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史·故事·瞽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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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读书》的书摘
[ 2006-11-29 8:59:00 | By: 把我漂泊 ]
漂泊语:关于书本的历史原来也是未必可信的……
摘:[刘宗迪]古史·故事·瞽史
在一般人看来,古史和故事是两种绝然不同的文本,因此,分别以两者为研究对象的历史和文学被视为两个界限分明的学科。两者的本质区别在于,故事专在娱人,而历史却旨在记实,因此,只要能够引人入胜动人视听,故事就不妨虚构,而历史叙事却必须忠于史实,真实性是历史叙事的生命所系。……历史学科成立的基础就在于它相信存在着一类与文学虚构文本截然不同的“真实的”历史文本,历史学所孜孜以求的最高价值就是通过书写保存历史的“真实性”。
那么,什么是历史学所谓的真实性?历史学的真实性,当然是指历史叙述的真实性,即一件历史叙述应“真实地再现”曾经发生过的历史事实。但是,靠什么来检验一件历史叙述是否是真实的呢?……要检验其真实性,就不可能像自然科学那样,通过在实验室中重现现象来检验与之相应的命题是真还是假,而只能依据先前的文献记载,尤其是依据据说是当时人尤其是当事人的文字记载,这种能够用以检验历史叙述、重建已逝去的历史的文字记载就是所谓史料,史料是历史叙述真实性的基础,因此也是历史学这一学科维持其存在的依据。而随着考古学的诞生和发展,出土实物被视为较之书面文献更可靠的史料,被王国维视为检验历史叙述是否真实的“二重证据”。
正因为文字史料是检验历史真实性的依据,也即历史学科成立的依据,因此,人们才把文字的产生视为历史的开端,文字产生以后的历史被称为“有史以来”,人类历史被等同于文字记载的历史,似乎在文字产生之前,人类就没有历史,就没有对过去的事情的集体记忆,我们不妨把这种将历史等同于文字记载历史的观念称为“文字中心主义”,这种“文字中心主义”源于史官制度,文字最初只有巫史集团世代秘传,巫史对于文字的秘传是基于王朝对历史叙述权的垄断,而垄断历史叙述权则是为了最终垄断历史本身。正因为只有史官才有叙述历史的权力,所以也只有史官才有认定什么是真正的历史叙述的权力,他既然以文字作为叙述历史的唯一手段,那么,在他眼里,就只有著于竹帛载于经籍的历史才是历史,而“有史之前”的和流传民间的口传叙事只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刍荛狂夫之议”或放诞无稽的“小说”,文字所构筑的世界之外的广袤天地,文字流传之前的漫长岁月,不仅丧失了书写历史的权利,而且也被剥夺了拥有历史的资格。
人类在使用文字记载历史之前,就早已在用口头语言记忆其历史了,先民们用口头语言讲述宇宙万物的来历、民族的起源与迁徙、诸神的奇迹、祖先的业绩、英雄的壮举等等,这是他们的神话、传说和故事,但也是他们的历史,这种历史一定远远长于文字记载的历史,因为人类使用语言的历史远远长于他们使用文字的历史。在一些“落后”民族中,迄今尚无文字,其记载历史的方法仍然只是口头传诵。
口传心受的历史当然与文字记载的历史在体式上非常不同,正统的历史学家当然会认为它根本不够称为历史的资格,然而,什么是历史?历史的本义不过是众所公认的关于过去事情的记忆,……一个历史学家又有什么权力否认其成为历史的资格呢?历史学家将先民的或民间的传说摈弃于历史的范畴之外,而把它们视为荒诞无稽的神话或小说,不过是因为,在他们看来,这些传说仅凭口传,口说无凭,无字为证,没有书面的“字据”或实物的“物证”,因此其可靠性或真实性是无法证明的,而无法证明其真实性的叙述,只是神话,不是历史。文献的历史学确立了依据文献史料判断历史叙述真实性的真理观,然后又依据这种真理观否认口传历史和民间历史的真实性,从而否认其作为历史叙事的权利,这是典型的知识霸权。
历史研究的本体与文学研究的本体,即古史与故事,就并无本质的区别,使史学和文学成为两个学科的,与其说是因为历史文本是真实的记录,而文学文本是虚构的故事,不如说是因为两者对于同一种文本所持的态度不同,史学试图透过文本重现“世道”,而文学则试图透过文本昭现“人心”,世道和人心,才构成岁月沧桑的完整图景。明乎此,历史学和文学之间也就不存在泾渭分明的本体论界限了。
文字产生之前的上古历史和文字之外心传口授的民间历史尤其如此,它既是历史,又是故事:就其被当时人和后人视为先王历史的真实记载并堂而皇之地载诸经籍见诸行事而言,它是历史;就其世世代代流传于夏日的树荫冬天的炉旁搬演于草台勾栏路歧社火而言,它是故事;就其或多或少地保存了过去事件的真实记忆,它是历史学研究的对象;就这些记忆或浓或淡地涂抹上了写作者的主观色彩而言,它又是文学研究的对象。
摘陈四益《藏的历史》:
中国历史上有藏书楼而无公共图书馆,原来私家藏书连自家媳妇都不给看,后起的公共图书馆也染上了“藏”的习气。历史既然是人民的历史,历史的文献就应该属于人民。
藏的原因还是“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摘葛兆光《思想史:既做加法  也做减法》
在以往历史观念中,仿佛思想和知识一样依从进化规律,越靠后就越进步。
所谓历史原因常常是后来的选择的理性的解释,它们需要把很多“偶然的”事情“淘汰”出去才能成立或凸显,可是当我们把这些“减去”的东西重新放回历史,是否历史就有了其他的解释的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