。北京大学医学部（原北京医科大学）宣传部，有关负责人回应指出张悟本在北京医科大学没有接受过任何形式的教育。

6月1日，位于奥体中心的“悟本堂”诊所暂停营业。《把吃出来的病吃回去》一书在北京紧急下架。6月2日，“悟本堂”诊所被定性为“违章建筑”遭到拆除。

五花八门的“张悟本们”

张悟本不是第一个被制造出来的养生“大师”，但每一个“养生明星”都宣称一套养生理论，都会掀起一股养生热潮。无论是“喝绿豆汤能治病”，还是“牛蹄筋汤能治癌”，抑或是“健康排毒餐”等等，“伪养生” 终难长久下去。

2006年，红火一时的“刘太医”刘弘章就曾夸耀牛蹄筋汤能治癌。这一年，《刘太医谈养生》、《刘太医说：病是自家生》等一系列书籍在全国各地书店热销。在全国最大的书店——北京西单图书大厦，该系列曾长期占据“生活类图书”销售榜首。

刘弘章自称是明代太医刘纯的后裔，不仅拥有“科学与医学”双博士，还拥有治疗癌症的祖传秘方。除了出书，刘弘章还找人建了“太医网”，网站首页放着他及其儿子刘浡的各项获奖证书、博士学位证等证书。

在治病方面，“刘太医”瞄上了癌症这一市场。他号称刘家是中国唯一的瘤科世家，有治疗癌症的祖传秘方“控岩散”。几乎什么病都能治的万能药，只靠喝牛蹄筋汤就能痊愈的治癌方法，配上书籍和网站双管齐下，使得“太医粉丝”迅速遍布全国。

直到2007年7月2日，天津塘沽药监局将此案移交公安部门，追究其刑事责任。2008年11月14日，刘弘章及其妻子赵秀敏被依法刑事拘留。

此外，还有台湾号称“排毒教主”的林光常，2002年10月出版《无毒一身轻》一书，连续80周高居台湾金石堂畅销排行榜；四川的“盖世华佗”胡万林，1995年起，中国陡然间出现了一个“盖世华佗”，传说其医术如神，包治百病，什么癌症、肝炎、高血压、阳痿诸病，一应手到病除。一时引得病者朝圣般从全国各地辗转来寻。随后，这些“张悟本们”也都化作“伪养生”中的一个泡沫。

养生当向何处去

至今，“张悟本们”的一切“神话”已经现出原形。他们利用中国老百姓对“中医养生”的好感，一次又一次欺骗人们追求健康的热情，也一次又一次拷问着现今社会科学养生的诚信度。

一个张悟本倒下，所有的养生节目也随之一刀切，但不久以后谁能保证不再有“王悟本”、“李悟本”走上前台。

从“张悟本们”的养生说中可以看出，其选材都是绿豆、黑豆、萝卜、猪蹄等食物，但老百姓也恰是被这些熟知的食物所蒙骗，这说明中国广大老百姓的养生常识普遍很欠缺。

而科学养生，是通过中医辩证、医疗体检、疾病风险评估等医疗手段，了解自己身体状况和特点后，量身定做个性化、系统化和数据化的膳食和运动方案。如今亚健康人士越来越多，追求健康的人也随之增加，那么，人们平时该如何选择科学的养生呢？

首先，养生必须因人而异，个性化很强。每个人的体质都是不同的，不能听说喝绿豆汤对健康有利，甚至可以治愈一些疾病，就跟着喝。绿豆有清热、利水和解毒的功效，是很好的养生食物，但是绿豆性凉，脾胃虚弱的人不宜多吃。因此，关于养生的食疗方应该是千人千方。

其次，人的健康是非常复杂系统工程，单就与健康有关的学科而言，涵盖了现代医学中的预防、临床和康复医学，心理学，营养学，运动医学等和中医学。不是靠单一的食疗，就能解决所有的问题。

众人追捧养生本是很好的现象，但很多人对健康认识却存在不少误区。有人认为健康是生来就有的，不需要投资、管理和维护。觉得自己的车跑到了里程数，马上送到4S店保养，于是对自己的身体几乎从不保养。再者，有人一旦生病了，就希望用最快最简单的方法治好。殊不知，健康维护是长期的系统工程，只能靠一点一滴保养，没有任何捷径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