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三峡"时代的长江水患 三峡究能抵御多大洪水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23:52:15
投资1800亿的三峡工程,第一任务就是防洪,它究竟能抵御多大洪水?国务院前三峡工程建设委员会副主任委员陆佑楣称,三峡工程不能解决全部问题。治江仍需稳定而巨大的投入。#TRS_AUTOADD_1280275412265 {MARGIN-TOP: 0px; FONT-SIZE: 12pt; MARGIN-BOTTOM: 0px; LINE-HEIGHT: 1.5; FONT-FAMILY: 宋体}#TRS_AUTOADD_1280275412265 P {MARGIN-TOP: 0px; FONT-SIZE: 12pt; MARGIN-BOTTOM: 0px; LINE-HEIGHT: 1.5; FONT-FAMILY: 宋体}#TRS_AUTOADD_1280275412265 TD {MARGIN-TOP: 0px; FONT-SIZE: 12pt; MARGIN-BOTTOM: 0px; LINE-HEIGHT: 1.5; FONT-FAMILY: 宋体}#TRS_AUTOADD_1280275412265 DIV {MARGIN-TOP: 0px; FONT-SIZE: 12pt; MARGIN-BOTTOM: 0px; LINE-HEIGHT: 1.5; FONT-FAMILY: 宋体}#TRS_AUTOADD_1280275412265 LI {MARGIN-TOP: 0px; FONT-SIZE: 12pt; MARGIN-BOTTOM: 0px; LINE-HEIGHT: 1.5; FONT-FAMILY: 宋体}/**---JSON--{"":{"line-height":"1.5","font-family":"宋体","font-size":"12pt","margin-top":"0","margin-bottom":"0"},"p":{"line-height":"1.5","font-family":"宋体","font-size":"12pt","margin-top":"0","margin-bottom":"0"},"td":{"line-height":"1.5","font-family":"宋体","font-size":"12pt","margin-top":"0","margin-bottom":"0"},"div":{"line-height":"1.5","font-family":"宋体","font-size":"12pt","margin-top":"0","margin-bottom":"0"},"li":{"line-height":"1.5","font-family":"宋体","font-size":"12pt","margin-top":"0","margin-bottom":"0"}}--**/

瞭望东方周刊2010028期封面

  直击洪灾

  江西抗洪这三月

  唱凯决堤之后,江西省政府提出明确要求,江西不准再倒一座堤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米艾尼、林艳兴、林晖 | 北京、九江报道

  7月20日,位于江西省境内的长江九江段水位下降到20.49米。与两天前的20.63米相比,虽然还高出警戒线0.49米,但形势已经有所好转。

  江西防总官员向《瞭望东方周刊》介绍说,今年江西的汛期形势与1998年不相上下:长江上游降水更多,虽然三峡大坝起到了一定的拦截缓冲作用,但是鄱阳湖的水位仍然很高。

  如果按照1998年洪水的时间阶段推算,长江九江段的最大洪峰应该在10至20天后才会到来,这对于已经在洪水中抵抗了3个月的江西官民来说,无疑是一次痛苦而严峻的等待过程。

  5月底,洪水初到,江西各地分兵为战;6月,全省投入抗洪;7月,九江和江西成为全国抗洪的焦点。

  等待的九江

  洪水稍退,但九江的抗洪也许刚刚开始。

  九江市的城防堤把长江阻挡在城市外面,也叫做长江九江段城防堤。城防堤是水泥砂石浇筑的,也就是沿长江修起来的一座50至60厘米厚的墙。

  在长江中还有一处江心洲。保护它的叫做江洲堤和新洲堤,一般统称江新洲堤。

  20日,本刊记者在江新洲堤上看到,水位距堤坝顶部约三四米,很多官员正在紧张巡堤查险。像1998年一样,大堤上插着很多红旗,砂石包散落在堤上。各种民兵突击队则在大堤上以几米一人的密度执勤。

  1998年8月4日晚21时左右,九江江新洲堤发生决堤,开口从开始的五六米迅速扩展为70多米。

  如今在靠近江水的地方,一些低水位的地段已经被洪水淹了,原来的菜地现在变成了“鱼塘”:一些农民坐在堤上悠然自得地钓鱼。

  现在,对于久经水患的九江人来说,20.63并不“险峻”:老乡们说,1998洪水水位最高的到了23.03米,现在还没那么危急。

  九江市防汛办主任邓习珠对本刊记者说,1998年长江九江段先后在江新洲堤和城防堤两处发生决口,而“1998年决口处”一般指城防堤原4至5号闸口之间堤段。

  这个地方已修筑了水泥的护坡,新堤成功抵御第一次洪峰后,地方媒体说“一雪前耻”。19日下午本刊记者在这里看到堤外江水水位略高于堤内地面,现场堆放了一些沙包。

  在2010年的夏天,地方政府是做好了最坏打算的,当地群众也早已在救援人员和干部的指导下熟悉了最后的撤离路线。

  7月20日下午,星子县的干部在巡堤时受到雷击,导致15人受伤,2人死亡。死者中一人是公安干警,一人是乡镇干部。当时人们拥挤在狭长的堤坝上,虽然在突降暴雨后已开始转移,但还是发生了意外。

  差不多同一时间,九江下辖的永修县突然发生龙卷风。3秒钟之内形成的宽度100多米、长度一公里的龙卷风,吹倒了多间房子。其中一间学校完全被吹垮,所幸正值学校放假,没有学生受伤。

  决堤的唱凯

  不过对于江西的大多数地方而言,洪灾已迎面扑来。最早在5月,当人们还在关注西南地区干旱的余热时,赣南地区已经开始受到暴雨袭击。随后灾情从南向北移动。但5月洪水袭击的还是江西省内的小江小河。

  6月洪水扩展到整个江西省,从赣南到赣北,又从赣北到赣南。6月14日端午节那天,个别地方开始出现了决堤情况。

  整个6月,洪水高涨,全省大部分地区受灾,房屋破坏严重。6月17日、18日,黎川山洪暴发,发生山体滑坡,几万人被困在水中。

  资溪县防汛办当时向本刊记者介绍,全县有1万多群众被困待救。受暴雨洪水袭击,从县外进入资溪的唯一通道316国道出现10余处塌方,无法通行。由于与外界联系的公路中断,资溪县从外界调用的3艘冲锋舟也被堵在路上,进退不得;县城通往12个乡(镇、场)的公路多处塌方,半数乡镇交通通讯中断,联系困难。

  暴雨不仅导致资溪县城全部被洪水淹浸,街道积水深达2米,还冲垮了县自来水厂。县城3万人口饮水困难。资溪从交通、生活等各个方面都成了“水上孤岛”。

  鹰潭市受灾也非常严重,交通枢纽完全中断。沪昆高速和浙赣铁路经过鹰潭。6月20日7时10分左右在沪昆高速626公桩处一涵洞桥被洪水冲垮,途经此地的一辆中巴车落水,车上21人中1名5岁孩子死亡,5人重伤送医院抢救。就在交警处理时,垮塌涵洞桥西边约200米处又被洪水冲垮,并导致14辆汽车及5名交警被困在200米路段上。

  由于沪昆高速受损,物资运输一度出现问题。虽然目前沪昆高速已基本通车,但还是没有完全恢复。

  其实从6月19日到20日,鹰潭市境内的过道高速和铁路全部中断,实际转移人口超过10万人。

  本刊记者当时在鹰潭下辖的一座县城里,被洪水堵在房间里无法外出。由于缺乏冲锋舟,多数人只能和记者一样在屋里等待。

  到19日晚22时,鹰潭市有6万余名群众被洪水围困。应当地政府请求,江西省防总从省军区、武警、消防以及国家防总调集47艘冲锋舟、14艘橡皮艇紧急赶往当地解救。

  最大的危险终于到来,21日上午开始,鹰潭市有几个堤出现险情。到当天下午,全省已有16条圩堤决口,其中余江县石港圩、永丰县七都堤和八江堤、临川区秋溪圩堤为万亩以上圩堤,其余为千亩圩堤。

  晚上19时,本刊记者突然得到消息,抚河唱凯堤在半小时前发生决口。

  抚河是江西省第二大河流,唱凯堤位于抚河中下游右岸,全长81.8公里。唱凯决堤,直接危及十几万人的安全。

  这天江西多地出现险情。当天晚上,洪水曾把一辆装有甲醇罐的车冲进赣江。幸亏罐子比较结实,随后大部分罐子被打捞上来。

  唱凯决堤之后,江西省政府提出明确要求,江西不准再倒一座堤。

  6月洪水已经危及江西境内的干流。本刊记者在这个阶段发现,救援力量还是以江西省为主。唱凯决堤后,全省险情迭出。

  大江大河的7月

  其实从6月底到7月初,洪水从江西中小河流干流已经发展到长江干流上。江西境内的长江水位在6月26日21时第一次超警戒水位、7月13日10时第二次超越警戒水位。鄱阳湖水位 6月26日6时第一次超过警戒水位,7月12日13时第二次超越警戒水位。

  洪水已转为袭击大江大河。在江西境内,最主要的就是长江九江段和鄱阳湖流域。

  7月的这一轮暴雨袭击,赣东北,信江、婺源、景德镇、乐平也一直存在险情。其中杜锋口站水位超越警戒线3米多,已有多个乡镇被洪水淹没。

  但目前最受关注的仍是九江江新洲堤:坝底有将近4万群众、6万多亩田地。18日江洲堤水位已超警戒水位1.1米。

  邓习珠说,目前长江九江段有两处出现崩塌险情:江心四面环水的九江县江新洲圩和彭泽县棉船圩。她告诉本刊记者,江新洲圩的崩岸险情是前几年在北岸益民场段和南岸园林洲段等堤段出现的,并不是今年的新险情,也不是在1998年决口的洲头段。

  她说,崩岸的原因除长江水流高水位浸泡,还由于长时间淘刷,主流顶冲、弯道环流动力作用及高水位突变等。

  在17日发生崩岸险情的彭泽县棉船镇金星村九组,现场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崩岸处堆放着大量砖头和石块,崩岸处距最近的民房约10米。

  据现场参与抢险救灾的南京军区某师工兵营指导员房凯介绍,目前约有400多名解放军官兵在这里,主要是向崩岸处填投石料,仅19日就填埋了1000立方米石块,预计将在7天内往崩岸处抛石3万吨。

  17日晚,鄱阳县又有5座圩堤出险。

  目前,九江市有近万名干部群众在防汛一线巡堤查险,防范长江大堤、鄱阳湖圩堤、中小河流圩堤溃决和山塘水库垮坝。

  当地官员说,按照总体应对方案,如果情况十分危急,一些堤坝可能会被放弃。

  而从历史上看,江新洲堤和城防堤从没有被主动放弃过。1954年曾出现一次决堤,1998年江新洲堤发生决堤,当年8月4日、7日,九江也决堤了。

  江西省防总表示,长江九江段和环鄱阳湖地区目前已成江西防汛重地,大约1万名部队官兵和数万名干部群众正在这里抗洪。

  受长江水位顶托和上游来水影响,到18日,江西鄱阳湖水位超警戒水位时间已达26天,受高水位长时间浸泡,环鄱阳湖各地圩堤相继发生渗漏、泡泉、崩塌、滑坡等各类险情。

  真正的考验,可能还没有到来。

  还有最后的20天

  6月底,本刊记者赶到唱凯堤现场。在堤口边上,被洪水冲来的沙子还厚厚地堆积着。被洪水淹没的底洲村已经成了一片沙洲,沙子几乎埋过了半层楼高。归来的农民正在清洗被沙子掩埋的家具。决堤当晚,解放军就将唱凯堤旁的十多万群众转移出危险地域。

  为了给灾民提供住房,扶州的高校都已提前放假。大部分灾民以家庭为单位被安置在高校宿舍里,吃住也免费。学校还引进了很多条电话线,方便他们和外地的亲人沟通。孩子们还可以打篮球、看露天电影。

  不过,灾民们还在承受着家园被毁的心理冲击。地方政府为此专门配备了心理医生,对灾民进行心理疏导。

  唱凯决堤的原因可能是多方面的。有人说,“50年一遇大洪水”是“罪魁祸首”。这反过来告诉人们,唱凯大堤至少没有达到抗击50年一遇洪水的标准。有人说,现在的水平还没有达到20年一遇的标准。

  事实上,唱凯堤每年都加固。有消息说,江西为加固唱凯堤先后投入了2000万元。

  当地官员透露,这与治理经费的来源不同也有关系。1998年后,大江大河的治理工作由中央拨款,实际上受到了中央财政的支持。而小江小河虽然自2003年也开始治理,但使用“引导性”资金,主要由地方投入。一般情况下,在中央立项,中央出一小部分资金,地方配套占主体,如此,地方治理小江小河的主动性就大大削减了。

  唱凯堤坝内尽是疏松砂粒的砂基堤坝,不是混凝土。唱凯堤决口后,人们还发现有钢筋水泥的堤坝主要集中在城区,乡镇段的堤坝则基本是土堤。有权威人士提出,中央已有了《全国重点地区中心河流治理规划》,现实的教训和警示又十分清楚,关键是要落实资金投入,在工程建设上能有实实在在的进展。据悉,这些精神会在正起草过程中的加快水利改革发展的高层文件中得以充分体现。

  令江西人高兴的是,三峡大坝在此次洪水中发挥了重要作用。20日长江上游洪峰一度达到每秒7万立方米,但经过三峡工程后实际下泄只有4万立方米。江西地方官员普遍认为,或许正因为三峡的拦截,九江至今没有决口。

  有官员承认,虽然过去对三峡大坝抱有怀疑态度,但此番洪水改变了自己的看法。

  在过去的将近3个月、90天的时间里,江西省投入了全部抗洪资源:几乎所有地方消防队、武警等政府力量均已投入前线。南京军区也调集了大量部队支持救援。

  在九江大堤上,不仅出现了12年前曾参加抗洪的部队,当年壮烈而坚决的气氛也开始弥漫于人们之中。

  在暴雨中,江西人都在默默为洪水退去倒计时              “后三峡”时代的长江水患

  三峡究竟能抵御多大洪水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葛江涛 | 北京报道

  7月20日,流量达到每秒7万立方米的洪峰顺利通过三峡大坝。这也是三峡水库自去年基本建成之后迎来的第一次特大洪水。洪水经三峡大坝拦截后,出库流量减少到4万立方米每秒。

  中国长江三峡集团公司董事长、党组书记曹广晶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说,这次洪水的峰值虽然比1998年、1954年更大,但是持续时间并不长,洪水总量并不大,对三峡枢纽工程来讲完全可以从容应对,“对下游防洪而言,三峡可以起到一个非常好的控制作用”。

  一直以来,外界对于三峡工程都存在一定争议。而此次上游峰值超过1954年、1998年的洪水显示了三峡工程在防汛抗洪方面的重要作用。

  历经17年完成的三峡工程的确令整个长江的防汛抗洪形势发生了改观。例如历史上饱受洪水困扰的荆江地区遇百年一遇洪水可不分洪,遇千年一遇洪水可避免发生干堤溃决的毁灭性灾害。

  不过正如国务院前三峡工程建设委员会副主任委员、中国工程院院士陆佑楣所言,三峡工程不能解决全部问题。治江仍需要稳定而巨大的投入。

  “三峡枢纽确实减轻了洪水对中下游的压力,但由于河湖关系的变化等原因,中下游河段的防抗洪形势依然任重道远。”湖北省水利水电勘测设计院高级工程师邹朝望告诉《瞭望东方周刊》。”

  特大洪峰的无惊无险

  从6月中下旬以来,长江流域出现大面积强降雨天气,先后导致洞庭湖、鄱阳湖“两湖”水系多条河流水位超警戒线。6月20日三峡大坝首次运用防洪,拉开今年拦蓄洪水的序幕。此前为腾出足够库容,三峡坝前水位已在6月10日降低到146米附近。而水库在汛期不拦截洪水的情况下,坝前水位大约是145米。

  在这次滞洪调度期间,三峡水库水位抬高近5米。据测算,通过三峡工程拦蓄作用,降低洞庭湖城陵矶河段水位0.4米左右,降低鄱阳湖湖口水位0.2米左右。

  几天之后,长江中下游地区迎来第二次集中降雨过程,部分控制站点水位逼近或超过警戒水位。三峡水库也于7月9日再次拦蓄洪水。

  7月11日,三峡大坝迎来入汛以来首次洪峰,最大流量达每秒3.85万立方米,三峡工程今年首次开闸泄洪。

  因为预测到长江上游还会有较大来水,按照长江防总的要求,三峡工程于7月15日加大下泄流量、腾出库容,将坝前水位恢复为148.79米。

  4天后,超过1998年上游洪水峰值的洪水来袭。由于拦蓄洪水,三峡水库水位迅速上涨并持续攀高。

  7月19日8时至次日8时,三峡坝前水位由146.93米抬升至149.81米,24小时内上涨接近3米,平均每8小时上涨一米。

  “这次洪水对大坝而言也是个难得机遇,因为大坝要经过洪水考验,有些考验只有在流量较大、水位较高的时候才有机会观测到。”曹广晶在接受本刊记者采访时表示,他们早已对一些观测项目做好布置,收集数据和资料,确保三峡工程所有建筑物、闸门、设备的运行安全。

  三峡水库的总库容为393亿立方米,正常蓄水位为175米,其中防洪库容221.5亿立方米。通过水库调蓄,可使荆江河段的防洪标准由约十年一遇提高到百年一遇。7月20日上午,荆江大堤观音矶水位比1998年洪水时最高水位低3米多。

  而到7月20日16时,三峡大坝入库流量降至每秒6.6万立方米,出库流量降至3.9万立方米,坝前水位升至151.18米。

  中国长江三峡集团公司总经理陈飞向本刊记者强调,三峡工程的第一任务就是防洪,“在整个长江主汛期,三峡水库都处于随时可以拦蓄洪水的状态。三峡水库的防洪库容可以通过‘拦蓄—控泄—拦蓄’不断重复利用,使防洪功能充分发挥。”

  防洪作用重在调度

  三峡工程的防洪作用与其调度方式密切相关。其防洪调度方式又主要考虑以控制沙市水位为标准,对荆江河段进行调度。

  浩大的三峡工程于2003年完成135米蓄水。2006年三峡大坝全面挡水,并开始承担荆江河段的防洪任务。

  2007年7月30日,每秒5.25万立方米的洪峰通过三峡大坝,三峡工程首次实施拦削洪峰任务。三峡水库按每秒4.8万立方米的流量控制下泄。

  根据三峡枢纽的调度规程,在洪峰到达之前,把水库水位逐渐降低,腾出库容以备洪水,“这样一是起到削峰的作用,如果上游洪峰来得很大,就削减洪峰,让洪水比较均匀地下泄;二是错峰的作用,在下游洪峰比较大的时候,防止上游的洪峰和下游的洪峰汇聚在一起。”曹广晶举例说,如果三峡工程下游洪水较大,洞庭湖、鄱阳湖等地区降雨量大、水位高时,即使长江上游来水不是很大,三峡工程也要控制下泄,确保下游行洪安全畅通;若长江上游来水较大,下游水位不高,即使发生百年一遇洪水,三峡工程仍然会控制下泄流量不超过每秒5.67万立方米,以保证荆江水位不超过警戒线。

  另外,如果遇到上游来水超过每秒5万立方米的情况,三峡水库将根据电站运行用水及上下游的水情,在确保沙市不超过警戒水位条件下,提出洪水预警和控泄方案。

  他说,三峡防洪的周期基本是“下游防洪压力轻的时候,三峡水库通过下泄腾出库容以应对新一轮洪水;下游防洪压力重的时候,三峡水库拦蓄一部分洪水,以确保下游防洪安全。”

  至于三峡工程拦洪或者泄洪的依据问题,陈飞告诉本刊记者,三峡枢纽上游共有100万平方公里的流域面积,三峡集团公司所属测控系统已经覆盖其中60万平方公里,“加上大渡河和雅砻江上一些兄弟单位的测控系统,上游流域面积水情测控已经达到80%以上的覆盖率。”

  需要适应的新挑战

  按照设计,蓄水到175米高程后,三峡工程将全面发挥防洪效益,可以抵御百年洪水,然而现在还暂时无法实现。因为在175米高程之下还有接近3万移民没搬迁,至少在今年还无法做到最好的调洪和蓄洪能力

  更为重要的是,三峡工程改变了长江中下游的水沙情况。这样中下游地区在“受惠”三峡工程的同时,需要做出新的改变。

  2003年6月三峡水库蓄水运用后,受上游来沙大幅减少的影响,长江中下游河道发生了长距离的明显冲刷。长江水利委员会长江勘测规划设计研究院的相关人士认为,其情况比三峡工程论证阶段的预测结果冲刷幅度更大、发展速度更大。特别是临近三峡水库的荆江河段冲刷幅度明显。

  以2002年至2006年为周期的统计结果显示,部分河段年均冲刷量是三峡水库蓄水前的近10倍。

  数学模型计算结果也显示,冲刷强度将从上游向下游逐步发展,长江中下游河道因此在相当长的时期内面临大幅冲深的挑战:导致护岸工程损坏、失去对河势的控制。所谓河势,就是河道水流动力轴线的位置、走向、岸线和洲滩分布的态势。

  河道冲刷导致岸坡变陡,使长江中下游干流河道崩岸频度和强度增加。根据长江水利委员会水文局的一项统计,2003年至2007年荆江河段共有27个局部河段出现主要崩岸险情50多处。另据荆州河道管理局的数字,三峡水库蓄水前年均崩岸险情15处、6500多米,蓄水后是26处、超过1.7万米。

  一些崩岸险情已危及现有护岸工程的安全。比如之前发生的上荆江左岸文村夹崩岸距离荆江大堤堤脚不到50米。

  事实上,在三峡工程完成后,加之金沙江向家坝等干支流控制性工程和上游水土保持工程的投入使用,长江中下游的水沙情况发生显著变化,对河势稳定和防洪安全的影响显而易见。而中下游堤防安全又是长江防洪的重中之重。

  受连日高水位浸泡冲击,7月18日江西省长江九江段江洲、棉船江岸连续出现崩岸险情,其中棉船段水位已超警戒1.4米,棉船镇金星村九组两处崩岸,险段长度已经达到200米。保护人口接近4万的江洲大堤,也已超警戒水位线1.1米。

  险情发生后,当地政府紧急调用数艘民船,拖运数百立方米石块护堤固坝。此前早在1998年洪水时,江西九江棉船大堤就发生过三次崩岸。

  应当调整的江湖关系

  长江属于雨洪型河流,因暴雨而引发的洪水具有极强的季节性。长江中下游洪水的突出特点是峰高量大、来势凶猛。此外,三峡大坝以下还有80万平方公里的汇水面积,尤其是支流众多、水量较大的洞庭湖水系和长江第一大支流汉江,都在三峡大坝的控制范围之外。

  根据测算,一旦这些支流与干流洪峰重合,加上长江目前河道安全泄量严重不足,三峡工程并不能彻底解决超额洪量的问题。

  以1954年洪水为例,当时分洪量是500亿立方米。这样即使有三峡水库调节,也还有近300亿立方米洪水要靠分洪等其他方式解决。

  显然,除三峡枢纽工程之外,长江中下游的诸多湖泊应该同样起到重大的蓄洪作用,但邹朝望表示,从上世纪50年代往后,河湖关系逐渐发生变化,湖泊承载的洪水调蓄量日益减少。这样在同等径流条件下,长江水域将承担更大的径流压力。

  以洞庭湖为例,邹朝望介绍说,从1956年到1990年间,连接长江与洞庭湖的荆江“三口”---松滋口、虎渡口和藕池河对上游枝城的分流分沙量均大幅度减少。从1956至1966年、1973至1980年、1981至1987年、1988至1990年四个时间段来比较,“三口”入湖总水量分别减少23.6%,37.5%,40.9%和50.0%。其中藕池口减少幅度最大,仅1956年到1988年间就减少分流量72.7%,减少分沙量78%。

  “三口”分流的减少,使得上游同流量下,荆江流量加大,尤其是下荆江流量增加较多,最终造成水位抬高。高水位持续时间较长显然对荆江防洪不利。

  此外,邹朝望还分析说,由于江湖流量分配的巨大变化使荆江径流量加大,导致城陵矶至武汉河段淤积,“三口”分流河道衰退。虽然进入洞庭湖的泥沙和淤积减少,但是城陵矶水位却不断抬高,这样持续发展的结果必然给长江中游带来新的险情。

  邹朝望表示,虽然1998年之后国家采取措施积极恢复湖泊生态环境,但仍以工程性措施为主。而非工程性措施同样是根本解决问题的重要因素,它们包括:严格控制人口增长、鼓励人口外迁、对泛洪区土地使用进行更加严格的控制等等。

  12年之后的今天,投资1800亿元的三峡枢纽工程竣工并投入使用,分蓄洪能力与12年前显然不可同日而语。然而长江中下游堤坝的现状与湖泊分洪蓄水能力的降低,却使防洪形势依然严峻。

  三峡工程为长江防洪抗洪带来的所有作用也许将在2010年的夏天都得到体现,“后三峡”时代的防洪挑战亦将为人们所真正认识          被洪水追逐的小镇

  一个小镇的洪灾成了中国今年洪灾遇难人数最多的纪录

  《瞭望东方周刊》记者康正 | 云南巧家报道

  眼看就要捱到后半夜了,暴雨却丝毫不见消停的迹象,天上又开始“扯火闪”。刘成志实在睡不安生,就爬起来,没有开房间的灯,径直往窗跟前走。

  他住三楼,窗户对面是街坊钟远学家的房子。钟远学在镇上做屠宰生意,所以在房子背后的河坎上围了几间露天猪圈,猪圈上方依着房子的外墙吊了一盏长明灯,刘成志借着这点灯火,隐隐约约能看见河坎下面河流的动静。

  已是凌晨近4点的光景,镇子上的人睡得死寂,只有刘成志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河面。这时候,又扯下来一个“火闪”,闪电把河道闪耀得如同白昼,刘成志的眼前,河水已平地暴涨数丈,河面竟翻过了河坎,蹿上钟远学家房子的腰墙。

  “我脑壳嗡的一下,不敢看第二眼,赶紧跑。”刘成志是“7·13云南巧家县小河镇特大洪灾泥石流”发生瞬间仅有的两个目击者之一,灾后第三天,这个年近六旬的农民向《瞭望东方周刊》描述当时的情景,边说还边捋自己的胸口。

  小河镇水务站站长黄永先是另一个目击者,他住在镇子西头文化站二楼,处在洪水扑向镇子的第一个要冲,“我听见山摇地动的声音,抓起电筒就往阳台上跑。”黄永先到了阳台,打起电筒往上游水来的方向一射,看见洪水就像一条疯了的龙呼啸着压下来,先头顶到河对岸,啪一下又折到镇子这边来,卷起几丈高的水墙,“街头那一片房子,一扫就没了。”

  洪水就要吞没文化站二楼,黄永先翻过阳台跳进水里游到旁边的老榕树跟前,才保了命。就在他逃命的这几十秒内,第一浪洪峰已经冲过镇子,破穿房屋,一路连人带物席卷而去。

  截至7月20日本刊记者发稿时,根据巧家县发布的最新数据,此次灾害已确认有22人遇难,23人下落不明---根据官方对失踪23人“生还渺茫”的描述,一个小镇的洪灾成了中国今年洪灾遇难人数最多的纪录。

  灾前两场洪水

  小河镇坐落在巧家县城的东北方向,实际是茫茫乌蒙山区一个偏狭的小乡村。2009年通县城的柏油路才铺好:100多公里路贴着陡峭的山壁盘旋,公交车一程要跑6到7个小时。

  镇子跟前,牛栏江由南而北,小河从西往东,镇街道就头抵两条河道交汇处,沿小河两边河岸依山而建。小河从山里流到牛栏江口,只有2.7公里,溯小河往山里走,上游分支为一南一北两条河沟。北面的终年水少,适宜蚂蟥生长,所以叫蚂蟥沟,南面的叫炉房沟。

  小河北岸镇子东头,另有一条由北往南的银厂沟,笔直地穿过街道,插进小河---所以,整个小河镇就夹在几条水道中间,沿小河北岸的街道叫富民街,小河南岸和银厂沟西面街道还都没有名字。

  6月28日,这个水道环绕的小镇就迎来了第一场山洪。

  这天凌晨两点左右,富民街上的杂货店老板王文义就被山呼海啸的声音震醒,他赶紧出门,才发现街坊邻居都来到了街上。那时候暴雨如注,小河正在行洪,只不过小河河道深陷,河面距河坎尚有几丈高的距离,在河道没有堵塞垫高的情况下,对街道威胁不大。当天晚上,小河镇政府派出工作人员下到富民街,组织街上人员全部撤离。

  天亮以后,洪水消退,街坊们来到小河桥上,看见了洪水漫过桥面的痕迹,一孔桥洞被石头塞了个严实,“而在洪水前,桥洞有近丈高。”

  这次洪水有惊无险。灾后第3天,镇里组织了一辆挖掘机,清空了堵塞的桥洞。

  大约一周后,第二场洪水再次向镇子袭来。“这次洪水声音跟前次差不多,阵势也很大,但心想上次那么大水都没事,也就没往心里去,没有起来。”第二次洪水时,王文义和所有街坊都有同样的心理。

  7月13日凌晨4点过,当小河镇迎来第三场洪水时,街坊邻居已经没有了犹豫的机会,“从听到响动到洪水下来,就是秒秒钟的事。”

  实际上,对于这次洪水突袭,小河镇也有一套预警系统。“我们在上游每个村、组都有地质灾害监测人员,洪灾前一个月,还把他们叫到镇上做培训,叫他们一旦发现上游灾情,一是要敲盆敲竹筒,叫醒乡民,一是要给镇政府值班室打电话报警。”王文义告诉本刊记者。

  炉房沟上游普谷村联合社(组)村民沈朝鑫就是一位监测员,他家住在炉房沟的一段支流“桥边沟”畔,“大约3点30分左右,桥边沟涨了大水,把我家房子跟前一块地基冲毁了,我赶紧把家人叫醒。”沈告诉本刊记者,他家距小河镇尚有几小时路程,“哪里想到会引起下游这么大的灾情。”

  小镇的洪灾记忆

  在2010年的三场洪灾以前,小河镇更早的洪灾出现在42年前。

  1968年,洪水以“7·13”洪灾的规模,袭击了小河镇。那时候,小河沿河道两边,还没有建成街道,人们的房子大多都在河岸更靠山腰的老街位置。所以,这一次洪水,尽管冲走了小河上游一座高逾3丈的铁索桥,但在小河老街下面只扫了一些河岸房屋的地基,没造成人员伤亡。

  64岁的郭正林告诉本刊记者,他家的房屋就是在1968年被洪水冲成危房,后来,在政府安排下,他家才在银厂沟边找了一处宅基修了新房。

  更多的人搬到了小河南岸王宇庙山堡上。本来,王宇庙跟前只有一家住户,这次一下搬过去42户灾民,使得王宇庙的人气渐渐兴旺起来。

  1968年洪灾以后,小河镇迎来了风调雨顺的42年。这个偏安于牛栏江边的西部乡村,尽管交通闭塞,却是乌蒙山区腹地山民往来的一处要冲。解放前,“龙云让他的儿子到乌蒙山区来发展地盘,儿子就选了小河这个地方,驻了两个团的兵力,还办了一所师范学校,可以想象这个镇子位置的重要。”曾任小河文化站站长的黄永先告诉本刊记者,由于地理位置的原因,小河镇自然成为附近五个乡镇的中心镇,也承担着该区域经济、社会发展的龙头作用,“这也就是铺通县城到小河油路的原因。”

  改革开放以后,小河镇像中国大多数乡村一样,居民越来越多,窄狭的老街已显得拥挤。于是,街坊们先夹住银厂沟两边开拓地基,修建房屋。现在的银厂沟两岸已经商铺林立,成为镇上的重要商贸街道。

  2000年左右,小河镇开始向北岸沿河片区拓展街道,这条街就成为现在的富民街。而河南岸的王宇庙片区,街道也已经拓展到河沿,镇上的中心小学甚至也建在了牛栏江边。

  不幸的是,7·13洪水瞄准了小河南北两岸,沿岸新修街道和房屋成为重灾区,此次受灾遇难的人口也都来自这些片区。

  实际上,银厂沟片区也危在旦夕。“我家搬到银厂沟后,1984年左右又赶上银厂沟发山洪,那次山洪从银厂沟街道冲下去,由于底下一段还没有建房子,所以只冲毁了些口粮地。”郭正林老人回忆。

  本刊记者日前在小河镇采访时发现,许多街坊都在后怕,“如果银厂沟也发了山洪,那镇上新建的三条街道,就都完蛋了。”

  小镇纠结的未来

  7月18日上午,巧家县国土资源局局长李再昆引着一批工作人员到银厂沟边看地,因为富民街和王宇庙部分区域不能再住人了,搬出来的灾民,要重新选址建房,“领导要求,3天之内必须找好地方,春节前,要把房子修好,让83户灾民住进去。”

  李再昆接到任务后,爬坡上坎把小河镇的几面山看了个遍,最后只能找到银厂沟边上的一片庄稼地,“周围再没地方,到处坡都很陡,惟一这一块地能稍微安全些。”

  李再昆指着面前山上一片玉米地,说房屋至少要修到山腰上去,不能建在河边,而沿河要打一道保坎起来,以保证地基用地片区不滑坡。

  同行的国家地质调查局水文地质环境地质中心朱继良博士连连摇头,“太危险了,我们考察过银厂沟上游,这次是幸运没有发生山洪,如果发洪水,破坏性会比这次小河洪水更可怕。”

  意见不一致,大家只好在现场商量选址界址,尽量躲过可能的灾难,商量范围则包括“开挖地基时,要防止上面滑坡把工人埋了”。

  现场讨论了整整一个上午,仍没有结果。中午吃饭时,李再昆还在犯难,“这都是高山深切地形,我们找不到一块安全的地基还不算啥,老百姓想找一块安全的土地种庄稼都难。”

  据本刊记者调查,小河镇上村民人均可耕地只有5分左右,而这些耕地大部分都由村民在河道两边稍微平整的地方开垦,稍微一靠山,坡度就超过25度,许多农民正在耕种的土地,实际早已超过“退耕还林”的标准,但没有土地不行,不让老百姓种也不行,李再昆的感叹是:“中国别的地方人地矛盾,顶多是吃饭的问题和住房的问题,在我们巧家,如果找不到一块安全的宅基,牵扯的是活命的问题。”

  云南省水文水资源局昭通分局曾派出专家组对小河镇此次洪灾成因进行调查,之后公开的调查报告里,特别提到,“由于流域内人口密度大,农业人口众多,土地资源过度开发利用,水土流失严重,生态环境脆弱,容易发生滑坡泥石流灾害;由于小河街道房屋建设受地形条件限制,富民街房屋建设大都分布于炉房沟沿岸,加之河道防洪能力偏低,河道淤积严重等原因,同样是致灾原因之一。”

  对于这样一份调查报告,本刊记者得到的政府和小河镇居民的反馈竟大相径庭。对于已经水毁的富民街,政府已经制定了搬迁计划,但早在7月16日晚上,在富民街一家商铺门口,聚集的街坊在讨论富民街的未来时,钟远学抛出来一个问题:“如果政府要放弃富民街,你们是同意放弃呢,还是继续在这里建设?”

  村民一片沉默,没有人接钟远学的话,钟远学看了看大家,把自己的话头又拾起来,“我觉得还是继续在这里建设比较好,哪怕我们每户捐资1万元,让政府把河堤再修高一点,再加固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