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干达总统阿明送给中国大使馆的礼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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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973.10.11.中午1点30分,中国驻乌干达大使馆的电话响了。来电话的是阿明总统的副官,他说:“俺奉阿明总统之命,通知贵馆,总统有紧急事情约见中国使节。请代办先生立刻到指挥部来。”翻译将电话内容告诉了牟屏临时代办。
    代办随即问:“他说要谈什么事情没有?”
    “没有。”
    代办脸上露出几分忧愁,他跟阿明接触过几次,深知这位不按规矩出牌的总统十分难缠。
    牟屏代办立即决:马上召开馆务会议研究情况。
    经济秘书估计阿明可能提出再上农业项目,因为阿明对中国援建的“奇本巴水稻农场”很满意,曾非正式表示请中国再援建九个农场。
    商务秘书估计他可能要谈贸易问题。因为我方顺差太大,乌干达既缺乏支付能力,又缺乏对路出口产品。
    政务秘书估计要谈政治问题。他说:1972.7.阿明大搞“经济战”,驱赶了包括华侨在内的许多外国商人。10月,前总统奥伯特的游击队从坦桑尼亚打过来,阿明公开说“游击队里有中国军事顾问”。他的逻辑是:坦桑尼亚支持奥伯特的游击队进行反阿明政权的活动,而中坦关系很好,中国一定也支持奥伯特。
    会上商量来,商量去,但还是猜不透阿明的意图,最后,代办说:“去了再听他的吧。”

    阿明的指挥部就在总统官邸内,离中国大使馆不到一公里。
    下午2点30分,牟屏代办的车子来到指挥部。这是一座英式建筑,白色的楼房,绿色的草坪,环境优雅,警卫森严。
    牟屏代办刚走进会客室,苏联大使紧接着也跟进来。牟屏代办很是诧异。  
    1973年时的中苏关系十分紧张,苏联在中苏、中蒙边界陈兵百万,严重威胁我国安全。中国外交官既不参加苏联使馆举办的活动,也不参与“社会主义大家庭”的交际。
    牟屏代办正在纳闷,阿明已大步来到客厅。他热情地和中、苏使节握手问好。
    乌干达外长也在场,他毕恭毕敬地站在阿明的身后。
    阿明叉着双手,非常严肃地说:“今天把中苏两国使节请来,是为了告诉你们:你们两国使馆的电话都被美国使馆偷听了!美国对你们两个使馆的活动了如指掌。今天,我已招见了美国代办罗伯特.基利。”
    阿明看了一下面前的两位外交官的表情,继续说:“美国副领事克莱恩是美国中央情报局派来的,专门负责搜集非洲国家的情报,他还收买了乌干达前情报局长阿坎那.阿道高。在阿道高的住所安置据点,专门窃听你们两个使馆的电话。今天上午,俺约见了美国代办罗伯特.基利先生,向他指出了克莱恩在乌干达从事的间谍活动,并表明了乌干达政府的严正立场。”
    牟屏代办听着阿明的谈话,掂量着每句话的分量。但阿明谈话就像他踢足球一样,说攻就攻,说停就停,没个准谱。他正说的起劲,突然话锋一转,马上又和牟屏代办聊起天来:“代办先生最近身体咋样?咱们见面太少了....”
    不一会,美国代办罗伯特.基利到了。他以进门,阿明把手一挥说:“我引路,你们都跟我来!”三位互相敌视的国家的使节都狐疑地走出客厅,相继走进自己的汽车。
    阿明的副官和外长同乘一辆车先行;阿明和他的保镖乘第二辆车,阿明自己驾驶;梅、中、苏三辆车紧随其后绝尘而去.....
(待续)

    乌干达前情报局长阿坎那.阿道高的住所和阿明的官邸遥遥相对,它正好处在中、苏两个大使馆的中间,与两个使馆各相距一公里。可见,选择这里作为窃听地点,中情局是经过精心安排的。
    几分钟后,一队人马来到这里,阿明的卫队早已布置好警卫,大家随阿明来到二楼的一个房间。只见房中两张长桌上摆放着几部录音装置,橱柜里是一盘盘大号的录音带和纪录稿。
    阿明得意洋洋地指着面前的机器对大家说:“这三台是偷听中国大使馆的窃听机;那三台是偷听苏联大使馆的窃听机”。阿明又指着另外两部机器说:美国中央情报局的特工将偷听到的电话录音通过这部机器综合分析整理后,用那部发报机,以特高频电磁波信号发往华盛顿。
    阿明作了一的优雅的手势,副官上前按下了录音机的按钮,喇叭里立刻传出两个中国人的对话,“奇本巴水稻农场”的中国专家正在向使馆随员侯清儒谈农场的情况:
    “大家住在临时搭建的铁皮房里,又热又潮,蚊子很多....”  
    “当地老百姓对我们很友好,我们无论走到哪里,人们都会热情地向我们招手.....”
    这时,阿明把录音带交给牟屏代办:“代办先生,俺听不懂中国话,您拿去吧。”接着他又放了一段俄文录音,将录音带交给了苏联大使。
    室内一片寂静,中、苏、美三国使节在坎佩拉老死不相往来,想不到今天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气氛下相聚了。
    美国代办四十多岁,瘦高个。当录音机里传出中国人的对话时,大家的目光一齐射向他,他的脸顿时红了,两眼不安地俯视自己脚上那双擦的锃亮的皮鞋。
    “事情再清楚不过了!”阿明提高嗓门说,“美国中央情报局对中国、苏联大使馆搞了窃听活动。”阿明狠狠地瞅了美国代办一眼,义正词严地说:“乌干达是一个爱好和平的不结盟国家,我国政府不允许搞这种间谍活动!”
    美国代办罗伯特.基利神情尴尬地一言不发,脑门子上渗出了汗珠,紧张地望着这位“拳击冠军”。
    苏联大使一面不断点头表示赞同阿明的声明,一面幸灾乐祸地望着美国代办出丑。
    不料阿明话锋一转:“和乌干达关系友好的国家也不能搞这种活动!”
    苏联大使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脸色也一下子变红,他心里明白阿明是有所指的。这位老资格的苏联大使在斯大林时代就担任过外贸部副部长,见过大世面,比美国代办老练的多。此时,他强作镇静,故意装着与己无关的样子,双手很自然地交叉在胸前。
    阿兹阿明滔滔不绝地大发高论时,牟屏代办边听边琢磨自己该如何表态:三位使节,美国被揭露,苏联被警告,只有中国使节有资格发言。牟屏代办顿时心中十分坦然。当阿明突然停止发言,看着牟屏代办时,牟屏代办立即意识到该自己表态了。
    “尊敬的总统阁下,中国政府非常感谢总统阁下的通报。中国政府认为总统阁下的义举是中、乌友好的又一证明。中国政府和人民一贯支持第三世界国家和人民反对帝国主义、社会帝国主义,维护国家独立和主权的正义斗争!”牟屏代办接着强调“中国政府从不干涉别国内政,绝不会干这种见不得人的事。中国政府和人民坚决反对别国干涉中国内政,坚决反对以外交为掩护搞卑鄙的间谍窃听活动!”
    阿明总统不住地点头,走过来握住牟屏代办的手,心满意足地说:“感谢代办先生的友好表示,感谢中国政府和人民一贯支持第三世界国家和人民。”接着,阿明看了坎苏联大使说:“俺已经命令有关部门尽快对这些录音带进行整理,把窃听你们两个大使馆的录音带统统送给你们。”
   谁能将当时世界上相互敌对的三个大国的外交使节招到一起,当场揭露一国对另外两国使馆搞窃听活动的间谍丑闻?
    谁能将这样十分敏感的政治问题,以如此离奇的方式加以处理?只有阿明这样(曾骑着自行车去迎接来访的卡扎菲上校)的怪人才想得出这样的“怪招”
    第二天,乌干达的新闻媒体都作了详细的报道,他震惊了坎帕拉的外交使团。一时间成为外交场合的主要话题。阿明闻此,自然是十分得意。对阿明此举的用意和背景,外交领域比较一致的看法是:与当时的“第四次中东战争”有关。
    当时,第四次中东战争以进入了第六天,埃及地面部队越过苏伊士运河,摧毁了以色列的巴列夫防线,正继续向前推进;叙利亚军队正在戈兰高地与以色列军队展开激战;广大第三世界国家和人民坚决支持阿拉伯国家收复被占领土的斗争,强烈谴责美国对以色列的袒护和支持。
    连日来,卢旺达、达荷美、上沃尔特等非洲国家一个接一个地与以色列断交。但是乌干达早在1972.3.就和以断交了,如今已无交可断,但阿明又想在这次事件中表明自己坚决站在阿拉伯一边的鲜明的立场,于是就把这已破获的窃听事件端了出来曝光。
    三天后,各国驻乌干达外交使团收到一份照会:“美国驻乌干达大使馆自即日起关闭。今后有关事宜请同美国驻内罗毕使馆联系。”
    下午4点30分,牟屏代办回到使馆,立即召开馆务会议,对美国窃听情报进行了认真分析和充分评估,最后,决定立即组织力量普查使馆电话线路并采取有效防范措施。
    在基兴格、尼克松接连访问北京,向中国政府和人民表示友好的同时,美国间谍机关丝毫没有放松对我国的间谍活动,每时每刻千方百计地刺探我国情报,真是令人愤慨!
    还真得感谢阿明送给我们这份珍贵的礼物。亡羊补牢,犹未为晚。那根弦还是松不得呀!(完)

---摘自《国际风云中的中国外交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