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惧内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30 21:09:54
第一章(1)  大业皇朝一向精神抖擞、老当益壮的苏相爷,今天下朝之后突然苍老了许多,就连走路都显得步履飘浮。  风闻最近后宫之中风波正盛,各家娘娘莫不使出浑身解数要将自己家的女子嫁予晋王为妻,似乎连侧妃侍姬都各自配备齐全了。  身为才德兼备、年少有成的亲王,晋王无疑是天之骄子。自从十五岁那年展露锋芒,并在边关以数万之众御敌数十万,成功保卫疆土而闻名天下之后,便成为朝中众所瞩目之人,也成为这一代的兵符持有者。  大业皇朝的兵符向来一旦交付便是终身执持,除非持有人心生反叛,否则这兵符便是从一而终,直至持有人身亡。  晋王掌握兵符十年,处事低调,为人韬光养晦。他的婚事也因各种原因一拖再拖,至今已有十年之久。  而今让老相爷脚步虚浮的,正是此事。  他一生谨慎,眼看就能功德圆满,告老还乡,从此远离政治风暴中心了,可皇上偏偏在此时将他的女儿指婚给晋王,让他那纸告老还乡的辞呈如同废纸一般于风中零落。  现在苏承远心情很沉重,对皇上的决定很无奈。  打击很大!这是所有旁观官员的心声。  可他们并非为老相爷扼腕,而是同殿为官多年,他们还真不知道老相爷竟然有个独生女,保密工夫做得真是到家。  他清楚明白,文武双才的晋王,仪表非凡的晋王,已经到了再不给他指门亲事后宫就会大乱的局面。可是—他偷偷抹下眼角的泪。皇上啊,您为了平衡制约朝中权力分布用心良苦,也不能把老臣推出来让人恨呐!  他这么多年辛苦藏着掖着不想让宝贝女儿曝光,不让她卷入朝中的风风雨雨,今天皇上这么一指婚,实在有负他俩君臣多年的情份。  而此时正往后宫走的皇帝也在感慨。苏爱卿啊苏爱卿,你我君臣数十年,你还这么不厚道,竟然想在此时弃朕于水火之中,你不仁就休怪朕不义,把你藏了二十年的女儿给拱到面上来,顺便解了我的困境!  走出宫门的苏承远抬头看看天色,晴空万里跟他此时的心境相差十万八千里远。  与此同时,身在家中的晋王也收到了宫内传出的消息,俊美的脸上浮现淡淡笑容。  他差不多已经认命王府会成为争奇斗艳的政治花园,因为皇上很可能会为了平息后宫风波而让他府里风波不断,做为臣子与儿子,他却不能也无权反对。  不过,苏相爷那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儿,究竟是何等性情呢?  阖上手中的书卷,年轻俊美的王爷怔忡起来。  ★  一个月后,同样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一头银发,年过花甲但气色红润,精神矍铄的苏承远站在京城东门之外,翘首以盼。  终于,在日落西山,红霞满天时分,一辆马车自官道之上远远而来。  他精神一振,立即迎了上去。  “爹—”  当马车刚刚停稳,一道人影伴随着一声大喊从车上一跃而下,在众目睽睽之下给老相爷来了一个熊抱。  “爹,你看来精神很好嘛,不错不错,再给我娶个后娘也是完全没问题!”  路过的,专程来看的,隐藏的,埋伏的,全在同一时间呆了。  苏老相爷这闺女是怎么教育的啊?  等大伙再一看清苏小姐那身装扮,就更傻了。  要说她是个女的,她又穿男装,说她是个男的吧,她明明就是女子,头上还梳髻,可要说她是大家闺秀,明明她一身小厮打扮,若要说她是小厮,她明明是相爷的女儿!  不伦不类,就这么个感觉。  “丫头,你怎么这身打扮?”看来,苏相爷也是同众人一样感觉震撼。  “啊,我想马上就到了,就想把装束换回来,结果才梳好头,就看到您,才没来得及换衣服。”  “不换就不换,没什么。”苏承远惊愕过后很快就恢复正常,拉过女儿猛看,“不错不错,又变漂亮了。”  “老爹,您果然老眼昏花,我这样还漂亮,你不怕被人质疑‘漂亮’一词的定义?”  “在爹的眼里,玲玲是最漂亮的。”他如是说,一脸的慈爱。  绕着父亲转了一圈,苏玲玲右手摸着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爹,您这么十万火急叫我到京城,我看你也没出啥大事啊,到底为什么叫我来?”  “玲玲│”闻言,苏承远神情一变,转为痛心,“爹对不起你啊……”  “总不会是把我卖了吧?”她笑,不以为然。  “皇上把你指给晋王了。”  “啥?”她不笑了,“指?指婚?”改尖叫了。  “是呀。”苏承远马上向后退了三步不止。  “指婚您还让我十万火急赶来,您应该直接叫我有多远跑多远才对呀!”苏玲玲吓得一边叫,一边跑到马车前开始解车辕。  “丫头,你做什么?”苏承远马上跟着跑过去。  “跑路。”  “玲玲,这可不能开玩笑啊……”  “您才开玩笑呢!逍遥日子不过,我傻了才去当木偶嫁人!”车辕很快就被解下,她一个翻身上了马背,朝一边的车夫吩咐,“把车里的包袱给我。”  “丫头,别闹了,你跑不了的。”  她挥挥手,半点停下动作的样子都没有。“反正我城门还没进,你就当没看到我不就成了。”  “可是他们都看到了。”说这话的时候,苏承远无比郁闷。  苏玲玲眨眨眼,后知后觉的看见周围突然冒出来的一大群人,沉默片刻之后,她一脸痛心地看向父亲,“爹,您挖坑埋自己的女儿,会不会太狠了点儿?”  “你当爹愿意啊?皇上已经派人寸步不离地跟了我一个月了。”  “所以您就打算拿我来换自由?”她握紧缰绳,脸色超难看。  “你若不来,咱们苏氏一门都得遭殃啊,舍一身而救众人,玲玲,这是大功德啊。”  “爹,”她严肃的看着父亲,“不是女儿说你,这次这事你做的一点儿都不漂亮。”  苏承远一脸惭愧的搔头,“爹实在没办法了。”  “你说从来没人见过我长啥样,那直接认个现成的女儿嫁了不就成,何苦把我从天涯海角挖过来当贡品?”  他一怔,差一点捶胸顿足,“我怎么没想到呢……”  没想到一生正直,享有清廉盛誉的苏相爷还有这么不正直的一面啊!一旁的众人再次默然。  “他们都是高手?”她指着十个衣着鲜明的人问。  “这是皇上的贴身近卫。”  皇帝老头真是下重本啊,一下子派十个近卫,别说她不是武林高手,就算是这下子也一定栽了,而且照她观察,暗地里还有一群人在偷窥│  “那些呢?”那群人也衣着鲜明,而且人数似乎更多。  “晋王府的。”  “他也派人跟着你?”  “是呀。”  “有够无聊。”  “玲玲,你先下马,爹这么仰头说话,累。”  撇撇嘴,苏玲玲不大情愿的下了马,咕哝了声,“这下真会被您害死啊,老爹。”晋王,一听头衔就知道他家是个规矩多如牛毛的地方,她会闷死。  “你就权当对为父尽孝吧。”  “不是吧,爹,”苏玲玲叫起来,“您让我把他当爹一样供着?”  所有人差点没跌倒,包括苏老相爷。  而城门上,有个悠然摇着折扇的白色身影则悄悄离开,开始对这场婚姻期待了起来。  ★  两天后,苏玲玲就被赶鸭子上架地塞进了晋王府抬来的花轿中。  天没亮就被人挖起来梳妆打扮的她,坐到花轿里没多久就去跟周公下棋了。  等花轿到了晋王府门口,喜娘也傻眼了,因为她根本叫不醒在轿里睡得昏天暗地的新娘子。  身着大红喜服,人显得益发清俊飘逸的晋王看到此景,只是微笑,“我抱她进去吧。”说着便弯身入轿将自己的新娘抱了出来,走至大厅内。  对此,众人莫不瞪大眼。  抱着睡死过去的新娘拜堂,真是前所未闻,今天来喝喜酒的文武百官算是见识了,就连皇帝都忍不住笑着说:“苏丞相的女儿果然是个宝啊。”  同时,文武百官也想起了当时苏老相爷当日在金殿上试图推拒婚事的说词,看来他的女儿还真是山野性子,顽劣难驯。  “让皇上见笑了。”苏承远老脸有些挂不住,心里压根不信女儿会在此时睡死过去。  “不会不会,这丫头很可爱啊。”皇帝笑咪咪的说,但百官似乎感觉到皇上很高兴自己有机会能看戏。  抱着自己的新娘走进洞房,龙骥云唇角的笑加深。他当然知道怀里的人没睡,从他抱她入怀,她的身体就僵硬到现在。  轻轻将她放到床上,趁着俯身的机会,他凑到她耳边说:“想睡就睡吧,我出去敬酒,一时半刻还回不来。”  他知道!  苏玲玲更加懊恼了,索性翻身给他一个背影。  龙骥云眼中全是笑意,好心情地替她放下床帷,这才转身离开了洞房。  偌大的房内只剩下懊恼不已的新嫁娘,不过懊恼归懊恼,在路上颠簸一个月,到京又马不停蹄地被出嫁前的试妆试衣等一切琐事折腾,所以没多久,她就真的睡着了。  等喝得半醉的龙骥云回到洞房时,她好梦正酣。  掀开帷帐看到和衣而眠的妻子,他笑着扳过她身子,借着烛光看清她的相貌。  眉不似一般女子细长秀气,反带着几分男儿的英气,脸倒是典型的瓜子脸,唇瓣不薄不厚,正好。鼻梁挺直,五官端正却不惊艳,勉强称得上清秀,睡容看来平和而安宁。  脱去自己的衣服扔到床下,他开始脱妻子的衣服。 第一章(2)
  洞房花烛夜,本不应虚度。  苏玲玲在睡梦中觉得有些不对劲,幽幽转醒,看到有人正在脱她的衣服,下意识地打出一掌。  毫无防备又半醉的龙骥云被她打中肩头,身子晃了晃,剑眉微皱,手上却没停下来,“娘子,新婚之夜就谋杀亲夫不好吧。”  一句话让她完全清醒过来。对呀,她嫁人了,这个男人现在是她的丈夫……  趁着她发楞,龙骥云成功地清除了她的衣物。  “喂,你干什么?”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衣物尽脱,苏玲玲不由得面红耳赤,羞赧无比,急忙抓了一旁的锦被挡在身前。  “洞房。”回答的同时,他扯开锦被扑过去压倒她。  “谁要跟你洞房啊!”她尖叫,奋力挣扎。  于是,两个人在新房的大床上开始追逐,在挣扎与压制中渐渐失控,最后在苏玲玲发出一声惨叫痛呼后步入正轨,被翻红浪,共赴巫山。  蜂倦花残之后,汗湿锦衾,鸳鸯交颈而眠。  当浓浓倦意袭来,即将坠入梦乡的时候,苏玲玲才突然想起一件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事,她好像还没看清丈夫长什么样……  ★  夜悄悄流逝而去,黎明静静来到。  阳光透过薄纱似的床帷洒落,亲吻在苏玲玲闭着的双眼上,她轻轻的动了动睫毛,缓缓睁开眼,先是有些困惑,随着时间流逝,神智才一点点清明,忆起昨夜的所有事而羞得将脸埋入双掌中,久久不愿抬起脸面对眼前的事实。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轻笑传来,接着一双大手从身后揽上她的腰,“早啊,娘子大人。”  她顿时身子一僵,不敢回头,更不敢应声。  龙骥云笑得益发欢畅,半坐起身,将她搂入怀中,头枕在她颈窝处磨蹭,“你我已是夫妻,你这般羞赧拘束可不太好。”  苏玲玲心中天人交战。到底要不要回头看看?她好想知道成了自己丈夫的男人到底长什么样│  结果没等她做出决定,龙骥云就探头过来看她。  昨晚醉得厉害,只顾着享受肌肤之亲,都没能仔细留意她的眼,今天一看,他才知道自己到底错过了什么。  她的眼像碎了一地的星星落在湖面上,那样明亮耀眼,这样一双精神十足、灵气充沛的眼眸,让她平凡的相貌顿时如画龙点睛一般神采奕奕起来,就像看到一股欢快奔腾的山溪般让人心情愉悦放松,而现在这双眼正呆呆地看着他,眸中清楚映出他俊逸出尘的脸。  看着那张比女人还漂亮的脸,苏玲玲没经过大脑的话就这么迸了出来,“你真的是个男人?”  下一瞬,她就被人狠狠推倒在锦褥上,那双深邃迷人的眸子恶狠狠地瞪着她,鼻翼之间呼出的气息粗重而混浊,“需要本王再向你印证一下性别吗?”  她好像干了件蠢事……“不,不用了王爷。”她现在腰酸背痛,得休息个三五天才行。  “我想还是加深你的认知比较好,免得你将信将疑。”  就这样,打着这个冠冕堂皇的理由,他们在晨曦中,重温了火热狂烈的洞房之爱。  最后,被折腾到连手指都懒得动弹的苏玲玲,半闭着眼眸,看着自己身上的男人,经过一番激烈运动之后,那张谪仙人似的脸看起来生气勃勃,白皙的皮肤上泛着桃花般的色泽,让她看着忍不住直吞口水。这样一个男人竟然成了她的丈夫,她想都没敢想过。  “我不是个男人?”龙骥云眼睛危险的半眯。  “我错了可以吗?千万别再来了。”成亲第二天就连床都下不了,她再没常识也知道这不是件光彩的事。  被她这句话取悦,他这才露出一抹迷人的浅笑,低头吻了她一下,“今天饶了你,快点起床梳妆,我们还得进宫谢恩。”  “什么?”她哀号,“进宫?”  “对。”他离开她的身子,掀开床帷一角,“来人呐,准备沐浴更衣。”  “是,王爷。”  听到门外立刻传来侍卫应声,苏玲玲眼睛猛地一睁,脸色霎时一变。他这么轻轻说话,外面就马上有人回答,那他们刚刚那么激烈的纠缠岂不是……啊,她不要见人了!  回头看到妻子将头埋入锦被之中,一副打算死在里面的样子,龙骥云不厚道的笑开了嘴。  果然是个有趣的妙人!未来的生活不会枯燥无趣了。  不管苏玲玲愿不愿意,她还是被人拎出了被子,扔到大浴盆里,然后四五个丫鬟一古脑的围了过来,吓得她当场花容失色。  “你们做什么?”  “奴婢们帮王妃沐浴身子。”  “啊,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好。”她真不习惯这么赤裸裸地让人观赏,“你们出去出去,一会儿进来帮我穿衣就成。”  几个丫鬟面面相觑,不约而同看向已经梳洗完毕的王爷,无声的询问。  “下去吧。”男主人轻轻地吐了三个字,丫鬟这才鱼贯退下。  “你不出去吗?”苏玲玲从水里探出半个脑袋小声问。  “我怕你不小心在水里睡着了。”  这也不是不可能……想了想,她也就专心洗起澡来。  窗前的龙骥云从书中抬头看她,她的肌肤不是白皙细腻的类型,麦芽色的颜色看起来很健康,肌肤虽不细腻但弹性颇佳,就是双手之间,也有些长年累月形成的茧,显然不是一个养在深闺让人伺候的千金小姐。  突然间,他很好奇苏相爷究竟是怎么教养这个女儿的,一点大家闺秀该有的仪态都没有,倒像是山野间放养的孩子,浑身透着一股野性与质朴乡民的纯厚,还有一股乐观开朗的飒爽之气。  在他心思转动之间,她很快洗完了,并且自己动手穿好了衣服,走到妆台前,放下一头长发。  “来人,帮王妃梳头。”他开口叫人进来,因为他瞧她似乎准备自己动手,而他相信她无法如愿的将自己打理成一个王妃该有的模样,面圣总不好太过马虎。  等到好不容易让丫鬟把她的头发整顿好,时间已经过了大半个时辰,苏玲玲坐得腰都快僵硬了,心里只有一个感想——王妃果然不是人干的!  伸手扶住快僵掉的脖子,活动了一下,她苦着一张可以榨出汁的脸,对着镜子里的人喃喃自语,“不知道现在跑去跟老皇帝说我奉旨成过亲,洞房也入了,可不可以放我跟老爹离开,他会不会答应呢?”  一册卷成筒状的书轻轻在她肩上敲了敲,龙骥云云淡风轻中却又透出一丝丝笑意的声音传入她耳中。“不可能的事就不要想了,因为想了也是白想。”  就算是父皇同意,他这个晋王也不同意,更何况,他看父皇根本是抱着看戏的心态下这道旨的。  思及此,书册抵在自己的下巴,龙骥云若有所思。父皇莫非早就见过她?照他观察,父皇应该是知道苏相爷千金个性的,否则难以解释他在下旨后笑得一脸诡异的模样,甚至还拍拍他肩膀说:“云儿,相信父皇,那是个非常有趣的小姑娘。”  “我们还不出门吗?”  哀怨的问话,让沉思的人回了神。  弯起唇,他淡笑吩咐,“来人,备车,入宫。”  ★  “死老头。”  当苏玲玲跟着自己的丈夫参拜完当今皇帝,抬起头看到龙颜之后,嘴一张就惊叫出了这三个字,把除了皇帝以外的人全部吓到了。  皇后所属的凤翔宫大殿内,皇帝坐在皇后身边,笑呵呵地看着儿媳妇,丝毫不以为忤,“小丫头,你还记得我啊。”  皇后困惑的看了眼皇上,保持着适当的沉默。  “我为什么不记得?那年冬天就是你抢了我帮爹刚烤好的番薯!”她辛辛苦苦从家乡扛了一麻袋自己种的番薯,又花了大半天时间蹲在火堆前烤熟,就等着老爹下朝后能吃,结果被一个跟老爹一同回来的老头给很不要脸的抢走了那颗大的,而她只能跟老爹一块分着吃小的。  皇帝脸上的笑容加深,一脸回味,“你这个火爆的小丫头不是马上就给朕一拳吗?我们也算扯平了。”  闻言,龙骥云眨了下眼,然后低头掩饰自己汹涌而来的笑意。  “怎么会扯平?我爹写信告诉我,你常常把我送他的东西抢走!”  龙骥云马上朝父皇送去十分关切又意味深长的一眼。  “什么,苏丞相还告我的状。”  “那不叫告状,叫陈述事实!我爹常常这么写:‘乖女儿,那个抢番薯的老头又把你上次送我的上好温玉抢了一块,镶在他腰带上了……’等等,每次都害我得再跑一次帮他弄东西。”  抢番薯的老头?龙骥云忍笑忍得很辛苦,大殿内一群执事的人也一样。他们大业皇朝最可爱正直的苏老相爷啊……  “什么?他竟然没有告诉我!”皇帝不开心了。  “告诉您再让您来抢吗?”不过老爹也有够笨了,每次她寄新玩意给他,他就忍不住再去别人面前炫耀,然后恶性循环。  “小丫头,来,叫声父皇听听,朕现在是你父皇了哦。”  不知为何,所有人听到皇帝陛下说这句话后,理解的潜台词都是—从今以后我也是你父亲了哦,你这丫头知道要怎么做了吧?  “父皇?”瓜子脸扭曲了下。  “乖,丫头,你都喊我父皇了,那能不能把你五年前送苏丞相,那个下雨天会有乐声的石头送朕几块?”  龙骥云的脸扭曲了,但却是憋笑憋的,因为他的新婚妻子已经激动到双手握拳了。  “老头!”苏玲玲终于暴喝而起,“只为了那几块破石头,直接说不就好了,干么非得下什么赐婚的圣旨啊,害我本来逍遥天下的一个人,就这么被我爹给骗到京城来!”  “那个是顺便,朕的儿子恰好到了适婚年龄,朕又突然想到你的年岁跟他差不多,所以就顺便赐了个婚。”  还真是顺便!龙骥云咬着嘴唇,努力让自己不笑出来。前几个月父皇苦着一张脸对后宫做媒热潮一副束手无策的表情仍历历在目,今天他竟然敢说赐婚是顺便。  “我听苏丞相说,他跟你约好等他告老还乡之后,要跟你一道去周游天下。”  “我行李都收拾好了。”说到这个,苏玲玲更郁闷。  “所以说苏丞相很不忠君爱国,竟然在我没下旨传位之前就想去享清福,朕怎么能让他这么轻松的跑掉?”皇帝老奸巨猾的说完,贼贼的笑出了声。   第二章  结束了闹剧一样的叩谢皇恩之行,龙骥云一路闷笑着,坐车离了后宫到午朝门外,跟妻子在这儿等即将下朝的岳父大人。  “喂,你笑了很久了好不好,不要再笑了,再笑下去我都觉得你有问题了!”苏玲玲已经坐得离他很远,现在想干脆跳到车外去透气了。  “娘子,你躲我做什么?”他一伸手再次将人扯回怀里,继续将头埋在她颈边闷笑。  他当父皇的儿子这么多年,从来没见过这么可爱的父皇,在她面前,父皇就像一个童心未泯的老人,那么可爱又好玩。  “够了啊,不要再笑了!”她烦透了。  “你烤番薯的时候多大?”  “十岁。”  “怎么会想到烤番薯?”  “我在家种太多吃不掉,晒了番薯干也还剩很多,奶娘就说不如送点给老爹,顺便到京城看看老爹身体好不好,我就带着一车番薯上京来了,一路烤一路卖,到了京城还剩下一麻袋。”  他搂着她的手收紧,几乎笑翻。  “后来我才明白,是奶娘不想天天吃烤番薯,就想办法把我赶到京城来。”也是她考虑不周全,奶娘年纪越来越大,吃太多甜的东西,牙齿会受不了。  “你自己种?”  “是呀,我在家闲着也没事干,天天蹲在田里看伯伯们耕地,有一次偷了一个番薯,烤了很好吃,就决定自己种种看。”  “多大时候的事?”  “五岁。”  龙骥云一听,开始对自己的妻子刮目相看了。  “不过,我对种番薯不是很拿手,别的东西我都能种得好,独独番薯我试了四年才算成功,为了庆祝胜利,我就打算把番薯当粮食吃,结果最后,就被奶娘赶到京城。”  “你怎么会没事呢,不会做些女红家事的吗?”突然想起这个问题,他又问。  她摆摆手,一脸痛苦,“那些好无聊,拿根针对着白布,加上一堆五颜六色的丝线扎过来穿过去,还一坐就半天,浪费时间不说,还对眼睛不好。”  龙骥云无语,沉默了好一会才再问:“那你有没有进过私塾?”  “奶娘的丈夫是个老夫子,我不用进私塾。”  “一直都是你来看相爷吗?”  “爹很忙啊,我反正没事,奶娘年纪又大了,所以我六岁就自己跟着车夫来,其实后来我一个人也没问题,只是他们担心,所以才一直带个车夫一起上路。”  龙骥云突然想到一件事,马上扳正妻子跟她面对面,“相爷府后院的那片菜园是不是你种的?”  “是呀,我还在爹书房前栽了株葡萄树呢,这样每到夏天,他坐在书房批奏折的时候,渴了伸手就能摘来吃,多方便。”  他终于明白花团锦簇、郁郁葱葱的相府是怎么来的了,他一直纳闷向来节俭的老相爷怎么还花工夫请园丁修剪庭院,原来都是他的宝贝女儿替他张罗的,难怪有时候老相爷会对那些花花草草笑得一脸慈爱。  “王爷,百官下朝了。”车外侍卫低声禀告。  他淡淡应声,“知道了。”  看着鱼贯而出的百官,很容易在一大群人当中认出那个身着紫袍的白发老人。  “爹—”苏玲玲马上张开双臂飞奔而去。  “玲玲—”  路过的文武官员看到苏家父女这么热情的拥抱,再加上苏相爷那副喜极而泣的模样,忍不住错愕。  明明女儿昨天才出嫁,有必要像分别多年才重逢的激动样吗?  “爹,走了走了,咱们中午到外面吃。”苏玲玲亲热的挽住父亲胳膊就走。  “好啊好啊,爹好久没跟你一块吃饭了。”苏承远欣然点头。  “咳咳……”  无数同情的目光立时落到苏家父女身后那个干咳的晋王身上。  可看那苏家父女走了十几步,依然没有任何留恋的样子,龙骥云觉得自己再不出声,就真的要被人遗忘到九霄云外去了。  “娘子,你似乎忘了什么。”他颇含蓄的扬声提醒。  没想到她只是随意一挥手,丢了句话,“你自己回去吧,我跟爹去吃饭了。”甚至连头都没回一下。  苏承远也没管女婿,径自问:“玲玲,我们去吃什么?”  “城北那家小野店吧,我记得上次他们那儿的炒野菜不错……”  苏家父女的身影随着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远,而大业皇朝俊美飘逸,如神仙降世的晋王则仍立于午朝门外,任风吹拂袍袖,一张脸不怒不喜,眼神如海般深沉。  “来人。”半晌,他总算开口了,声音也像吹过的风一般冷肃。“到城北找王妃。”  侍卫马上掀起车帘请他上车,然后追着王妃刚刚消失的方向而去。  在龙骥云离去之后,热烈的讨论方起。  “我们也跟去看看吧?”  “我也这么想呢,苏相爷这个女儿真的很有趣。”  “虽说行为举止有些怪异,但我看了觉得还挺可爱,我的女儿要是这个性子,我脸上的皱纹兴许就少多了。”  “是呀是呀,瞧老相爷快七十的人了还健步如飞,跟年轻人一样,心情果然很重要啊。”  叽哩咕噜,继续讨论。  城北“野菜馆”是家很小的老店,今天,却爆满了。  更特别的是,今天来的都是朝中权贵,店家根本不敢拿位子不够的藉口请人离开,只能从别家店借来桌椅,在店前院后摆开,暂时应急。  可前面一片乱糟糟,后厨却一片乐融融。  一身华丽宫装的苏玲玲,两边袖子挽得高高的,过长的裙摆也被她三掖两折地在腰间固定好,正站在一个灶台前欢快地翻炒着野菜。  而堆满菜肴的长长案几上,一个银发的苏老相爷正幸福地捧着白米饭,吃着女儿亲手做的菜大快朵颐。  炒好最后一盘菜,她笑着朝父亲走过去,打算挤在一起,吃饱走人。  但走了两步,手上的菜就不翼而飞,她怔忡了一下,忍不住把手伸到眼前,好好瞧了瞧。  “别看了,王爷拿走了。”苏承远开口道,然后迅速再往嘴里塞了一大口菜。他看那个王爷女婿似乎很想扑过来抢菜的样子,好可怕好可怕,他要赶紧吃光光。  “这些人真的很无聊,吃个野菜也能成群结队,害我们连个坐的地方都没有。”颇有怨怼地站到父亲身边,她端起自己那碗饭,埋头开吃。  “嗯嗯……”是很无聊,又不是没吃过,不对,他们确实没吃过,可能是新鲜吧。  吃了小半碗饭,苏玲玲突地停了下来,偏过头看父亲,“爹,我回相府住好不好?”  “好。”继续吃。  “哼。”一声不轻不重的冷哼清楚传入两人耳中,但被他们完全忽略。  “王府的规矩好多,烦死了,梳个头都能弄一个时辰,我的脖子差点僵掉。”她一边抱怨一边夹菜。厚,老爹真过分,吃那么快!  苏承远看了看女儿头上那一片金光闪闪珠光宝气的头饰,也忍不住叹气。他女儿干干净净、利利落落的样子多清爽多可爱啊,现在弄得跟个暴发户似的,真难看!  “还有啊,这身衣服真麻烦,既笨重又不实用,穿了它只能当花瓶让人欣赏,做什么都不方便。”她皱眉继续向老爹抱怨。  “但我看你也没受多少影响。”一样是他活泼爱动的宝贝女儿,即使是穿成这样,在拥挤狭窄的厨房都能行动自如,很强啊。  “常年锻炼出来的良好适应能力嘛。”苏玲玲有点得意的说。  苏承远终于吃饱了,抹了抹嘴,他终于抬头看着坐在房梁上吃饭,却优雅得如同坐在窗明几净的华堂之上用膳的女婿,“王爷,让玲玲到相府住两天吧。”  “相爷如果还记得的话,我跟令媛似乎昨天才刚刚拜堂成亲,三日归宁之日尚未到,不用如此心急。”  不轻不重的音调,恰如其分地表明绝不妥协的立场,苏承远只能就此打住。他就知道这个晋王不好对付,可是皇帝偏偏将他的宝贝女儿指给了这个人。  苏玲玲可没那么容易就放弃。“晋王殿下,不能打个商量吗?我好歹也算请你吃了顿饭,给个面子让我回去陪我爹两天不成吗?”  “两天吗?”他笑,目光像能看透人心一般扫了她一眼,“娘子,虽然你我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本王至少能肯定一件事。”  “什么事?”苏家父女异口同声地问。  “要看牢你这个人很麻烦,最好的办法就是寸步不离。”  苏玲玲只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腾而起,迅速席卷自己全身。  难得沉默了片刻,苏老相爷再次看向房梁的时候,眼神里充满了笑意,“那王爷的麻烦就大了。”  这个为老不尊的老相爷,老岳父!龙骥云有些哭笑不得地将目光专注到手里的饭菜上。  老实说,她的手艺马马虎虎,能吃,且吃不死人,仅此而已,但就算再难吃,冲着苏相爷那吃相,他也会觉得抢过来的东西堪比极品。  “明明就是我的麻烦大了啊,老爹。”苏玲玲忍不住小声嘀咕。  这时,小店女主人走了过来。  “苏家妹子,这是你要的腌菜。”  一看到女主人手里的那两个小菜坛,她立刻就眉开眼笑地迎了上去,“谢谢大姊。”  “自己姊妹,说什么谢。”说着女主人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啧啧称奇,“按理说,你这身打扮到这个小厨房来该是十分怪异的画面,可不知怎么的,这事在你身上就很理所当然。”  这究竟算褒还是贬?  “这身行头好看不?”决定不去探讨那个可能会让自己很没面子的问题,苏玲玲直接换了话题。  “很华丽,但总感觉把妹妹的灵气都遮掩住了。”  她一听,马上像是天涯遇知音的激动状,“大姊,你真是有慧眼啊,这么一大堆光彩夺目的东西在头上,我的确双眼无神似铜铃了。”还得时不时注意那头的姿势,免得把那些金啊银的给晃掉。  她这么一说,龙骥云也觉得就是如此。原本她的眼是最灵动的,可是被那些珠光宝气一照,就只剩华丽,灵气全无了。  嗯,以后他会记得不让那些华而不实的庸俗之物污了她原本的灵秀之姿。  不过……他的目光落在她怀里的那两个菜坛上。她朝店家要的这个腌菜,会不会很好吃?  不着痕迹地看了眼一旁的岳父,在看到他双眼绽放异样光彩的时候,龙骥云便下了决定。  当出了小店,苏玲玲准备将两坛腌菜都交给父亲带走的时候,大业皇朝的晋王殿下快手快脚地抢走了一坛。  他不是嫉妒岳父,只是很想知道腌菜的味道如何而已。龙骥云很认真的用这个理由说服自己。  午后阳光暖暖的照在花园里,金鱼成群结队的在池塘里游来游去,一抹绛红色的身影则专心地坐在池畔垂钓。  在养着观赏用金鱼的小池塘钓鱼,只怕也只有晋王府的这位新任王妃想得出来了。  其实,这两天苏玲玲一直坐在池边思考一件事,就是怎么样才能让环伺在她周围,或明或暗的侍卫给撤走。  鱼线动了动,她意兴阑珊地看了一眼,继续托腮出神。  好想去翻相府后院那块菜园哦。  嫁进王府当了三天很闲的王妃,她已经觉得浑身长刺,哪都不对劲,很想找个什么事情忙一下,发泄过盛的精力……  心动不如行动!一打定主意,她马上振奋精神,提起裙摆,一头钻进一旁的花圃中。  没铲子?怔了下,她伸手朝头上摸去,毫不犹豫地拔下一支金灿灿的凤头簪,再拔下一根叶形金钿——开挖。  等收到消息从书房赶来的龙骥云看到妻子的时候,她身边放着一个白瓷瓦罐,里面是一条条蠕动的虫子,看起来有些恶心。  她的衣袖挽起至手肘处,过长的裙摆也掖至腰间,整个人在阳光下看起来精神十足,仿佛跟泥土亲近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就连因劳动而沁出额际的汗珠都显得晶莹剔透,无比可爱。  还真是很没形象的王妃呢。龙骥云不自觉的露出一抹微笑,他一直在想她到底要保持那种半死不活的状态到几时,不过才两天时间,她就憋不住了。  从袖内掏出手巾走到她跟前,蹲下,他仔细帮她擦拭脸上的汗渍。  “在做什么?”  她目不斜视的继续手中动作。“挖蚯蚓。”  “蚯蚓?”  “鱼饵。”  “你真的要钓金鱼?”他笑了。  “我去后园静湖里钓能吃的,麻烦你闪开点,挡住光线了。”  晋王妃很不爽地用肘将自己的丈夫顶到一边去,自己继续专心挖蚯蚓。  龙骥云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这么爱那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可他就是不想她眼里没有他,所以又巴过去,蹲到她身边。“你要想吃鱼,我叫人抓。”  “感觉不一样啊,我比较喜欢自己动手。”她一脸坚持。  “不会享受。”  “我不是不会享受,相反的,我是一直在享受生活。”她露出灿烂而幸福的笑容,眩晕了身旁男人的眼。  龙骥云不由得也笑了。是呀,她似乎做任何事都乐在其中,无所事事反而让她闷闷不乐,难怪苏相爷会那么纵容她到处趴趴走。  挖着挖着,苏玲玲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头看那已经席地坐在花圃中的人,“今天是不是我归宁的日子?”  “似乎是吧。”他不怎么肯定的说,似笑非笑。  闻言,她马上不挖了,利落地起身,跑到池边快速洗净双手,整好衣服,就往外跑。  龙骥云在身后慢条斯理的起身,掸去衣上的土尘,耍玩着手中的摺扇,循着妻子的方向而去。  只是还没走几步,就见妻子风风火火地又跑回来,目不斜视,把他当府中花草石木一般无视,直奔后园而去。  他忍不住伸指轻抚额间,一抹异光闪过眸底,嘴角噙着笑,转个方向继续追。  可同样没走几步,熟悉的身影再次从他身边掠过,然后再掠过去。  于是他停下了脚步,恍若思考重大国策一般神情凝重起来。  这是他们成亲后的第三天,而她就冷落了他两天,尤其让他不满的是,晚上她也照旧冷落他。  他们怎么说也是新婚,她这么不喜欢跟他亲热可不是什么好现象!眼中闪过一抹很深沉的光芒,继续去找自己的王妃。  王府后园的静湖是一片占地很大,引用活水的人工湖泊,湖畔植柳,在绿枝飘摇的湖边岩石上,坐着半托着腮,认真垂钓的晋王妃。  龙骥云不发一言地走过去,挨着妻子坐下来,将目光放到眼前平静的湖面上。  不一会儿,苏玲玲就耐性全无地站了起来,开始解衣带。  “娘子?!”他马上被妻子的动作吓到,“你做什么?”  “下水。”  快速将外衣长裙扔到一边,穿着中衣衬裤,苏玲玲一个漂亮的起跳跃进湖中。  岸上的人傻眼,看着变身一尾美人鱼的妻子在湖中时隐时现。  “抓到了!”没多久,美人鱼游到岸边,朝他晃着手中的战利品。  看着那尾活蹦乱跳的鲜鱼在她手中挣扎不止,他笑了,“快上来。”  虽说他的王妃不是绝世大美女,但身材也是凹凸有致,尤其此时湿透的衣服紧贴在身,更是展现了她姣好的体态,让他不得不以最快的速度捡起地上的衣物给她披上。这副身子应该他一个人欣赏,别的男人就别想了。  “这么想吃鱼?”他笑着接过她手中鱼,朝一旁吩咐了声,“拿只鱼篓来。”  “是,王爷。”草丛间,有侍卫应声离去。  “回去见爹,给他蒸鱼吃啊。”她一边擦着脸上的水渍一边笑。  闻言,龙骥云的笑立时僵住,嘴角微微抽了抽。想他用八台大轿娶进门的妻子,他锦衣玉食供着的王妃,却是时时刻刻惦记着她爹,有任何好吃的都不会想到他这个新婚丈夫……  “先回房换件衣服吧。”  “嗯,我很快就好,你先到门口等我好了。”  目送妻子匆匆离开的背影,龙骥云抓紧了手中的鱼,破天荒非常幼稚的想把鱼仍回湖里。  “王爷,鱼篓。”  就在晋王殿下准备将心中的想法付诸行动之时,侍卫正好拿来了鱼篓,他只好悻悻然地将鱼扔了进去,一脸郁色地朝门口去。  苏玲玲的速度果然很快,他坐上马车没多久,她就出来了。  换了一身桃红色的衣裙,身后披散着犹带水气的及腰长发,提着裙摆一路从府里跑出来的她看起来朝气蓬勃,宛如精力旺盛的天真少女。  龙骥云的眼角微抽。少女?  他的王妃真的毫无已婚妇女的气质,尤其当她未挽长发之时。  他伸手要拉她,她却在忽视马梯之后,继续忽视他探出的手臂,双手在车上一撑便跳了上来。  很!好!晋王收回的手硬生生握成了拳。  “王爷,我的鱼呢?”  拳头收紧,龙骥云僵硬的微笑,“在这儿。”  苏玲玲一把拿过鱼篓,搂在胸前,笑眯眯地看着在鱼篓中挣扎的鱼,“好久没给爹做鱼吃了呢。”  龙骥云第一次发觉笑是多么勉强人的一件事,右手中的摺扇几乎被折断。  他不喜欢,非常不喜欢妻子只想着那个奸狡岳父。  一点也没察觉到身边人的情绪变化,苏玲玲径自开心的随口问:“王爷喜欢吃鱼吗?”  “还好。”他不想和别人一样!  “那王爷有特别喜欢吃的东西吗?”  他继续赌气,浑然不觉此举动和从前的自己有多么不搭。“似乎没有。”  “你很好养嘛。”  龙骥云顿时无语的看着她,有些无力,气也生不起来了。  算了,正是这样毫不矫揉造作、爽朗天真的她才让他感兴趣,一点一点地越来越将她放到心上。  “那你喜欢吃什么?”自动认输的他开始和她闲聊。  苏玲玲扭头给他一个明媚的笑脸。“我也没有特别喜欢吃的,只要好吃的都喜欢。”  被她的笑勾得心痒,他伸手揽她入怀,头枕在她肩窝上,“这样看来,你也很好养。”  “是啊,所以说王爷你赚到了呢。”虽然知道他是自己的丈夫,可是她还是不太习惯跟人这样亲密,下意识地想挣出他的怀抱。  “别乱动。”龙骥云气息有些不稳,抱着她的双手微微用力。打从洞房之后,他便恋上了抱她的滋味,可她又总避着他,使得这两日他的心火一直很旺,现在她人在怀中这样扭动挣扎,很轻易的就让他几近失控。  苏玲玲马上安静下来,睫毛不住地颤动。  他……他不会真的失控吧?  一想到他失控后可能会发生的事,她不禁红了脸,可心里却明白,其实她并不讨厌他的碰触,只是懵懵懂懂的还看不清,那股不讨厌意味着什么。   第三章(1)  今日相府餐桌上战况激烈,王爷,相爷互不相让,针锋相对,宰相失度,王爷失寸。  坐在两人身旁的苏玲玲看完左边看右边,眼睛跟随着两对箸子移来飘去,不时往嘴里塞饭菜。  一条蒸鱼引发家庭惨剧,这个噱头应该够耸动才是。  “在想什么?”不经意回头,龙骥云就看到自己的妻子一脸玩味,似笑非笑地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  “玲玲,你不吃饭是在笑什么?”老相爷也注意到女儿的不对劲了。  眨眨眼,一双美丽眸子秋波闪动,她一脸讶异的反问:“你们怎么不抢了?”  翁婿两人同时黑了脸,敢情她方才是在看戏吗?  “爹,您果然老当益壮,威风不减当年,就连王爷这么年轻气盛的人都抢不过您,看来您的牙口很坚实,我放心了。”最后她一脸欣喜状。  “全赖你没有年年送我番薯当粮食吃。”苏承远亦笑得愉悦,“否则,爹的一口牙恐怕早就不能用了。”  “哈!”龙骥云忍不住笑出了声,苏家父女的相处模式怎么看怎么好玩有趣。“咳……”  一个不小心就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  “王爷你不要紧吧?”  他急忙摆手,挣扎着回答,“咳……不……不……要紧……”  “喝口水顺顺气。”苏玲玲还算体贴的倒了杯水给他。  龙骥云急忙接过喝下,两杯水下喉,总算顺过了气,不由得朝妻子感激地看了一眼。  苏玲玲也朝他微微一笑,然后说:“幸灾乐祸是要付出代价的。”  先是一愣,龙骥云随即又想笑了。  他这个新婚妻子实在令人惊奇,他不只一次想过妻子会是什么样的女子,但苏玲玲这种个性,仍然让他始料未及。  不过……他的眼神微变,唇角弧度也向上扬起,父皇这次的无心插柳,却让他成为最大的受益者,有妻如此,未来的人生必定会多姿多彩。  “娘子教训的是。”他如是说。  被他这么一认可,苏玲玲唇瓣微张,脸上闪过一抹讶异,最后她只能讪讪地回答,“你知道便好。”  瞧她一副意料之外的神情,龙骥云在心中暗笑,面上却益发诚恳,“但凡娘子的教训,本王总是要牢记在心的。”  被他的反应搞糊涂,苏玲玲满是狐疑地看着他。  “娘子有什么疑惑吗?”  “……没有。”她直接否认,只觉这人多半是存了看她笑话的心。  苏老相爷抓着女儿与女婿抬杠的机会,把自己喜爱的酸菜扣肉偷到面前,吃得不亦乐乎。  “爹,我才吃一块……”苏玲玲眼尖发现,但为时已晚,只抢到最后一片肉,不禁不满的瞪了父亲一眼。  可惜,肉片在放到碟子前,竟又被人拦路打劫。  “龙--”  “怎么了,娘子?”有人一脸微笑,不耻下问。  “你打劫。”  看看自己箸上的肉片,龙骥云很是诚恳好学地问:“这算打劫吗?”  “再小的东西不经主人同意强行拿走都是打劫--”话还没讲完,苏玲玲眼神再变,“爹,那银耳羹你不能喝光,我也要喝啦……”  看着为了食物差点父女阋墙的两个人,龙骥云无语了。  等他回过神,才为时已晚的发现苏家父女只给自己留下了一桌残羹剩饭,在接收到自己质问的目光时,他们默契十足的对视一眼,便一起以最快的速度逃走。  他一个皇家女婿上门,竟然受到如此待遇,真是大伤皇家颜面。  看看饭桌,再看看房门--不对,他猛地站了起来。  他早该想到爱女近乎宠溺的苏相爷是绝对无条件站在女儿那边的,而他也太清楚妻子不喜被王府束缚的心思。  容不得再细想,他急忙追了出去。   “苏丞相--”书房的门被人大力从外推开,接着龙骥云出现在苏承远面前。口气清淡而随意,“有看到玲儿吗?”  “没有啊。”捧着本诗集做样子的苏承远很无辜外带不解的眨眼,这么若无其事的口吻跟撞开他书房门的过大力道相比,真是鲜明的对比,晋王殿下不觉得自己有些欲盖弥彰了吗?  “你们不是一起离开饭厅的吗?”淡然的声音有一丝拔高。  苏老相爷的表情更无辜了,“可是,在回廊转角她就跟我分道扬镳了啊。”  “分道扬镳?”被这四个字惊到了,他声音顿时冷峻。  “别误会,千万别误会。”苏老相爷急忙解释,“我回书房,玲玲去后园,这样也算分道扬镳吧,她绝对没有背夫私逃的。”  所谓越描越黑,便是如此了。  龙骥云似笑非笑地看了岳父一眼,转身出了书房,真是个老滑头,摆明是要看戏,明知道他担心什么还刻意误导,戏演得真是拙劣。  不过--后园通常会有后门,而后门又通常用来避人耳目……龙骥云的眉头又皱了起来,脚步益发加快。  直到看见后园槐树下的那抹倩影,他才吐了口长气,放下心中大石。  一身桃红的她身处一片绿意盎然中,很是显眼,园中飘着淡淡的槐花香,瞧她席地坐于树下,津津有味地吃着手中的东西,他不由得挑了下眉。  “娘子。”  “王爷。”  “在吃什么?”  她笑着指指头上,“槐花啊。”  他眉挑得更高了,“可以吃吗?”  “生津止渴,大灾之年也是百姓赖以裹腹的食粮。”  “你就这样吃?”他看着她裙上的一堆花瓣,微微蹙眉。  “不可以吗?”  “为什么不清洗一下?”  “我哪有那么娇贵,以前在山里的时候,看到新鲜的果子都是直接摘了就吃的,顶多在衣袖上擦一下而已。”  他差点儿忘了她自幼成长环境便与大家闺秀无缘。  “你做什么?”看着他从自己裙子上抓了一把槐花,苏玲玲忍不住问出声。  他理所当然的说:“吃啊。”  “等等,我帮你洗一下再吃。”  “你不是都不洗就吃的?”他挑眉。  “那不一样啊,我的肠胃结实,可是王爷你又不习惯。”  龙骥云脸色微变,他不喜欢她把他排除在外,虽然她说的是事实,可是他就是不舒服。  “本王也不那么娇贵。”他吐出这句话,直接往嘴里塞了一把槐花,用力嚼起来。  “何必跟自己的胃过不去嘛。”她小声咕哝。  “你说什么?”他瞪她,别以为他听不到。  “没什么,我说这槐花很香啊。”她赶紧朝他讨好的笑。  锦袍一撩,他挨着妻子席地而坐。  苏玲玲下意识地想避开,却被他一把抓入怀中。  “躲什么?”光天化日的,他还能吃了她不成?“为夫又不是洪水猛兽,还是你的身边本王坐不得?”  她只能干笑,“怎么会。”  “那就老老实实地坐着。”  “噢……”她会老实,但是他的手能不能也老实一下?  很忍耐的看着那只不属于自己的手在自己身上游走,犹豫着要不要当场翻脸,而当那只大手爬上她胸前,有一下没一下的揉捏挑诱时,她终于忍耐不下去了。  她猛地抓住他的手腕,满脸通红的扭头瞪他,“王爷!”  “怎么了?”始作俑者还一脸无辜的问。  让他那么坦然无辜的一看,她反而有些不好意思,声音也自然而然低了下去,简直可以用轻若蚊蚋来形容,“你捏痛我了。”  “是吗?”他凑近她耳边,轻轻偏偏含住她的耳垂呢喃,“可是,我每晚都想你想得身痛……”  苏玲玲背脊莫名发凉,身子也为之僵硬。  身子蓦地被他用力搂紧,让她差点呼吸不过来,可是她却不敢挣扎,因为直觉告诉她,此时挣扎有害无益。  龙骥云将头埋在她的颈畔,努力平复渐渐失控的气息,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成亲之后实在帮了他很大的忙,否则他的小妻子这两天根本不可能这么精力充沛的四处跑。  可为什么他就得独自忍耐呢?看着她似乎半点也没为他动情的表情,龙骥云心头很不满,便埋首在妻子颈畔狠狠地吻咬下去,直到将几朵鲜艳的吻痕种上,才心满意足的罢口。  苏玲玲一直高悬的心才刚刚放下,就看到他伸手拉直她盘起的双腿,不由得一惊,下一刻却看到他将她的双腿当枕头躺了下去。  “王爷--”  “有事?”  “……地上凉。”其实她想要他放过她可怜的双腿,可是最后说出口的,却完全是背道而驰的三个字。  “放心,本王的身子壮得很。”他笑着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满意的看到她羞怯却又发作不得的表情,愉悦的闭目养神。  自己的妻子看得到却吃不到,调戏一下解解馋应该不会招来天怒人怨才对,所以龙骥云心安理得得很。  看看枕在自己腿上假寐的男人,苏玲玲又将目光望向绿树掩映后的那堵院墙,外面便是她向往的自由生活,近在咫尺,却遥似天涯。  她不该因一时眷恋槐花的清香而停步,只要再多走几步,在几棵槐树之后就是相府的后门,走出去便能投奔自由的怀抱,而不是象现在这样只能望空兴叹,懊恼加后悔。  爹说的没错,在晋王这种人身边,机会是稍纵即逝的,而她似乎浪费了一个难得的机会。  在王府他派人守得很紧,来相府本来该是她最容易脱身的机会,可是,如今机会似乎插着翅膀飞走了。  可他真的是很奇怪啊,哪有人这样对自己的妻子紧迫盯人的,难道她有在脸上写着“我要逃跑”四个大字吗?  而且,就算知道她要要逃走,他也应该以一个王爷的宽广胸怀一笑置之,满足她这个小小的心愿不是?这椿赐婚原本就很乌龙,她当个逃妻,他当个弃夫,然后再娶新妇入门,多美满的结局啊……虽然她想到他娶新妇时,胸口有点闷,但那不是什么大问题。 第三章(2)
  所以她想不通,想不通这个集才貌权势于一身的男人,为什么对她要当逃妻这件事如此在意?  阳光透过叶隙斑驳的落在两个人身上,一脸困惑的少妇与面带浅笑好梦正酣的俊逸男人,组合成一个有些怪异,却又十分和谐美满的画面。  这一幕看在悄悄来到的苏老相爷眼中,眼角笑纹不自觉的加深,拉长,也许,晋王可以追赶得上女儿过于匆忙的脚步。  他这个宝贝女儿因为他完全开放式的教养方式,性情不似一般女子,他一直很为女儿的幸福担忧,也许现在他可以放心了。  不过--苏老相爷眼中闪过几丝疑似幸灾乐祸的光芒,晋王不是一般世俗的男人,但要盯牢他这个不安分的女儿,只怕也真的要付出不少心力就是。  微风拂过湖面,带起丝丝涟漪,湖畔的绿柳也在风中摇曳。  傍晚的风有些清凉,太阳的热度也温和了许多,落在身上很舒服。  晋王妃在执竿垂钓,晋王则坐在她身后不远的软榻上看书品茗。  眼睛虽然盯着鱼竿,可是苏玲玲的心早就飞到了九霄云外去。  她真的好无聊,也好郁闷。  每每接到府中侍女羡慕加嫉妒的目光,她就好想仰天长啸。  有什么可值得羡慕的啊?后面那个清闲又变态的男人,分明就把她当成犯人一样盯得牢牢的,从归宁回府到现在,她几乎没能离开过他的视线。  原因,就是因为她的确是打算从后门逃走,可是毕竟没成功啊,这样小鼻子小眼睛的,何必?  “娘子,鱼上钩了。”  耳畔突如其来的嗓音,让她惊得差点跳起来。  “你你……”吓死她了。  “哎呀,都怪本王不好,看把娘子吓的。”  你分明就是故意的,她用目光谴责他。  他却一脸不以为然,还振振有词的说:“钓鱼愉悦心情而已,娘子不必如此投入。”  要你管。继续用眼光谴责他。  “既然钓鱼钓烦了,就换别的事情来做,不要跟自己过不去。”他一副体贴温柔的模样。  “我不烦。”她只是看到他烦而已。  “可是我看娘子明明是一副你很烦的表情啊。”  这家伙绝、对、是、故、意的!苏玲玲狠狠地瞪过去。  龙骥云忍住笑,“要不要喝杯茶降降火?”瞧他这小妻子的眼里都快喷出火来了,适当的降温是必要的。  “我不渴。”她硬邦邦的拒绝。  “钓不到鱼也不要跟自己闹脾气,先喝杯茶静静心,等会儿再钓。”他置若罔闻,边说边拉着她朝自己的软榻走去。  不情不愿的被人按到软榻上坐下,手里也被塞进一杯茶,周围服侍的人很多,苏玲玲只能装作欣然接受的样子,举杯喝茶。  她真的不习惯这种无论走到哪里都有无数双眼睛盯着的生活,感觉连呼吸的空气都不畅通,她好怀念以前那种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日子。  可是--眉头皱起,她如今要怎么摆脱这样的困局,重新回复以前惬意的生活呀?  “在想事情?”可恶的温文男声再次响起。  她默认。  “想什么想得这么出神?”  想怎么逃离你的身边,这话当然不能说出来,她笑了笑,掩饰的将目光投到湖面上,“天气越来越热了呢。”  “怕热吗?”  “还好,只是讨厌浑身是汗的黏腻--”话未完,她突然想到两人每次房事之后正是汗水交织,一股燥热毫无预警的席卷而来,让她整个人顿时烧起来。  见她突然满面生霞,目光闪烁,龙骥云心念一转,有些坏心的笑着凑了过去,“在想什么?连发梢都要烧着了。”  “没……我哪有……”  他的妻子个性很外向爽朗,但每每触及闺房之事便会满面飞红,羞臊无比,让他忍不住一再逗弄她。  “难道是天气太热中暑了?瞧你脸红得象擦了过量胭脂。”他一脸关切,摸摸她的脸,假关心之名,行揩油之实。  “没……”他是要摸到哪里去?做啥越摸越往下?  “来人呐,拿手巾过来。”  马上有人递来用冰水拧过的湿巾。  “先擦一下,中暑就不好了。”龙骥云顶着即将西下的夕阳,睁眼说瞎话,拿着湿毛巾的手又想钻进妻子的衣襟下。  苏玲玲咬牙切齿的瞪着他,用力拍开他的手,自己拿沁凉的湿巾拭面,以缓解脸上过热的温度。  一名侍卫匆匆走来,递上一份请柬,“王爷。”  “谁的?”  “吏部程大人请王爷过府赏月。”  苏玲玲眼睛立刻一亮,“王爷去吗?”  他回头看他,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似笑非笑地问:“为什么我觉得娘子似乎很希望我去赴这个约呢?”就算他不在府中,她以为自己就有机会跑掉吗?  “怎,怎么会呢?王爷多想了。”她藉着欣赏周遭风景避开他探索的目光。  “哦--”他拖长了尾音,话锋突然一转,“那晚上就一起去吧。”  “啊?”一起去?她才不要。“我还是不要去了。”  “为什么?”  “我……有些不舒服。”  “哪里不舒服?”  “头有些疼,好象有点中暑。”刚才不是恶意中伤说她中暑吗?好啊,她现在拿来当藉口用。  “这样啊……”龙骥云挠挠耳侧,侧过脸朝等他回复的侍卫一笑,“告诉送请柬的人,就说王妃身体不适,本王没心情外出,改日再打扰程大人。”  看见妻子张口结舌,哑口无言的样子,龙骥云心情好得哈哈大笑。  “你们在做什么?”  “见过王妃。”  “到底在做什么?”手里拿着一颗啃了几口的苹果,苏玲玲一脸好奇的朝卧房里张望。  “换床。”  “换床?为什么?”他们睡的床很结实啊,没事换什么?  婢女们手中一刻也不得闲,“回王妃,婢子们不知为什么,只知道王爷是这么吩咐的。”  “无缘无故换什么床,他人呢?”这么一说她倒想起来了,今天好象起床后就没看到那人。  “王爷出门了。”  出门?  看到王妃露出讶异的表情,几个侍女对视一眼,偷偷露出暧昧的笑,自从成亲之后,这应该是王爷第一次单独行动,不只王妃会觉得奇怪,就连他们也觉得很奇怪。  “他有说什么时候回来吗?”机会难得啊,这次她不想再放弃了。  “王爷没说。”  答案到手,苏玲玲心思开始转动。  “你们继续忙,我去别的地方休息一下。”  “是,王妃慢走。”  离开了卧室,苏玲玲信步走在王府内,边走边思索脱身之法。  龙骥云虽然不在,但是王府侍卫对她的“保护”并没有消失,要在这些侍卫的看护下脱身,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只是王爷不在,王府之内她这个王妃岂不是最大?一思及此,她嘴角不自觉扬起,轻快地开口,“来人,备轿,我要出门。”  “容小王问一声,娘子要去哪儿啊?”一个优哉游哉的声音从回廊转弯处传了过来,随之出现的是一道潇洒飘逸的身影。  不会吧……苏玲玲在心中惨叫一声。  “娘子,我还在等你的答案呢。”龙骥云一边扇着摺扇,一边踱着方步转过回廊,朝这边走来。  不甘愿的回头,她蹙眉抿唇看着那个似乎永远都光鲜亮丽,一副风流才子样的男人,那个与她新婚近一个月的丈夫。  “呀,小王是几时得罪娘子大人了,怎么一看到小王就摆出苦瓜脸呢?”  你的脸才象苦瓜呢。苏玲玲恨恨的想,嘴上也回了过去,“我瞧王爷却是一脸春风得意,不知道是什么事让王爷如此高兴?”  “娘子何妨猜猜。”  “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怎么可能猜得到。”  “娘子在生气?”  “没、有!”  “好吧,就算娘子没生气。”他顿了下,剑眉轻扬,云淡风轻地继续往下说:“娘子还没回答小王刚才的问题,要去哪里?”  啊--没人告诉他太过追根究底往往下场都不好吗?“没啊,只是看到王爷不在,所以才出去散散心。”  “那是想我了?”有人笑纹加深。  苏玲玲脸上登时一热,这人还真是口没遮拦,一点儿都不顾忌有下人在场。  “不是。”  “娘子不要不好意思,否则怎么我一不在,你就闷得要出门呢?”  那是因为你平时象影子一样盯着,好不容易不在,我当然要抓紧时间跑路,否则真要在这个象鸟笼一样的王府生活一辈子吗?  “本来是想回房躺躺的,结果里面在换床,所以我就想出门走走,顺便去吃点茶点。”  他眉一扬,“府里没有茶点吗?”这个藉口可不怎么漂亮。  “王府当然有茶点,只不过我想吃的茶点不在王府罢了。”  “哦?”龙骥云有了兴趣,“那我倒是想知道,什么地方有娘子感兴趣,而我晋王府却没有的茶点?”  “知道做什么?”  “把厨子挖来王府好留住娘子的心啊,”他理所当然的回答,却故意在“留住娘子的心”这几个字上加重。  苏玲玲狼狈的回避他的目光,心却因那几个字而莫名狂跳不止。  他是什么意思……垂下眼,龙骥云微微勾起唇,看来,她也不是真的毫无感觉。  “咱们走吧。”  “……”去哪儿?  看出她的茫然,他笑着用扇柄敲了她的额头一下,“去吃你想吃的茶点啊。”   第四章  落凤阁,三个龙飞凤舞的描金大字在太阳的照耀下,发出眩目光彩。  龙骥云已经收起最初的惊讶,一脸玩味的看着自己的王妃,无言地发出询问。  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走路。就算他从不涉足烟花柳巷之地,但是这座京城最有名的青楼,他还是有所耳闻的。  “王爷的表情看来很怀疑。”  “确实。”他不否认。  “那就用事实来说话吧。”站在楼前的苏玲玲朝他璀璨一笑,然后无视门口几个花枝招展的女子,抬脚就往里走。  “姑娘,我们这里不接待女客。”  “咳。”龙骥云上前一步挡在妻子前面,“我应该可以进去吧!”  “公子您里面请啊。”一见到龙骥云那张脸,花娘眼睛都恨不得钉到他身上去了。  “如果我不进去他是不会进去的,现在你们还坚持不接待女客吗?”苏玲玲从丈夫的肩膀探过半个头,一脸坏笑。  为了美男子,什么都没问题。“两位里面请。”  “呦,怎么连姑娘都到楼里来了,春娘你怎么做事的?!”  “夏大娘,好久不见啊。”  “你……”从楼上款款而下的风骚老鸨听到声音讶异了一下,等看清楚就差点拐到脚,幸好及时抓住栏杆,否则一定从楼梯上滚下来,“你……”  “我又来吃茶点了。”她笑着打招呼。  “老娘开了这么久青楼,就没见过像你这样为了吃茶点上青楼的!”夏大娘很是怨愤地瞪了她一眼,“而且,竟然还是个女的。”  “我一直是女的啊。”苏玲玲觉得很冤,她只是以前一直穿男装罢了。  龙骥云将脸遮在扇子后面,眼中泛着笑意。原来他妻子竟然是这里的常客,好像自从见到她开始,她就一直在让他惊奇,他很想知道以后她还会有怎样的惊奇等着他。  “这次居然还带人来。”真当她是卖糕点的吗?  “因为他不信这里的茶点好吃。”  他当然不信,吃茶点应该只是她拿来当借口应付的,现在他要做的便是看下去,看看他的新婚妻子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样来。  “所以你就带人来试吃?”  “顺道帮大娘您拉客人来不好吗?”  “如果不是来吃茶点当然就很好。”夏大娘终于看到那个令自己烦透却又无可奈何的家伙身旁还有一位玉树临风的男人,眼睛顿时大亮,就像已经看到成堆的银子放到自己面前一样。  “这位爷,你头次来啊,眼生得很,不过不要紧,一回生,二回熟,三回来了自家人,爷喜欢什么样的,我们这里各色美女可是应有尽有。”  苏玲玲看到徐娘半老、脸上胭脂涂得可以抹墙的夏大娘,风骚的直往龙骥云身上靠,后者则不着痕迹的摇扇隔开两人的距离,脸上还是一副泰然自若的表情,不禁暗暗窃笑,别以为她没看到他左手食指在桌上不停的敲,那是他不耐烦的表现。  “不好意思,我陪我家娘子来吃茶点的。”  “你家娘子……”夏大娘嘴巴顿时张得可以塞下一颗鸭蛋。  这样诱人的美男子娶老婆了,而且还陪老婆一起上青楼?天呐,这是什么情况啊!  “是呀,我家娘子。”他很故意的重复一遍,眼睛若有意似无意的瞥向一旁的人。  “她?”夏大娘的指头指向捏着桌上糕点送进嘴里的人,更加难以置信。  “是呀。”他气定神闲的点头。  怔了一下,她开始捶胸顿足,“老天这是造的什么孽啊?这么好的男人竟然这样不负责任的随便配一个人……”  苏玲玲笑嘻嘻地看着她唱大戏,“大娘,许久不见,你唱戏的功力是越来越深厚了。”  “你这牙尖嘴利的臭丫头!老娘阅人无数,纵横江湖几十年,怎么就偏偏拿你没办法呢?我这儿明明是卖笑的风月场所,硬是被你当成糕点铺,还是个十分没良心的主顾,高兴时天天往我这儿钻,不高兴时也是说不见就不见,你说你多久没来了?”越说越生气,亏她还觉得这“小伙子”讨喜得紧,天天惦记着,现在知道是“她”了,这小没良心的,吃人嘴软她不知道吗?  一见老鸨开始卷袖子,苏玲玲机灵的跳起来躲开,“大娘,这么久不见,你不能一来就揪我耳朵——”  “你也知道很久了吗?”夏大娘迅速追上去。  “不过一年多不到两年,也不算太久嘛……”  龙骥云在一旁若有所思。看来,他这小妻子的人缘好到呱呱叫,这老鸨明是骂人,话里话外却到处透着想念与亲密。  “这么久没来,结果你竟是偷偷跑去嫁人了!”顿了顿,夏大娘看着龙骥云点点头,“不过,这小子长得不错。”  “不是我挑的。”一说起这个,苏玲玲就满腹委屈。她本来逍遥天下的人,就那么被骗到京城,硬塞进花轿奉旨完婚,真是冤!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看来你父母眼光不错。”  “也不是我爹挑的。”是皇帝那个臭老头强迫人的!  夏大娘很是鄙夷的扫了她一眼,“总不会人家自己贴上来的吧?”  苏玲玲一副天涯遇知音的激动状,一把握住她的手,感性地道:“大娘,你猜的真是太对了!”  于是,老鸨呆住了。  龙骥云以扇掩面,双肩微颤。有妻子在身边,他的心情总是这样愉悦。  “你有钱吗?”回过神,夏大娘阴恻恻的问。  苏玲玲呆呆的实话实说,“没有。”她家老爹为官向来清廉,家里没什么多余的积蓄。  “有权吗?”  “没有。”她没权,虽然老爹官居相位,但大娘问的是她自己,当然是没有。  “有貌吗?”老鸨忍不住手插腰。  “……没有。”嫁了这么个漂亮得过分的丈夫,说实话,她很有压力。  “有才吗?”  “没……”突然好气馁,但是苏玲玲还是忍不住要抗争一下下,“这些很重要吗?”  “没钱没权没貌没才,像这样玉树临风、风神俊秀的男人为什么要倒贴你?”  她小声咕哝,“那你得问他父亲。”  老鸨的目光理所当然的落到一直很安分地充当空气的美男子身上。  “你不认为她身上充满了快乐吗?”他如是说。  对于这一点,夏大娘是深有体会。这丫头身上的确充满了活力与阳光,很容易就把快乐带给周围的人。  苏玲玲听见这话,心又开始乱跳,只得举着空盘子朝老鸨嚷嚷,想借着吃来平息那份怪异的感觉。“大娘,点心没有了,我还要吃。”  “老娘开的是青楼!”  “我也没白吃点心啊,都有付钱的。”苏玲玲理直气壮的呛声。  “……我去招呼客人了,你就慢慢吃你的点心吧。”丢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夏大娘吩咐完下人再送上糕点后,就扭着腰到一边招呼客人去了。  “我好歹也算是客人,夏大娘的服务态度真差劲。”苏玲玲没好气的朝老鸨的背影扮了个鬼脸。  龙骥云慵懒的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妻子,“你怎么会到这种地方吃点心?”  “那是因为一个美丽的错误。”  “美丽的错误?”  “是呀。”她笑眯了眼。“有一年我穿男装从落凤阁前经过,糊里糊涂的就被两个姐姐给拉进了门。”  “然后觉得好奇就坐了下来。”  她一脸惊讶。“你怎么知道?”  龙骥云闷笑。“因为你看起来就是会这样做的人。”  “……”  “这里的糕点真的很好吃吗?”  享受着身边小女人嗔怒的眼光,他自顾自的地朝刚刚送上来的糕点盘子伸手过去,捏了一块送进口内,淡雅的茉莉香顿时在口中扩散,酥软的糕点几乎是入口即化,且唇齿留香。  “怎么样怎么样?”她急切的样子仿佛她才是这盘点心的制作者。  “我倒没看出来娘子竟然也是个贪嘴之人。”顿了顿,他笑,“很会吃嘛。”  她开心的笑开。“所以我才说府里没有我想吃的糕点啊。”  “嗯。”现在他完全同意,但是也仍旧坚信糕点一说,不过是她临时找来的借口。  微微垂下眼,苏玲玲心中暗自盘算起来。青楼是个龙蛇混杂的地方,在这里脱身应该很容易,只要甩掉他就行……  龙骥云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点心,目光看似在欣赏楼里的莺莺燕燕,实则一直留心着身边的人。  他早说过,要看牢这个小妻子是件很不容易的事,不过,他倒也乐在其中,毕竟太过平静的生活,太无趣了!  茶水喝多的下场,自然只能光顾茅厕。  “这么无懈可击的理由,总该万无一失吧?”踩着轻快的脚步,苏玲玲开心的绕过茅房,往自己熟得不得了的落凤阁后门走。  自由啊,宽广的世界啊,我们终于要再续前缘啦!  虽然对那个跟屁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可她实在被闷坏了才出此下策,谁要他这般亦步亦趋,还总是乱人心志……  步伐忽地越走越慢,越走越小,其实那男人好像也还不错,长得俊俏,非常养她的眼,对她也算好,除了离开,什么都由着她,这会儿连青楼也任她闯,算是和爹差不多开明的男人了,有这样的丈夫,似乎真的很难能可贵……  不对不对,自由远比一个难能可贵的丈夫重要多了,这可是自己从不会否定的信念,现在怎么可能动摇?  站在后门前,苏玲玲手按在门栓上,却更加迟疑了,脑中除了方才理不清的念头外,还有那男人似笑非笑的表情与意味深长的目光,那仿佛窥破一切的了然于戏谑,让她的背脊拔毛。  手指缩回握成拳,她恨恨的咬牙。  开还是不开?  如果他真的了然于胸,那么一旦她开了这扇门,接下来必定要面对他再一次的惩戒。  可如果故作了然只是他迷惑自己的手段,那么开了这扇门,她就可以奔向自由……当然,这只是奔向自由的第一步,接下来的过程理所当然不会那么轻松。  苏玲玲下意识的摇了摇头。  以前,她总是率性而为,想到就做,如今却开始顾忌,开始迟疑……龙骥云总就是个让人忌惮的人啊,连她这样凡事不从挂心的人,也在不知不觉中变得越来越谨慎小心。  算了,坐而想,不如起而行。想太多也是没用,总要迈出第一步,才会知道接下来的路要怎么走,否则在这里想太多也是白费功夫。  缓缓打开门,外面的小巷幽静而偏僻,没有人。她长吁了口气,抬脚迈出了。  可走了五步之后,她猛地停住身子,脸色倏地一变。  不对!  后门不对!  落凤阁的后门与其他青楼一样,是有人把守的,为的就是防止姑娘借机脱逃,而今天却一个人都没有……凉意迅速从背脊攀爬而上。  心念转动之际,她立即转身奔回落凤阁。  后院依旧那样宁静,前庭的欢笑隐隐可闻,而那抹施施然立于廊下的身影,有着说不出的风月无边和显眼刺目。  龙骥云笑容淡淡,好整以暇的问:“娘子,莫非是忘了什么?”  她心情倏地沉进深海里。“……王爷怎么会到后院?”  抬头看着天,他轻摇手中折扇,云淡风轻地回答,“看风景,娘子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忘了什么?”  “我……忘了跟王爷说要先走一步。”她咬唇,既气自己的大意,也气他的小人。  他叹气,有些受伤的看着她,“我以为娘子会说忘了邀本王一起走呢。”  她抿紧唇,很是恼火的瞪着他。  “谁惹娘子了?把我的王妃气成这样,气坏了本王可是会心疼的。”龙骥云一边说,一边走到她的身边,一手揽住她的腰,一手勾起她的下巴,黑亮的眼眸中,闪着一小撮几不可见的火光。  她气到无力,只能翻白眼,论做戏,她甘拜下风。  “娘子莫非是生气了?”  他的气息忽地贴近,苏玲玲来不及反应,唇上一热,阳光已经被他整个挡住,只有那双近在咫尺的眸子灼灼盯着她。  看她愣愣的睁大了眼,龙骥云沉声道:“闭上眼睛。”  她下意识的听话,闭眼的瞬间,唇上的压迫力道跟着加大。  这次的吻不同于以往,有着压抑,带着怒气,含着惩戒,来势汹汹却又火热缠绵。  她撑在两人之间的手渐渐失了抵抗之力,也沉溺于他的深吻中,浑身酥软,最后只能喘着气倒在他怀中。  “我们回家。”  迷迷糊糊中,她听到他在自己耳边的呓语,却无法再深思这句话的真正意义。  晋王府的人发现,最近他们王妃整日萎靡不振,冷不防看到他们王爷的时候,竟然还会发抖。  而他们王爷总是温和的淡笑,不是若无其事的从王妃身边走过,就是体贴地走过去陪王妃一起闲坐吹风赏景。  “玲儿。”  原本趴在软榻上昏昏欲睡的苏玲玲一听见这声叫唤,身子立刻打了个寒颤,一下子清醒过来,睁着一双惊慌的眼朝声音来源处望去。  “吓到你了?”龙骥云噙着一抹温柔的笑在软榻上坐下。  她惊疑不定地看着他,长长的睫毛不住的抖动。他又想干什么?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之下,他又想做什么?!  看她像只受惊过度的小兔子般竖起浑身的毛,龙骥云不厚道的笑眯了眼。  “你……”苏玲玲恼怒地瞪着他。  普天之下,只有我才有资格这么肆无忌惮的欺侮你……  脑中不由自主地闪过他曾经在自己耳畔说出的邪魅低语,继而想起他是如何一次又一次肆无忌惮的“欺侮”,苏玲玲的脸蓦地涨红,一双眼更是窘到不知该看哪里。  “想到什么?嗯,娘子?”他倏地贴近她,语气极尽挑逗。  耳畔亲密的耳语让她本能的向后躲,一不小心便被人半压在软榻上,姿势极其暧昧。  “王……王爷……”  “嗯?”他心情很好的应声。  她艰涩的吞着口水,心高高的提起。“这样不好看。”  龙骥云伏在她肩胛处笑了起来。看来他这些日子真的成功吓到她了!  “……”苏玲玲紧张的不停眨眼。他应该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失控才是,应该不会……她实在不能确定。  笑了一会儿后,龙骥云放开了她,然后在苏玲玲刚刚松了一口气的时候,脱鞋上榻,毫不避讳地将她揽进怀里。  她顿时又僵住,这个男人真的是妖魔化了!  “看你眼下黑影这么重,没睡好吧。”他语气轻柔,动手打散她的发髻,“这儿的光线刚刚好,你睡会儿吧。”他喜欢她长发披散时的柔弱羞怯样,大大抚平了她屡次逃跑带给他的心灵创伤。  王爷好温柔啊,随侍的婢女又开始在一边感叹。  头枕在他的大腿上,任他抚着自己柔滑的长发,苏玲玲从一开始的惴惴不安,渐渐难以抵抗困意的闭上眼。  她真的太累了,这几日他像不知餍足的野兽般不停压榨她,啃噬她,让她的身心俱疲到极点,再也没有力气反抗,只能消极的祈祷他快点平息心中的怒火。  生气中的晋王实在太恐怖了!  第一次生气,他加派了监视她的人手,这个吓不倒她,顶多让她苦恼。  可第二次生气,他却令人发指的亲自将她困在床榻上,行非常不道德之事……  似睡非睡,似醒非醒之间,苏玲玲听到侍从的禀报声。  “吏部程大人——”  她听到身边男人轻轻的重复,心中不由得微感困惑。  这个名字好熟悉。  “替我回覆,准时赴宴。”  龙骥云的手心不在焉的摩挲着妻子的脸,用指腹勾画她的眉眼,心中思量着这个程大人,究竟是为了什么三番两次的邀请他过府赏月。  心思转了几圈,他垂眸看着枕在自己膝上沉睡的小女人,嘴角又泛起温柔而宠溺的笑。  这几日专心致志的“教训”她,虽是颇为耗损精力,却是身心愉悦,由内到外舒爽透顶。  大手悄悄覆盖上她的小腹。他这么用功尽心,这里会不会已经孕育了他的子女呢?  只是想像,龙骥云的唇便不可遏制的飞扬。他一点也不排斥这个可能,她与他的子息啊,多美好!  看着她因呼吸而不断起伏的胸脯,清亮的眸色渐染混浊,修长手指从她松动的领口处滑入,逐渐深入——  “来人,搭帐。”  简明扼要的四字一出,接下来便是考验王府侍卫神速的搭建速度。  一座行军帐篷以最快的速度搭成,晋王与妻子所在的软榻被围在其中,而侍从婢女早已退至他处。  “啊……”在睡梦中莫名遭袭的人才惊呼,声音便遭到吞噬,一如帐外的清风吹过,消逝无踪……  帐内,两人衣裳凌乱,玉肌隐现,春色入锦,撩人心魂。  身下人微弱的挣扎惹来压覆之人的变本加厉,软榻之上立即一片狼藉。  破碎的衣物飘落于地,汗湿的长发越加凌乱,如玉俊颜早已因激情而染红,她有心退闪,他步步进逼,她的闪避反而让他更加贴近。  花已残,蜂未倦,闺情蜜意仍在继续。  不知过了多久,苏玲玲半趴在榻上,她似睡似醒,眼睑半开半闭,慵懒得像只玩累的猫,娇弱一如风中荷。  结束一切,龙骥云将她的双腿放平,然后整个人覆身而上,贴近她的鬓边,怜地问:“睡着了吗?”  “嗯……”  抓过她的一缕长发缠绕在指间,他轻笑,“晚上一起去赏月吧。”  “嗯……”  “你答应了啊,不许反悔。”  “嗯。”  他奸诈的笑了,只怕这时候卖了她,她都会说好,迷迷糊糊的妻子,真是可爱极了。  “以后安心待在我身边,不要再想着离开了,好不好?”  这话,她清醒的时候他是绝对不会说的,因为怕她拒绝,只有现在她这样昏昏欲睡,神志不清之际,他才敢说出口。  苏玲玲没有再轻轻的“嗯”一声,她呼吸平稳,脸色平静安详,已然睡着了。  他微微苦笑,轻轻将她的手握住,把人搂入自己怀中,抿着唇笑了笑。  没关系,就算现在她的心还没交给他,只要人能留下来,便是会有机会的。   第五章  夜晚的来到总是静悄悄,仿佛一眨眼就已经黑了天。  “王爷,这……”婢女迟疑着穿上衣服,望着身盖薄毯,被王爷搂在怀里熟睡的王妃,一脸困惑。不叫醒王妃怎么穿衣服?  “下去吧。”他一点也没有解释的意愿。  帐里顿时又只剩下他们两个人,龙骥云低头看着怀里里的人,笑了。  从一开始在他怀里的僵硬防备,战战兢兢,到现在的安然沉睡,谁说他们之间毫无进展?  掀开薄毯,拿过一边的衣服,他一件件小心翼翼的帮她穿上,而她沉睡如故。  “来人。”  等人进来的时候,他已经把两个人的衣服都打理好了。  “王爷,王妃的头要梳吗?”婢女的声音压得很低,生怕惊醒了睡着的王妃。  他摆摆手,“不用。”真要梳头,她就算睡死了也会醒过来的。  于是两名婢女帮他束好发,戴上金冠,便垂首退下。  他回过头看榻上熟睡的人,脸上的神情柔和极了,走过去抱起她,贴在她耳边轻轻的道:“我抱你回房。”  苏玲玲只是“唔”了一声,便伸手环上他的腰,眼睛连睁都没睁开。  还真是不怕他卖了她!龙骥云脸上闪过好笑,抱着他身着华服却披头散发的王妃,上了来迎接的大轿。  直到下轿前一刻,他才叫醒自己的王妃,一脸笑意的告诉她,“现在我们到别人家做客,要下轿了,要不要打理一下头发?”  才从睡梦中醒来的苏玲玲,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掐死一个人,她咬牙切齿的看着眼前人,“现在?做客?下轿?”  龙骥云依旧笑得一脸悠然。“是呀,现在,做客,下轿。”  深吸口气,她拼命告诉自己现在抓狂也于事无补,只能想办法解决燃眉之急。  看着她十指灵巧的顺着长发,然后摸遍全身,只找着一方浅绿色的丝帕,最后抬头看他。  “做什么?”他明知顾问。  “你就没带什么钗子簪子什么的?”她现在好歹是王妃,而且是出门做客,身着华服,难道就用这方手帕扎头发吗?  “好象没有。”  她盯着他,然后伸手从他发间抽了支簪子出来。  他笑了,当然知道自己固定金冠的玉簪有两支。  当轿子停稳的时候,苏玲玲已经用一只玉簪和一方丝帕将自己的一头长发勉强整理妥当。  “你应该盘髻的。”  她没好气的回嘴,“你来!”  他打量着她,笑着点头,用玉簪在她耳侧松松地挽了个髻,剩余的长发用丝帕束在脑后,清新又不失雅致。  “王爷大驾光临,下官迎接来迟,还望王爷恕罪。”  轿外突然响起的谄媚声让苏玲玲欲出口的话硬生生吞回肚内,跟他对视一眼。  龙骥云轻笑一声,扬声道:“哪里哪里,是本王来迟了。”话声中,他掀帘下轿。  “王爷里面请。”  “玲儿,下轿吧。”他没有抬脚,只是半侧身,将手伸到轿前。  “啊,”程大人楞了一下,脸上很是心虚,“晋王妃也来了?”  事已临头,尽管不愿,苏玲玲还是不得不将手放进龙骥云的大掌中,让他扶着下轿。  “下官见过晋王妃。”  “程大人免礼。”  一看到程府外停靠的那些轿子,便知道今天这个宴会大有内容,等到进了程府花园,她才终于知道这个内容是什么了。  苏玲玲忍不住朝身边人看去。  龙骥云回她一个淡笑,牵着她的手,毫不犹豫的继续往里走。  眼前的场面用百花争放来形容并不过分,几乎每个大人身边必定站着个小姐,有的甚至还两、三个。  苏玲玲突然想到父亲曾经对自己说过的话,晋王的婚事举朝关注,关注的程度弄到老皇帝无法可施,甚至想塞个小型后宫给儿子,救自己后宫的火。  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老爹因为跟自己约定的时间到了,便非常不识时务的在此时递上告老折子,让老皇帝想到苏家还有她这一个女儿,于是,才有了那场戏剧性的赐婚。  头有些痛,她轻轻的按住额头。  “怎么了 ,不舒服?”一双大手随着话音覆在她的手上。  “没事。”她甩开他的手,有些任性。全都是他害的!“王爷不用担心。”今天她不是主角,他才是。  龙骥云凑到她耳边,悄声警告:“不要想扔下我自己跑。”今天这阵仗她可是最佳挡箭牌,重头戏自是看她。  “不敢。”不跑才怪!她全身酸痛,只想睡觉,哪有什么什么多余的精力陪这些小姐大人?  “王爷、王妃请上座。”  可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中,她仍只能惴惴不安的坐在龙骥云身边,而那些女人的眼睛果然快要把她瞪穿,在这个人的身边,总是会让人感到水深火热。  刻意忽略那些让人心惊的目光,她努力把自己的注意力放在那些在月光下释放着所有美丽的花朵。  可是,她的目光没多久就被站在玫瑰花畔的黄裳少女给吸引住了。无论在男人或女人眼中,那女子都是不可多见的美人,此时此刻,立于花畔的她宛如月宫嫦娥临凡,美得好像隔了纱,掩了雾,那么的不真实。  如果不是眼中过于明显的怨恨之色,她一定会说这是个柔情似水的绝代佳人,可惜佳人的目光却不是似水柔情,她与她何曾有怨呢?  腰间突然一紧,她便被迫倒入身边人怀中,同时也让她收回心神——她不该忘记,在自己身边的人才是最应该防备的那一个。  “专心听曲子。”他说。  曲是好曲,琴是好琴,弹琴的人更是佳人。  黄裳少女若是气质优雅的兰,那这位弹琴的少女便是高贵明艳的牡丹。  只可惜,在她精神不济、疲乏不堪之时,琴声到有了几分催眠之意,这时间一长,她的眼皮忍不住打起架来。  “王爷。”她低声唤。  “嗯?”  “我困了。”  “撑着。”  她被这两个字惊得瞪大了眼,撑着?  瞧她一脸愕然,龙骥云心情大好,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难得程大人费心,我们总不能这么不给他面子。”  她气呼呼的拍掉他的手,坐直身子,尽最大可能在有限的空间上离他最远。  不该忘的,他对她的惩罚还没有结束,这种情况下指望他发善心,无异是痴人说梦话。  只是尽管想忽视,她还是不断感受到一股怨毒的目光,不着痕迹的看过去,映入眼帘的又是那张美得如梦似幻的脸,这位黄裳少女究竟是谁家千金?  想了又想,最后她决定虚心求教。  “王爷,那位姑娘是谁?”  龙骥云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是淡淡的瞥了眼,然后叉起托盘里的一块苹果递到她嘴边,“张嘴。”  她只能被动的张口。  于是,在晋王频频对妻子做出亲昵举止之后,宴会上众人的目光便开始时不时飘过来,其中自然也不乏嫉妒交加与羡慕怨恨的眼神。  “王爷?”吃完了水果,她执意要个答案,不喜欢现在这种莫名其妙的处境。  可他仍旧叉了一块水果递过来。“张嘴。”  她难以置信的看着他。  “张嘴。”他不厌其烦的重复。  “你……”才一张嘴,水果便被塞进了她口中。  你怎么可以这样?她用目光谴责他。  他剑眉微扬,满是戏谑的睨她一眼,不语。  吃东西她并不反感,因为她正好饥肠辘辘,可是,让人恼火的是——他根本不想回答她的问题!  “龙骥云!”几次下来,火大的苏玲玲终于忍无可忍的吼出来。  一副好脾气模样的男人一脸温柔的笑问:“怎么了?”  “她到底是谁?”气的耐性全无,理智全失的人直接伸手一指。  龙骥云笑得犹如一只得道千年的老狐狸,好整以暇地回答,“哦,她呀,范大人的千金。”  “你究竟对她做了什么,让她一直怨恨的瞪着我?到底关我什么事?”她受够了!  此话一出,范家小姐神情顿时尴尬无比,垂首回避众人探索的目光。  “本王什么都没做过。”这是实话。  “我白痴才会信你!”  “娘子——”  “我身子不舒服,先回去了。”既然已失了控,苏玲玲索性不再委屈自己待在这气氛诡异的地方,她要回去睡觉。  “娘子,等等本王——”  晋王夫妇于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一前一后的离开了。  翌日,京城开始风传晋王惧内,晋王妃善妒。  **********************  父亲探望女儿,本是天经地义的事,在正常不过。  不过,大业皇朝的晋王似乎并不这么认为,因为苏老相爷已经在晋王府门前来来回回踱了半天的步,不时就望着一脸严肃守着大门的两个侍卫叹气。  他只是想探望一下女儿好不好,为什么他的女婿像防贼一样防着他?  实在想不通,所以他只好赖在晋王府门前思考。  打女儿归宁那天离开,虽然同处京城,他却再也没见到宝贝女儿,平日上朝忙于国事也就罢了,难得他有几天闲暇过来探望女儿,也都被晋王拒于门外。  这一次,他再也不想就此打道回府。  凭什么啊?他只是把女儿嫁出去,又不是往生了,难道过府看看也不行?天下没有这样的道理,皇帝家的当然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  “进去告诉王爷,今天老夫见不到王妃是不会走的!”他决定跟女婿卯上了。  马上有人尽责的进去通报,剩下的那个依旧保持着一脸严肃,跟当朝相爷大眼瞪小眼。  “告诉相爷,今天王妃身体不适,不见外客。”  负责传话的侍卫一字不漏的将话带回。  “老夫是他王妃的爹,是外客吗?”苏老相爷气的吹胡子瞪眼睛。  于是,苦命的侍卫再跑进去当传声筒,两个侍卫就这样交替着跑进跑出充当传话筒,忙的不可开交,而大业皇朝的苏老相爷与晋王则斗嘴斗得不亦乐乎。  这是在做什么?  从后花园忙完,出了一身汗正打算回房换衣服的苏玲玲,纳闷的看着前院的怪异现象。  “王妃。”  “出了什么事?”  “没什么。”下人的目光闪烁。  一定有问题。“说。”  斟酌了下,下人立即决定如实回答,“苏丞相来了,在府门外。”虽说王爷有实力把王妃吃的死死的,但是王妃一发飙,王爷马上只有吃瘪的份,所以结论就是站在王妃这边绝对是可靠的。  “什么,我爹来了?!”  这下她也顾不得回房换衣服了,直接撩起裙摆就朝府门飞奔而去。  “爹——”人未至声先到。  苏老相爷一听到声音就喜上眉梢。  片刻之后,没有意外的从王府门里冲出一道人影,给他一个热情的熊抱。  “爹,你怎么会来?”  “想你啊。”  “我也想爹,来了怎么不进去?”  提起这个,苏老相爷就一肚子火气,哼了一声,“王爷不欢迎我。”  她不解的看着父亲。  “他说我是外客,你不方便见。”  “他才是外人呢,理他去死!爹,我们进去。”苏玲玲一脸愤然的挽了父亲的胳膊就往里走。  “还是爹的玲玲乖。”  “那当然,我只有一个爹嘛。”  苏家父女父慈女孝,相亲相爱的走进了晋王府。  “你还只有一个丈夫呢。”突然,有人发出不平之声。  父女俩抬头就看到不知何时过来的晋王,正面色不佳的看着他们。  苏玲玲歪头抿了抿唇,嘀咕了声,“如果你肯写封休书,我还是可以有第二个的。”  这样惊世骇俗的话,让见惯风浪的苏老相爷也忍不住趔趄了一下。果然他太放任这丫头了,这话……  耳力极好的晋王及几位靠的较近的侍卫,都把那句不大却也不是很小声的嘀咕听进了耳中,登时所有侍卫有志一同的后退了不止一步。  “王、妃,”龙骥云一字一顿,字字阴沉,“你、说、什、么?”  “啊,爹,今天天气真好,我钓鱼给你吃好不好?”苏玲玲像没事人一样对自己父亲说。  老相爷十分的配合。“好啊。”  “苏玲玲——”  她很无辜的看过去,“什么事,王爷?”  “你——”  “爹,王爷最近火气很大,我们还是避着点吧。”  “你给我站住!”龙骥云难得失了风度,吼了出来。  看到从来没有失态至此的晋王,苏老相爷笑得很开心,还是他的宝贝女儿有办法,这些日子以来从这里受的鸟气总算出了。  “总之,那个东西你这辈子都别想看到!”当了他的妻,今生今世就是他的人了,他绝对不会放手。  “那也不一定。”她一脸不以为然,“王爷不写,我还是可以从别人那里弄来看的。”  “有道理。”苏承远附和。  “苏丞相——”  老相爷很是无辜的摊手。“玲玲只是说看休书,并没说是要看王爷写给她的休书。”  偏偏最近心情极度不爽的王妃没想就此打住,抬眼扫了丈夫一眼,仍旧用他听得到的声音嘀咕,“可我只想看他写给我的休书。”  顿时,龙骥云面沉如墨,苏相爷则淡定自若的摸胡子装陌生。  “好了,爹,我们不要跟无关紧要的人站在这里,咱们钓鱼去。”  “好。”  看着苏氏父女和乐的从自己面前走过,龙骥云确信自己脑力某个名为“理智”的弦,断裂了。  ***************************  善妒?  惧内?  苏玲玲的手指微微颤抖,表情似笑非笑,眼中火苗不断燃烧。  “咦,女儿你不知道吗?”苏承远一脸诧异。  “不知道。”她硬邦邦的回答。  早知那晚会变成传闻起因,她一开始就不会贪恋阳光温暖而睡到外头去,这样也不会被那个现在“惧内”的男人缠上,然后累死自己还弄坏了名声!  “那你为什么跟王爷闹别扭?”老相爷不理解了,他还以为是因为女儿无法忍受这种污蔑而抓狂呢。  她冷着脸说:“我跟他的关系从来就没好过。”  “不会呀,上次见你们不是挺好的?”  “那叫粉饰太平。”  看见女儿一脸不快,苏承远很是勇敢的再问:“那为什么现在不想继续粉饰下去?”  苏玲玲非常干脆的回答,“烦。”  不简单,能让他这个一向大刺刺,神经粗到不行的宝贝女儿出现“烦”这种症状,不容易啊,老相爷甚是欣慰。  “有什么打算?”  她想了想,柳眉不自觉地蹙紧,有些烦躁。“爹也看到了,我想跑不容易。”  王府戒备森严,尤其她的身边还跟了一群侍卫,摆明就是要防止她脱逃。  “嗯哼。”右后方突然地传来带着警告与提醒的哼声,而苏家父女却有志一同的忽视。  只听苏承远道:“女儿啊,为父决定辞官告老了。”  “皇上会准吗?”苏玲玲没觉得惊讶,只是困惑。  “爹年纪大了是事实。”  “皇帝不肯放您走也是事实。”  “上次不放是因为要你上京出嫁,这次没有理由了。”  闻言,她嘴一撇。“爹,您真没良心。”  “此话怎讲?”  “我因为爹而上京被迫嫁人,现在我没脱身,爹却要告老走人了,这不是没良心又是什么?”  苏承远呵呵笑了。“爹说过,你娘过世后,便只有我们父女俩相依为命,所以爹不会离开你的。”  她眼睛一亮。“哦,那爹打算告老不还乡了?”  “爹老了,不守着你,难道回老家守那破房子养老吗?”  在一旁当了半天旁观者的晋王,确定两人真不把他放在眼里,只好慢吞吞的走过来,撩袍坐在妻子右手边,放狠话,“本王可没说过要接你入府住。”  坐在女儿左手边的苏承远立刻丢给他一记白眼。“老夫也没问你意见。”  “你们再吵下去,半条鱼也钓不到。”坐在中间的人说话了。  “你们刚刚不是一直在吵?”龙骥云老神在在,有了几分调侃之意。  老相爷立场很坚定。“我们明明是在交流。”  “真的吗?”他抬眼看妻子,凑到她耳边轻问。  苏玲玲脸上一红,手上钓竿微抖。这个人……竟敢当着父亲的面咬她耳垂,真过分!  眼角余光偷偷瞄了瞄身边的父亲,苏玲玲暗自祈祷没有被发现。  但是,下一刻苏老相爷就打破了她的奢望、  “王爷须知有些事,并不适合在光天化日之下当着大家的面做。”  “爹——”苏玲玲脸更红,开始磨牙。  “多谢相爷提醒。”龙骥云神色自若,“可是,这是本王的府邸,也就是本王的家,在自己家,我做什么不可以?”  真是好理所当然啊!  左右看看,苏玲玲觉得无力极了。大业皇朝有这样执掌兵权的王爷和如此德行的相爷,却直到现在还能保持朝堂清明,真是老天照顾。  “玲儿,你的表情真伤人。”龙骥云伸手摸摸妻子的右脸,语带抱怨。  苏承远笑呵呵的拍拍女儿没有持钓竿的左手。“玲玲,做人有时候不能太过直接,会伤人。”  身边的两个人就像一老一少两只狐狸,苏玲玲的眼角忍不住微微抽搐,泯紧了唇,没吭声。在大小狐狸面前,她这种人还是保持沉默比较好。  但显然有些人不太懂得见好就收这回事。  “女儿啊,你几时能把鱼钓上来?爹真的饿了。”  “就是啊,娘子,几时能钓上来?”  “等你们两个都闭嘴的时候!”垂钓的美女终于发飙了。  霎时间,一对翁婿有志一同的往旁边移了下。  时间一点点过去,日光一点点西移,而那抹端坐的俏影仍旧不动,犹如当年愿者上钩的垂钓者。  “为什么这么久了,她一条鱼也没掉上来?”等到肚子咕噜叫的苏承远忍不住发问。  “因为没放鱼饵。”龙骥云面不改色的回答。  老相爷沉默了一下,“为什么不提醒她?”  “你女儿很凶。”  “胡说,我家玲玲明明温柔善良活泼可爱,哪里有凶?”这是身为父亲对女儿的维护。  “前几天她当着好几家大臣及其家眷的面对我发飙。”这是身为丈夫小小的抱怨。  苏承远精神精神一振,双眸发光。“啊,原来这就是善妒和惧内的源头?”  龙骥云没回答,上扬的唇角已给了答案。  “上钩了!”垂钓的人突然欣喜的喊出来,同时将钓竿向后急扬。  旁观的两人对视一眼,俱是一脸难以置信。  没有鱼饵却钓上鱼——而且是好大一条鱼……  原来,真正聪明的人,有时候看起来长的其实并不那么聪明。  兔子有时候也许会让狐狸吓一跳,人生果然处处有惊喜。   第六章  夜色如水,晚风清爽宜人,将酷夏的闷热消退不少。  院子里很安静,只有草中里的蛐蛐儿不停的叫嚷着,抗议天气的不过。  这会,晋王府中的暗卫们看着他们的主子如同前几日一样,徘徊在王妃的卧房门前,这让他们的精神处于一种亢奋的状态,眼睛更是一个比一个睁得更大。  自从王妃进府,府里的气氛便变得有些诡异,草木皆兵中又透着逗趣与轻松。  王爷已经被王妃拒于门外好几天了,难得的是他们王爷虽然生气,倒没像以前一样维护自己的利益,所以这其中必定有问题。  在门外走了半天的龙骥云终于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上的一弯新月,抿抿唇。  已经六天了,应该没事了吧?  手伸出去又缩回来,缩回来又坚定的伸出去,终是推开了虚掩的房门。  房内值夜的婢女看到他,聪明的福了一礼,静静退下,顺便帮他拉上门。  掀开纱帐,床上的人睡得很熟,只用丝被盖在胸腹之上,四肢都露在外面,长发披在枕上,就像一匹上好的绸缎。  这几天她总是烦躁得很,脾气也是说来就来,知道她身体不适,他也不放在心上,只是对她拒绝自己踏入卧房的做法颇有微词。  他们是夫妻,而她竟然狠心的把他赶去睡书房,理由是他毛手毛脚不老实。  哼!他朝床头的小案上看了一眼,欣喜的发现这几天总是放着的东西已经不见了。  想到那件事,他上扬的眉眼又垂了下来。他那么“用功”,竟然全做了无用之功,真让人恨呐,原本期待有成果的话,她或许会安分下来,现在看来他还是要继续努力才行。  脱去衣物,他上了床。  她的体温总是偏高,即使他已经将床换成了冬暖夏凉的玉石床,仍是无法让她在盛夏时清爽无汗,不过,想来严冬时节他会很喜欢抱着她当暖枕。  身上的重压与某人的毛手毛脚,让原本熟睡的人缓缓醒了过来。  她皱眉。“王爷——”  “嗯。”  “很热的。”她一点也不喜欢这种天气跟他在床上滚来滚去弄出一身汗,相当初他好端端的换床,却是为了满足他那不甚光明的心思,让她无言了好久。  他关心的却是另一件事。“身子好了?”  她没有应声,算是默认。  “本王很伤心呐。”他的语气有点幽怨。  她虽觉诧异,但不想理他,所以还是沉默。  “本王也算勤劳,为什么会毫无收获?”  苏玲玲顿时红了脸,好在在夜色与昏黄的灯光中看不真切。  “是不是本王还不够努力?”他的吻落在她的唇边、头上,手熟门熟路的钻进她的中衣。  她忍不住咬牙切齿。“相信我,你已经非常努力了!”  “那为什么?”  “我怎么知道!”她甩开他不规矩的手,“睡觉,要不就出去。”这些天,她好不容易能睡个安稳觉,他还跑来捣乱。  “这里也是我的床,为什么我要出去?”他快手将她的抹胸扔出帐外,一边说一边继续与袭裤奋斗。  “放手!”她羞恼的挣扎,却无法挽留住最后一件衣物……  只有这种时候,他才能确定她是真的受他掌控,哪里也去不了。  “玲儿……我的玲儿……”  他最后激烈的挺进让她忍不住一口咬住他的肩头,两个人同时发出一声闷哼。  他伏在她的胸前喘着气,贪恋着不肯抽身。  “为什么不肯留下来?”他不理解,更愤怒,他究竟哪里让她不满意?  苏玲玲平复下激狂的心跳后,才轻轻的唤着他的名。“龙骥云。”  “嗯?”  “你又为什么要把王府做成我的笼子呢?”  他被她的话问住了。是因为他把王府弄成了笼子,她才想逃离的吗?难道不是因为她想逃离,他才把王府弄成笼子?  这夜,龙骥云的满腹心思都在这个因果问题上打转,百思不得其解。  所以第二天,晋王有了一对黑眼圈,而王妃则神采奕奕,无比清爽。  后来,京城又传言说晋王妃以整夜榨取晋王的精力为乐,害得王爷没有力气去偷腥。  也因此,晋王妃妒妇之名越加的盛传。  茶楼的说书先生正口水乱喷的说着书,客人们则喝着茶,吃着瓜果点心听着看着。  在靠窗的一桌,坐着一个身穿月白锦袍的清秀公子,长发只用一根同色系的锦带束住,插了一根玉色的簪子。  他的气质称不上尊贵,透着股闲散和随性,可看到他身后站着的两个青衣男子,便可知道这位公子不是个等闲人物。  虽是仆从,可是衣饰讲究,腰佩刀剑,且气质上清冷,仿佛有着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之能。  这份气度与淡定,却只是两个仆从,那他们伺候的主子便绝对不会是个简单的人物。  锦衣公子最近常常会来茶楼听书,虽明显出身不凡,但却从未仗势欺人,总是安静随性的半倚在窗边,喝茶嗑瓜子,心不在焉地听着说书人讲古。  有人不懂,既然不喜欢听着,为什么还要每天来茶楼?  其实,锦衣公子——苏玲玲也很无奈。以前她行动不自由,好不容易行动自由了,就想打听一下谣言的来源,而茶楼酒肆向来是消息的来源集散地。  这里的确是个打发时间的好地方,本来也是个能让人心情放松的所在,可是……她瞟了眼身边的两个侍卫,心里忍不住叹口气。  龙骥云是不再把她关在王府了,可是却派了两个人像背后灵一样跟着她,这样,让她怎么潇洒快乐得起来?  手撑在窗台上,她托着腮,百无聊赖地看着街上的人来人往。  “……话说,那善妒又泼辣的夫人,为了防止丈夫娶妻纳小,不知从哪里寻来了阴损的房中秘术,将自己丈夫榨得阳气渐消,整日萎靡不振……”  原本心不在焉的看着街上的人,渐渐将目光投向越说越起劲的说书人身上,眼睛也渐渐烧起了火。  这个版本……这个版本……她已经在不下三家茶楼听过了,可恶的是她非常清楚这个故事里的夫人说的就是自己!  第一次听她还听得津津有味,可是听越多,她就越觉得不对,仔细琢磨品味,再把那天程家夜宴的事一联想,她就明白了,近来京城茶楼中最多人捧场的故事脚本,说的就是那男人和自己。  而她善妒又狐媚的谣传也是从茶楼传播出去,弄得人尽皆知的。  那天他顶着一双黑眼赶上早朝听宣,结果就传出这种风声,据说连老皇帝也兴致勃勃的围着儿子转了一圈,频频点头。  结果到底关她什么事?明明是他自己没来由的失眠啊!  但是,这些话她也不可能对别人说,所以每每听到这样渲染过度的夸张版本,她就恨不得拿刀砍死那个始作俑者。  苏玲玲郁闷地离开了茶楼。  她不是没想过穿女装出来,可是每每想到要被侍女折腾半天,盘那复杂又繁琐的发髻,就彻底打消了念头。  她想龙骥云是故意的,明知道她不喜欢花大把时间梳头,但却硬是规定如果要穿女装出门,就必须梳复杂的妇人髻。  所以,他一定是故意的!  而现在她身上穿的衣服,也都是以他的衣服修改而成的,她问过他为什么不能做新的,那个可恶的家伙竟回答她说:“本王就是想让你无时无刻都感受到本王在你身边。”害她虽然心头微甜,也起了无数的鸡皮疙瘩。  她漫无目的在街上走着,却在看到前面的两人时停了下来。  一身天蓝锦袍,发束金冠,仍旧是以两根玉簪固定,无论在哪里,他总是那样轻易的成为众人视线的焦点。  玉树临风、貌若潘安……龙骥云从来没有辜负这些赞美之词,那些词用在他身上,总是那么的名副其实和贴切。  他若是阳春,那此刻站在他身旁的范小姐便是白雪。  他们就像天生便注定要在一起,他的俊美,她的绝色,相得益彰。  自从上次在程父筵席上见面,这是她跟范小姐的第二次碰面,两次见面感觉都很糟糕,无论是她上次怨毒的目光,还是这次刺目的站在龙骥云身边,都让她如芒刺在背,如鲠在喉,十分不豫。  两个青衣人沉默的立于苏玲玲身后,对前方的那对玉人视若无睹,但却感受到了王妃身上渐渐燃起的火焰热度。  深深的吸了口气,苏玲玲压下自己心头那突如其来的烦躁与不安,硬逼不知何时握紧的拳头松开,然后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直直走进一旁的笔墨轩。  王妃果然还是生气了,两个青衣人朝前看了一眼,他家王爷那明显戏谑的眼神让他们明白,王爷什么都看到了,并且似乎非常满意王妃的面无表情。  进什么笔墨轩嘛,她哪里喜欢舞文弄墨了?看着店里的文房四宝,苏玲玲的心情更加郁闷。  “他们走了吗?”她头也不回的问了一声。  “回主子,还没。”  ……他是打算跟那白雪住街上吗?  心里的气压不在,她索性出了笔墨轩,直直朝那对璧人走去。  “王爷。”  “嗯?”龙骥云侧过身,看见她时没有之前的半点喜悦和纠缠,只是淡淡的微笑点头。  他的心情还真是好,敢情有美做伴,乐不思蜀了?!  “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且这七八月的天气酷热难耐,您就不怕把范小姐给晒着了?”  抬头看看头上的树荫,他没说话。  苏玲玲却被气的咬紧牙齿,忍不住哼了一声。  他故意一脸疑惑。“你在生气?”  “没、有!”斩钉截铁的否认。  “假话。”  她咬牙反问:“王爷又几时有真话了?”  龙骥云不由得哈哈大笑,终于伸手揽她到自己怀里,“今天咱们府里做菜想必不用放醋了,瞧你一身酸味。”  “臣妾见过王妃。”  看着那对自己福身的范氏千金,苏玲玲只能冷淡的说了两个字,“免了。”  这才是官家小姐,无论气质还是外貌,都是万中选一。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不好的苏玲玲,突然自惭形秽了起来。  一直,她都是父亲的骄傲,而她也一直活得很快乐,可是现在,她却又一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压抑感,沉重得让她快喘不过气。  “放开我,现下这般举动不大好看。”她没有忘了自己身着男装,更没有忘记自己在生气。  龙骥云笑了,又回复对她寸步不离的痴情样。“理那些不相干的人做什么。午饭吃过了吗?”  “吃了。”  “这么有气无力的,谁惹我的王妃不痛快了?”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心里清楚她到底在别扭什么,可他就是要逼她。  苏玲玲本来就一肚子气,偏偏自己又不知道这火是从何而生,加上一再被挑衅,她终是恼了,“还能有谁?是谁连衣服都要我穿自己穿过的,却毫不避嫌的在大街上跟别家千金小姐拉拉扯扯不清不楚——”  她刚刚说了什么?到底说了什么啊……  龙骥云脸上的笑一点一点扩大,终至笑容满面,一把将她搂进怀里,无比满足的叹息,“我终是等到这一天了,真不容易啊……噢!”  下一刻,旁边的人就看到晋王痛苦的弯下腰,而那个给了他一拳的红脸王妃非但没有就此打住,还再踢了他小腿一脚,然后转身就跑,动作之快,让所有人都来不及反应,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她的身影飞快消失在街角。  “王爷,您不要紧吧?”  “下手真狠……”一边抽着冷气,龙骥云一边慢慢直起腰,看向自己的侍卫,“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追上去,王妃若是少了一根头发就小心你们的脑袋!”  “属下这就去。”两个青衣侍卫马上飞身而去。  范小姐小心翼翼的开口,将眼中一闪而过的不甘与怨毒收藏的极好。“王爷——”  “刚刚小姐说的事本王答应,若没有别的事,本王就先告辞了。”  “那臣女就回府转告父亲,恭候王爷大驾。”  “好。”他一刻也不想待在这儿,他要去找玲儿,哪有人表白完了掉头就逃跑的?那个女人还真是与众不同。  看着他离去,范月华眼神慢慢变得深沉起来。她不会放弃的!这次,她会好好把握机会。  当王府的人还遍寻不到王妃的时候,苏玲玲正郁闷无比的窝在相府后花园的角落里自我唾弃。  为什么事情会变成这样?她挠破了头也想不明白。  “玲玲。”  抬头看到父亲一脸慈祥的站在自己面前,她不由得扯了扯嘴角,却无论任何也笑不出来,只能闷闷的喊了声,“爹。”  “出了什么事?”  “没有。”  “不想说就算了。”老相爷淡淡的说,在女儿身边坐了下来。  “爹……”有点迟疑的轻唤。“我是不是很糟糕?”  苏老相爷笑了,抬头看着天边的白云,慢悠悠的道:“爹的玲玲是世上最乖的女儿,也是最好的女孩子,怎么会糟糕?”  “可是,我不漂亮。”  “再美的人到头来,也不过是白骨一堆。”  “我不懂琴棋书画,也不温柔婉约,一点都不像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以前她不觉得有什么不好,只是现在突然觉得有点对不起父亲。  苏承远拍拍女儿的肩,轻轻地笑了,“爹就喜欢玲玲现在的样子,琴棋书画又不能当饭吃,我家玲玲即使一无所有,也能靠着一双手生活下去,所以我一点也不担心告老还乡之后没有人养我。”  苏玲玲被父亲的话逗笑,“爹最好了。”  “爹的玲玲长大了啊。”老相爷不胜感慨。  抱膝望天,像父亲一样抬头看着天边,苏玲玲的心一下子静了下来,“爹,我好像喜欢上龙骥云了。”  “这是好事不是吗?”  “可是我不喜欢困在王府,不喜欢永远只能待在京城,很想像以前一样到处跑。”她很认真的说,很认真的叹气。  “王爷之所以要困住你,只是因为认为你的心不在他身上,他怕一放手,你就再也不会回来,若是你的心在他身上,他不会像困住你的。”  苏玲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  听到这个声音,她的身子顿时一僵,慢慢收回目光,转过头。  散碎的阳光洒落在龙骥云身上,他俊美的脸上带着微笑,看着她的眼神温柔似水。  “王爷……”他到底还是找来了。  “相爷。”龙骥云转向一旁坐着看戏的老岳父。  苏承远呵呵一笑,了然的拍拍女儿的肩,起身说:“玲玲,爹还有些奏折要处理,先回书房了。”  看妻子像缩头乌龟一样将头埋入双腿之间,龙骥云笑了,走到她身边撩袍坐下,伸手将她揽入怀中。  “玲儿。”  她没应声。  “喜欢本王就那么让你难以接受吗?”虽然亲耳听到她说在意他,看出她在吃醋,可是她的反应实在让他挫败,好像喜欢上他、爱上他是多么让人无法置信的事一样。  在侍卫遍寻不着的时候,他想到了相府,受伤的燕子总是会回到鸟巢去,而在京城,在她心里,相府才是她的鸟巢,所以他便寻了来。  在她心里仍旧没有把王府当家,这多少让他有些郁闷,可是如今事情发展到这样,他已经算满意了。  “她到底是谁?”她讨厌那种什么都被蒙在鼓里的感觉,好像大家都清楚,偏偏就她一人不知道,那种感觉好差。  他给了她一个最接近事实的答案。“本来,她已经是十拿九稳的晋王妃。”  “十拿九稳?”她不解。  “本王的正妃争夺战,在宫内以淑妃与贵妃二人推荐的人选最有胜算。”  苏玲玲益发困惑了。这事还跟老皇帝的后宫扯上关系?  “你也知道我手中掌握着大业皇朝的兵符,所以能否将女儿嫁入晋王府,对很多人来说是头等重要的事,这关系到日后的前程与荣宠。”  “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龙骥云笑了,伸手揉揉她的发,“因为你夺走了许多人觊觎良久的位置,让她们空欢喜一场。”  “难怪那天她会用那么怨恨的目光看我,这样说来我岂不是冤得很?”明明她才是整件事的受害者,是被老皇帝抛出来当挡箭牌的好不好!  “正妃她们没指望了,可是侧妃与侍妾的位置仍是空着的。”  她目光炯炯的看着他,“你很想有侧妃与侍妾?”  他猛的拉过她,吻上她红润的唇,然后放开,邪气的勾唇,“本王不是已经被你的闺房秘术榨得筋疲力尽了吗?”  苏玲玲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炸开,手指发颤的指着他,半天说不出一个字。  “所以你要体谅本王。”他一本正经的说。  “为什么?”她凭什么要体谅他?他的居心明明如此险恶,不断败坏她的名节与名声啊!  “如果本王不这样,拿什么借口当回绝一部分人的好意呢?”  “只是一部分,那剩下的怎么办?”她又不笨。  他在她颈后轻啃,含糊不清的说:“这就有劳娘子大人了。”  她被他弄得苏苏麻麻的,只能不住闪躲,“我看你挺乐在其中,我为什么还要去做吃力不讨好的事?”想到他们站在一块的和谐画面她就忍不住心酸。  “我喜欢看你吃醋。”  他是变态!  “明晚范大人请客。”  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你打算怎么办?”  “总不好不给人家一点面子。”有时候演戏很烦,可是不演又不行。  苏玲玲红着脸,瞪着眼,死死抓住他拉着自己腰带的手。“你想干什么?”这里是相府,不是晋王府,他到底知不知道啊!  “还能做什么?”他一脸“你好笨”的表情,“当然是做想做的事。”  “这里是相府。”  他成功的将她压倒在树荫下的草地上。“不会有人来的。”  “你就不能好好跟我说说话吗?”她抓过他的手狠狠的咬上去。为什么总是讲不了几句就想做那种让人脸红心跳的事?  “谁叫你让我睡书房。”他当然想好好跟她讲话,可是她近来动不动就把侍女都赶出房,还把房门落栓,他又不想用强的,只能形单影只的去睡书房。  “你还敢说,到底是谁满京城的散布谣言的?”不说这个她不气,说到这个她就恨不得手刃亲夫!  龙骥云一脸“我也是无奈被逼”的表情,“我这不是不得已而为之,娘子总该理解。”语气极是诚恳。  她可以理解他的不得已,却不能接受他肆意诬蔑她,尤其是传出那样的谣言,所以她咬牙切齿的瞪着他,“你今天继续睡书房!”她喜欢一个人睡在玉石床上,既舒服又凉爽。  “娘子你真不可爱……”他咕哝着抱怨,动作未停。睡书房就睡书房,先吃到嘴再说!  “啊,爹——”  苏玲玲的惊呼让他顿时一愣,下意识的转过了头。  然后,他发现自己被骗了。  所以,结果就是晋王没能得手。   第七章  龙骥云已经在书房睡半个月了,虽然书房的床很大,被褥也很舒适,但是因为妻子不在床上,所以他很是不满。  搞什么嘛,不就是因为他去范家赴宴的时候形象萎靡落魄了一点,身形飘忽了一点,所以导致京城流言更疯狂了一点……  他那个狠心无良、让他又爱又恨的王妃,就绝情的将他踹出卧房,踢到书房独眠了半个月。  本来,他是可以诉诸“武力”解决的,但是这样两个人好不容易融洽的关系只怕会再生波澜。最让他恼怒的是派给妻子的那些侍卫居然一个个阵阵倒戈,开始对他这个真正的主子严防死守。  他们那个侍卫长给他的原因是——“王爷,您拿王妃其实根本没办法!”  听听,多可恨呐!更可恨的是,这话还千真万确的对。  他的确拿她没有办法,打在她身,痛在他心,骂她还不如自我唾弃。  原来,爱上一个人,真的会让一个人改变,而他已经因她改变太多了。  “来人。”  “请王爷吩咐。”  “王妃呢?”  “在后花园烤鱼。”  龙骥云的眼角抽了抽,“烤鱼?”  “是。”  “今天没出府吗?”  “和谁在一起?”  侍卫的头垂得更低,声音也变得小了些,“老相爷。”  他就知道!龙骥云的手不自觉握紧,但凡妻子会去弄鱼,多半跟他的岳父脱不了关系,因为满朝皆知苏相爷最爱吃的便是鱼——尤其是他女儿亲手做的。  他很不舒服,不是说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的吗?怎么他的妻子过门这么久从来没想过从夫?虽然从父的真理性也有待商榷,但是岳父比他这个丈夫受宠也是不争的事实。  “来了多久了?”  “王爷上朝之后。”  还真是早!  龙骥云臭着一张脸朝后花园走去,边走边想着,今天上朝明明苏相爷是请病假的,这简直就是堂而皇之的欺君!  到了后花园,就见原本绿树红花,蓝天白云,青草碧水,景色无双的王府后园此时却是烟熏火燎,肉香四溢。  他嘴角微微抽搐,尤其是看到一朝丞相毫无气质可言的左手手一条烤鱼,右手一条烤鱼,吃得不亦乐乎的时候,眼中的怒火更盛。  或许,他应该考虑大义灭亲,向父皇揭露相爷欺君罔上的罪行。  正在烤鱼的人抬头看过来,嘴角一弯,“王爷,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才。”  “今天皇上没事情给你做吗?”  为什么他会觉得她的口气很是遗憾?  “没有。”  “吃鱼吗?”  看着岳父半途打劫原本是要递给自己的那尾烤鱼,龙骥云深吸一口气,对自己说,要忍。  “我不饿,让相爷吃好了。”  “对了,爹,你不是说有事要告诉王爷?”  “啊,也不是什么大事。”苏承远一副没什么的表情,吐出嘴里的鱼刺,“就是礼部范大人因为扯进一桩受贿案,暂时停职待查。”  闻言,龙骥云的眼神瞬间一亮,然后又突然一沉。  不对!  苏相爷明明没病却今日告假,而范大人的事是今日才被人上奏的,而今天他又被叫去上朝……这其中似乎有陷害的味道。  “王爷,老夫送你这份大礼还喜欢吗?”苏承远笑呵呵的看着女婿。  果然!这只老狐狸根本就是把他推到台面上,让所有人都认为是他对范大人出手,原因就是范大人一直想把女儿推销到晋王府来。  很好,果然是父皇倚重的老臣,一样奸。  “爹,他怎么可能会喜欢?”苏玲玲专心地翻着手上的鱼,轻描淡写道:“范小姐国色天香,才艺惊人,进府来当个侧妃是绰绰有余的,现在您让他跟范大人结了怨,这不是棒打鸳鸯吗?”  龙骥云很想看出她有吃醋的迹象,可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她仿佛就是在讲一件跟吃饭一样平常的事。  “程大人的千金也不错,琴棋书画样样皆通,知书达礼得很,女儿啊,”老相爷感慨,“你跟她们真的是云泥之别。”  苏玲玲云淡风轻的瞥了一眼过去,轻轻的,闲话家常地开口,“爹,下次我再做鱼会记得泥些泥土进去的,我保证。”  龙骥云笑出了声。  苏相爷一本正经的教育女儿。“女儿,做人不能这样短视。”  “怎么说?”  “你要知道,你要面对的困难远远不只这些。”他话中有话的说。  “那是王爷的事。”仍然很淡然。  这话龙骥云可不乐意听了。“夫妻一体,本王的事不就是你的事?”  晃了晃手中的鱼,苏玲玲笑得意味深长,“可有些事臣妾是帮不了王爷的。”  “哦?”他扬眉。  “臣妾可以做主替王爷纳侧妃收侍妾,可是臣妾没办法替王爷去关照她们。”  此话一出,周围的侍卫婢女不约而同的退了几步,王妃这言外之意就是他们也听出来了,王爷自然更不用说。  “嗯,玲玲,爹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你。”苏老相爷拿着一只啃了半截的烤鱼迅速跑掉。  “你们下去。”龙骥云大手一挥,所有下人立时做乌兽散。  而苏玲玲仍旧烤着鱼,像是一切与她无关。  “闹了半天,你这些日子是在吃醋啊。”他撩袍在她身边坐下,伸手揽上她的腰。  “不是,你想太多了。”  “那你说,究竟为什么不让本王回房睡?”他将头搁在她的肩窝处,嗅着她发间的茉莉香。  她面无表情的回答,“我只想挽救我岌岌可危的闺誉,好让王爷清心寡欲,重新神采飞扬的去当众家闺中少女的梦中情郎。”  “这话越听越酸。”他笑得异常开心。  苏玲玲却没有再说话。爹今天来跟她说了很多,她第一次明白牵扯上皇家人生会是多么的复杂,或许是她以前的生活太过单纯,所以她对这复杂危险的皇家有些本能的畏惧。  她不适合复杂。  不,应该说爹一直把她保护得太好,不让她有机会沾染到那事,可是,她终究还是不可避免的被扯了进来,拖下了水。  事情不会就此结束,她明白。  似乎感觉到怀中人的情绪,龙骥云什么也没说,只是揽得更紧,像要把她嵌进自己的身体一般,不管有多少风雨,他都会替她挡着。  苏相爷在这个时候上门,绝对不会只是简单来吃鱼这么简单,肯定是有些话要对女儿说,而妻子的异样沉默也让他更加确认这一点。  后宫,只怕又起波澜。  **** ****  *****  ****  *****  ****  *****  “母后,真的没事吗?”  大业皇朝的国母优雅的微笑,翘着纤纤兰花指端起面前的清茶,轻轻的吹了下飘浮在上面舒展的叶片,云淡风轻地道:“像云儿那么聪明的人,要担心的只有动他脑筋的人。”  “可是,是母后派人去传旨的啊。”太子还是觉得很不踏实,王弟虽然很少动怒,可是一生起气就很要命,他可不想还没登上皇位就被弟弟以武力打压,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但是坏的开端则会带来一生的阴影。  “如果不这样,他会老实进宫吗?”皇后一点也不认为自己做错,非常的理所当然。  “母后,您在玩火。”  “我是你们的母亲啊。”皇后有恃无恐的说。  太子依旧忧心忡忡。“万一出事怎么办?”  “大不了就多娶一个嘛。”十分不以为然。  太子抿了抿唇,觉得还是应该说出来,“就怕王弟后院会起火。”最近京城的流言太多,他都快忍不住想去晋王府长驻看戏了。  “如果连自家后院的火都灭不了,他能掌得了大业皇朝的兵权吗?”  这根本是两件事好不好!但是他不敢说出口,随着年龄越来越大,他早就明白跟女人讲道理根本是件吃力不讨好的事,尤其对象是母后的话。  就在这对母子一个悠闲一个担心的时候,龙骥云已经被凤翔宫的首席女官领进了宫。  “这好像素不是去凤翔宫的路。”他淡淡的开口,脚下早已放缓脚步。一进宫他就有种不祥的感觉,现在这种感觉更明显了。  “皇后去了春华宫贵妃娘娘那里。”女官不愧是皇后身边的心腹,不动声色的对答如流。  尽管心有疑惑,可是龙骥云却不得不继续往前走。也罢,不管前面等着他的是什么,小心应付就是了。  结果皇后没有在春华宫,甚至没有来过。  龙骥云回头去问领自己来的女官,可是对方早已不见踪影,他立即确定这件事跟母后脱不了关系,跟正朝着他微笑的贵妃娘娘也关系密切。  后宫果然战火重燃,只不过,他对母后把自己丢出来的做法很有意见。  做为国母,她的作为令人称颂,但是做为母亲,他实在不得不承认,她跟父皇一样有恶作剧的喜好。  夫妻夫妻,不知道是夫影响了妻,还是妻影响了夫,但他们无疑是对绝配。  “晋王,你许久未到宫里请安了,近日可好啊?”美丽如昔的贵妃闲话家常一样的开口。  “多谢娘娘惦念,儿臣很好。”  两人正客套之际,一抹倩影从外面走进。  贵妃马上笑靥如花,抬手用手帕半掩樱唇说:“瞧,真巧,华儿今天刚巧在宫里,还做了拿手的莲花酥,王爷既然赶上了,不妨也吃上一点。”  眼见脱身不得,龙骥云也只好笑道:“那就叨扰娘娘了。”  “不会不会,华儿,还不给晋王端过去?”  范月华粉面微垂,捧着一只精致的碟子走过来,轻轻放到他左手边,“王爷,请。”  “多谢。”一股淡淡的馨香飘入鼻翼,配合着碟子里的莲花酥一起混入体内,竟让龙骥云有些心神不稳,他不禁暗叫声糟了。  “王爷,多吃点。”贵妃笑着劝食。  “嗯。”他捏了块糕点,慢条斯理的小口小口品着,脑中习快转动,现在要赶紧脱身,否则说不定就真的栽到阴沟里了,才刚刚得到妻子的心,这时候要是出岔子,只怕这辈子都留不住她了。  站在旁边的范月华怯怯的问:“好吃吗?”  “哦,很好吃。”他保持微笑,心却很焦急,几口糕点下肚,他的来越不妙,这东西,怕是加了味的了。  “这是臣女亲手冲泡的莲子茶,王爷请用。”  他心中暗暗叫苦,面上却不露声色,淡定自若,“多谢。”  身为皇族子弟,解毒丹药他自是有的,可春药非毒,他想解也无从解,唯今之际,只能快点离开。  茶碗在递过来的时候,突然一个不慎打翻在地,洒了他一身的茶水。  范月华一脸惶恐,拿着自己的手帕就擦了上来,“王爷,对不起……我帮您擦……”  “不必!”这哪里是帮他擦,简直是引诱!  “华儿,带王爷到后面换件衣服吧。”贵妃适时打断那一团混乱。  “不用了,儿臣还是回府换吧。”  “哪有这样的事,旁人还当王爷在本宫这里受了什么虐待呢。”  确实是虐待,精神与rou体上双重的!龙骥云强忍着不发作,一边尽力不着痕迹的躲避范月华有意无意的撩发。  “那儿臣就失礼了。”万般无奈他只能留下,却明白更大的考验在后面。  跟着范月华到后殿的一间空房,他挥退了宫女服待,却没想到她突然在走到门边的时候奋力关上了门。  事情果然复杂了!  可他不知道的是,在他与自身欲望拔河,挣扎着是否该不顾一切闯出宫去时,他最在意的那人已经在一个宫女的引领下进了宫,并朝春华宫缓缓而来。  ****  ****   *****   *****   ******  ****  龙骥云像风一样刮进晋王府,神情难得慌乱。  “王妃呢?”  “回王爷,王妃没回来。”  声音拔高。“没回来?!”  “是,没回来。”  “不可能,刚刚守门的人明明说她回府了!”  “奴婢没看到王妃。”  一个侍卫跑过来回禀,“王爷,王妃刚刚往马店去了。”  “什么?”龙骥云脸色一变,掉头就往马店奔去。  可他赶到马店的时候,只来得及目送妻子从马扬鞭的背影,那是带着汹汹怒焰的背影,张狂又脆弱。  “王爷……”侍卫们只能看着主子飞身上马,追着王妃而去,来不及细想,也只能随后追上。  好久没有这样尽情驰骋,好久没有这样享受疾风拂面的感觉,也好久没有这样让她想狂吼的行动!  皇家,皇家到底是什么?  她本生在民间,长在乡野,所以不懂朝堂,不懂皇家。  如她这般的乡野女子,原本不会跟皇家扯在一起的,可是一道突如其来的圣旨打破了她人生的轨道,就这么在她猝不及防间将她扯了进去。  她不聪明,但爹说她也不笨,所以她对在宫中看到那一幕很恼火。为什么要把她当傻子一样对待?  先是皇后莫名其妙传旨要她入宫,然后是宫女明显引错路,继而让她看到那不堪的一幕——凌乱的床帐,两个衣裳更加凌乱的男女。  男似潘安,女赛貂婵,只是不巧的是那潘安似的人是晋王——她的丈夫,而那貌赛貂婵的人她也不陌生——范家千金范月华。  她不懂,一个王爷要纳个侧妃和侍妾有那么复杂和困难吗?  她并没有要阻止的意思,比起独占那个人,她还是比较向往以前自由自在的生活,虽然心有郁闷,但是她想自己会没事的。  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她做人向来顺其自然,从不刻意强求。  圣旨赐婚,逃不了,她就认了。  洞房花烛,避不过,她也认了。  逃离王府,几番失败之后,她认了,但仍未死心,甚至于爹专程到王府提醒她有多少“隐患”之后,还欣喜的认为也许陪着爹游山玩水逍遥天下的日子不远了。  但,结果似乎并不是如此。  皇帝老头大可以像对待她一样,再把其他千金指给龙骥云,可是却硬是要让她难堪的被带到宫里抓奸。  “玲儿,停下!”  身后传来焦急的男声,她却挥鞭加还,不想停下来。  “玲儿,不要任性,停下来!”  她为什么要听他的?心里的那团火必须要藉着策马狂奔才能发散出来!她不应该介意的,王孙公子哪个不是三妻四妾,更何况,她这个晋王妃的头衔原本就是捡来的;可事实上,她却非常介意,非常愤怒,非常的不甘心,这样不想在意又偏偏在意的矛盾情绪太烦人,让她迫切的想从眼前这团混乱中脱身。  爹有句话说得很对,她不适合复杂,太过复杂的人、事、物,总会让她望而却步。  马儿迈力的狂奔,像是要奔向世界尽头似的,苏玲玲也是直到目光触及前方的断崖时,才蓦然发现自己对于这地方的地势有多陌生。  “跳马!”龙骥云的声音充满了恐惧。  她本能的照着他说的做,然而仍旧是晚了,她只觉得自己像一片云般缓缓向崖下飘去。  或许,这样也好。  那一瞬间,她竟然有种解脱的感觉,不由得露出了一末真心的笑靥。  可几乎是同时间,她的腰间突然一紧,接着就听到他颤抖而惊惧的声音从头项传来,“玲儿……”  她抬头看去,就见他一脸紧张的看着她,左手上的马鞭深深刺入石壁之中,而右手则紧紧的搂着她的腰。  “我们这就上去。”  她知道自己吓到他了,可是此时此刻,她不想安慰他,因为她比他还要惶恐不安。  “不要怕,没事的。”  “撑不住的。”那马鞭撑不住两个人的重量,已经开始变形了。  “抱紧我。”  龙骥云改抓为拍,运足全力在马鞭上借力使力,两个人向上腾起,他在半空之中将她扔往地面,而她在看到重新下坠的身影时,及时甩了腰带卷住了他,死命往内拉。  一落地,她便失去了所有力气,只能大口大口的喘气,双手颤抖得几乎无法合拢。  身手矫健的龙骥云一个纵身便跟着落地,想也不想的伸手紧紧将她抱入怀中。  随后赶来目睹这一幕的侍卫也都寂静无声,劫后余生的庆幸在众人心中回荡。  “以后永远不准你再骑马。”这是龙骥云恢复神智后的暴喝。  苏玲玲伸手捂住自己可怜兮兮的耳朵,有些怔忡。  “你想吓死我吗?啊?”当看到她飞下悬崖的时候,他的心也几乎飞离,那种恐怖的感觉,他永远不想再经历一次。  “我……不是有意的……”她也不想死啊,只是没想到自己跑的方向会是一处断崖,她只是心情很糟糕想发泄一下罢了。  “不准!不准……不准这样吓我……”他颤抖着抱紧她。  “以后不会了。”察觉他的惧意,苏玲玲的心立时软了,她抬手慢慢环上他的腰,轻轻安慰他,这样软弱无助的晋王,是她不曾见过的。  “我和她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我知道。”  “那你跑什么?”稍稍放开她,他心火不由自主的狂冒。  缓下情绪,她透着英气的秀眉微微厥起。“我只是想不明白。”  “有什么好不明白的?”  “既然要请我看戏,为什么不是在戏终场之时?”  龙骥云俊美无比的脸顿时为之扭曲。  “你真想等戏落幕时再登场吗?”如果她敢回答是,他就决定毫不犹豫的掐死她!  苏玲玲沉默片刻,再紧皱着眉头,斟酌用词,迟疑着开口,“如果我看到的是米已成炊的落幕之时,或许不会像现在这样难以抉择。”她会直接转身走人,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剪不断,理还乱。  他真的很想掐死她!可是在碰到她柔腻的皮肤时,却变成了轻轻的爱抚,所有的气恼怜惜,都化作了一声长叹。  她没有钻牛角尖,龙骥云高兴的同时,又有些失落。她这样理智,是不是表示她的爱还不深?  大业皇朝的晋王开始觉得失落,也更矛盾了,他既希望妻子钻牛角尖,又怕她钻,内心纠结成一团。   第八章  所幸皇宫之事,最后不了了之。  可关于晋王妃彪悍的传言也越来越多,好比竟然敢只身闯入皇宫揪晋王的小辫子,这样的女人果真不是一般人能接受得了的。  “我发誓,我一定—要—休—夫—”这会,晋王府上空回荡着绕梁三日不绝于耳的河东狮吼。  坐在书桌后的龙骥云手顿了下,接着又一脸平静的翻着兵书,连头都没抬,像是根本就没看到有人站在自己书案前咆哮兼拍案。  “龙骥云——”  “嗯。”他出声表示人在这里。  “你到底有没有听到我说话?”她都要气死了,他却一脸的若无其事,真是让她火冒三丈!  “有。”仍旧是一字箴言。  “我刚才说什么?”  “休夫。”上升为两个字了。  苏玲玲觉得自己再跟面前的这个男人说下去,一定会发生谋杀亲夫的惨事,所以马上拿过一旁的笔墨。  可写好“休书”二字后,她就怔住了。  休妻,她知道依据的是七出之条,可是休夫,她要依据什么?  从书里抬头,龙骥云扬了扬眉,看着苦恼的妻子,不自觉的勾出笑。  “龙骥云……”她很迟疑,非常不确定,“休书怎么写啊?”  他一本正经的表态,“这休书是要给我的,所以我不发表意见。”  她伸手抚额,发出痛苦的申吟,“这样的男人为什么偏偏还有那么多女人抢破头想嫁啊?”  “你看不到我的优秀,不代表别人也看不到。”他笑眯眯的看着她,“所以你应该睁大眼睛好好看,免得将来后悔。”  “你哪有优点?”她用力拍桌面,双眸喷火的瞪他,“你最大的优点就是不还余力的抹黑自己的妻子,破坏妻子的名誉,让她成为本朝最大的妒妇加悍妇以及恶妇!”  “哦。”他一脸若无其事,没有多余的表情。  一看他那云淡风轻的态度,苏玲玲就很火大,直勾勾的盯着他,试图在他如海深的眸子里找到一点点忏悔,可惜最终仍是失望了。  “为什么你一点都不心虚?”  他不答反问:“我为什么要?”  “因为那些全是胡说八道!”  “也不是我说的。”  苏玲玲顿时哑口无言,没错,那些话都不是他说的,虽然他是始作俑者。  “渴不渴?”吼了他这么久,应该渴了,他体贴的将手边的茶递过去。  对呵,都是她一个人在吼,他这么一说还真有些口干舌燥,所以她想都没想就接过茶碗,一饮而尽。  喉咙得到滋润,她恢复了一点力气,又有了继续下去的心情。  “帮我写休书。”  龙骥云诧异的瞠大眼,“我帮你?”有没有搞错,她要写休书休了他,竟然还要他帮她写?这世上还有没有天理啊。  “我不知道怎么写啊,你堂堂一个王爷,难道也不会吗?”她理直气壮的说。  不知道自己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妻子的指责,哑然了片刻之后,他才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老实说,本王没有看过休夫的休书,当然也就不会写。”  “那就休妻。”  “为什么?”  她委屈的低吼,“我既然是妒妇悍妇又是恶妇,你还有什么理由不休了我?”  “这不是我说的。”他再一次郑重声明。  “但现在全天下的人恐怕都这么认为了。”  “既然已经如此,何必还要追究?”  苏玲玲气结,“就是因为这样我才要离你远远的,谁知道再待在你身边还会有什么恶名要让我背?!”这是防患于未然。  “习惯就好了啊。”  “换成你,你云淡风轻得起来吗?”她又狠狠的拍了下桌子,然后痛得自己唉唉叫。  龙骥云立即捧住她的手,一脸心疼,“自己的手也这么用力拍,都红了,这不是让我心疼吗?”  她用力想抽回自己的手,无奈他拽得紧紧的。  “放手!”  他很正经的摇头,“不放,我怕你继续自虐。”  “你才自虐!”  “你明明一直在自虐,这桌子可是紫檀木做的。”她一次比一次拍得用力,她又不是啥武林高手,内功也不深厚,除了把她自己一双玉手拍得红肿之外,毫无建树。  “那是因为你一直在气我。”苏玲玲几乎又要蹦蹦跳。  “是,我不对,我错了,娘子大人,你就消消气,好不好?”龙骥云好脾气的柔声安抚。  “那你为什么一直惹我生气发怒?”  他顿了顿,一脸严肃的看着她。“你既然不能对我笑靥如花,我也不想你跟我形同陌路,无视我的存在,只好让你生气了。”后来习惯成自然,他也懒得改。  “……”这是什么鬼答案啊!“废话少说,赶紧写!”  她怎么还记得这事?龙骥云的头有些痛,看着推到自己面前的信纸,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本王不会写。”  “那我就离家出走!”  他凉凉的看了她一眼,慢条斯理的坐回桌前,重新拿起兵书,不再说话。  “你什么意思?”苏玲玲被他的态度惹怒了。  “没什么意思。”他淡然的回答。  “你明明就是看不起我!”  她要走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如果能成功,她现在也不会还站在他的面前咆哮,所以苏玲玲的指控其来有自。  所谓吵架,一个人是没有办法做到的,所以在龙骥云采取了沉默是金的最高行为准则后,苏玲玲只能夹带着怨气冲出书房。  然后,晋王府上空再次盘旋着熟悉的河东狮吼。  “龙骥云,你这个混蛋——”  手里捏着一封信,苏玲玲已经坐在湖边半天了。  上次到落凤阁没来得及去找她的好友艳娘,今天她收到了艳娘的信,却犹豫着究竟要不要看。  因为现在的她,益发觉和龙骥云这样吵闹过日子也挺有趣的,所以离开……她得再想想。  罢了,也许是艳娘有事呢,一想到这个可能,她不再犹豫,直接拆开了信纸。  看完信,她挑起眉,多年的情谊注定她不可能袖手旁观。  “来人,备轿。”  出了后园,她忍不住朝书房的方向看了一眼,也罢,就当去散散心,正好龙骥云最近越来越过分,她也该回击一次,这次就借他的名义帮帮艳娘姐姐,正好一举两得。  随侍在一旁的侍卫一看到王妃的神情,立时就觉得自家王爷有麻烦了。  不过,王爷与王妃好比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因此他们便心安理得的待在一旁看戏,丝毫没有去提醒主子的打算。  所以等到晋王殿下被告知妻子出门时,已经是很久以后,这让他十分的抓狂,却又无可奈何。  “王妃去哪了?”他努力压抑怒火,保持心平气和的发问。  王府总管更加平和的回答,“王妃收到一封信后就出门了。”  “信?”  “是一个小丫头送来的。”  “哦?”  “似乎是落凤阁里的丫头。”一听主子声音拔高,总管马上识时务的提供进一步的消息。  龙骥云的眉头顿时微蹙。  再次看到龙骥云,得知了他的身份,夏大娘的脸色虽不能跟他的黑脸相媲美,但是也相去不远。她就知道,那个小丫头除了麻烦就惹不来别的。  “王爷大驾光临,老身惶恐。”  他沉着脸冷冷开口,“她人呢?”  “哦。”急忙朝着二楼某房间一指,“小苏在那里。”  小苏,就是苏玲玲,也就是晋王妃,当年她一身男装跑到“落凤阁”骗吃骗喝的时候,大家都称呼她“小苏”,所以现在这里的人也依旧保持着习惯。  龙骥云剑眉微蹙,诱人的唇瓣轻抿,若有似无的哼了一声,“她倒是逍遥。”  犹豫了一下,夏大娘决定还是提前坦白一点比较好,“王爷留步。”  已经踏上两级台阶的人脚步一停,没有回身。  “小苏和艳娘正在午休,王爷是否要等她们醒来……”  闻言,龙骥云的脸皮微微扭曲,那女人是真的不把他这个丈夫放在眼里了?!  伸手拭着额上的汗,夏大娘强作镇定的再道:“小苏说,如果王爷来找她,就请王爷把她的用度结清一下。”死丫头!她是晋王妃,又仗着当朝相爷宝贝独生女的身份跟她自己的丈夫呛声,可害苦了她。  “多少?”  “五百两。”糕点费和收惊费。  龙骥云手一挥,马上有人送上银两,他继续往上走。  “王爷留步。”老鸨再次出声。  “说。”声音透着一股肃杀。  夏大娘绝对相信自己如果敢再有第三次留人的举动,恐怕下场会很凄惨,可是她答应了那个该死的小丫头,一定要把话传到。  “小苏说,如果王爷仗势欺人的话,她就以死相逼。”呼呼,总算说完了,手中的帕子已经被汗水浸透。  龙骥云原本黒沉如墨的脸色在听到这句话后,破天荒的云破天开,万里无云,甚至还勾起了一抹笑,“她这样说吗?”  “是的。”  “本王可不信她会寻死。”  “小苏说,这世上的事若是事事皆在意料之中,还有何惊喜可言,而她向来便是特立独行的人,本就事事皆在意料之外,平常至极。”  “确实是她会说的话。”  “大娘,我要喝冰镇酸梅汤——”陡然插入的声音戛然而止。  所有人的目光立即集中到二楼一处。  只见眉目清秀的一个锦衣书生,右手轻掩在嘴边,懒洋洋的打了半个呵欠就僵住,眼睛快速的眨了几眨。  “玲儿。”龙骥云笑了。  微微的怔楞了之后,苏玲玲一个急转身,朝身后的房间大喊,“艳娘,有客到,赶快出来接客了。”  “苏玲玲!”  “王爷……”她慢吞吞的转过身,乖得跟什么似的,仿佛刚才那个激动无比去拉皮条的人只是大家一时的错觉。  “本王的王妃跑到这青楼楚馆来眠花宿柳,你说,本王有何感想?”他语速极慢,一边说一边朝她走进。  “我不敢随意揣测王爷的心思。”  “你是不敢揣测,却敢跟本王作对。”他无奈的揉额。  站在他面前,她罕见的温顺,姿态也摆得很低,“臣妾不敢。”  “你也有不敢的?”他嗤笑。  “自然有。”  “噢,是什么?”  “休夫。”她字正腔圆的说出这两个字,声音清清脆脆,音量正巧足够周围的人听得清楚明白。  他却笑了,“你哪里是不敢,只是不知道怎么写休书罢了。”  她一点儿都不扭捏,“是呀,本以为学富五车的晋王殿下没有不知道的事,可是没想到小小的一封休书便让王爷头疼,所以,臣妾不会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面对她的冷嘲热讽,龙骥云不以为然的轻笑出声,上前将她揽入怀中,抚着她柔滑的长发,若有所思地问,“住在这里比王府还舒服吗?”  “王爷试试便知。”这是她的答案。  “好啊。”  “……”没想到他这么从善如流,本来是想为难他一下的,结果是她自己被吓到。  不用看就知道她的表情是什么,他低沉的笑道:“不欢迎吗?”  “这里又不是我做主,谈不上欢迎不欢迎。”她挑眉,马上又像个大爷似的对着夏大娘喊,和口中话完全不符,“大娘,我要喝冰镇酸梅汤。”  龙骥云立刻抽出帕子为她拭汗,“天已入秋,你仍是这般惧热吗?”  “秋老虎也很可怕的啊。”她振振有词。  他的面色霍地一沉,“那你还跟别人同床共枕,不怕热死?”  “心静自然凉。”  好一句“心静自然凉”,硬生生的把当朝晋王殿下的嘴给堵住。  “……你倒真静得下来。”半晌之后,他才僵硬的说出这句话。  她抬眼扫了他一眼,继续淡淡地道:“恩,比之王爷,臣妾一贯是很静的。”  这话里话外可都是对他的不满了,龙骥云似笑非笑的看她,附在她耳边故意轻浮的说:“有美在侧,要本王静心实在太过为难,娘子何必如此为难为夫呢?”  不着痕迹的用脚用力在他脚上踩了下,苏玲玲踩巧笑嫣然地说:“哎呀,怎么能让王爷千岁站在廊上跟我说话呢,咱们还是进屋说吧,艳娘姐姐也一定醒了,断不会让王爷扫了兴。”  龙骥云因她的话而黑了脸,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哪有拉着自己丈夫去当寻芳客的?  一踏入屋子,一股淡淡的清香便迎面扑来,他微微讶异。  “艳娘姐姐,我带人来了。”  他侧眼看妻子,对她的满面娇笑很是不满。  穿过一道珠帘,一抹倩影映入眼中,那是一个气质如莲般的女子,就像这屋中的清香一样,让人很是舒服。  “艳娘姐姐。”苏玲玲柔声轻唤,生怕惊扰了她一般。  龙骥云颇不是滋味的看着妻子,什么时候她才会用这种心态对待他呢?  那女子临窗而立,似乎并没有回头的打算,“小苏,我想一个人待会儿。”声音就像主人的背影一样清冷。  “哦。”苏玲玲抿抿唇,有些不甘心的应声。  看她像是被抛弃的可怜样,龙骥云有些哭笑不得,伸手揉了揉她的头,拉了她退出去。  正好,他也不想有第三人破坏他们夫妻两个相处的空间。  “艳娘姐姐不开心呢。”苏玲玲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被人拽出去。  他没好气的回嘴,“本王也不开心。”他的妻子竟然为了一个女人伤心,这让他情何以堪?  “你哪有不开心?”  “从头到脚都不开心!”  “切。”  两个人牵着手走下楼,善于察言观色的夏大娘早已在楼下安排好了茶点伺候。  喝了半碗冰镇酸梅汤,苏玲玲忍不住叹了口气。  正用碗盖拨着茶叶的晋王抬眼看她,关心地询问:“怎么了?”  “自古绝代佳人与盖世英雄都是寂寞的。”艳娘姐姐太寂寞了,简直寂寞到了骨子里,由内而外散发着一股遗世独立的清冷。  “本王不寂寞。”  凉凉的扫了身边男人一眼,她又喝了一口汤,这才开口。“我从来不认为王爷会是盖世英雄,所以王爷大可不必如此对号入座。”  “也好,本王不是盖世英雄,你也不是绝代佳人,倒也般配。”他面不改色的接话。  “噗。”淡定的晋王妃登时喷了嘴里的酸梅汤。  “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几日后,龙骥云终于问出口,他并不完全相信妻子只是来找好友一叙的说词。  原来,那个艳娘,就是曾经让“小苏公子”流连青楼,不思上进的元凶。  而在看过艳娘的容貌后,龙骥云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妻子总对他这张脸毫无反应,一个人若是对着那样一张绝艳清冷的面容几年还能保持淡定的心情,基本上就足以证明这人对于美貌是如何的不上心。  只是他真正在意的是,这回她离家并没有刻意隐藏行踪,甚至被他找到也不心虚,显然内情并不单纯。  苏玲玲原也没想瞒他,只是前几天懒得说而已,这会便全盘托出了,“韩国舅看中了艳娘姐姐,想强行占有。”  “赎身不好吗?”  她用一种很怪异的目光看了他一眼,“其实,如果能赎身的话,艳娘姐姐自己的私房钱便可以做到。”  “那为什么不能做?”  “姐姐是官妓,终身贱籍,不得赎卖。”万恶的皇权啊,就算艳娘姐姐的父亲大逆不道,柔弱的女儿又是招谁惹谁了?  听出她话里的怨尤,龙骥云没说话,这世上的事本来就不会只有光明。  “实在没办法,我也只好借你晋王的头衔以权压人了。”她一副无奈的表情。  他笑了笑,终于明白她让他追来了的用意,是呀,韩贵妃是父皇宠妃,若后台不够硬要跟韩家人抗衡确实是自讨没趣。  “可听说,艳娘已经被小苏公子包了数年?”他的口吻尽量云淡风轻,仍旧没能遮掩住那股酸味。  被称为小苏公子的苏玲玲正忙着大快朵颐,面前碟子里的糕点飞快的消失。  “玲儿——”这次明显酸了很多。  “嗯?”  “没想到你还包养花魁?!”  她毫无愧色的点头,“要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夏大娘嘴上一直不齿我来青楼吃糕点,却从来不将我拒之门外?”  “小苏,你伤了我的心。”站在一旁的老鸨顿时捂住胸口,像是极度悲伤。  苏玲玲笑眯眯的看过去,一脸和善的回了句,“大娘朝我要银子的时就,也很伤了我的心。”然后迅速低头继续吃点心。  龙骥云执意问出个原因,“本王一直认为苏丞相是清廉的?”  “这是事实。”  “那你哪来的钱包养花魁?”他咄咄逼人。  老鸨也是一脸期待,这个问题她同样好奇好久了呢。  “告诉你们我还有什么神秘感可言。”某王妃很跩的扬了扬下巴。  龙骥云摸着自己的下巴沉吟,“或许本王应该亲自去问苏丞相?”  “请便。”苏玲玲很大方的挥手。  看来岳父是不知内情的,这让他更加的好奇,她到底从哪里弄来的银两?  “你为什么要包养艳娘?”他决定问她会回答的。  “因为我高兴。”  “因为她若不包下我,我就从此不再做糕点。”一个清冷的嗓音突地从楼上飘下来。  龙骥云没有抬头,而是直直的盯着自己的妻子,“就为了这个原因?”  “对呀。”被人说破她也没啥好不承认的。  他叹息,“你……有没有脑袋?”  “你说呢?”  “简直无法想象。”  “我就知道说出来也没人信啊。”所以她从来不说,瞧她多有先见之明。  龙骥云无语看着妻子,难怪当初她会说被人拉进青楼是个“美丽”的错误,这个错误确实是美丽的,只是她为了这个错误花费了不少银子。  “想当初年少无知,正是容易被人诱拐的年纪。”她不胜感慨,当时她为了美食,差点就把家中值钱的东西典当光,让爹气得拿扫把追着她跑遍了整个相府。  “你这些年花在这里的钱,足够你吃遍天下美食了。”最后,他实在忍不住敲了她的头一记。  “这是实话。”她顿了顿,抬头朝楼上的美人好友展颜一笑,“可是,有钱难买我愿意啊。”  闻言,更加吃味的男人只能不甘的恨恨瞪向楼上。  “瞪我也白瞪。”艳娘云淡风轻的说。  龙骥云被气到口不择言,“白瞪我也瞪!”  众人默言。  “你既然已经包了她数年,如今又怎会出现韩国舅的事?”好在晋王被人气已经成了习惯,恢复的也很快。  说到这个苏玲玲就想叹气了,“姐姐近来心情郁闷,前些日子去庙里上香,没想到被韩国舅看到了,一时惊为天人,所以……”美人无辜,怀璧其罪。  原来如此,龙骥云总算弄明白了所有事,只是,这艳娘之事的确有些麻烦,如果妻子真要帮她脱身,怕不是件容易的事,还是要从长计议。   第九章  最近,落凤阁成了万众瞩目的地方.  据说,当朝晋王妃明目张胆的包养当家花魁,跟晋王杠上了,说是与其让丈夫花钱寻花问柳,不如她自己先花掉那笔钱.  此一说法在不知不觉中悄悄得到了达官贵胄、富商名流家眷的一致认同。  于是,各家青楼楚管的花魁红牌,开始像约好了一样被人或包或赎,总之不再对外接客了。  为此,男人的怨气渐重,终于形成一道道具体的奏章队到了皇帝的龙案上。  然后,后宫之主皇后娘娘打着为皇帝分忧的旗号,与当今圣上密谈了半个时辰之后,那些奏章又被原封不动地打了回票,朱批——清官难断家务事。  “我多冤啊,”一脸委屈的苏玲玲盘膝坐在王府后圆湖旁的大石头上,喃喃自语着。  “你一点都不冤。”躺在她身边的龙冀云闭着眼睛回答,脸上全是笑意。  “关我什么事?我包养艳娘姊姊是我自己乐意,怎么能说我怂恿他们家眷起而效仿,让他们后院起火呢?”  “事实上,的确是你树立出的榜样。”他淡淡的陈述事实。  她坚决不承认自己的错,“这只能说明他们的家眷有强烈的学习欲望!”  所以说,凭什么他们的家眷犯了错,却是我被你关在王府闭门思过?  她不明白,更觉得委屈,本来在落凤阁住得好好的,结果就因为这个莫名其妙的原因被一道圣旨给找了回府。  原因很简单,“众怒难犯。”  “明明就是皇上能力不够强。”她看不起老皇帝!  “他也是你父皇。”他凉凉的提醒。  “我拒绝承认。”她也是有原则的,“不过,艳娘姊姊因此得以脱苦海,也算不幸中的大幸了。”  闭着眼的龙冀云在心里哼了几哼,可不是?为了斩断她这个罪恶之源,有些人不惜以权谋私助她,让她不但将艳娘赎了身,还帮艳娘之父平了冤,就怕她打定主意继续带领那股“邪恶包养风”坏了众家男儿得慢慢寻芳之旅。  “鱼儿上钩了。”  “啊……”她一愣,怔怔的看着地上那个闭眼的丈夫准确的一把抓住鱼竿,向后一甩,一尾鲤鱼活蹦乱跳的落到草地上。  “继续钓吧。”他将鱼竿扔回原处,再次头枕双手,享受午后的秋阳。  “你为什么一直抢我的事?”明明是她在钓鱼好不好,可是,她一杆都没拉起来,全被他抢去了。  “等你回神,鱼早就跑了。”  “要你管。”  “本王可不想有人有借口说无鱼可做。”他忍不住哼了声,有人打着这个“无鱼可做”的旗号已经应付他很多次了,他再笨也知道要改变策略。  “哼。”只有他会哼吗?她也会。  “别忘了你现在是闭门思过,还这么不知悔改。”  “我本来就没错,改什么改?”  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心里忍不住狂笑,“看来你对御林军围府的现状很满意了?”  真亏父皇做得出来,派了几百名御林军围了他的晋王府,说是为了确保晋王妃能待在府里思过,以防惧内成痴的他家教不严。  “我满意个屁!”苏玲玲忍不住爆粗口。她都郁闷死了,还满意?  “娘子,注意修养。”他笑着提醒。  “你管我!”  “好,我不管。”躺在巨石上的龙冀云笑得灿烂夺目。  苏玲玲一边注视着湖面的动静,一边问:“你说艳娘姊姊会幸福吗?”被当朝太子看重进东宫,虽然是最安全的,至少没人再敢轻视,可是幸福呢?  “会。”皇兄会搅进来并不在预料之中,却不可否认让事情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没诚意。”她指责他。  “你能帮的都已经帮了,剩下的路就的她自己走,幸或不幸已经不是你能管得了的。”他难得正色地对她说。  苏玲玲沉默了片刻,而后微笑,“你说得对,我尽力了,那便不会后悔。”  “听说,你曾经卖掉相府不少值钱的东西?”他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  她毫无所觉的被套出话,“我后来都赎回来了啊。”  “是吗?”从岳父那里挖到这个陈年秘辛,让他着实笑了半天,想象着当年豆蔻年华的妻子被岳父追得满相府逃命的惨烈画面,心情就无比舒畅。  “当然了,我又不是死当。”停了停,苏玲玲小心的补充了一句,“我也不敢死当。”  忍不住了,龙骥云哈哈大笑起来。  秋日风吹过,带来一片清爽,也将笑声传得更远。  一刹秋雨一刹凉,秋风秋雨秋煞人。  坐在窗前看着淅沥沥的秋雨冲天际垂落,苏玲玲的心情莫名的有些悲凉。  不知不觉中,她进京已经半年了。  一双手按上她的肩,轻笑传入耳中,“看什么呢?看得一脸悲伤,叫本王好生心疼。”话音未落,她的人已经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王爷的心情不错。”  “你又为什么不高兴?”  “不为什么,就是看雨不停的下,有些莫名的悲伤。”  龙骥云笑着摇了摇头,“多愁善感。”拥着她一同看向窗外的雨境。  “今年的八月十五乌云遮月,现在又秋雨连绵,也不能出去玩,当然高兴不起来。”好不容易皇帝把御林军撤了,却又赶上阴雨绵绵无法出行,她都快闷得发霉了。  “留在府里陪我就那么让你不开心吗?”  “你一直呆在府里不闷吗?”她不答反问。  “不闷。”  “我可不行。”她习惯天南地北的跑,冷不防被困在一个地方不能动弹太久,浑身上下都不对劲。  “要是实在太闷得花,”龙骥云的手紧了紧,声音也低沉下来,充满了诱惑,“不如咱们就……”声音越来越低,最后贴着她的耳朵将最后几个字说出来。  “啊——”苏玲玲惊呼一声,手脚并用的挣开他的怀抱,跳了几步,离他远远的。  “你躲那么远干什么?”  她诚恳的建议,“你去书房看书吧。”  “总是看书,本王也烦了。”  “对了,户部吴大人请你过府饮酒,请柬我送进你书房了。”  他摇摇头,很惬意的欣赏她的慌乱。“我想起来了,今天程大人派人过来说要请王爷听雨看戏呢。”  “是吗?”他好整以暇的抱臂环胸。  “是呀。”  “那怎么没人跟本王说呢?”  “我怎么知道。”  “你是怎么知道的?”  “我今天路过回廊的时候,碰到管家拿着请柬进来。”  “怎么什么事你都赶得那么巧呢?”他眯起眼问。  苏玲玲回得理直气壮,“我闷得只能满府绕回廊转圈,遇上了也不奇怪。”  “本王说了,如果实在太闷,我们不如就……”  “停,这个建议不予采纳,”想都不要想,谁要一天到晚跟他去床上滚,“大白天的也不安分,你回你的书房去。”  “今儿个我读书也乏了,回房来就是想歇歇。”  “那你歇吧,我去厨房看看。”一边说,她的一双脚已经迈出了门槛。  这是怎么回事?他的妻子多他躲得像见了老猫的老鼠,这对他而言是很大的打击啊,一个闪身,他挡住了她的去路。  “娘子。”  “嗯,王爷有事?”  他郑重的点头,认真地说:“有事。”  “什么事?”  这下他没有应声,而是直接用行动表示,一伸手就将人捞进自己怀中,用脚踢上房门,径自朝内室走去。  阴雨绵绵的天气,最适合高床软枕,温柔乡里销魂去。  次日清晨,晋王被自己的王妃连打带踹的赶了出卧房,一连三天被拒于门外,只能睡书房,孤枕难眠。  天气终于放晴,空气中带着雨后特有的潮湿与清凉。  踩在湿软的地上,眺望着远山,苏玲玲的脸上浮现的是灿烂的笑意,总算是盼来了大晴天,雨再不停,她整个人都要发霉了。  王府管家快步走过来,看到站在院中的她,神情顿时一变。  眼看对方行个礼就要疾步走过,她慢条斯理的开口,“慢着。”  “王妃,您有事请吩咐。”  “不是我有事,而是你有什么事。”  “小人没事。”  “一看就知道在说谎,”苏玲玲云淡风轻地说:“说吧,什么事什么人要避着我?”  “王妃……”  “好吧,你不想说我也不为难,你去吧。”她挥挥手,继续眺望远山。  “去吧。”  管家急忙离开,生怕有人会后悔。  “哈,”看着远处的人,苏玲玲发出一声轻笑。不想让她知道她就不问,跑什么嘛,她又不是老虎。  深深地吸了口气,再吐出来,她决定顺着回廊走走。  只是当她走到前院靠近大门的地方时,脚步突然停了下来,目光深沉的看着不远处的身影,竟然会是她!  来的好像不只是范月华,还有几个窈窕淑女,她目光闪了闪,眼皮微敛。  皇帝终于决定为龙骥云指婚侧妃侍妾了吗?  心,突然猛地一痛,她蹙紧眉头,用力甩去那种难受的情绪,慢慢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  她想,自己需要静一静。  不知不觉中,她走到后院的湖畔,在经常垂钓的那块巨石上坐下。  雨后的大石上有些湿凉,苏玲玲才坐了会儿就站了起来。  这时身后马上有人现身,朝她恭敬的禀报,“王妃,您稍等,已经有人去拿锦垫了。”  “哦。”风拂起她髻边的长发,划过她眼前,于风中飘动。  动作迅速的侍卫不但拿来了软垫,还拿来了一件披风。  保护好王妃就是对王爷最好的忠心,这是如今大家的共识。  得罪王爷或许不要紧,但是得罪了王妃下场就会十分凄凉,如今王爷把王妃看得比自己的命还重要,有一丁点的风吹草动都会紧张得要命,否则京城的传言不会越来越夸张。  看到王爷脚步匆匆而来,侍卫们悄然隐身退下,把这一方天地留给他们。  风从湖面掠过,带起一阵涟漪。  “玲儿。”  龙骥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苏玲玲却没有回头,文风不动地坐在巨石之上,望着涟漪不断扩散的湖面。  “你看到了。”这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她还是没有说话。  “不用放在心上。”  她开口了,“我没有放在心上。”  “那你一个人躲到这里是为什么?”  伸手拢了拢身上的披风,捡起地上的一颗石子投入湖中,看着溅起的水花,她淡淡的道:“他们就像这颗投入湖水中的石子,虽然很小,总还是会有水花溅起。”  “玲儿……”他轻轻的叹息一声。  “身为皇族,是不是真的无法决定太多事?”以前她只是听父亲这样讲过,并不太认同,百姓都羡慕皇家尊荣,羡慕他们可以随心所欲,原来他们也并不自由。  他走到她身边,挨着她坐在软垫上,伸手拦住她的肩,一同望着湖面,轻轻地笑了,“虽然你的确是想太多,不过,我还是很高兴你会这么介意。”  这人到底是什么心思啊?苏玲玲忍不住扭头瞪了他一眼。  “母后虽身为后宫之主,也有她为难之处,所以只好由臣子替她分忧了。”娘的事已或多或少让贵妃一族有所不满,谁叫最后是皇兄抱得美人归了呢,所以母后只好又把他抛了出来当挡箭牌。  “这次要怎么分忧?”  “你说呢?”  “全部收入府中如何?”她要笑不笑的看着他。  他故意说:“如果娘子真的不介意的话,本王也无不可。”  “好!”真是太好了!苏玲玲瞬间怒气从心起,想都不想得伸手用力推他。  龙骥云急忙抱住怀中人,温言安抚,“别生气,别生气,我说笑的。”  “到底怎么回事?”她冷了脸,不喜欢被人敷衍的感觉。  “母后说,只要让他们在府中借住一个月就好。”  “哦?”阴谋啊阴谋,住一个月,一个月之后总变数太多,这简直就是把贼放进堆满财宝的仓库嘛。  “你的意见呢?”他用下巴摩挲着她的鬓角,像情人噫语般地在她耳边问。  她扬了扬眉,笑道:“真的问我?”  龙骥云的眸底闪过一抹亮光,唇畔的笑显得意味深长,“是呀。”  “走。”  “走?走到哪里?”  “天下之大,何处不可去?”  “好,”他桀然一笑,“几时启程?”  “择其不如撞日,立刻,马上,如何?”她笑面如花,仿佛看到自己纵马扬鞭逍遥天下的情形。  “没问题。”脸上带笑,眼中有笑,心中也泛笑,他果然是对自由太过向往。  “你需要交代一下吗?”她为他着想了一下。  “不用。”话落,他将她抱起,身影连闪,已消失在后院之中。  次日一早,有人慌慌张张的进宫禀报消息,龙座上的皇帝龙颜大怒,恨恨不已地拍着扶手骂道:“这个不孝子,竟然拐了朕的儿媳跑路,更混帐的是竟然不叫上朕……”  当夕阳余晖洒落的时候,苏玲玲已经一脚踏进小镇的“迎客居”。  迎客居是这座小镇唯一的客栈,此时正是来往行人投宿歇脚的时刻,所以很是热闹。  打量着周遭的一切,她乖乖站在龙骥云身后等他挑好房间。  她发现不少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落到他一个人身上,是呀,想龙骥云这样丰神俊秀的美男子,走到哪里都注定成为大家目光的焦点。  在她看来,头店住宿不外乎是找张床睡觉罢了,所以她实在不能够理解丈夫每次挑选客房的行为,住那间房还不是一样?  她很喜欢坐在大堂里吃饭,一边吃饭还以便能看到形形色色的人,可是龙骥云不喜欢,所以走了这么多天,她一直是在房间里吃饭,这让她有些小抱怨。  “今天我们在外面吃。”  “啊?”她有些讶然,不懂他怎么突然改变主意?  “你不是喜欢吗?”他理所当然地说。  她不由得嫣然一笑,用力点头。  看她像个小女孩一样兴奋的双眸灿然,龙骥云不禁弥尔,牵了她的手,朝窗前的一张空未走去。  食不言,寝不语,从来不是苏玲玲的习惯,而龙骥云也不会拿这个说教,开朗活泼的她才是最真实的,也是最吸引他的。  “那个人为什么一直看我们?”她压低声音问出自己的疑惑。  他笑了笑,啜了一口酒,说道:“你不看人家,有怎么知道人家再看你?”是路上遇到的江湖客,不巧偏偏目睹了他们亲热一幕的人。  “噢。”撇撇嘴,她继续吃饭。  “这几日一直露宿荒郊,待会儿会房先洗漱一下吧。”  “好。”  说话间,龙骥云的目光微变,看着街上那个拔足狂奔的身影,若有所思。  苏玲玲也看到了那一幕,不以为然的挑了下眉,“你想管闲事吗?”  “怎么说?”  “那个跑掉的小乞儿很可怜的。”而那个被偷的人腰肥膀圆,一连富态,想来也不差那几两银子。  “这种行为总是不好。”  “好与不好,又岂是单凭我们看到的便能定论?”  他深思的看向她,笑容淡淡的在嘴角漾开,“或许你说得对。”  苏玲玲的目光仍然落在刚刚那小小身影消失的方向,脸上神情掠过一丝悲悯,“看那孩子骨骼瘦弱,双颊凹陷,身上衣服更是几乎无法蔽体,但他有一双很清澈的眼睛,有这样眼神的人不会是坏人,让他这样做的原因,一定足以让人原谅他的这种行为。”  龙骥云只是默默地看着她,心在刹那间震动,一直以为她太过简单,原来她的心思竟细腻到如此程度,只是短短几眼,却又如此的观察,谁能说她很简单?  果然,苏相爷的女儿注定不会是简单的。  晚上,等到暗卫将调查的结果告诉他的时候,龙骥云忍不住对妻子刮目相看,竟然真的被她说中了。  那个乞儿是为了重病的母亲才会去偷钱,而那个被偷的人是这一带出了名的奸商。  妻子观察力透彻,让他着实甘拜下风。  回到房间,苏玲玲已经沐浴完毕,正坐在窗前梳理那一头柔顺的乌发。  他走过去,拿过她手中的梳子,接替她的工作。  “为什么一直不喜欢范小姐?”他想今天应该会有答案。  她反问:“我为什么要喜欢她?”  “似乎从一开始,你便不喜欢她。”他肯定。  “她美得不真实。”所有的优雅娇弱都是堆砌出来的假象。  “娘似乎不比她逊色。”  “可是娘很真。”她勾了勾唇角。  原来,她口中的“真”乃是本质上而言,龙骥云了然的笑了。  “为什么想到问这个问题?”  她可不可以不要这么敏锐呢 ?龙骥云忍不住有些无奈。  “难道你真的要娶她当侧室?”她狐疑的扭头看他。  他不答反问:“你说呢?”  一把拍掉他不老实的手,苏玲玲哼了声,重新转过头去,看窗外夜色,“关我什么事!”真要娶就不会拉着她一起跑了。  被打了,他却笑得开心。“你这样说,本王可是会伤心的。”他的玲儿,越来越在意他了,真好。  “切。”假惺惺,明明就是想逃避真正意图。  “夜深了,咱们还是早点歇息吧。”他伸手将窗户关上,回身朝她一笑。  看到他的笑容,苏玲玲下意识地打了个寒颤,总觉得有丝不祥的感觉,可她拼命安抚自己说,一定是错觉。  “好。”摸摸差不多干透的长发,她朝床边走去。  等到一上床,他如狼似虎的扑上来时,她才为时已晚的发现他的意图。  “我们明天还要赶路。”她委婉的提醒他要节制。  “不是说好了休息两天的吗?”  “……”原来,这就是他说要休息两天的原因?苏玲玲简直想吼人。只是看着那双亮晶晶又期待的眼睛,她就知道今天晚上肯定不用睡了。  龙骥云牢牢将妻子压在自己身下,将自己积攒多日的情意全部送入情人体内。  看着在自己身上勤奋律动的人,苏玲玲尽可能抿紧唇不发出羞人的声音,只是在他强悍的进攻下,她渐渐无法忍耐,在他身下娇喘申吟,让他越战越勇,无法抑制……   第十章(1)  天气越来越冷,草木渐渐凋零。  马车在颠簸中缓缓行进,龙骥云夫妇原本就没有目的地,所以也不在乎时间,随性的四处走。  因为贪恋山中景色,他们避开了官道,所以在日渐西斜的时候,他们居然遇到了山贼。  “此山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此过,留下买路财。”  一手半撩起车帘,苏玲玲很是感慨的咕哝了一句,“真是耳熟能详,放诸四海皆准的打家劫舍开场白啊。”  龙骥云一个不小心就笑出了声。  化身车夫的侍卫,与其他两个骑着马的侍卫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他们的王妃真是太与众不同了!  “识相的就把随身财物都交出来,还有把女人也留下!”  第一句话,没人放在心上,第二句话,晋王变了脸,侍卫也冷了脸。  只有晋王妃兴致勃勃的自车内开口问:“真的要我留下来吗?”  “废话!”  “即使我男扮女装?”  “你有病吗?扮女人?!”山贼突然发现自己跟人话家常了起来,气得大骂。  苏玲玲伸手挠挠鬓角,喃喃自语道:“是呀,就像你们打劫龙骥云一样。”先不说他晋王殿下的尊贵身份,单他本人那一身出神入化的武功便够他们哭的了,再加上身边这三个以一挡百的侍卫,这一群山贼实在是有找死的嫌疑,害她都想同情他们。  听见她的自言自语,龙骥云好气又好笑,忍不住开口提醒,“人要打劫的人中包括你。”怎么好像说的跟她一点儿关系都没有,这个女人真是……  “我们当爷们是摆设的吗?快点儿把财物交出来,否则就送你们上西天!”领头的山贼又被人忽视,忍不住恼羞成怒。  苏玲玲趴在窗口,很认真的偷看他们,口气也特别诚恳,“你们如果真的是杀人越货的,为什么不上来就抢呢,还这么文质彬彬的跟我们废话半天?”这一带的山贼向来只抢东西不杀人,她以前就知道,所以,这些人有些怪。虽然努力做出凶神恶煞的样子,但是他们身上就是有一种有别于山贼的味道。  “该死的女人,给老子滚下来!”山贼被气到抓狂了。  苏玲玲慢吞吞的回应,“我男扮女装。”  在她身后,龙骥云无声的笑弯了腰。遇到土匪打劫,女人不是都会害怕得发抖吗?就算是行走江湖的女子,大抵也是会愤而出剑,但是他的妻子却老神在在的跟土匪闲话家常,以最淡定的口吻把对方气到蹦蹦跳。  “人妖,给老子滚下来!”山贼头头手一挥,一群山贼一下子就把马车围了起来。  苏玲玲蹙眉看了山贼一眼,然后回头,温柔的一笑,“相公,麻烦你收拾善后吧,丈夫就是用来依靠的。”  看着眼前的妻子就像一个玩乱线团的慵懒猫咪,眯眯眼,龙骥云实在又好气又好笑,“我倒觉得你想说的是,丈夫就是用来陷害的。”  “我没说。”迟疑了一下,她还是说了出来,“小心些,这些人只怕不是山贼这么简单。”  他目光微沉,笑着摸她的脸一把,掀开车帘钻了出去。  “难道你女扮男装?”车门外,有人惊呼。  这回轮到苏玲玲抱着肚子笑倒在车里,她知道这下有人要倒大霉了,打劫当朝晋王不打紧,还敢如此诬蔑晋王殿下,真是嫌命长。  听到车里传来的笑声,龙骥云的脸顿时黑了一片,冷冰冰的开口,“动手。”话音未落,三个侍卫就行动了。  可当听到车外传来惨叫声时,苏玲玲再也笑不出来了。  这些年在外行走,她不是没有看到江湖人的争强斗狠,但是这么近的发生在自己眼前,她还是有些不适应。  车体突然被撞击一下,又归于平静。  她猛地一僵,清楚听到骨骼碎裂声以及刀剑划破人身体的沉笃声响,她不由得掀起车帘,却因看到满目血红而胃部一阵翻腾。  那个被侍卫一剑破胸的山贼从她眼前飞过,摔在地上,血流如注,她见了,忍不住“哇”的一声吐了出来。  浓重的血腥味刺激着她的胃,恐怖的尸体冲击着她的视觉,这一刻苏玲玲非常希望自己能够昏倒,如果能昏倒,她就不用这样受煎熬。  等所有的山贼被处理完之后,她也吐得快要虚脱,仿佛胃已经不属于自己的。  “玲儿,你不要紧吧?”龙骥云扶着她,拍着她的背,一脸惊惶。  她惨白着一张脸,朝他一瞪眼,有气无力地骂,“你看我像没事吗?”话音未落,她终于如愿以偿的昏倒了。  陷入黑甜乡的那一刻,她听到他惊恐的喊着,“玲儿——”  “王爷,没有活口。”侍卫翻查所有尸体,回报结果。  “哼,真当本王是傻子吗?”龙骥云看着一地的尸体,脸色冰冷阴寒。这些人之中有些人身手奇高,而且目标只有自己与玲儿。  就算他们不留活口,难道他就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吗?  “派人回京。”抱着妻子,他冷冷下令。  “是。”  要斗,那就斗得热闹些吧。  ☆☆☆  好像被一团白白的木棉包围着,好暖好舒服,舒服得让苏玲玲舍不得醒来。  可她终究还是醒了,浑身虚弱无力,懒洋洋的一点都不想动。  她想抬手遮一下从窗口射入的阳光,可是却发现自己的手动不了,看过去才发现自己的手被人紧紧握着。  她的动作让原本趴在床前假寐的人醒了过来,笑容满面的唤了声,“玲儿。”  为什么她会觉得他的笑充满了诌媚呢?苏玲玲不由自主的皱了皱眉头,狐疑的看着自家丈夫。  “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我饿了。”她没有忘记自己昏迷前曾经将胃吐空。  龙骥云连头都没回一下,直接吩咐,“来人,去拿吃的进来。”  她见怪不怪,反正那些侍卫或明或暗有不少,在他的帮助下,她从床上半坐了起来,“我睡很久了吗?”  “不太久。”他笑得像个傻子。  “你为什么这么奇怪?”她忍不住问。  “玲儿,”他坐上床头,伸手搂住她,声音有些激动,“你有身孕了。”  “啊……”她一时无法反应,只能张着嘴,楞楞的看着面前这张眉开眼笑的俊脸。  “真的,这里已经有我们的宝贝了。”大手覆上她平坦的小腹,龙骥云一脸幸福的说。  她怀孕了?  苏玲玲消化着这个事实,看着自己依旧平坦的小腹,有些难以置信,她一点都没感觉到。  “不要这种表情,我那么努力,有这种结果是很正常的。”  她的脸蓦地通红。这人说话总是这么口没遮拦,再说,有他那么努力的吗?兴致一来整夜不睡,害她也不能睡。  “羞什么?夫妻之间这种事很正常。”他咬着她的耳垂呢喃。  门上传来轻叩声,龙骥云才不甚甘愿的直起身子,“进来。”  一名侍卫托着食盘进来,将食物摆到桌上后,退了出去。  “走,吃东西,你现在一人吃,两人补,可不能饿着了。”他一把将她从床上抱起,走到桌前坐下。  她红着脸瞪他。“放我下来。”  “我抱着你吃。”他笑嘻嘻的说。  “我又次是小孩子。”  “可是,这里有小孩子。”他摸着她的小腹,一本正经的道。  “……”  被人喂食是不是一件幸福的事?  苏玲玲觉得那是一种折磨,一种煎熬。  被丈夫抱在怀里喂食,时不时再被他揩点油,搞得她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吃了些什么东西下肚。  “饱了没有?”龙骥云的气息有些不稳,手指已经熟稔的解开了她的中衣。  “嗯……”她被他撩拨得意乱情迷,向后仰靠在他怀中,在他俯唇吻来时主动的迎了上去。  衣物一件件脱落,两个人很快滚倒在床上,气息交缠。  他有些迫不及待的进入她的身体,尽情释放自己的情欲,着迷的看着她在自己身下娇媚横生的样子。  “云……我有身孕……”她想提醒他节制。  “我知道。”他与她十指相扣,精壮的腰身不断挺进,俊美无俦的脸此时妖冶邪魅,有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别担心……我问……过大夫……”  云雨过后,苏玲玲趴在他的胸前,昏昏欲睡。  “累了?”  “嗯。”  “你也真是的,都近两个月的身孕了,自己竟然不知道。”他的手沿着她的背脊缓缓抚着,沉浸在一种名叫“幸福”的氛围中。  半昏睡的人有丝讶然的抬眼。“两个月?”  “是呀,”他轻笑,“幸好你的身体好,小家伙也够强壮。”任他经常那样不知节制的欢爱都没有任何不良反应。  她伸手握拳捶了他两下,啐道:“不知羞。”这种话也说得出来,脸皮真厚。  “我们回京吧,有了身孕还是好好安胎的好。”  “……”老实说,她并不想回京,可是也明白他一定会带她回去。  “不乐意了?”他捧起她的脸,亲了亲,“等孩子落地,我们再出来。”  “真的?”她的眼睛亮了。  “当然。”  “那好,我们回去吧。”虽然如此,她的口气中仍旧带着一丝失落。  龙骥云伸指刮着她的嘴唇,故意误解她的失落,“我的玲儿不高兴了?”一个翻身,他将她重新压在身下,俯身亲吻她的脸,“看来是本王没有尽力,那我就继续努力,直到娘子满意为止……”吻渐渐变得火热起来。  她微微挣扎,想推开他,却惹来他更炽热的爱抚与亲吻。  “别……”  “玲儿……我的玲儿……”他是多么有幸得到她,他多么想从此埋在她体内不再离开,他对她是如此的百吃不厌。 第十章(2)
  “云……”她拱起身迎向他,两个人紧密的结合在一起。  垂落的床帐在无风的室内摇曳,床角发出有节奏的“吱呀”声,很久很久之后才归于平静。  ☆☆☆  京城,东宫,太子与当朝老相爷均面色凝重。  “相爷,您认为此事该当如何?”  苏承远摸着自己颔下长须,缓缓开口,“番邦使臣几日后就要抵京。”  太子面露讶异之色。相爷说的话与他们方才的话题是风马牛不相及啊。  “三公主是淑妃娘娘的女儿。”  太子不动声色的点头。是的,三妹是目前公主中唯一成年的,淑妃这几日正为此烦恼不已。  “老臣有个想法。”  “相爷请说。”  “范大人的千金品貌端庄,且才学超凡,若皇后娘娘认为义女,封为公主,必定比三公主更为合适远嫁番邦。”  微微怔楞之后,太子慢慢笑开了嘴。好一个一箭三雕,不愧是掌相位数十年的人,如此一来,淑妃承了母后的情,且灭了贵妃一派的气焰,而苏相爷的女儿也少了一个大敌。  妙!  “那王弟提及之事如何了结?”太子兴致勃勃的想洗耳恭听。  “殿下意下如何?”苏老相爷打了一个太极。  太子摆了摆手,一脸无所谓,“二弟与我争位早不是什么秘密,相爷尽管放大胆说。”谁都知道只要兵符在与他同母兄弟的王弟手中,他的太子之位稳如泰山,所以那些人拚了命的想拉拢王弟,或者将之除去。  这些年王弟深居简出,他们没有机会,这次领着妻子外出远游才给了他们可趁之机,想借刀杀人,此举大大激怒了护妻心切的王弟,顺带也把老相爷给拱了出来。  苏相爷数十年稳居相位,心思之圆润老道,早就是老狐狸级别的了,王弟来信说,万事求教相爷,一切皆安。所以秉着坐享其成的心思,他索性就把所有事推到苏老相爷身上,让老狐狸去烦恼解决之道。  “后院放火。”  闻言,太子眼睛更亮。这招好,前不久母后才用过,王弟就差把凤翔宫拆了。由此可见,后院起火比朝堂攻斗更加的后果严重。  “殿下请看。”苏承远将一份名单递了过去。  太子接过去看,上面只有几个人名,以及该人之父在朝的官职。  “这些女子相貌均属上乘。”  太子听清了,是相貌,却无品可言,他心领神会,看来老相爷心中早就有腹案了,便打趣道:“相爷真是偏心,这些美貌的女子怎么今天才举荐上来?”  苏承远似笑非笑的说:“殿下若要,臣这里还有一些名单。”  他急忙摆手,“咳……不必不必了。”  “殿下以为如何?”  “甚好。”只要想办法让二弟纳几个进府,等着看戏就好,正中他下怀。  “那便偏劳太子妃娘娘出面斡旋。天色不早,老臣告退了。”  “好吧。”太子有些不甘的点头,“来人,送相爷出宫。”  目送老相爷远去,太子才收起玩笑之色。手足相残实非他所愿,可二弟却终究不肯死心,这回忠诚厚道的苏相爷所出之计只是挫挫二弟的锐气,给他些小麻烦而已,但愿他能不再执迷不悟。  想着,他又微笑起来。坐上皇位便注定是孤独的,而他能有相爷这样的辅臣,王弟这样的助力,实在是非常难得。  ☆☆☆  晋王回京了,消息如火如如火如荼的在京城传开。  据说下了朝的苏老相爷顾不得回相府,就先跑到晋王府找女儿,结果被拒于门外。  守门侍卫的说法是,王爷王妃远行归来,要先休息。  次日,皇帝下旨,要晋王夫妇进宫话家常。  结果,晋王上了道折子后,一大堆的补品便像不要银两一样,如流水般送进晋王府。  直到第三日,思女心切的老相爷才如愿以偿的见到了宝贝女儿。  “爹——”  “玲玲——”  看着老相爷父女每见必上演的熊抱亲热场面,虽然已经见怪不怪,但是所有人还是忍不住抽了一下嘴角。为什么他们每次都搞得像失散多年重逢一样呢?  “你真的怀孕了?”老相爷还有些不信。  龙骥云在一旁立刻瞪过来。什么意思?是怀疑他的人品还是他的能力?  苏玲玲点头。“是呀。”  “我还以为是王爷乱说呢。”苏老相爷拍拍胸口,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严重刺激到大业皇朝位高权重的某王爷。  “苏丞相——”一字一字冒着冷气。  苏承远像什么都没感觉到一样,转过头对他微微笑,“臣向王爷道喜了。”  “……不客气。”龙骥云的口气十分僵硬。  “王爷远离京城怕这些日子,京城办了好多椿喜事呢。”  “本王倒是应该感谢相爷的成人之美了。”依旧淡定从容,无喜无惊。  可尽管他面无表情,其实仍是很佩服岳父心计的,竟然想到让母后把范月华认为义女,而后远嫁和亲。这件事一做成,其余人马上打消了将女儿送进晋王府的打算,他们只想让女儿带来荣华富贵,没有禽兽不如到让女儿远离国土,到边塞苦寒之地去生活。  尤其是藉着这件事,淑妃因女儿不必远嫁和亲而与母后站在同一阵线,更是如料未及。  “好说好说。”为了他的宝贝女儿,做啥都不过份,更何况,是那些人挑衅在先。他在相位数十年,就算一心为公,总还是有自己的关系网,真惹怒了他,也不是那么便宜的事。  苏玲玲在一旁听出点眉目,急忙扯了扯父亲的衣襟,“爹,你把那些千金小姐们怎么了?”  苏承远轻描淡写的说:“也没做什么,就是牵牵媒、拉拉线什么的。”  这叫没做什么吗?  她无言的看看父亲,再看看镇定自若的丈夫,突然觉得好像所有有关她的事,她都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  “不知道有什么关系。”看出她的介意,龙骥云拉她入怀,轻轻拍抚她的背。  苏承远一脸的无所谓。“是呀,那些小事不必介意。”  “爹,你为什么今天才来看我?”晋王妃可怜兮兮的看父亲。  闻言,苏老相爷一脸的冤枉,指着风雅俊逸的女婿大声说:“明明是他不让我来看你!女儿啊,爹好后悔当初没向你通风报信,这才让你错嫁给了晋王。”  那悔不当初的表情深深的刺激了龙骥云,他的眉毛跳了几跳,哼了一声,“相爷慎言。”  “王爷——”她低声轻叹,“我到相府住几天好不好?”  龙骥云想都没想就一口回绝,“不好。”  “为什么?”父女二人异口同声的发问,甚至连表情语气都九成相像。  某王爷的心里又开始不是滋味了,用一种很霸道的口气道:“本王不愿意。”  “又不是让你去,你不愿意个什么劲?”晋王妃头一个嗤声。  “我们父女相聚,就算是皇上也不会阻拦!”苏相爷第二个呛声。  父女同心,其利断金。  面对同心协力的苏家父女,大业皇朝的晋王殿下气势硬是矮了一截。  “本王说不行就是不行!”  “大不了老夫再进宫请道圣旨来。”苏承远一副“这很容易”的表情。  龙骥云登时无语。他当然知道如果老岳父以这个理由去请旨,父皇十成十会答应,毕竟他们君臣多年,这点儿面子真的只是小事一椿。  而他也不想再让父皇下那种笑掉人大牙的圣旨了,所以最后的结果便是晋王妃高高兴兴的挽着老相爷离开晋王府,身后则是面沉如墨,被人无情抛弃的晋王。  ☆☆☆  自从晋王妃回相府居住,百姓们突然发现晋王的身影开始频繁地出现在相府四周。  为什么是四周?  那是因为苏老相爷不辞辛劳的从宫里请了旨,顺便拉了几个大内高手当护院,严防死守杜绝晋王入府。  这叫什么?  报复!没错,就是报复!  不少百姓都亲耳在相府外听到,向来清正廉明、待人和善的老相爷一脸正气的对前来拜访的晋王字正腔圆的说:“老臣陋室清贫,恕难以接待王爷贵驾。”  据说,当时英俊不凡的晋王被气得当场变脸,恨恨甩袖离开,但是第二天仍旧前来,第三天照旧,第四天……  府外的风雨丝毫影响不到内宅。  年关将近,天气越来越冷,肚子已经略凸的苏玲玲常常懒洋洋的窝在父亲的书房。  书房窗前植了一片冬青,在这草木凋零的季节仍旧可以看到满眼绿意,敞开的窗口不时会灌进几丝冷风,但这都无法破坏她的好心情。  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她就越想腻在父亲的身边。  她自幼丧母,父亲又无法长伴左右,成年之后更聚少离多,好不容易父女同在京城,又因某个吃醋吃得毫无道理的王爷而没办法承欢膝下。  这次藉着怀孕,她总算能搬回相府,陪伴在父亲的身边。  好在,她虽然身子越来越重,但没有任何妊娠的不良病症,只要不闻血腥味,就不会有孕吐的现象,所以才得以不时为父下厨。  这一切又让得到消息的龙骥云大为不满,一天一封信对她抗议着。  笑着看完今天的抗议信,她半靠在软榻上闭目养神,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房中。伸手掀开床帷,看到了坐在窗前看书的熟悉身影,不由得漾出一抹浅笑,“王爷,你几时来的?”  “以后小心一点,天气越来越冷,小心不要染了风寒。”龙骥云略带责备的对她说,“你现在的身子若是生病可不好。”  “知道了。”  他问话的同时,忍不住皱紧了眉头。“还打算继续住在相府吗?”  “你还打算不让我爹去看我吗?”她也蹙眉看他。  龙骥云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一声。怎么每次跟她对阵,自己就毫无胜算可言?  “你也不能每次都有了爹就不要丈夫啊……”  看见他脸上难得出现的委屈,苏玲玲噗哧一声笑了。  “你还笑!”  她朝他伸出手,他走了过去,在床头坐下,她将头靠在他肩上,微笑着开口,“你说一生一世有多长?”  一生一世可以很长,也可能很短,虽然一点都不浪漫,可却是事实。  “我娘去世的早,爹又困于朝事,而我又是个不安份的性子,这些年我们父女一直聚少离多。如今爹的年纪也大了,我当然想尽可能多陪在他身边。”  默默的抚着她披散在身后的长发,龙骥云说说话,这一刻的温柔,他想自己会永远镌刻在心头。  “老人家常说:养儿方知父母恩。自从我有了身孕开始,感受他一天天在我体内长大,那种感觉很微妙,说不出来,却心存感动。”  他的手抚上她隆起的肚子,露出笑意,“小家伙很健康。”  她一脸幸福。“明年,我们家就会多一个人了呢。”  “是呀,多子多福气,我们还要再接再厉。”  她白了他一眼。“啐,不正经。”  他说得义正词严。“再正经不过了,传宗接代、开枝散叶乃是人生大事,哪里有不正经!”  “我没你脸皮厚。”她不想跟他继续这个话题。  “岳父暂时还无法告老还乡。”沉默片刻之后,他轻轻的说出这句话。  苏玲玲垂下了眼,声音有些闷闷的,“我知道,皇上有他的考量。”  见不得她露出忧伤的神色,龙骥云搂紧了她,“好在我们同在京城,实在不行就接岳父一起住。”反正现在已经相府王府分不清了,而且父皇与皇兄也都不介意他们这一王一相交往过密。  “真的可以吗?”她有些不确定的看着他,也知道其中存在着一些皇家介意的事,只是他不说,她也不能问。  “可以。”原本就没什么不可以,他与岳父的忠心,无论父皇还是皇兄都是明白的,只不过他一直嫉妒岳父,才不愿让步,可是现在他不让步,妻子就不回府。他也只能让了。  苏玲玲闻言,开心的双手环上他的腰,笑靥如花。“我就知道你最爱我了。”  是呀,他爱她,爱到走火入魔,可是,在她的心里,却仍然是父亲第一,他第二,不,现在可能是她肚子里的排第二了……为什么他的地位会越来越低呢?龙骥云越想越郁闷。  “玲玲,我从小店那里帮你拿酱菜回来了。”这时,苏老相爷爽朗有神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龙骥云咬牙瞪向房门。这个老岳父,总是这么会挑时间,差一点他就可以跟妻子温存了,就差一点点。  果真,苏玲玲飞快的推开了他,下床趿上鞋就朝外走去,“爹,你拿了多少回来啊?”  阴沉着脸跟在妻子身后出门,龙骥云像个妒夫似的臭着脸去见自己的岳父,以及吸引了妻子全部注意力的“酱菜”。  好恨!  次年,晋王府后园湖里荷花盛开的时候,晋王妃诞下了一名小郡主。  满月酒场面很热闹,趁着酒酣耳热之际,皇帝陛下顺手抱了皇孙女回宫去。  结果,一直到数月之后,晋王才成功将女儿从宫里“解救”出来。  从此,皇帝也成了晋王府严防的对象。  而大业皇朝京城的流言,仍在翻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