壮丽的史诗 永远的精神--献给北大荒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05 01:04:05
                 几架飞机在友谊农场的大豆田内进行航化作业(2009年8月6日摄)。      新华网北京8月1日电(记者陈二厚、范迎春、朱立毅、姜锐)

  题记:继承下去吧,我们后代的子孙!这是一笔永恒的财产——千秋万古长新;耕耘下去吧,未来世界的主人!这是一片神奇的土地——人间天上难寻。

    ——郭小川《刻在北大荒的土地上》

  在世界的坐标上,她是全球公认的三大肥沃黑土带之一。

  在中国的版图上,她的面积相当于一个半海南岛。

  60多年前,这里还是一片蛮荒。几代中国人在这里写下悲壮而辉煌的拓荒史诗。

  60多年后,北大荒变身北大仓,她每年产出的商品粮可以供应一亿人口。

  今天,我们走进这片神奇的土地,追寻那历久弥新的北大荒精神。

  这是人类历史上可歌可泣的拓荒诗篇。百万人的青春在这里激荡,命运在这里交响。历经漫漫岁月、雷电风霜,镌刻出英雄的北大荒群体和历久弥新的精神财富

  哈尔滨红旗大街175号。北大荒博物馆在这里静静矗立。

  纵贯博物馆一到二层,是一面松木墙。远看,是泥土一样的颜色;走近了,上面镌刻着12000多个人名。

  密密麻麻的一个个名字,是一个个长眠于北大荒的拓荒先驱。

  名字是按照他们生前所在的农场排列的。一个挨着一个,没有生平介绍、没有生卒年月、也没有性别。他们是谁,他们从哪里来,无从知晓。

  人名墙的正对面,是220平方米的浮雕。上面镌刻着雪原、沼泽、冻土;镌刻着前进的人、匍匐的人、倒卧的人;镌刻着荒火、机械、城镇、粮仓……

  浮雕和墙之间,只有短短的10米,但这10米,却浓缩了60多年的漫漫岁月,浓缩着拓荒人悲壮而辉煌的人生旅程。

  来来往往的人们,常在这面墙前久久伫立,情不自禁地抚摸。那些名字,仿佛不是逝去的生命,而是超越时间存在的永恒。         
 
     工人在八五二农场内分装粮食(2007年3月6日摄)。   工作人员说,历史太久名单难免会有遗漏,时光匆匆又不断有人被刻上这面墙。

  是啊。北大荒的土地上,英雄儿女灿若星辰,每个人都是北大荒的一个生动缩影,但即使把所有的缩影都拼缀起来,也难以完整地映照出这段厚重的历史。

  81岁的北大荒原史志办主任郑加真,上海口音里常有东北方言。和我们聊天时,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烟,黑土地上的前尘往事、悠悠岁月随着烟圈漾起。他略带歉意地笑着说,抽烟是来北大荒开始的,烟龄都超过半个世纪了,如今要戒又怕身体不适应。

  几经请求,郑加真终于答应帮助梳理北大荒开拓史上最有代表性的人物。两天后记者收到了他老伴儿代发的电子邮件,有40多个名字和简介。里面有拓荒先驱“独眼将军”,有新中国最早的女拖拉机手,有上世纪五十年代来北大荒的苏联留学生,有为保护生产工具牺牲的烈士,有把骨灰撒在黑土地上的知青,有为北大荒奉献了一生的科技人员,有为北大荒接生第一批婴儿的老军医,有北大荒的音乐家、作家……

  对那些已经逝去的人,邮件还特别标上了其家人的联系方式。

  “这些人是不能再减的了!”郑加真在邮件中郑重写道。

  郑加真的名单里没有他自己。其实,他的命运,也深深地融在了这段历史沧桑之中。

  出生于温州的郑加真,5岁跟父亲到了上海。1949年,他成为上海解放后复旦大学录取的首批大学生。第二年,抗美援朝战争爆发,他不顾家人反对,应征入伍到前线。1958年3月,上尉军官郑加真从北京坐了三天三夜的火车,来到黑龙江小城密山。

  也就是那一年,北大荒开拓史揭开了重要一页,先后有十万官兵进驻荒原。

  从春暖花开的首都,来到雪花飘飞、大地封冻的北大荒。站在寒风凛冽的密山车站广场上,郑加真和成千上万待命分配的战友心中一片茫然。

  云集了6万多名拓荒官兵的密山小城,几无立锥之地。于是,荒原上出现了亘古未有的动人场景:几万名官兵打着红旗,挑着行李,背着孩子,穿过山林,越过沼泽,直插北大荒茫茫无际的腹地。                 从此,荒原上有了一条条路,播下了一粒粒种子。

  问及当时垦荒的艰苦,郑加真淡然一笑,久久无语。

  复旦大学中文系的学生,29岁的上尉军官,如果他当初不来北大荒,人生可能完全是另一幅景象。

  “后悔吗?”我们反复追问。

  “你们说呢?”他似乎想避开话题,又似乎无限感慨:“先后来的复转官兵有14万人,许多人职位比我高,功劳比我大,还不都是默默地在这块土地上干了一辈子?”

  在史志办主任的位置上,郑加真主持整理了100多个农场史志,编写了北大荒农垦史,并写出了《战斗在北大荒》《北大荒移民录》《中国东北角》等著作,成为那段历史风云的亲历者、记录者。

  “我好像不比中文系的同学写的少。没有北大荒的经历,哪有这些文字?”

  开拓初期的北大荒,到底有多凶险?如今的人们,已经难以体会。

  当年“下放”到北大荒,曾和郑加真共住一室的老作家聂绀弩,目睹那时的情景,曾慨然放歌——

  “北大荒,天苍苍,地茫茫,一片衰草和苇塘;山中霸主熊与虎,原上英雄豺与狼。烂草污泥真乐土,毒虫猛兽美家乡……”

  寒冷、偏僻、荒蛮、瘟疫,曾是历史上北大荒的代名词,是令人望而却步的地方           当历史的时针转到上世纪四十年代末期之后,新中国的拓荒者,开始一批又一批地向荒原发起集团式的进军。

  他们,是14万名复转官兵,20万名内地支边青年,54万名城市下乡知青,10万名大中专院校毕业生。此外,还有来自北京、天津等城市的2000多名青年垦荒队员等。

  他们,虽然有着不同的时代背景和身份,但一踏上荒原,就汇聚成一支为了一个大目标而舍生忘死、奋斗不息的浩荡大军。

  百万人的青春在这里激荡,浮沉的命运汇聚成宏大的交响。

  “在野外脱谷,凛冽的寒风不停地刮着,冷得人不敢停手,只有拼命干活才能抵御严寒。”多年后,北京知青张建军这样回忆自己八年的北大荒岁月。

  青春无悔。因为那里有痛苦、有泪水,有付出,更有砥砺。所以有了魂牵梦绕,有了深深的眷念。

  1993年6月,温州知青回访团重新踏上他们生活战斗过的北大荒宝泉岭,成千上万北大荒乡亲涌上街头迎接。面对眼前熟悉的黑土地,面对第二故乡的父老乡亲,面对扑面而来的浓郁乡情,这些已是中年人的知青们百感交集、不能自制,突然齐刷刷地跪在黑土地上,涕泪长号:“北大荒啊,我们回来了!”

  薪火相传。无论时代如何变幻,这种忠诚、开拓与眷念,在一代一代北大荒人心中无声流淌。

  葛柏林,佳木斯知青。1968年来到八五九农场。知青回城的大潮中,他和爱人——北京知青林莉,选择了留下。

  在后来的岁月中,留下来的葛柏林夫妇,和所有北大荒人一样,面对的是改革大潮汹涌澎湃的新时代。

  1984年的中共中央1号文件明确提出:“国营农场应继续进行改革,实行联产承包责任制,办好家庭农场。”

  “生活费、生产费自理,土地到户、机械到户、核算到户、盈亏到户”——家庭农场模式,意味着吃惯了“大锅饭”、习惯了“起床吹号,上班吹哨”的北大荒人,要成为投入、生产、利益和风险自担的主体。

  角色的转换,大浪淘沙般的冲击,一时间,人们心里都没了底。

  北大荒向何处去?北大荒人开始新的思考。        1985年的早春,葛柏林夫妇包下了农场深处的一块荒地。夜里,他们住在四面透风的棚子里,听着野狼在外面嗥叫;白天,他们踏着皑皑白雪探查荒原,饿了啃一口随身带着的冻得硬邦邦的馒头,渴了抓一把雪塞进嘴里。

  3年,1000多个日日夜夜,葛柏林的家庭农场开出荒地5000多亩。一犁犁黑土伸向远方。

  秋收,望着一片片成熟的庄稼,葛柏林品尝到了收获的甜蜜。

  1995年,北大荒100多个国营农场衍生出20多万个家庭农场,释放出巨大的能量。这一年,北大荒粮食产量首次突破100亿斤。

  历经十几年艰辛探索,经受着脱胎换骨般的阵痛,北大荒人终于走出了一条改革的新路。

  在挠力河畔的家庭农场里,年过六旬的葛柏林,身穿圆领汗衫,长裤卷到了膝盖,言谈中虽露着孩童般的羞涩,却难掩管理者的精明。20多年来,他的家庭农场开垦荒地近万亩,累计生产粮食4000多万斤。

  他正在谋划着开发旅游项目。“北大荒已由开荒转变为‘保荒’了。我们有湿地保护区,有这么好的山水,搞旅游前景广阔。”

  怀着对这片土地的深情,葛柏林为儿子取名叫葛麦,孙女叫葛豆豆。

  穿越历史的烟尘,从开发到建设,一代又一代北大荒人,就这样默默坚守、默默继承、默默耕耘。       他们,是用灼烫的黑土、坚硬的山石作材料,以风霜雷电作刻刀,历经漫漫岁月镌刻而成的英雄群体。

  “艰苦奋斗、勇于开拓、顾全大局、无私奉献”——人们这样概括北大荒精神。

  今天,当我们捧读这部人类历史上悲壮、辉煌的拓荒史诗,她是那么滚烫,那么厚重,所有的概括似乎都力不从心,所有的语言都显得那样苍白。

  从兴凯湖滨到嫩江两岸,从三江平原到小兴安岭,我们在广袤的黑土地上试图探寻一代一代拓荒者的足迹。但见沃野无际,绿意盎然。连片的稻田像一块块平铺的巨型绒毯,麦豆秧苗在阳光映照下泛着晶莹的光泽。俯身捧起一抔黑油油的泥土,一股独特的芳香沁入心脾。

  百万拓荒人的命运和情感,已经融入了这片用他们的青春和生命开垦出的土地,化作无际的麦海稻浪、林带粮仓,化作照亮北疆夜空的群星,化作北大荒精神的旗帜猎猎飞扬。                 这是一张保障粮食供给的壮丽答卷。为国家产粮,是几代北大荒人的庄严使命。穿越60多年的时光,漠漠大荒铸就“中华大粮仓”

  2008年5月12日,四川汶川发生特大地震。不久,一条迅速保障灾区粮食供应的指令发往北大荒。48小时后,2460吨、足以装满41节火车皮的北大荒优质粳米,从生产线疾驰而下。12小时之内,大米在哈尔滨南火车站完成集结,满载北大荒人深情厚谊的粮食专列一趟趟从黑土地发往地震灾区。

  这只不过是多年来北大荒调粮的其中一幕。

  抓得住、调得动,能有效应对突发事件——人们这样赞誉北大荒。

     友谊农场水稻田(2009年9月13日摄)   在保障粮食安全的一次次考验中,作为国家重要的商品粮基地,北大荒的“调节器”和“稳定器”作用不断突显。

  穿越60多年的时光,如今的北大荒,已经从一片蛮荒之地变成名副其实的大粮仓——

  她的耕地已拓展到4000多万亩,如果在全国31个省区市中排名,可以排21位。

  她去年的粮食产量达到330亿斤,其中商品粮总量就占305亿斤,那是一亿人一年的口粮。

  她在60多年的时间里,累计生产粮食3590多亿斤,累计向国家贡献商品粮2760多亿斤。

  巍巍大粮仓,是北大荒人镌刻在黑土地上的丰碑,是他们奉献给祖国的壮丽答卷。

  开荒播种,多产粮食,是一代代北大荒人的使命,甚至是“宿命”。

  这是如今人们熟悉的北大荒大米,它颗粒饱满、米质滑润,阳光下呈现出晶莹的光泽。它还富含人体必需的氨基酸,口感更舒适……

  饱受黑土地丰富滋养的大米,也浸透了北大荒人探索的艰辛。        86岁的北大荒水稻专家徐一戎,行动已有些迟缓,说话时上身甚至有些微微颤抖,但一谈起水稻,便像换了一个人似的神采飞扬。

  老人清晰地记得50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时黑土地种植水稻刚开始“零的突破”。徐一戎和其他6个人在牡丹江青山附近的沼泽里进行水田前期勘查。人迹罕至的旷野上,几十头野猪奔突,像刮过一阵狂风。

  虽然有农历八月十五的皎洁月光,但茫茫湿地还是让他们迷了路,记忆中几里外的小村子,已辨不清方向。于是大家轮流探路,一条路走不通,返回来再走另一条。就这样一直折腾到第二天凌晨4点,找到了一条水位不太高的路线,他们才能扛着仪器走出沼泽。

  沧海桑田。当初他们走过的沼泽,早已成为八五六农场73万亩水田的一部分,再也无法辨出具体位置。但那遇险的情景、不染纤尘的月光还有沼泽冰水沁入骨髓的感觉,令老人刻骨铭心。

  八五六农场开掘了一个不大的人工湖,微风拂过,满湖的荷花香味扑面,他们却“固执”地称其为“稻香湖”。

  这份“固执”,是人们对水稻扎根北大荒的纪念,更是对艰辛探索的铭记。

  北大荒有40年的时间,是“麦豆一统天下”的单一种植结构。

  向亘古荒原要粮,艰难程度难以想象。

  在大荒初拓的年代里,甚至有过一亩地里播下33斤种子,最后只收获26斤半小麦的酸楚。

  经过苦心探索、管护,北大荒小麦的亩产逐渐上升到四五百斤,就再难以攀升。

  加之三江平原、松嫩平原江河环绕,地势低洼,水流宣泄不畅,极易引发涝灾,成为麦豆等旱作作物的“致命伤”。        1981年,北大荒发生特大涝灾,播种的3000余万亩作物八成被淹,大豆基本绝产,长势喜人的小麦浸泡在水中无法收获,眼睁睁损失粮食30亿斤。

  转年,一场春涝又让200多万亩洼地被迫弃耕。

  又过一年,丰收在望的160多万亩小麦遭水淹颗粒无收。

  高寒地区,一年只能种一季作物。今年的损失,只能期待来年弥补。而来年种下的希望,又成为泡影。

  一年又一年的失望,北大荒人的心在流血!

  怎样才能让这块熔铸着血与火的黑土地奉献出更多的粮食?痛定思痛的北大荒人反复思考。

  水稻怕旱不怕涝。北大荒人的目光,开始聚焦到看似平常的作物——水稻上。

  早在开发初期,北大荒就开始了耕种水稻的探索。但大面积地改种水稻谈何容易!

  跨越北纬45到49度的三江和松嫩平原,一年之中有三分之一的时间覆盖在冰霜之下。赶上低温寡照、早霜早冻的年份,连玉米、大豆也常有上不来的时候,何况是耐水喜温的水稻。

  1981年初秋,北大荒漫山遍野一下子变得白霜茫茫,一场突来的早霜冷害给水稻带来了致命打击。秋收后一算,好不容易种植的43万亩水稻,平均亩产还不足300斤。

  经此变故,北大荒的水稻种植面积也由43万亩骤减到18万亩。黑龙江省农垦科学院水稻研究所的人劝徐一戎:“老徐,看来北大荒这个地方,研究水稻没什么希望了。”

  水稻、增产,成了北大荒人的心结,也是他们执着的梦想。        徐一戎在沉默中度过了几十个难眠之夜。随后,他给自己和团队确定了“寒地水稻计划栽培防御冷害技术”的新课题。

  又一次艰辛的追梦之旅,由此开始。

  这是徐一戎当年在水稻研究所的一块试验田。八亩半的地被分割成几十块,种上他们从东北地区以及日本、韩国、台湾等地搜集来的稻种。

  从夜间最低气温的生长状态,到白天最高气温的生长状态,整整4年,他们每天24小时进行观察、比较、分析。

  那是1000多个难熬也是难忘的日日夜夜。

  稻种,不断地淘汰,不断地优化。试验结果出来后,他们又跑遍全垦区,根据不同的土质和气候条件,选择20多个农场进行试验种植。

  细心的人做过统计,徐一戎历年奔走于稻田的行程加起来约8万公里,相当于绕赤道两圈儿。他走的稻田池埂长度,差不多有5000公里,等于从中国最北面的漠河到最南面海南岛的天涯海角。

  600斤、800斤、1000斤……寒地水稻高产的大门,终于在北大荒人历经无数艰辛和执着后,轰然洞开。

  技术一旦被掌握,就显示出巨大的动力和魅力。如今,北大荒每个水稻种植户家中,都有一张“寒地水稻生育叶龄诊断技术模式图”。对照这张图,普通农民就可以通过光热水汽来控制水稻生长,让它什么时候长,它就什么时候长;让它长几个叶,它就长几个叶。

  禁区,终于被不服输的北大荒人撕开了口子。一场“旱改水”的攻坚战全面铺开。          2010年08月01日 11:31:20  来源: 新华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