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州原区委书记杀情妇事件调查:其妻多次举报

温州原区委书记杀情妇事件调查:其妻多次举报http://www.sina.com.cn ; 2010年07月31日22:49  民主与法制时报
　　□本报记者

　　孔令泉 发自杭州

　　7月27日上午，备受关注的浙江省温州瓯海区委原书记谢再兴杀害情妇案在杭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开庭。剃着光头、戴黑框眼镜、身穿蓝色马甲的谢再兴出现在法庭上。

　　8个月前，这位温州市瓯海区委书记将跟随自己8年之久的情妇邵慧灵在同床共寝的卧室里杀害并分尸。

　　庭审中，谢再兴对自己的杀人分尸行为供认不讳，并表示非常后悔。他说：“我是一名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我愿意接受法律的处罚。”

　　杭州市检察院副检察长郭志平用“情节特别残忍，后果特别严重，挑战道德和法律底线，民怨沸腾”来指控谢的罪行。

　　这又是浙江省因情妇落马的一名党政要职官员。之前13天，浙江省原纪委书记王华元因涉嫌受贿和巨额财产来源不明在山东庭审。王被公布生活腐化，包养情妇。这名在位时曾宣称被查处贪官中半数以上有情妇的省纪委书记，自己也是一名包养情妇的实践者。

　　之前被判刑的浙江省两名厅官——原浙江省环保局长戴备军和原浙江省交通厅长赵詹奇都因情妇而落马。两人包养情妇分别长达数年和10多年。

　　在谢再兴包养情妇的8年里，谢从代县长升为县长、区委书记。在当地，谢包养情妇早已传得沸沸扬扬。谢妻还写信向纪委反映，但都未能奏效。

　　在国内，贪官包养情妇成为官场生态，几乎处于无人监管之地。多名专家认为，对官员“私生活”进行监督，无论是从现实情况还是就公共治理的角度来说，都应是反腐斗争的重要内容。

　　7月以来，中央接连出台规定，再次将官员“私生活”纳入反腐视野，要求处级以上领导干部必须将住房、投资、配偶子女从业等情况列入报告内容，并加强对“裸官”的监控，防止外逃。

　　专家认为，应改革对官员的评价机制，加强对官员“私生活”的群众监督和舆论监督，只有这样，有些官员在“私生活”上才会有所顾忌。

　　谢再兴的

　　一夫“两妻”生活

　　谢再兴与邵慧灵相识于2000年浙江省台州市三门县一次活动开幕式上。彼时，谢刚调来三门县，任三门县委副书记、代县长，正逢官场得意时。而邵是团县委副书记。

　　邵主持开幕式的甜美声音和青春秀丽的容貌吸引了谢的注意。谢主动向邵示好，邵也积极响应。

　　不久，两人在一次舞会上邂逅。几曲舞跳下来，两人相见恨晚。

　　在来三门之前，谢的仕途一帆风顺。1962年出生于台州市临海市的谢从台州师专毕业后，留校担任中文科秘书并兼任学生辅导员。后被作为后备干部培养，担任过台州市天台县县委常委、组织部长。中央党校研究生学历。

　　与谢相差15岁的邵是三门人，父母务农，有4个姐姐，靠自己的奋斗，从一名乡镇干部被提拔到团县委副书记。心高气傲的邵虽身边不乏追求者，但却对谢动了心。

　　2002年，在一次团县委宴请全县优秀青年企业家的酒会上，谢前来为邵捧场。邵主动为谢代酒，终不胜酒力喝吐了。谢亲自开车送邵回家。当晚，两人突破底线。

　　知情人透露，谢与邵的关系在三门县许多人都知道，传得风风雨雨。但谢利用妻子在临海两地分居，毫无顾忌地过着一夫“两妻”生活。

　　据三门县一政协委员回忆，在三门期间，邵对谢“跟得很紧”。“谢县长到哪，都喜欢带着这位年轻的团委书记。甚至在一些私下酒局饭桌上，谢更是不避讳，邵通常紧挨着谢入座。”

　　之后，谢升任三门县县长，邵慧灵也很快被提拔为团县委书记。谢是组织部门重点培养对象。

　　2006年7月，谢再兴被调往温州市瓯海区委任区委书记，这是一个更重要的岗位。官场上踌躇满志的谢却恋着小情人，这使他一时很纠结。

　　谢的一位好友透露，当时邵也希望能和谢一起走，但谢坚决不同意，这会给他带来麻烦。但谢确实也舍不得邵。因当地许多人都知道邵与他的关系，谢一走，邵可能日子不会好过。后来，谢决定把邵调到杭州，这样既不影响自己升迁，也能与邵长期厮守。

　　这一自私的想法得到邵的同意。对谢一往情深的邵愿意放弃自己的政治前途。之后，谢又通过关系将邵调入浙江省委老干部局下属的老年活动中心。

　　谢在杭州为邵安排了一套高档公寓，又给她买了一辆宝马车，后来又换了一辆更高档的宝马车。每逢周末和节假日，谢都会驱车400多公里赶到杭州与邵幽会。而距温州很近的临海家里，谢却难得回去。

　　年轻漂亮、开着宝马的邵到老年活动中心上班时，令同事们很吃惊，这里已经多年没有进人了，这让大家感觉此人背景不凡。

　　作案后曾准备出逃

　　谢也确实表现了其不同凡响的能力。据接近办案人员的人士透露，谢伪造了公文，将邵慧灵的名字化名为“邵颂乔”，把她“任命”成瓯海区政府驻杭州办事处副主任。从此，谢到杭州，邵可“名正言顺”地以办事处副主任身份陪同。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邵慧灵与邵颂乔是两个人。

　　谢再兴包养情妇最终被谢的妻子获悉，在规劝无效下，谢妻将举报材料向纪委反映。不过，结果令谢妻失望。

　　进入2009年，谢对邵的态度发生了变化。据邵的一位亲友说，后来，谢到杭州的次数越来越少，有时也很匆忙。

　　两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争执，使谢动了杀机，并残忍分尸？

　　坊间流传盛广的版本是，邵准备了有关谢的违法违纪的材料，以及和谢情人关系的照片和信函，欲向纪委举报。原因是谢外面有了别的女人，欲移情别恋。这使邵情感上几度崩溃，她曾向亲友哭诉，因为谢允诺与妻子离婚与其结婚。

　　杀害邵慧灵，杭州市检察院认为谢再兴是“处心积虑，深思熟虑，步步为营”。

　　但杀死邵的过程，没有目击者，至今只有谢的一面之词。在法庭上，谢这样陈述杀人分尸过程：

　　2009年11月15日上午9时30分，谢将他的所有衣物装进行李，准备带走。对邵的解释是中午临海有一个饭局，他必须赴约。

　　邵慧灵知道，谢把所有自己的东西带走意味着什么，她拦在门口。谢甩手打在邵的脸上，邵捂脸哭泣。谢将邵劝到主卧室，邵哭骂，谢怕被人听见，用手捂其嘴和双腿，致其窒息死亡。

　　之后，谢肢解了邵，然后将邵放入他的黑色丰田皇冠车，开车上了高速。在路上，他分别打电话给在台州临海的外甥杨永志和在温州的自己的司机，让他们准备好钢板、铁丝、绳索。

　　谢用这些东西将尸块捆绑，当晚扔入温州梅岙大桥下的瓯江内。

　　杀人后，谢为制造邵还活在人世的假象，将邵的手机交给外甥杨永志，让其带着手机在全国旅游。并继续以邵的名义缴纳按揭贷款，派人以邵的名义，分两次给邵的家人送去50万元。

　　谢用自己的房产抵押贷款500万元，准备出逃国外。他以因公申请前往非洲考察为名密谋出逃。此前，温州鹿城区委书记杨湘洪便如此成功出逃。

　　但杨出逃后，温州市加强了领导干部出境管理。谢的出国考察申请被相关部门以没有实质性内容为由拒批退回。

　　3月25日，邵慧灵亲属见邵失踪多月，怀疑与谢有关，约谢面谈。见面时谢神情恐慌，讲话矛盾诸多。第二天，邵亲属即向浙江省纪委反映，并向杭州市公安局报案。

腐败官员“包养情妇”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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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杭州市公安局监控到邵的手机在北京，派人到北京却发现手机持有者是杨永志。杨称此乃谢叫其所为。警方认定谢有重大嫌疑。

　　3月28日晚，浙江省纪委以“有重大经济问题”为由在温州将谢带走，之后“双规”。谢供认杀人经过。3月30日，谢被杭州市公安局以涉嫌故意杀人罪刑拘。4月5日逮捕。

　　腐败官员“包养情妇”现象

　　在法庭上，谢再兴以“误杀”和“自首”为自己罪轻辩护，他还拿出巨款赔偿给死者亲属，并得到了后者出具给法庭的谅解书。在谢的老家台州和工作地温州，有关谢被判死缓的传言在网上爆炒，但跟帖者一片怒骂声。

　　谢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浙江省首个杀死情妇的处级官员，案情轰动全国。有舆论指出，身为区委书记的谢包养情妇8年并最终酿成惨案，当地监督部门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这样道德败坏的人究竟是如何被列为组织部门重点培养的对象？又是怎样一步步升为县长、书记的？

　　自谢案发至今大半年，台州和温州民间始终热议不减。一名三门教师说，谢再兴与邵慧灵好了七八年，三门老百姓几乎都知道了，难道当地组织、纪检、监察、人大等监督部门会不知情？反而让他边腐边升呢？

　　浙江的一位组织部门官员透露官场中的“无奈”：谢属省管干部，平级管不了，而上面太远难管，当地谢是“一把手”，无人敢管。

　　该官员还透露官场这样一种倾向，选择干部时，只要政绩突出，经济不出问题，包养情人等属个人私生活，属于小节，只要不闹出事来，大家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甚至一些官员还把有情妇、会玩女人当成炫耀的资本和面子。一些单位官员用权势和淫威逼迫下属女职员成为其情妇，而有些女职员为追求工作安稳或升职也情愿作官员的情妇。

　　据报道，现行婚姻法修改起草专家小组主要负责人巫昌祯教授调查发现，官员腐败60%以上跟包“二奶”有关系，被查处贪官中95%的人有“情妇”。在2009年广州、深圳、珠海公布的102宗官员贪污受贿案件中，100%包养了“二奶”。

　　有媒体归纳了近年以来震惊国内的包养情妇官员：闹市炸死情妇的济南人大常委会原主任段义和；被11名情妇组成的“告状团”扳倒的陕西省政协原副主席庞家钰；有100多名情妇并写“性爱笔记”的江苏省建设厅原厅长徐其耀；用MBA知识管理情妇团队的安徽宣城市委原副书记杨枫等。

　　中国人民大学教授、反腐败与廉政政策研究中心主任毛昭晖分析认为，这表明部分领导干部公共伦理沦丧，折射出不以包养情妇为耻、反以为荣的官场文化，这种观念长期潜移默化，给官员带来影响。官员对情色问题心理负担很低，很多案件表明，在这些问题上官员往往变得很弱智，只体现出人性的本能，如闹市炸死情妇、分尸情妇等等。

　　毛昭晖告诉《民主与法制时报》记者，现在贪官潜伏期越来越长，虽然包养情妇也是路人皆知，但仍然会出现边腐败边升迁现象。这与我国干部由上选下的选拔考察制度弊端有关。这说明“私生活”纳入反腐视野目前仍无有效的操作方式。应在干部选拔标准上加以完善，包括刑法上也应制约。

　　“另一方面，现在推行干部异地交流，一般情况下不带家属，而官员权位在身，8小时之外没有家庭约束，从人性角度来讲，一些有利可图者就会加以利用。如何使领导干部有个良好的生活环境，应有相应的制度配套。”

　　官员“私生活”再入反腐视野

　　值得注意的是，随着我国反腐败斗争不断深入，官员“私生活”已经被中央纳入整个反腐体系。而事实上，在近年“落马”的一系列官员中，被指控“生活腐化”的不在少数。

　　2006年6月11日，北京市副市长刘志华因生活腐化堕落被免去职务。2009年1月21日，刘志华终审被判处死刑，缓期两年执行。

　　这样生活腐化而落马的贪官，前后还可列出一大串名单，包括成克杰、陈良宇、李嘉廷、王宝森、胡长清、孙善武、杜世成、庞家钰、陈绍基、许宗衡，还有李真、慕绥新、马向东以及公安部原副部长李纪周、海军原副司令员王守业、沈阳市中级法院原院长贾永祥和副院长梁福全、重庆市委宣传部原部长张宗海、天津市原政协主席宋平顺，等等。

　　多位专家认为，官员作为公权人物，如果生活腐化堕落，不但会带坏整个社会风气，也会严重损害政府在民众中的威信。同时，也会不可避免地诱发官员其他犯罪行为的发生。

　　有关官员情妇“引爆”的恶性案件近年来也频发，包括雇凶杀人、爆炸杀人、杀人分尸等，引起了中央高层关注。

　　近一个月来，中办、国办先后印发《关于领导干部报告个人有关事项的规定》、《关于对配偶子女均已移居国(境)外的国家工作人员加强管理的暂行规定》，要求县处级副职以上干部，每年报告家庭财产、本人婚姻变化和配偶子女移居国外等事项，并明确规定瞒报谎报将受纪律处分。这两个制度再次将官员“私生活”纳入反腐视野，也是继2007年相关制度的延伸。

　　“反腐败介入官员的私生活是必要的，法理上和学理上都是不成问题的，虽然公权力在介入过程有可能与私权利相冲突，但你作为领导干部，不是普通老百姓，是应该容忍的。”毛昭晖说。

　　北京大学政府管理学院博士生导师李成言教授指出，就官员的实际收入来看，如果他们一旦生活腐化，想要支付巨大的个人开销，那就只有寻找权力出租，由此也诱发了其他犯罪行为的发生。可以说，目前绝大部分贪官的产生，生活腐化是重要的催化剂。

　　虽然在谢再兴案中，检察机关的起诉没有涉及其经济问题。但有举报称，谢在三门县任县长期间，涉嫌将7000多亩土地未经审批非法转让，从中牟利，至今大量土地荒芜。谢任瓯海区委书记期间，喜欢结交企业老板，号称有“四大徒弟”，喜欢过问重点工程建设等经济事务……不过这没有得到官方证实。

　　2007，谢的父亲去世，谢再兴曾指使身边工作人员将消息传开，前往吊唁的车子排成了长队，谢也收取了巨额礼金。

　　“谢当时收受礼金多达几十万元，实际上是很严重的违纪，但最终查处的结果还是不彻底。”温州市委机关一名官员透露，“如果当时撤了谢的职，也许对谢是一种挽救，也就不会出现后来如此严重的刑事犯罪了。”

　　“对官员私生活进行监督这个问题，已提出很长时间，但目前收效甚微。”李成言说，“虽然有的地方出台了一些规定，要求官员把自己的婚姻及家庭涉外情况进行申报。但这些规定要么没有强制性，要么没有可执行性，禁令成为一纸空文，或流于空架子，根本于事无补。”

　　毛昭晖指出，我国没有法律意义上的性贿赂，法律只认定单纯美色与金钱交易，实际上还有权色的交易，但在我国法律上很难认定。而在发达国家法律上对性贿赂有明确规定，只要是满足需求的，这个需求不管是财产还是非财产，不管是钱还是色，都可以认定贿赂。

　　在毛昭晖看来，中央最近出台的两个反腐制度，尚未涉及性贿赂的方面，中央应该考虑出台相关规定加以明确。

　　“可以改革对官员的评价机制，使官员私生活监督达到事半功倍的效果。”李成言建议，“发动全体群众参与监督，发动舆论力量参与监督，使普通群众对官员拥有监督权、评价权，且评价意见影响到官员政绩考核。只有这样，有些官员在私生活上的放纵才会有所顾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