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鲜战争60周年之战火 眼泪 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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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鲜战争60周年
之战火 眼泪 骄傲
九个月内四次易主 战争蹂躏下的汉城

战争对城市的破坏是惊人的,在朝鲜战场上,饱经战火蹂躏的汉城是一个尤为典型的例子。1950年6月,三八线上打响了第一枪,北朝鲜人民军势如破竹3天占领了汉城;9月29日,美军仁川登陆后,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克汉城;1951年1月4日,中朝军队宣布解放汉城;随后联合国军发起反攻,又于同年3月15日二次夺回这座城市。汉城在9个月内,四次易主,每一次争夺都是对城市的毁灭性破坏和无数生命的消逝。
战争到来前的舆论阴影
1950年6月25日朝鲜战争沿三八线全线展开,激烈的战斗发生在两条直指南朝鲜首都汉城的公路。在铁原--议政府一线,北朝鲜人民军由苏制T-34坦克开道,在重炮、迫击炮和重机枪火力的支持下,两个师加一个团,共2.8万人,迅速突破南朝鲜仅一个不满员师的战线,然后以惊人的速度向前推进,和沿西海岸公路向南推进的西路遥相呼应,一东一西,像一只张开的铁钳,将要在南朝鲜的心脏汉城合口。
北朝鲜人民军在苏联武器装备的援助下,当时已编有10个步兵师,1个坦克旅和1个摩托化团,其士兵大部分是参加过抗日战争的老战士,也有参加过中国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的朝鲜族士兵,即使是新兵也大都是刚刚翻身解放的工人和农民,兵力不多,但其军官素质和士气是南朝鲜军队所不能匹敌的。南朝鲜的军官多是日伪时期培养的,士兵则多是从普通群众中抓来的壮丁。双方的战斗素质是不可比拟的。
三八线附近的战争阴影逐渐扩散到汉城的上空,双方都展开了强大的宣传攻势。6月25日,汉城街头雨过天晴。10时,街上突然出现军队的吉普车,宪兵通过车上的喇叭喊:“国军官兵立即归队!”吉普车消失后,载着士兵的卡车和牵引火炮从街上疾驶而过。
报纸的号外开始满街散发:北朝鲜军队今日拂晓从三八线开始南侵,我军立即与敌交战,正在将敌击退中。印有北朝鲜军标志的飞机盘旋在汉城上空,撒下的传单上写着:南朝鲜军队在美帝国主义的支持下,向北方进攻,北方军队将给予坚决反击。
汉城广播电台的广播词是:“瓮津地区,摧毁敌人坦克7辆,缴获冲锋枪72支、步枪132支、机枪7挺、火炮5门,全歼敌人1个营……一个共军团长同他的共产军一起投诚……”也是此时,平壤广播电台却是这样的内容:“无赖叛逆李承晚命令李伪军侵略了北方,人民军开始自卫,并开始进攻南方。李承晚匪帮将被逮捕、被判刑……”不过几乎没有市民能听到这条广播,大部分人是通过街头报栏的《京乡新闻》号外获悉此事的。号外登载着“北朝鲜傀儡部队于今日凌晨有预谋地开始从三八线全面南侵,我军立即与之交战,正在击退敌军。”
虽然得知了战争的消息,但是市民中并没有出现恐慌,反而透出了一种莫名的兴奋。因为政府和部队都在宣称南朝鲜军事上的巨大优势,北朝鲜的南侵遭到了南朝鲜部队强力反击并被击退。宣传员还在叫嚷着“中饭到平壤吃,晚饭到新义州吃”的论调,市民对南朝鲜部队的能力深信不疑,许多人相信北朝鲜的进攻消息等于在预告南朝鲜军队的胜利。
最可靠的消息来自那些从前方下来的伤兵,伤兵们说不清楚战局的全貌,但都异口同声地说:坦克!北方的坦克厉害!我们没有坦克!南朝鲜在美国的建议下没有设置坦克和反坦克军事武装,这使得他们在武器装备上处于明显劣势。
伤兵的说法导致了零星的猜疑,26日的早晨依然是个平静的开始,汉城市民还没有察觉到战争的紧迫感,不过生活的紧迫感已经来了。昨天还2300韩元一袋的米一下子涨了两倍多,当时汉城高级职员的工资是每月12000韩元。市民开始到银行排队取钱,南朝鲜银行行长具镕书已预料到这个事态了,立即吩咐下面做好应急准备。
也是在这一天,汉城市民听见了战争的炮声,看见了从北边议政府方向逃来的大批难民。北朝鲜飞机再次飞临汉城,扫射了总统府。一位南朝鲜飞行员驾驶教练机升空,在全城市民们注视下,用没有武装的机体和北朝鲜的飞机撞在一起。
可是,军方的公告却写着:国军一部已经从三八线北进20公里!到底是南朝鲜军队离平壤不远了?还是北朝鲜军队离汉城不远了?汉城到处是不知所措的神情,这里有了一种怪异的气氛。
真实的战况是,高浪浦方向,南朝鲜第13团在第一波次的交战中死伤就达90%,人民军的坦克很快突破了南朝鲜军的阵地。临津江方向,南朝鲜第1师在美军顾问罗德维尔中校和白善烨师长的指挥下,在临津江南岸部署阵地,等待溃败下来的12团,然后重新组织抵抗。结果,12团溃败的士兵蜂拥而至,后面紧跟着的是人民军第1师的追兵。南朝鲜工兵飞快按下电钮,想炸掉临津江大桥,但电缆已经被切断,人民军潮水般地涌上来,占领了具有重要战略意义的大桥,直捣汉城的门户--议政府。
40万难民大逃亡
入夜,炮声开始接近汉城,大多数人渡过了一个不眠之夜。路上,难民的脚步声,车辆的行驶声不绝于耳,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收拾行李,准备天亮后向南逃难,然而比这些人更为急迫,总统李承晚在天亮前就离开汉城,逃往南部的水原。这位总统认为,如果人民军俘虏了他,他奋斗终身的“谋求朝鲜独立”的事业将化为泡影。
27日早上六点,KBS广播的早新闻开始播音,播出了政府机关迁往水原的消息。广播给了汉城市民极大的冲击,街上到处是手提头顶行李的市民,夹杂着叫骂声、哭喊声,涌向车站。汉城南下的首趟列车是早上七点发车,挤满、扒满了人的列车准时出发了。挤不上去的,动用了自行车、牛车,有的干脆步行,百姓混杂在溃败的军队中间往南逃散。据记载,那一天从汉城逃离的难民有40万之众。很多没有挤上列车的人把站台挤得满满的,等待着下班八点的列车。但事实上车站并没有准备下一趟班次。
在人们目送走第一趟列车开出的时候,李承晚的专列已开过大田进入金泉。这里如画的平静还与战争无缘,几小时前的炮声、紧迫感像是做了一场梦。
与此同时,被美军顾问团团长威廉·罗伯特准将称为“亚洲之雄”的南朝鲜陆军在战争爆发时的表现,与其说是让顾问团失望,不如说是让美国人震惊。战场上滂沱大雨中,到处可见已经不成建制的南朝鲜军队在向南逃。伦敦《每日快报》的西德尼·史密斯是首批抵达战地的记者之一,他对南朝鲜部队退却的场面作了生动的描述:
我看见一些卡车上的高级指挥官坐在士兵中间,带着雪白的手套,一只手握着佩剑,另一只手擎着树枝做雨伞。离奇的现象到处可见:一些南朝鲜人在前线骑着军马逃跑,牲口被枪炮声吓得挣脱缰绳或者扬蹄跺脚;南朝鲜士兵用枪逼着老百姓脱下衣服,穿在自己身上遮住军服,以便混杂在逃难的人流之中,军官则站在一边无动于衷。美军顾问团不得不在发给麦克阿瑟将军的电报中说:“无论从军事形势上还是从心理上看,南朝鲜陆军已经完全垮了。”
汉城市内更加混乱,在车站上等车的人们发现半天不来车,一起涌向车站办公室。市内流言横飞,有人说金浦机场被占,有人说某要人被杀啦,某军官被抓啦,甚至还有说总统府被占领了。收音机里仍在播发“胜利在望”的消息,但是市民已察觉到汉城即将成为战场了。他们一起涌向汉江人行桥,可越往南越堵塞,桥的入口有卫兵把守,有特别通行证和军队政府的车辆优先通过,桥畔满是逃难的人,他们顶着酷热等候过桥。
桥上正在通过两辆军用卡车,车中装着南朝鲜银行所保管的金块1.5吨、银块2.5吨,金银的转移是经银行总裁具镕书和国防部第三局金一焕局长协调好的,装了384个木箱,从南朝鲜银行的地下金库转移出来,15名士兵和2名银行职员组成护送队,他们在队长洪九杓上尉的率领下,汗流浃背地随车过江了。
27日中午,人民军突破了南朝鲜布防的“仓洞防线”,天一黑,人民军便大规模渗透到了整个防线的后方,南朝鲜最后一道防线“弥阿里防线”也彻底垮了。
提早炸桥 炸死800人
按照周密制定的汉城防御应急计划,汉城以北的每个重要桥梁和公路都应在危急时刻被炸毁。但是,在南朝鲜军队一泻千里的溃败中,计划上的任何一个字都没有被执行过,防御应急计划等同了一张废纸。但是,有一座大桥的炸毁计划却执行得很坚决,这就是汉城以南汉江上唯一的一座大桥--汉江大桥。这座大桥是汉城通往南方的唯一通路,是南朝鲜军队撤退和难民转移的生命线。为了阻断追赶而来的人民军,28日凌晨2时,在大量难民和溃败的军队仍拥挤在桥上时,这座桥被毅然决然地炸掉了。
美国《时代》周刊记者弗兰克·吉布尼曾目睹了汉城的这个地狱般的夜晚。他在记录中说:我和我的同事坐在一辆吉普车上,用了很长的时间才从被难民和车辆塞满的汉城街道上挣脱出来。然后在公路上和头上顶着包裹的难民艰难地往南走,最后我们的吉普车终于上了大桥。在大桥上,吉普车寸步难行,前边是一队由六轮卡车组成的车队。我下了车,想看看到底是什么原因走不动,但我发现桥面上被难民挤得水泄不通,没有我下脚的地方。我回到车上等候。猛然间,天空被一大片病态似的橘黄色火团照得通亮,前边不远的地方传来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我们的吉普车被气浪掀起有七英尺高。当时,我的眼镜被炸飞了,满脸都是血,什么也看不见。等我能看到周围的物体时,发现断裂的桥面上到处都是尸体。
事实上,炸桥之时桥上有 3 列车辆长队和难民混杂在一起;桥北侧的大道上,排成 8 列的车辆和炮车,军队和难民混杂在一起,挤得寸步难移。据事后查明,这次爆破,难民、军队、车辆和两节桥梁一起被炸飞,夺去 500-800 人的生命,同时切断了南朝鲜军队主力的退路。
过早地炸毁汉江大桥,给南朝鲜军队带来“灾难性后果”。汉江大桥被炸时,南朝鲜军队的主力第2、第3、第5、第7师和首都师都在汉城的外围防线,还有相当的战斗力。上午 6 时,美军顾问团用渡船逃出汉城时,这些部队还在利用汉城周围的山丘进行防御。但是,当他们知道汉城东门的防线已被突破及汉江桥被炸毁的情况后,便争先恐后地撤退到江岸。然后,利用筏子和渡船,或者游泳渡过汉江。这些仓皇渡江的南朝鲜士兵几乎丢弃了所有的装备。
后来的事实是,炸毁大桥后10个小时,北朝鲜人民军才进入汉城市区,12个小时后才到达汉江。如果炸桥时间推迟几个小时,南朝鲜的两个整师和大部分物资就可以过江了。据史料统计,战争爆发时,南朝鲜军队有9.8万多人,6月28日汉江大桥炸毁后,逃过汉江的南朝鲜军队仅剩下2万多人了。虽然后来南朝鲜军事法庭以“炸桥方式不当”为罪名,枪毙了负责炸毁汉江大桥的工兵处长,但这次事件给南朝鲜军队心理上造成的影响长时间难以消失,正如《美国陆军史》中所言:“南朝鲜部队从此便以惊人的速度崩溃了。”
北朝鲜军进城
北朝鲜部队等到6月28日凌晨五点天光放亮了才开始对汉城发动总攻击。事实上南朝鲜方面已经不存在有组织的抵抗了。北朝鲜军以109坦克团为先头,从北面和东面进入汉城市内,伴随着零散的抵抗,分别占领了官厅、广播局、电报局、监狱、军队部门、议会等主要地点。
城内早已大火熊熊,到处悬挂着共产党的旗帜。根据朝鲜《祖国解放战史》的描述:“爱国者们挥舞着共和国的旗帜,欢呼金日成万岁。” 他们似乎早已准备好了旗帜迎接解放。
此时的汉城虽然有近40万居民逃离,但仍有不少人选择留下,大部分市民认为,逃往农村要是遇上游击队和暴徒,反而危险。
日本陆战史研究会所著的《朝鲜战争》一书中认为,留在汉城的市民有这样描绘,他们大致有三种态度:一种是欢迎的,这些人狂热地挥舞小旗,跑前跑后地为红军办事;另一种是静观的,这些人有的躲在各自的家里,有的逃避到山中;还有一种是潜伏的,即逃晚了的军人和警官等。在汉城,欢迎的市民格外多。这些人有很多是潜伏在地下的南朝鲜劳动党党员、同情者及随声附和的人等,其中有约48名国会议员。这些议员相信:“自己是中立的或左派,所以在共产党领导下也能工作”,其中有:金考锡(前内务部长)、金若水(原为共产党员,前国会副议长)、赵素昂(社会党首领,南北协商派)、元世勋(民族派)、金奎植(重庆派的元老)等。这些人后来被劫持到北朝鲜,大部分人失去了消息。
北朝鲜的坦克刚进入汉城,就直奔西大门监狱,释放了政治犯及一切囚犯,把他们树为人民的英雄,当作捕获反民族主义者的帮手。
一支特殊的部队与北朝鲜军队同时入城,他们的任务就是逮捕亲美、亲日派及资本家、官吏等叛逆者,有一群穿便衣的人引导他们前进。据说,有数以万计的人被逮捕。军队对居民纪律严明,以公价购置物品,没有进行掠夺。但是,所到之处总有进行清剿的枪声。北朝鲜军队占领汉城后,使它变成了一座红色的城市。政府成立了各种革命组织,举办大大小小的游行,参与者便可获得一些生活必需品。
一方面汉城市区里的红色革命大张旗鼓地展开,另一方面逃离汉城的大溃败加速了美军直接参战的速度,麦克阿瑟更是迫不及待地亲自视察了这里,他发给华盛顿的电报,终于等来了他想要的回复,“同意你的作战计划”,已经逃至水原的李承晚也等来了他的友军救兵。围绕这座城市的拉锯战拉开了序幕。
美军攻克汉城  李承晚实施屠杀
7月7日,以美国为首的联合国军成立。9月15日,美军仁川登陆成功,首先试图攻克的重大目标就是汉城。阿尔蒙德将军率领他武装到牙齿的第10军团直插汉城,完全切断了人民军的后方补给,使人民军陷入了美军的大包围圈中,配合空中的不断轰炸,人民军已然不能及时集结和突围,不得不向北撤退。
麦克阿瑟希望在 9 月 25 日夺取汉城,那正好是战争爆发三个月之后,阿尔蒙德提到,麦克阿瑟非常希望发表一份“公报”,因此要求陆战队要严格遵守他的时间表。但是,美军在汉城南郊却遇到了朝鲜人民军的勇猛抵抗,大约有1万余名装备精良的部队从北部急速赶来,依托地形构筑了坚固的工事,准备决一死战。
西海岸人民军防御部队和一些汉城市民,在汉城市区和城郊组织了顽强的防御。市民们帮助人民军修筑防御工事,工人们拿起武器参加汉城市的保卫战。北朝鲜的工矿企业和广大农村,纷纷举行群众集会和发出慰问信,支援和鼓励汉城保卫者们展开顽强的斗争,以争取更多地歼灭敌人。
21日,美军的进攻遭遇到顽强的抵抗,损失惨重,开始疯狂轰炸汉城,他们向市区投掷了大量的燃烧弹,汉城变成了一片火海。 23 日,美军付出沉重的代价后攻入汉城市区,与顽强的人民军逐街逐屋地进行巷战。“就算是汉城解放了,残存的北朝鲜人也不知道这件事。”一位合众社记者写道,“战斗又进行了三天。”
日本《朝日新闻》转载了墨尔本《先驱报》特派记者沃尔《看汉城的巷战》一文。这篇文章对汉城保卫战的激烈情况,作了如下报道:
“我于 9 月 24 日从金浦机场经杏州去汉城。乘水陆两用履带车渡过汉江,徒涉 2.5 公里,然后乘吉普车进入汉城市内。途中道路堆积砂尘很多,约有 5 厘米。在车后像拉开了烟幕一样,尘土飞扬,的确连一米的距离也看不见。我于 9 月 25 日进入汉城,巷战大概是刚开始,电线也耷拉下来,被破坏的车辆到处都有,引起火灾……情景非常悲惨,我们参加过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人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惨状。
联合国军突入汉城后,展开了一场大规模的巷战,我们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一般南朝鲜人是不关心的。他们好像未把危险放在心上;所以在巷战最激烈的时候,汉城的人口并没有怎样减少,孩子们也若无其事。联合国军来时,没有人向他们招手和挥旗,有的只喊出两个生硬的单词:'哈罗,口香糖。'
由于以上情况,进入巷战的第二天,道路上不少行人被联合国军的枪弹打死了。……我到市内去看了德寿宫,从这一家到那一家,从这一条路到那一条路,巷战的情景非常悲惨。途中看见三名北朝鲜女兵,手中握着枪倒在那里……巷战仍在进行,北朝鲜士兵在进行着顽强的抵抗。看样子,今后的扫荡战还需相当长的时间。”
9 月 25 日傍晚,这是麦克阿瑟要求夺回汉城的最后期限。这时,这座南朝鲜最大的城市已变成一片断垣残壁。9月27日,美军攻克汉城。三天后,整个南方已被美军收复。29日,麦克阿瑟乘坐一辆雪佛莱轿车,向汉城进发,后面跟着四辆参谋人员的汽车和 40 辆满载记者和其他低级军官的吉普车。与使馆其他人员一起返回汉城的哈罗德·诺布尔感到,汉城如今是一片废墟瓦砾,甚至比 1945 年以后的东京和横滨还糟。“断垣残壁的景象令人作呕。” 他说,“对于一座在三个月内两度易手的城市来说,这是可以理解的。”
在警卫森严的情况下,麦克阿瑟和李承晚驱车前往被炸毁的首都大厦。它现在成了一座被烟火熏黑的砖石框架,墙上弹痕累累。尽管成队的步兵和陆战队员用了好几个小时把战死者的尸体拖出这座建筑,但还是能嗅到从破碎的窗户里散发出来的“死尸的气息”。
李承晚的反共敢死队进入汉城后,以“附逆者”的罪名逮捕并杀害了 600 多名汉城的电车工人。凡是跟人民军有来往的群众,一律斩尽杀绝,他们把人头砍下来摆满村镇大街。成批的市民被任意屠杀,孕妇和儿童也不能幸免。仅据李承晚政府公布的数字,10月1日到12月19日,大致两个半月中,单单“汉城地方法院”已“处理了九千三百三十件”关于“共产党合作分子”的案件。其中,“三千九百人已被判处死刑”。这个数字还不包括杀人更多的所谓“军事法庭的判决”在内。
汉城处处是血腥的味道。许多老百姓并不知意识形态为何物,为了生存,他们在北朝鲜军统治时期与其合作,参加各种组织,如今却成为了被任意屠杀的对象。就在汉城恐怖政策实行的同时,美军凭借自己的优势装备和兵力,继续向北进攻。10月19日,中国人民志愿军出兵朝鲜半岛,抗美援朝。
志愿军攻入汉城美军撤退前疯狂破坏
志愿军发动了两次战役之后,一路南下,突破三八线,战火又一次燃烧到汉城这座南部重镇。1951年1月3日晚,志愿军和人民军各军团转入追击作战。志愿军右纵队第15军一部,在高阳以北碧蹄里击退美第25师约一个营的兵力后,进入高阳以南地区,截断了英第29旅骑兵(坦克)团直属中队,缴获和击毁坦克31辆、装甲车和汽车24辆。这也是在汉城进军中取得的第一个重要胜利。
接下来的战斗像无法遏制的雪崩一样,联合国军全线大溃败。联合国军的士兵扔掉了所有的重炮、机关枪等支援武器,爬上卡车向南疾驰,车上的人挤得连个小孩子都不能挤上去了,甚至携带步枪的人也寥寥无几。他们只有一个念头:把那可怕的敌人甩掉几英里,拼命跑呀!跑呀!控制不住的后退蔓延开了。刚刚到朝鲜战场的第8集团军指挥官李奇微决心以身作则去阻止溃军,把他们赶回前线,但形势令人绝望。后来他回忆道:
“……在元旦拂晓,我乘吉普车想去找这支溃退的部队。要是可能的话,我想设法阻止它一个劲儿冲到后方去。在汉城北面几里路,我碰上了第一批败兵,他们想尽快南逃到汉城去。他们把武器抛掉了,只有几个人还带着步枪。我把吉普车横在路中心,阻止这条人流,然后设法找出他们的长官来。以前我从来没有这种经验,我希望以后再也不做这种事,因为要设法拦住一支败军,就等于拦一次雪崩一样……”
由于汉城以东南朝鲜部队的溃逃,使汉城地区的十余万联合国军陷入被中朝部队从右翼实施包围,在汉江以北背水作战的危局,李奇微只好无奈地下令:有秩序地放弃汉城。这位美军最高战地指挥官在上任一周后便下达了令他遭受莫大耻辱的命令。
联合国军从汉城撤退时,采取了疯狂的破坏行动,凡是可能被中朝方利用的设施,无论是军用的还是民用的,全部焚毁。美军第8集团军在撤离汉城的同时,用汽油、炸弹对汉城、仁川、金浦机场等地进行了疯狂爆破。汉城的学校、医院、图书馆、博物馆等遭到严重的破坏。路透社记者怀特搭乘飞机离开汉城时,看到“汉城在烟火中燃烧”,“大火在城南50英里(约80公里)处仍可看见”。
其实联合国军在从那时开始大约70天后的3月15日再次夺回了汉城,后来再也没有丢失过。重返汉城后的联合国军,回想起大逃亡时在汉城的破坏行动,不免后悔。
美国公开史料对1月4日夜间汉城失陷的情景,做了这样的描写:
警察已撤走,汉城的大街成了掠夺之城……1月4日夜间的汉城,巨大的黑烟在寒风中飘动,喧闹的机枪声不时地响彻寂静的夜空。
当李承晚宣布“迁都”的时候,汉城又一次陷入巨大的混乱之中,李承晚随即处决了数千名政治犯。对南朝鲜政府而言,人口是比领土还重要的资源,李承晚政府开始极力威吓裹挟大批汉城居民南逃。朝鲜战争爆发前,汉城人口为150万人,6月底朝鲜人民军第一次进攻时,逃走了50万人。这次的“迁都”又促使约50万人决定再次逃亡,李承晚的大屠杀政策令他们毛骨悚然。南朝鲜政府的官员,军队的将军和普通军官的家属们更是不顾一切地把家产丢下,乘坐一切可以乘坐的交通工具向汉江南岸逃亡。
1950年6月汉城大逃亡的情景在1951年1月又一次出现了。
汉城几十万难民背着包袱,扶老携幼,争先恐后地向汉江边拥去。狭窄的浮桥由于挤满了车辆和人流而摇摇晃晃,其通过速度极其缓慢。不断有人被挤下浮桥而掉在布满浮冰的江水中,凄凉的叫喊声在寒冷的风雪中令人毛骨悚然。尽管一部分难民从仁川被美国、加拿大、澳大利亚和荷兰的船只接走,同时联合国救援机构尽力向难民分发食品、衣服,并提供医疗和收容服务,但这有幸得到帮助的仅仅是难民中的极少数,大部分难民在没有任何帮助的情况下,在越来越近的炮火声中惊恐地走向未知的前方。
1950年12月中旬,汉城市的人口为120~130万人。由于战局的恶化,大约有20~30万人早已逃难。但当时在汉城估计还有100万市民是在认为联合国军不至于放弃汉城的推测和愿望下留下来的。不到最后关头,市民们是不愿意离开家的。
李奇微是最后离开汉城的,在看到了担任后卫的第27团开始撤退后,他离开了位于汉城市内的指挥所。李奇微首先把装饰在桌子上的全家照片装进箱子里,然后把放在手提包底下的一件睡衣钉在办公室的墙壁上,并且写下了一句话:“第8集团军司令官谨向中国军队总司令官致意”。
1月4日16时,志愿军第39军第116师第348团和第346团分别从两个方向攻入汉城,占领了“总统府”。朝鲜人民军第1军团和第50军的第149师也同时攻入汉城。第38军第114师、第39军第117师各有一部侦察分队于4日进入汉城。人民军第一军团进入汉城时与美军一个坦克营发生激战,毙伤俘敌约200人,缴获坦克2辆、汽车46辆。中朝军队进入这座被逃离的联合国军破坏得面目全非,满目疮痍的城市。汉城,这座历史悠久、曾经繁华昌盛的朝鲜古都,此时到处火光冲天,街道上一片狼藉,不时可以发现手被反绑的、早已僵硬的尸体。
5日,朝鲜人民军举行了隆重的入城仪式。
金日成发布了命令:“朝鲜人民军与中国人民志愿军协同发动强大的攻势后,已在1951年1月4日解放了我国首都汉城。志愿军解放汉城是具有重大政治意义的胜利……要使美帝国主义认识到,现在是他们从朝鲜滚出去的时候了!在这个解放汉城胜利的时候,我要感谢那些在解放汉城的战斗中有特殊功绩的所有战士们。朝鲜人民对于在反抗美国武装侵略者的斗争中给我们以英勇支援的中国人民志愿军表示极大的感谢。”
在占领汉城之前的1月2日,中国人民志愿军政治部就颁布了进入汉城部队的政策纪律守则,守则要求:
一、迅速肃清残敌,镇压公开反抗的反革命分子;
二、维持城市治安,恢复革命秩序,严禁乱捉乱杀;
三、保护工厂、商店、仓库资财及一切公共建筑;
四、保护学校、医院、文化机关、名胜古迹及一切公共场所;
五、对守法的教堂、寺院、宗教团体一律不加干涉;
六、不干涉守法的外侨,不侵入外国使馆,为了防止意外,对外国使馆可派部队加以看守;
七、向市民宣传胜利,宣传防空、防特、防火,严格遵守群众纪律,不许随便进入民房;
八、凡入城部队自带三天至五天粮食、蔬菜,严禁抢购物资,乱买东西;
九、注意军容、军纪及清洁卫生,切实执行三大纪律、八项注意,除派必要巡逻部队外,严禁随便逛街;
十、凡属有关政策性质的问题,特别是对外政策,必须事前请示,事后报告。
同时,彭德怀、金雄、朴一禹指示,“本纪律守则,朝鲜人民军亦应照此执行,不另发指示。”
1月5日,经朝鲜政府和金日成同意后,联司又就志愿军和人民军进入汉城后,有关货币流通、物资接收和看管、市民和军队的粮食配发、城市锄奸等若干政策问题,向各部下达了指示。
70天后再次易主
在志愿军攻城夺地,连战连捷的同时,也面临着前所未有的严重困难。从三八线到三七线100多公里的地区,由于战争双方残酷的拉锯战,加上南朝鲜方面的欺骗宣传,老百姓跑了个精光。房子全烧没了,志愿军本来就脆弱不堪的补给线又急剧延长了两百公里,已经几近断裂。连保证基本生存的粮食都不能保障,更不要说御寒衣物和弹药了。部队中疾病蔓延,尤以冻伤最为严重,三次战役后大批手脚被冻得发黑的战士陡然增加。彭德怀请示后下令停止追击。
1951年1月25日,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利用中朝军队休整之机发起反扑,他们按照李奇微“火海战术”的原则进行的火力准备开始了:数十门火炮加上30多辆坦克,一起向小小的草下里南山阵地轰击,使整个阵地如同被犁过了一遍一样。蹲在防空洞里的中国士兵被浓烈的硝烟呛得喘不上气,士兵们的耳膜被震出了血。炮火整整轰击了一个小时才减弱,八架飞机紧接着来了,轮番扔下大量的凝固汽油弹,草下里南山整个山包都燃烧了起来。
以美军为首的联合国军队此时已经掌握了志愿军的“礼拜攻势”与“月光攻势”规律,由于中国陆军后勤的落后,志愿军的士兵只能背负五天的粮食,到了第七天粮尽弹绝,不得不停止进攻,联军则趁这时发动了“屠夫行动”与“撕裂作战”,志愿军在联合国军的立体作战的炮火下挨打,损失异常惨重,士兵经常是整营整营地死亡。
更由于缺空现代化空军编制,志愿军在朝鲜战场上没有所谓前线与后勤的区别,整个战线几乎曝露于美军狂轰滥炸的猛烈空袭之下,只能利用夜战突击,并利用夜间以大量民工抢修道路与桥梁,随炸随修,随修又随炸。战场上缺乏新鲜果蔬,志愿军普遍患有夜盲症,更不利于作战。严苛的环境逼得志愿军总司令彭德怀搭机返北京,直言前线之困难。毛泽东思考后向彭德怀提出:“朝鲜战争能速胜则速胜,不能速胜则缓胜,不要急于求成。”1951年3月14日,志愿军放弃汉城。
这时距离李奇微从汉城撤退刚刚70天。重返汉城的李奇微发现,中国人并没有对这座城市进行破坏,就连战前联合国军运到汉城,准备用以修复这座遭到轰炸的城市的建筑材料,也好端端地放在原处,只有少许被用去修缮公共设施。除了上次联合国军逃离时故意给它造成的严重损害外,汉城几乎是完好地回到了联合国军手中。这个巨大的对比,使得顽固反共并憎恨中国人的李奇微,也不得不对他所遇到的英勇顽强而又最文明的敌人产生敬意。
这座多灾多难的城市终于恢复平静,直至战争结束,汉城再未易主,没有出现大规模的难民逃难现象,被破坏殆尽的城市一点点恢复秩序和昔日的繁华,但是,战争带给人民的伤害却是难以修复的。 (参考书目:《朝鲜战争》王树增著,人民文学出版社;《战后四大战争-朝鲜战争》解力夫著,世界知识出版社;《1950-1953朝鲜战争备忘录》胡海波编著,黄河出版社;1951年《人民日报》,《日本人眼里的朝鲜战争》(日)陆战史研究普及会编,国防大学出版社)
空军第一师首任师长方子翼回忆中美空战
2010年07月07日 05:25 文史参考 【大中小】 【打印】共有评论0条
空军第一师首任师长方子翼回忆中美空战
口述 | 方子翼  撰文 | 肖邦振 李明三
朝鲜空战中,志愿军空军共击落敌机330架,击伤95架;自己被击落231架,被击伤151架,战果与损失基本相当。新组建的人民空军,同美国空军打成平手,着实不易。
2010年4月30日,本刊记者就朝鲜空战,在空军总医院高干病房采访空1师(原空4师)首任师长方子翼,这位93岁的老人,1.78米的高个,腰板挺直,雄姿英武,风采不减当年。说起朝鲜空战,正捋着袖子输液的老人两眼放光,谈兴不减。
“空1师出了一大批战斗英雄和空军领导干部,如李汉、张积慧、李永泰、邹炎、耀先等,光将军就有20多个。”对昔日的战友和部下,方子翼一一道来,如数家珍。
空4师因战功卓著,在1956年改编为空1师,成为人民空军响当当的第1师,方子翼本人在1955年获少将军衔,文革中却被“四人帮”诬为叛徒。说到伤心处,老人的眼角有些湿润。
方子翼1917年出生于安徽省金寨县,1930年参加工农红军,参加了鄂豫皖、川陕革命根据地反“围剿”斗争和长征;抗日战争期间,被派往新疆航空队学习飞行;解放战争时期,在东北老航校主管飞行训练;建国后参与组建人民空军,先后5次率部参加朝鲜空战。
他的娓娓口述,将我们带回烽火连天、碧血长空的朝鲜战场。
从华东到东北:空军第一师的建军之路
空军第4师,前身是混成第4旅,1950年6月19日在南京成立,最初是准备配合陆军和海军解放东南沿海岛屿和台湾的。但是混4旅成立第6天,邻国朝鲜就爆发了内战。为了加强东北地区的防空力量,军委命令混4旅移防东北,改编为空军第4师,驻在辽阳。
先从组建混4旅说起,我还记得是5月中旬,我在航校的飞行课目刚刚飞完,进京开会。空军司令员刘亚楼当面对我说:“好好休息一下,我有重要任务给你。”“情况是这样的,逃到台湾的蒋介石集团不甘心失败,凭借空海军优势,对华东沿海大城市,特别是上海市及交通线进行轰炸破坏,引起人民恐慌。为了华东的海防和空防问题,军委已请苏联派一个混合防空部进驻上海,帮助防空。但是,长期依靠外来力量不是长久之计,军委决定在华东地区成立一支空军部队,担任东南沿海的空防和海防任务。目前,各航校速成班的学员行将毕业,准备以这批毕业学员为主,接收苏联部队的装备,成立一支空军部队。”
刘司令将这支部队定名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第4混成旅,下辖四个不同机种、不同性质的战斗团,让我任11团团长。11团为护航战斗团,开始驻南京明故宫机场,后转大校场机场,7月份又移驻上海江湾机场,接收苏联空军的活塞式拉-11战斗机。
混4旅是解放军空军第一支航空兵部队。我当时还挺纳闷,怎么不叫第一旅而叫第四旅呢?后来听混4旅政委李世安说,这是刘亚楼的“版权”:叫“第一”容易产生老子天下第一的骄傲情绪,空军部队从军到营的第一番号全都空缺,今后哪支部队打得好,就把第一的荣誉授给谁(编者注:另有一种说法,刘亚楼有意仿照毛泽东创建工农红军时定名红4军的做法,也从第4军开始)。这是个好主意,我一听,心中豪情陡然而生,暗暗发誓要打出中国空军第一旅!
1950年10月27日午夜,空军首长急电:“奉军委命令,驻沪的第4混成旅旅部暨第10驱逐团于10月底移防东北辽阳,改编为第4驱逐旅,请方子翼接电后立即赴辽阳接应4旅,并任旅长。”
我接电后,下半夜无眠。次日上午即去见东北空司段苏权司令,问是什么情况这么紧急?段说情况非常急促,据说是志愿军要空军派飞机掩护作战,而苏联空军部队不准飞过鸭绿江,军委便将华东的混4旅旅部及第10团调到东北,准备参加抗美援朝,支援志愿军作战。
10月31日,混4旅机关及部队进驻辽阳,即接空军电示,改番号为“中国人民解放军空军第4驱逐旅”,建制由3团制改为2团制。自11月起,为了统一部队番号和便于保密,又将飞行部队番号中的机种名称取消,并将旅改为师。据此,空4旅改为空4师,下辖第10团、第12团两个团及其供应大队,全师2000余人。
11月25日,在沈阳专家招待所,由东北军区司令员高岗监督,我和苏联空军28师师长阿列柳亨签字接收苏联空军28师的装备:
喷气式米格-15驱逐机:60架
活塞式雅克-12通信机:2架
指挥雷达п-3:1台
对空指挥电台:3部
至此,空4师改编组建完毕,待命出征。
入朝作战,刘亚楼面授机宜
1950年12月4日,空军司令员刘亚楼来电,正式给空4师下达了作战命令,令全师以大队为单位轮番进驻安东(今丹东)浪头基地,进行实战锻炼,并指定从10团28大队开始。
电报说:“我10团28大队在准备工作完成后,可立即进驻安东进行实战锻炼,并由方子翼师长到安东直接领导”。“这次参战的目的主要是取得空战经验。每次战斗出动以2架最多4架飞机为单位,在敌情不太严重的情况下随友军参加空战;每个飞行员少则参加2次多则参加4次空战即可;一个大队参战完毕后即转回辽阳休整,换另一个大队前去。”
接电后,师党委常委进行了研究和分工:师长方子翼去安东领导实战锻炼;师政委李世安在辽阳基地领导师的全面工作;副师长袁彬在辽阳领导全师的飞行训练;参谋长王香雄负责组织作战指挥及机务、通信、供应等保障工作。
分工完毕,我召集各团团长和28大队的干部作了传达布置,并组织一个精干的指挥班子去安东开设指挥所。
我在得知鞍山的苏联友军已于12月上旬进驻安东基地后,便于12月14日动身去安东开设前指。途经沈阳时,特地晋见司令员刘亚楼,请求指示。刘司令特别嘱咐说:“方子翼啊,你要记住,人民空军初建,训练很不成熟,毫无作战经验,你的部队打头阵,首次作战,你作为闯关的指挥员,责任重大,胜负成败全靠你了,你要特别小心谨慎。”
刘司令给我面授五条机宜:
第一,为了慎重稳妥,我给你一个紧箍咒,在初期阶段,只允许你派一个双机或4机出去的指挥权限,前4机不落地不得出动后4机;何时能指挥8机作战,要听我的命令(编者注: 1951年1月17日,方子翼获得8机出动指挥权;1951年秋,取得指挥全权,全师60架飞机,可以一次出动)。
第二,作为指挥员,指挥决心一定要根据实情决定,胆大心细果断,不要优柔寡断,不要盲目蛮干;敌情和天气合适则果断出动,不宜则坚决不出动。
第三,要同友军搞好关系,以期得到他们尽心尽力的带领和掩护。
第四,你不要怕麻烦,每天战斗结束后,第一件事就是发电报给我,报告当日战况,我的复电于次日5时准时到达你手。
第五,到安东后,立即同友军协商一个实战锻炼计划送我批准。
12月15日,我来到安东友军前指,见到的友军指挥员是苏联空军第50师师长巴什盖维奇(以下简称巴师长),他带领第29团于12月上旬进驻安东。巴什盖维奇此前曾在上海虹桥机场帮助我混4旅改装米格-15飞机。熟人见面,格外亲热。寒暄之后,我们立即研究28大队的实战锻炼计划。计划分为地面教育和空中实施两个部分。
地面教育3天:主要是了解敌人的机种性能及其作战任务、活动规律、战斗动作、惯用的战术、协同动作等等,请友军派人讲解。
空中实施3-4天:先在无敌情的情况下,试飞战区航行,熟悉战区地形,练习出航和返航以及战斗动作;然后在敌情不太严重的情况下,由友军带领或掩护进行空战锻炼。
这个计划送到沈阳后,刘司令立即批准了。
为了便于向巴师长学习对空指挥,我们将两个师指挥所设在一起,从浪头镇搬到机场北头西侧山坡的木板棚里。这个木板棚面积不到15平方米,泥土地,木板墙,四面透风。指挥所里只设一张标图桌,桌上铺设中文和俄文两块地图,外加两个对空台和5部电话机。我和巴师长就站在标图桌两边,拿着话筒各自指挥部队作战。
这就是中国空军的第一个战地指挥所。我们第一次空战的胜利就是在这个简易指挥所里运筹取得的。
中美空战第一仗:李汉击落一架F-84
第10团28大队的10名飞行员(分别是李汉、李宪钢、赵明、张洪清、孙悦昆、宋亚民、褚福田、吴奇、赵志才、魏梦云),奉命于1950年12月21日,驾着10架米格-15战斗机,飞赴安东浪头基地,进行实战锻炼。
刘亚楼曾对我说过,“我建设空军是准备过三关的,第一关是自己办航校,培养航空技术人员;第二关是自己建部队,培养空中战斗员;第三关是打空战,在空中消灭敌人。”前两关,我都顺利闯过来了,现在率28大队实战锻炼,担负着过第三关的任务。
28大队随友军29团的部队混合编组,但是一连5天战斗出动,每当敌我相距30公里时,友军的前后编队都加速向敌机方向冲去,将我们28大队的编队丢在后面,等友军打完了仗,我们连敌机的影子都未见到。显然,友军有意不尽心带领,这样下去,100年也打不上空战。
飞行员们要求单干,我也想试着自力更生。1951年1月1日,我将情况报告刘司令。刘司令次日复电,要我再向巴师长恳谈一次,希望他尽心带领,起码让28大队打上一仗,否则,只有自力更生,独立单干。不过,刘司令交待,一定要在敌少我多的优势条件(我4-8机对敌2-4机)下,力争每个飞行员都打上一两次空战。
当天,我和巴师长恳谈。巴师长答应尽量满足我的要求,但又解释说,空战不比陆战,既无后方又无阵地,敌机可以从前后左右上下进入,如果中国同志受到严重损失,我们不好交代。他还比方说:“一个大人领着一个小孩走路,途中遇到歹徒拦截,这个大人一只手牵着孩子,一只手同歹徒打斗,肯定打不过,与其这样,不如把孩子放下,两只手战斗,岂不容易取胜?”友军飞行员也有顾虑,一怕承担中国朋友损失的责任;二怕中国新手把他们当敌机打;三怕中国人抢功。
话说到这个份上,情况不容我再踌躇犹豫。俗话说,“舍不得孩子打不着狼”。为了突破现状,我决心脱离友军,自己单干。有可能吃点亏,受点损失,只要不吃大亏,不受严重损失就行。
决心下定后,我和28大队大队长李汉研究了一个方案:在形式上,我们与友军仍按协同计划值班、出战;但是,空中编队当听到我通报敌我相距30公里及其关系位置时,便一面向敌机方向严密搜索,一面取500-1000米的正高度差,区分好攻击和掩护梯队,飞向敌机,发现敌机后冲下去打一个攻击即行退出,不恋战。就这样一仗一仗打,定能取得经验,学会空战。
定下了方案,我特意向巴师长借了一功率较大的短波电台做对空台,解决了空地联络问题,我决心就这样干了。
1951年1月5日,第一次执行该方案。当天上午,出动到鸭绿江南的龟城地区作战。友军起飞8机,28大队起飞6机,编队过江后,距龟城30公里时,我和巴师长同时向空中编队通报:“敌机在我机左前方30公里,高度2000米。”友军编队加速向前冲去,李汉也率队加速前冲。敌机发现我机后迅速逃入黄海去了,友我双方均未接敌。但28大队真实地摆出了打的阵势,等于实战了一次,大家非常高兴。
当时,志愿军第三次战役把美军赶到三八线以南,驻汉城周围的美国空军撤至大邱和日本去了,敌机到清川江以北的活动锐减,友军拟从安东撤出一部分回鞍山休整。空军首长来电指示:敌机活动减少,友军准备后撤,但我们不要后撤。因为前方实战锻炼比后方训练逼真得多,首长指示第10团的29、30大队于1月17日进驻安东基地,进行实战锻炼。
1951年1月21日,终于迎来了第一次空战。上午,雷达发现在平壤西面有数批敌机沿铁路线北上,巴师长令其29团出动8机截击,我亦令28大队李汉率8机迎敌。李汉为了争取在友军前面发现敌机,高度不足3000米就出航过江。编队接近安州时就发现敌机在攻击清川江桥,遂即迂回到敌机后面,在距敌400米处,用固定光环瞄准,三炮齐发,将美国空军的一架战斗轰炸机F-84击落。回来判读射击胶卷时,苏军29团的大队长们都说这架敌机被击落了,但该团的射击主任硬说是击伤。他是权威,只好按他的结论,判为击伤。
实际上,这架敌机确实被击落了。美国出版的《朝鲜战争中的美国空军》写道:“1951年1月21日,16架米格表现得异乎寻常的积极,打破惯例飞到很南的地区,在这次空战中,米格击落了一架F-84。”
空军首长对初战胜利非常重视,来电说:“这次空战的胜利,证明年轻的中国人民空军是能够作战的,是有战斗力的。这是志愿军空军继续取得更大胜利的开端。”
“米格走廊”:“共军飞行员占了几乎是绝对的统治地位”
初战胜利,28大队士气高涨,在1月23日、29日又接连打了两次大胜仗。
23日打了一次出色的反封锁、反轰炸的大空战。当日晨,美国空军出动20多架F-80掩护10多架F-84偷袭新义州地区的机场,友军和28大队都出动反击。28大队起飞时,有10多架F-80战斗机窜到浪头机场上空封锁跑道,压制起飞。飞行员们毫无畏惧,强行起飞,坚决反击。编队尚未集合就将敌机击退,乘胜追击到新义州上空,与友军一起同数十架敌机展开激烈空战。空战打了半个小时,虽未击落敌机,自己也未受损,取得了反封锁和大规模空战的经验。
美国空军对这次空战反应非常强烈。第5航空队说:“这是一次规模最大的喷气飞机的大空战。”《朝鲜战争中的美国空军》说:“1月23日空中活动的这个高潮过去以后,远东空军希望能够在朝鲜西北部所保持的air superiority(空中优势,即制空权)的程度日益减弱了,第5航空队在一般情况下避免在朝鲜西北部进行空战。”“共军的飞行员在清川江与鸭绿江之间地区占了几乎是绝对的统治地位。”第5航空队把这个地区称为“米格走廊”。这个具有特定涵义的称谓,在朝鲜战争期间一直被沿用。
29日下午,雷达发现在新安州、清川江桥地区有敌机活动,我令28大队出动打击。李汉率8机起飞,编队飞过定州后,发现敌机在攻击地面目标。李汉率队利用阳光荫蔽接敌,迅速发起攻击,击落F-84一架,在追击敌机时,李汉又击伤F-84一架。一个空战新手在一次空战中连续取得击落击伤敌机的战果,真是难能可贵。
10天单独打三仗,28大队击落击伤敌机三架,打破了美国空军不可战胜的神话,实现了他们自己“坚决打好第一仗”的誓言,揭开了空战之谜,完成了刘亚楼司令员建设空军过第三关的任务。29、30大队虽然多次出动,但因敌机活动减少而未与敌空战。1950年2月2日,第10团奉命转回辽阳基地休整。
击毙美军王牌飞行员戴维斯
空军参战,毛主席的设想主要是锻炼队伍。他曾经说过,新兵种初次参战,不必等到完全准备充分;初次打仗不要设想一鸣惊人,一鸣则已,不必惊人。
两年零8个月的抗美援朝作战中,空4师先后5次轮战,击落敌机64架,击伤24架,其中70%是美军最新式战斗机F-86歼击机。我们损失也不少,起码有二三十架。但成绩斐然,超过了军委领导的出兵预期。1951年10月2日,毛主席在看了空4师战报后,欣然命笔嘉勉:“空四师奋勇作战,可喜可慰!”据说他后来还将“一鸣则已,不必惊人”,改为“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毛主席的嘉勉,极大地鼓舞了部队的战斗意志。第二年,我们第四次赴安东参战时,只在战斗机上飞行100来小时的张积慧,击落了美国空军王牌飞行员戴维斯。
乔治·阿·戴维斯时任美国空军第334中队中队长,少校军衔,有着3000小时以上的飞行经历,在第二次世界大战中曾参加战斗飞行266次,战功卓著。1951年8月来朝后,在朝鲜战场屡屡得手,先后执行过60次战斗任务,击落过11架歼击机,3架轰炸机,是朝战中战绩最高的“王牌飞行员”。美国远东空军司令威兰中将称其为“百战不倦的戴维斯”。
1952年初,美国空军在“绞杀战”失败后,从1月份开始实施所谓的“饱和轰炸”。恰在此时,志愿军空军调集大量新部队(如6、12、15、17师)同时进驻安东,进行实战锻炼。空军首长命令4师再赴安东作战,掩护交通运输线和带领新部队作战,空4师遂于1952年1月16日第四次进驻安东作战。
2月10日天刚亮,雷达发现在平壤西北有10多批近100架敌机在铁路线上活动。友军出动4个团的兵力,飞到南市、龟城以北地区,被F-86截住空战。接着空联司(中朝空军联合司令部)首长令4师两个团出动到军隅里地区打战斗轰炸机。7点30分,4师两个团共起飞36架飞机,由10团团长阮济舟带队,10团18架飞机编成蛇形队在前,12团18架飞机在后,组成师编队。10团编队飞到大馆洞地区被F-86阻击机群截住空战;12团编队与10团编队失去目视联系,飞到龟城地区也被F-86阻击机群截住空战。12团3大队大队长张积慧与团编队失散,在追赶编队中于博川上空与敌空战。
当时,敌机迎面扑来,最前面两架迅速右转,企图偷袭我机。张积慧即令僚机随其右转,转到70-80度时,突然向左反扣,咬住了敌机。敌机随后做出俯冲增速和跃升等动作,企图摆脱,张积慧紧随其后,瞄准敌长机射击,三炮(37毫米炮一门,23毫米炮两门)齐发,击中敌长机,当即起火坠落。随后,张积慧又将另一架敌机击落。僚机在掩护张积慧击落戴维斯后,也被敌方击落,飞行员单子玉牺牲。而张积慧本人,在准备退出战斗返航时,遭遇敌增援机群,飞机被击中,张积慧跳伞逃生,被志愿军第50军149师收容。在大机群空战中,照相胶卷判读是确定飞行员战绩的重要依据。张积慧自报击落了敌机,可自己也被击落,没有射击胶卷证明,证据不足,后来确定是谁击落了戴维斯时,颇费了一番功夫。
这一仗,敌我损失相当,打得不理想,得不偿失。几天来,我们都在检讨原因。2月15日,空军首长向空联司和空4师发电说:“据《参考消息》载美国合众社华盛顿2月12日报道的消息,美国空军第5航空队的空中英雄戴维斯于2月10日在朝鲜北部上空被击落,请用一切手段迅速查明,戴维斯是被我空4师击落,还是苏联友军击落,还是高炮部队击落。”次日,空联司打来电话说,经核查,10日上午友军部队未到清川江地区,只有12团的少数飞机在清川江地区作战,请即派人去现场调查。
我接到指示后,即于2月16日18日连派两个调查小组实地调查。结果,他们在博川郡青龙面三光里山坡上找到了戴维斯的飞机残骸,机型F-86E,机号307,戴维斯的尸体尚在飞机座舱里,身上尚有飞行头盔、血型牌、飞行护照、左轮手枪等。同时,还在500米外找到了张积慧的飞机残骸。我们和空联司一致确认:戴维斯为张积慧所击毙。
但是美国人厚着脸皮,一直不承认戴维斯是被我志愿军空军击落的,他们认为如此优秀的白人顶尖英雄只可能被白人击落,所以一定是苏联人干的。苏联空军也一直将击毙戴维斯的桂冠戴在自己头上。直到2001年,退役的前苏联空军将领撰文证实了张积慧的战绩,美国空军这才低下了高傲的头颅。
戴维斯被击毙,在美国引起了轩然大波。美国国会要员为这一惨败大发雷霆。2月13日,美国远东空军司令威兰发表特别声明,哀叹戴维斯之死“是一个悲惨的失败”,“是对远东空军的一大打击”,“给在朝美国喷气飞机飞行员们带来一片暗淡的气氛”。威兰事后还回忆说:
那段时间,对远东空军来说是一个灾难重重的日子,我们就像是在黑暗之中,迷失了方向。中国空军对我们来说,一直是一个谜,他们好像一个晚上便学会了一切,飞行员只要很少的时间,就能够空战,他们好像在冥冥之中似有神助,对于我们来说很多事情不可思议。
釜山战役:联合国军为什么没被赶下海?

自朝鲜战争于1950年6月25日爆发以来,近10万北朝鲜人民军势如破竹,一路南下,三天之内便占领汉城(今首尔),迫使南朝鲜总统李承晚顾不得美国军官的反对,战争爆发不到五十个小时,便带着家眷和几个贴身幕僚秘密仓皇南逃。随即,北朝鲜人民军统帅金日成把自己的指挥部移到汉城,他的目标很明确:打到釜山去,把联合国军队赶下海,把南朝鲜军彻底歼灭,实现朝鲜统一。
一个月后,北朝鲜人民军先后经过水原、大田等战役,长驱直入到达洛东江北岸,把南朝鲜军和美军逼退到洛东江中下游南线一带,其后就是釜山--南朝鲜军和美军在朝鲜海岸边上的最后一个据点。在美军将领看来,洛东江及其周边已成为“最后一道防线”,再后退就要到大海里了。
7月29日,美第八集团军司令沃克将军亲自赶到撤退到尚州的美第二十五师师部,向全师官兵发表了“就地死守”的讲话:我们现在是为了争取时间而战斗,不允许以战场准备和其他任何理由再后退。我们再也没有可退的防线了……向釜山撤退,将意味着历史上最大的杀戮,不能再有敦刻尔克的翻版。我们必须战斗到底。如果我们当中必须有人去死,我们将一起血染疆场。
正是在这段南北走向的洛东江防线上,北朝鲜人民军发动了著名的“八月攻势”。由于对手的抵抗,“迅速抢渡洛东江,为最终消灭敌人创造有利条件”的预定目标没有完全实现。但在这次战役中,北朝鲜人民军共歼敌3万多名,占领了南朝鲜90%多的土地,并在占领区开展了土地改革,举行了各级政权机关的选举,实行了北朝鲜的法令。
8月15日北朝鲜“祖国解放五周年”这一天,平壤举行了大规模的群众集会,北朝鲜人民军统帅金日成向全军发出命令:要使8月成为完全解放朝鲜实现统一的月份!“要加强钢铁的纪律和严格的秩序以及唯一的责任制”,“给敌人以最后的、致命的打击”!同时南朝鲜后方的游击队响应号召,组织起来共同打击敌人。随即,北朝鲜人民军继第四次大战役--血战洛东江之后,准备发起第五次大规模攻势,直捣釜山。
兵临釜山:强弩之末?
然而,围绕釜山防御圈展开的战斗,形势正悄然发生转变。
此时北朝鲜人民军已经显出力不从心,在两个月连续不断的高强度进攻中,其损失兵力已达5万多人,精锐已消耗殆尽,后勤又跟不上,虽然动员了30万民工运输,但随着战线的南移,北朝鲜人民军的后勤补给线越来越长,人民军战士们已经很长时间一天只吃一两顿饭。至9月初,大部分北朝鲜人民军已显得体力不支,战斗力受到严重削弱。
同时,受美国操纵的联合国军,拥有了绝对的制空权,平均1个师可得到40架飞机的战斗支援,这些飞机还对长达300公里的补给线连续不断地狂轰滥炸,当初计划的海上运输也由于美国海军舰队的严密封锁已无法实施,美军还对在运输线要冲--汉城附近汉江大桥地域进行了反复轰炸,以致北朝鲜人民军的战争补给逐渐陷入绝境。
美国空军还对北朝鲜的后方进行了大规模的战略轰炸。平壤到元山、兴南等工业城市都遭到毁灭性的破坏,北朝鲜的军工生产基本瘫痪。并且,广大的后方和新解放的南方地区非常空虚,主力部队全到了第一线,只剩下些新组建的部队和地方治安军。
联合国军也开始动用先进的反坦克武器,对付北朝鲜人民军的“秘密武器”--苏制T-34坦克,其中130毫米火箭弹对坦克的击毁率很高。更大的威胁是凝固汽油弹的使用,装载着110加仑凝固汽油的汽油弹,燃烧时间为20秒,却足以使50平方米的地域成为一片火海。T-34坦克的引导轮是橡胶制的,加上坦克自身装载的弹药和油料,使得它被凝固汽油弹烧毁的数量在被火箭弹击毁的10倍以上。釜山战役开始之前,北朝鲜的坦克数量只剩下50来辆,仅占朝鲜战争爆发之初的三分之一。
与北朝鲜人民军截然相反的是,联合国军在洛东江防线集中了5个师的兵力,加上南朝鲜的8个师,总兵力在14万左右,约为北朝鲜人民军的两倍,以致整个防线防御兵力的密集程度在人类战争史上前所未有,每一寸战壕里都布满了士兵。天空中,联合国军的空军开始了24小时的“不间断轰炸”,其坦克数量也达到600辆。
总撤退命令被沃克将军扣住了
釜山环形防御圈是一条南北长约160公里、东西宽约80公里的长方形地带。向南流动的洛东江构成了西面的界限,洛东江从两江交汇处突然改变方向,流向东边,在釜山注入大海,这段24公里的防线,正是北朝鲜人民军直取釜山的主要战线。防御圈北侧则从大邱附近向东延伸,穿过崇山峻岭,直达日本海岸的浦项。
由于联合国军在防御圈构成了连贯的阵地线,以往在正面牵制对方,以一部或主力进攻对方侧后的战术已不再适用,因此,北朝鲜人民军决定从多个正面寻求突破,主力仍是三路并进(西线马山、中部大邱以及东海岸),其目的均为找到突破口,然后攻占釜山,把联合国军赶下海,进而统一朝鲜。
8月31日起,北朝鲜人民军对釜山防御圈发起全面进攻,九月攻势开始了。此后半个多月,对阵双方一直持续着你死我活的拉锯战。鉴于美军占绝对优势的空中轰炸优势,北朝鲜人民军往往白天进行战斗准备,傍晚发起进攻,把主要行动集中在夜间进行,蚕食对方阵地后,于午夜在距对手一两百米的地方发起近战。这样,美军空军难以分清敌我,借此北朝鲜军可以避免被直接轰炸的结果。
战至4日,美军防线漏洞百出,随时有全线崩溃的可能。美军指挥部甚至连夜起草了5日进行总撤退的命令,但“二战”期间便已扬名并有“猛犬”之称的司令官沃克将军,扣住这个命令没有下达,并且鼓励手下的师长们说:如果敌人攻入大邱,我将与敌人展开巷战。他还对一位将军说,不希望再看到他从前线回来,除非躺在棺材里。5日,美军又损失1245人。大邱方向,美骑1师开始崩溃了。东线,人民军攻克浦项。此时,釜山人心惶惶,南朝鲜李承晚政府也准备学蒋介石退守台湾的“榜样”,要退往孤悬在外的济州岛。
然而,在这最关键的几天,北朝鲜人民军的攻击力也达到了极限,再难以乘机推进。美军终于得到了一个生死存亡的喘息机会,双方的厮杀依然不断。在马山地区,美军视察战场的费希尔团长曾评述当时悲惨的情形说:“尸体比留在诺曼底战场上法拉伊兹--托仑地区的德国兵的尸体还要多。尸体上落满了苍蝇,一飞起来几乎遮住视线”。
在大邱北侧的八公山上,甚至发生了兄弟相残的惨剧。9月10日,北朝鲜第11师第2团的1200人强袭八公山。由于没有任何火力支援,北朝鲜军中有2/3的人员伤亡,进攻也被打退。战后打扫战场时,南朝鲜军士兵发现亲弟弟参加了北朝鲜人民军,且身负重伤正在战场呻吟,为减轻弟弟的痛苦,哥哥朝其胸口补了一枪,眼睁睁看着亲人死去。在314高地,北朝鲜人民军的尸体也随处可见,且大多穿戴着美军的服装、钢盔和战斗鞋,大部分人手里拿着美军的M-1步枪和卡宾枪。
尽管西线北朝鲜人民军先头部队一度打到北纬三十五度朝鲜半岛南端近海地区,但到9月中旬,随着主力的不断减员,军需以及食物等补给的匮乏,北朝鲜人民军被迫逐渐转入防御,整个洛东江战线再次陷入胶着状态:像两名精疲力竭的拳击手一样,虽然勉力坚持,相互殴打,但都急切盼望听到这一轮结束的锣声快些敲响。双方士兵的意志已近崩溃边缘。金日成速战速决的战略开始经受严峻考验,同时,一个令北朝鲜人民军遭受毁灭性打击的行动此刻已在布局之中。
仁川登陆:“一比五千的赌博”
9月15日,麦克阿瑟酝酿已久、震惊世界的军事行动开始了,这就是代号“烙铁”的仁川登陆,一场被称为“一比五千的赌博”。仁川有着巨大的海潮落差,且形成了宽达24公里的淤泥,是“世界上最不宜进行登陆作战的港口之一”。
作为朝鲜中部西海岸的一个港口,仁川距离汉城仅40公里,是朝鲜国土东西方向的“蜂腰部位”。美军如果在这里登陆成功并且展开部队,就等于在北朝鲜军队的后方把朝鲜国土拦腰斩断,从而使在南朝鲜土地上的北朝鲜军队陷入包围之中,在由釜山展开的扇形战场上南北两面受敌。
早在7月初,毛泽东便提醒金日成美军在仁川登陆或北朝鲜后方登陆的危险性,当时,求胜心切的金日成显然忽视了毛泽东的警告,认为不值得考虑,并命令对中国方面的警告保密。
北朝鲜人民军主力打到洛东江畔,金日成已别无选择,如果抽出兵力巩固后方,做好抗登陆准备,则意味着放弃对釜山的进攻,一旦美军和南朝鲜军元气恢复,再实现统一恐怕遥遥无期。如果集中一切力量发动最后一击,只要突破了釜山防御圈就可以直接把美军赶下大海,还怕什么登陆?北朝鲜人民军最高司令部最终选择了继续对釜山方向的进攻。
麦克阿瑟关于仁川登陆的作战设想来自于“二战”中他在太平洋地区指挥作战的经验。美军曾在太平洋战区创造过“蛙跳战法”,即向日本军队防守薄弱甚至没有防守的后方要地实施机动作战。后来,美军就是利用这样的“蛙跳战法”艰苦却成功地开辟了通往吕宋岛、冲绳岛的胜利之路。
尽管如此,当麦克阿瑟在东京第一大厦宽敞的办公室里说出仁川登陆作战的计划时,所有在场的军事将领们,几乎一致认为这位70岁的将军“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海军方面的反对意见是:仁川的潮差很大,平均落差为6.9米,大潮时为10米以上,淤积的烂泥形成了几十公里的滩涂,“烂泥恰如巧克力软糖,但味道却大相径庭”,步兵在这样的滩涂上登陆,无异于成为敌军的活靶子。另外,仁川可供船只进入的水道只有狭小的一条,且水流汹涌。在这样的水道中,任何一艘船哪怕只出一点儿事故,就会将整个水道完全堵塞,这时其余的舰只就连掉头的余地都没有了。而一旦耽误到落潮的时候,水道上的船只就会搁浅,要想重新浮起来就得等12小时后的下次涨潮,在这样的情景下,敌军的海岸炮火怎么会闲着呢?海军最后得出结论:“如果在这样的地方登陆成功,海军就不得不改写教科书。”
陆军方面则担忧:一旦仁川登陆的美军上岸,要想达到登陆作战的目的,就必须指望沃克部署在釜山防御圈里的第八集团军向北实施反击,与登陆的美军形成南北夹击的态势,否则对于仁川登陆的美军来讲,“将是灾难性的”。
但麦克阿瑟坚定地认为,北朝鲜军对仁川还没有防御准备。为此,他举了1759年英国人在加拿大魁北克突袭的例子,正是英国士兵爬上了别人认为根本不可能爬上去的高岸,才使法国人的守卫猝不及防。仁川正是出奇制胜的地方,可以把敌人的腰部斩断,敌人漫长的战线就会因此而瘫痪。至于第八集团军能否冲出釜山的防御圈,麦克阿瑟更认为不是个问题,他认为美国士兵们的顽强斗志会很快证明这一点。最后麦克阿瑟说:不登陆就只剩下一条路,就是在釜山继续防御,“你们愿意让我们的部队像牛羊一样在屠宰场似的那个环形防御圈里束手待毙吗?谁愿意为这样的悲剧负责?当然,我决不愿意!”“假如我的估计不准确,而且万一我陷入无力应付的防守局面,那我将亲自把我们的部队撤退下来,那时唯一的损失将只是我个人职业上的名誉而已。但仁川之战绝不会失败,并且必将胜利,它将挽救十万人的生命。”
最终,麦克阿瑟以他的坚强固执和历来树立的威望,说服了参谋长联席会议中难以对付的三军部长们,远在白宫向来对麦克阿瑟以下犯上不满的杜鲁门总统,最终也不得不同意仁川登陆作战的计划。
月尾岛“从头到尾被犁了一遍”
为确保成功登陆,麦克阿瑟下令所有的电台和报刊进行迷惑性的报道,大肆宣扬联合国军要在釜山进行反攻,希望混淆北朝鲜人民军对仁川登陆的戒备。同时,在朝鲜东海岸的三陟附近,麦克阿瑟命令出动以接受日本签字投降而闻名的“密苏里”战列舰舰队,舰上口径巨大的舰炮对三陟海岸所有目标都进行了猛烈炮击,几乎摧毁了海岸上所有的炮台和海岸阵地。“特里姆盖”号航空母舰和“海伦娜”号巡洋舰也在平壤外港和南浦一带炮击。特别是在人们最容易预想可能登陆的群山港附近,美空军对群山港50公里范围内的公路、铁路等目标进行了酷似真正登陆作战前的猛烈轰炸,而且,美英两国军队组成的联合袭击队还对群山海岸进行了战斗侦察。
1950年9月15日凌晨2时,麦克阿瑟坐在他的“麦金莱山”号旗舰上,嘴里叼着玉米穗芯烟斗,下达了仁川登陆作战的命令。由美第1陆战师、第7师以及海军陆战队等组编的第10军,为登陆主力。当时,仁川附近的北朝鲜防御兵力不超过1000人,火力仅仅是不超过10门的火炮和一些机枪。
随着一团火光和一声巨响,登陆的火力准备迅猛开始了。4艘巡洋舰和8艘驱逐舰在距离岸边很近的地方,在不足45分钟的时间内,就把2845发炮弹倾泻在仁川外围小岛--月尾岛上。舰炮的火力之烈,令空中的海军飞行员无法看清地面的任何目标。结果“整个岛子好像从头到尾被犁了一遍”,“月尾岛上所有的生物荡然无存”,只剩下骷髅架一样的烧焦的树木。与此同时空军开始向整个仁川倾泻炸弹,其数量“恰恰等于诺曼底登陆前倾泻在奥马哈海滩上的炮弹数量”。
早上8时美军顺利占领月尾岛后,工兵开始作业。此时海水退潮了,舰队因此退到了外海。这是一个关键的时刻,因为登陆的行动已经公开,真正抢滩则需要等待12小时左右后的再次涨潮,如果北朝鲜人民军这个时候大举反击,局面如何还很难说。为此,美军所有的舰载飞机悉数出动,对以仁川为半径的40公里以内的目标,尤其是公路,进行了不间断的封锁轰炸。
事后得知,北朝鲜人民军确实向仁川方向增援了部队,但是在公路上遭到了美军空军的猛烈阻滞,整个白天都无法前进。
仁川登陆的主要战斗开始于这一天的下午,在这段时间里,潮汐正好处于高潮期。海军陆战队从两片海滩发起冲击,一处是位于主港的红滩,一处是城市南部的蓝滩。他们使用木制或铝制的梯子,从登陆舰艇上爬下来并攀上围绕着仁川市的由混泥土构筑的海堤。下午5时30分,第一名美军陆战队员登上仁川的土地。美军很快以死亡20人的微小代价占领了仁川城。紧接着,整整一夜的时间,1.8万多名美军陆战队员和大量的补给,几十辆坦克,全部在仁川上岸。此后四天里,联合国军方面另外5万多士兵也陆续上岸。
仁川登陆成功后,美军立即向汉城方向突进。
“还都仪式”:李承晚“泣不成声”
美军在仁川登陆后,腹背受敌的北朝鲜人民军立即调整部署:一方面,在洛东江防线上顽强地阻击向北突破的美第八集团军的进攻;另一方面,调动兵力向汉城增援,试图“把敌人消灭在京仁地区”。
但是,除了在后勤补给上北朝鲜人民军与联合国军相差悬殊外,在兵力上北朝鲜人民军也处于绝对的劣势。9月中旬,联合国军的兵力已经达到15.1万人,坦克500辆,各种火炮1000门以上,还有美空军第五航空队的1200架飞机的支援。而这时北朝鲜人民军只有7万左右的兵力,其中约一半的士兵还是为补充战争受损而征来的新兵,其装备也在战斗中损失严重,装备率仅是编制的一半。
北朝鲜人民军在前线指挥官金策的指挥下,在洛东江对峙线上顽强地坚持了整整六天,随着洛东江各条防线阻击的不断受挫,其全线崩溃的征兆已经显露。从18日晚开始,北朝鲜人民军第一军右翼开始后退。22日,在釜山狭窄的防御圈内苦苦坚守了两个月之久、差点被赶下大海的美第八集团军终于突破了防线,大举渡过了洛东江。
在面临重新构筑防线已经没有实现希望的形势下,23日,金日成下达了全线向三八线附近撤退的命令。一个月前,朝鲜统一的前景是如此光明,釜山防御圈也只是汪洋大海中一个仅供对方苟延残喘的小小的救生圈。可是现在,北朝鲜人民军却不得不撤退,但为时已晚。
27日,沿着京釜公路突进的美国第一军与从仁川登陆的美军会师。北朝鲜人民军的退路被全线封锁。被包围的北朝鲜人民军部队顽强突围,很多部队被打散,7万多北朝鲜人民军真正撤退回三八线以北的不到3万人。在损失的兵员中1万人伤亡,1.2万多人被俘,成为游击队员的有近2万人。而且,北朝鲜人民军坦克等重装备几乎全部丢失。
不难发现,北朝鲜人民军之所以功败垂成,其一,北朝鲜人民军向南前进的时候,其推进速度和兵力投入都不理想,没有达到当美军还没在釜山形成坚固的防御时一鼓作气地把敌人赶下海去的目标。如果北朝鲜人民军一旦实现了这个目标,占领了朝鲜全境,联合国的任何武装干涉,都将会失去政治和军事的依据。其二,仁川登陆前的预测失误和登陆后釜山防线的被突破以及对仁川方向没有组织有效的阻击,从而使南北美军顺利地会合,形成了强大的夹击攻势。从美军的角度上看,仁川登陆的奇袭效果、空中力量和地面兵力上的绝对优势是扭转战局的关键。
美军在仁川登陆两周后,即9月29日,联合国军夺回了汉城。上午10时,麦克阿瑟飞抵金浦机场,随即到达南朝鲜中央政府大楼国会议事堂。麦克阿瑟和李承晚夫妇一起进入会场,沃克和美国海军军官们坐在主席台上,“还都仪式”开始了。麦克阿瑟致辞并宣布把汉城交还南朝鲜,接着是李承晚的感谢词。全世界的人都从那一天的报纸上看到了这个老头子“泣不成声”,“我本人的永远感谢和南朝鲜国民的感谢心情,不知用什么语言来表达才好……” 当天,联合国军的先头部队北进三八线。30日,周恩来发表重要演说:中国人民热爱和平,但是为了保卫和平,从不也永远不怕反抗侵略的战争。毛泽东在周恩来的演讲稿中特意加上了“不能听任帝国主义者对自己的邻人肆行侵略而置之不理”一句话。巨大的战争阴影再次笼罩而来。(本文主要参考:《朝鲜战争》,王树增著,人民文学出版社2009年版;《朝鲜:我们第一次战败》,[美]贝文·亚历山大著,郭维敬等译,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3年版;《日本人眼里的朝鲜战争》[日]陆战史研究普及会编,国防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
朝鲜战争爆发前,北朝鲜人民军装备150辆苏制T-34坦克,对北朝鲜取得第一阶段边境会战的胜利,起到了“秘密武器”的作用。
苏制T-34坦克于1940年定型,是公认的现代坦克先驱。早在莫斯科保卫战中,T-34坦克便令德军胆寒,号称“莫斯科保卫神”。“二战”后,苏军对其进行了改进,主炮从76毫米换装成85毫米的线膛炮,炮塔前部装甲加厚到90毫米。
南朝鲜军最初对这些“钢铁怪兽”不知所措。由于朝鲜三分之二的地区都是山地,驻南朝鲜美军顾问团就此判断“韩国的地形不适于使用坦克”,因此没有答应南朝鲜要求提供93辆M-26潘兴坦克(3个营)的请求。战争爆发后,在北朝鲜人民军的坦克攻击下,南朝鲜军很快被打得一败涂地。
M-26潘兴坦克是T-34坦克的克星。以创建美国坦克部队的将军潘兴名字命名的M-26坦克,其配备的主要武器为一门M3型90毫米火炮,能发射多种穿甲弹,车体装甲厚度达102毫米,不论火力和防护力都超过了苏联的T-34坦克,这也是美军在朝鲜战争中的主战坦克。为此,美军昔日的梦魇--T-34坦克被炮手轻蔑地称之为“鱼子酱罐头筒”,意为击穿T-34坦克的装甲板就像开罐头一样容易。北朝鲜人民军仅存的装甲优势最终丧失殆尽。
如果再结合美军各式攻击坦克的火箭筒,T-34坦克的履带等装备极容易被击毁。美军第24步兵师指挥官威廉·迪安少将就曾扛着89毫米“超级巴祖卡”火箭筒亲自上阵,击毁了北朝鲜军1辆T-34坦克。1950年7月19日凌晨3时,北朝鲜人民军突破大田防御的前沿阵地,有T-34坦克甚至在美军一个营的营部帐篷上碾压过去。师长迪安凭借89毫米火箭筒的威力,向T-34坦克开火。火箭弹打在T-34坦克的正面,当当作响。最终有一T-34坦克被迪安带领的反坦克小组击毁了。如今在南朝鲜的大田市,这辆坦克被当作展览品陈列着,说明牌上写道:“一九五零年七月二十日,在W.F.迪安将军的监督下将其击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