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北军第四次入关的经过 于学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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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1930.3.14日,二、三、四集团军将领鹿钟麟、商震、黄绍紘等57人联合发出通电,要求蒋介石下野以后,情势日益紧张。在此期间东北军的动向大有举足轻重之势,因此,双方的代表均云集于沈阳进行拉拢活动。
阎锡山先派其行营主任梁汝舟,由东北驻晋代表葛光庭陪同到沈,旋又派其军械处长张维清、山西省建设厅长温寿泉为代表来沈。
蒋介石所派的代表为前江西省主席方本仁、参谋本部第一厅厅长刘光。
冯玉祥所派代表邓哲熙、门致中亦先后抵沈。
阎的代表梁汝舟唔见张学良时,曾持有阎方所拟的反蒋电稿,征求张的同意,并要求于联署以后从沈阳发出。张未及答复,忽又接阎一电,谓拟由沈阳发出的反蒋通电请暂缓发。张遂派其秘书长王树翰赴晋唔阎,询问究竟,并趁机劝其与蒋合作,停止内战。而阎锡山面告王树翰:“前电所以暂行缓发,系因赵次陇(赵戴文字,系阎所荐的国民政府监察院院长)由南京返太原,劝我慎重行事,不得不略加考虑;但我反蒋已具决心,必须照前进行,仍请汉卿支持。”张学良以其变化多端,反复无常,行事过于儿戏,深不以为然,从此即对阎的代表不做肯定答复,而只表示他本人决不参加内战。
3月末,蒋介石又派吴铁城为代表到沈,加紧拉拢张学良。
4月间,沈阳举行追悼东北边防军阵亡将士大会,蒋、阎、冯的代表均行参加致祭。
6月3日,为张学良30岁生辰,蒋介石又特派李石曾到沈阳祝寿。同月21日,南京政府发表特任张学良为陆海空军副司令的命令,并由张群将特任状及印信送到沈阳,劝张表明态度,立即出兵入关,而张仍未做肯定答复。
在这个月中,东北军曾在沈阳举行一次高级会议专门商讨应付时局问题。出席的有张作相、于学忠、王树常、王树翰、莫德惠、刘哲、刘尚清、沈鸿烈、臧式毅、荣臻、鲍文樾等人(万福麟因骑马伤足,先未出席,后亦到沈)。这些人当时的意见约可分为三派:
一、主张不与任何方面合作的、如张作相主张东北军只应绥靖地方,保境安民,不必与任何方面合作,尤其不应与蒋介石合作。他说过,“俺们吃高粱米的,哪能斗得起南蛮子?最好离他们远远地。”他的参谋长熙洽也说:“东北若与蒋介石合作,简直是拱手让人。”其余如张景惠、汤玉麟、汲金纯等人,均支持这种主张。
二、赞同与蒋介石合作的,为王树翰、莫德惠、刘哲、刘尚清、沈鸿烈、鲍文樾等人,而尤以王树翰主张最力。
三、本人无任何意见,静听张学良的决定的,为万福麟、于学忠、王树常、臧式毅、荣臻等人。
而张学良本人亦举棋不定,迟迟不决。他抱定坐以观变的态度,希望由于局势的演变,或能使双方息争言和,停止内战。
这年7月,张学良到葫芦岛主持该岛建港工程的开工典礼,在该岛停留20余日。吴铁城以南京铁道部代表的身份,到葫芦岛未开工纪念碑节目,蒋的代表刘光亦带有国民政府任命于学忠为平津卫戍司令、王树常为河北省主席的任命状到葫芦岛密交与张(张当时并未转交给于、王二人,直至东北军入关后,张始将任命状发表)。
这时我认临绥驻军司令,率所部警备山海关、绥中一带。蒋介石因为迭派代表拉拢东北出兵,迄无结果,遂采取极卑鄙的手段,阴谋分化东北军。他先利用临绥驻军参谋长陈贯群(与蒋系留日士官学校同学),由陈传递给我来信两次,表示拉拢;继又派参议石某,以赴东北路经山海关为词,带给我亲笔信一件,透过陈贯群的关系,与我晤面,希望我能举兵西向,并表示我愿在华北得到什么地位,均可应允。我将原信均交给张学良,并复蒋一信,说明只惟张学良之命是从。
蒋介石拉拢我未成,遂又派何成濬勾结临绥驻军第二十三旅旅长马廷福。何在华北时曾派陶敦礼为临榆税务局局长,(以陶的资历,本不屑做此微末的税差,肯就此职,就是为了达到拉拢马廷福的任务),复派林树藩、郑江灏二人在临榆一带活动,合谋煽动马廷福叛张。
马初曾向我透露此事,当劝马“东北系统待我们不薄,我们行事为人,应以忠义为重,绝不可如此行动。”但马廷福在张群、吴铁城、方本仁等人的加紧收买之下,终于趁张学良到北戴河避暑,又值奉榆火车不通的机会,突于某日率其部下团长孟百孚、安福魁前来见我,声称已决定叛张,即拟于日内采取行动,裹胁滦东五县的壮丁,向西进军。安福魁并声色俱厉地说:“现在谁要不干,就把他这么着!”并以手势作砍头状。
我见事已紧急,一面瞩其稍缓行动,一面即将此事告知张学良。而张态度镇定,若无其事地说:“马廷福即将叛变,我不相信”;以后我告诉他“事急亦,不可不防。”张才说:“马廷福如真受人愚弄,有此行动,我个人安全事小,而暴露东北军内部不团结,不一致,遗人耻笑的事大。不过蒋介石这种做法太不应当,但我仍要以国内的大团结为重,不计私怨。”张采取我的建议,借召开军事会议为名,将马廷福、孟百孚、安福奎及陶敦礼、林树藩、郑江灏六人扣押,乱事得以平定。事后得知,蒋介石曾许给马廷福现洋300万元,并已汇到沈阳中国银行100万元。
张学良在北戴河期间,蒋介石的代表李石曾、张群、吴铁城、方本仁皆随同前往。阎、冯的代表贾景德、薛笃弼、杨廷浦、孔繁蔚、门致中亦皆赶到,并由傅作义以私人资格从中奔走。汪精卫亦派代表覃振、陈公博郭泰祺等人到北戴河谒张。这时在关外的张作相以南北代表齐集北戴河,恐张学良为所包围,曾致张一电,大意谓:须始终守向来的态度,勿为甘言所动,勿为威武所屈。张亦复电谓:名分决服从中央,举动必以东北四省福利为前提而慎重考虑。但在张群、吴铁城等不断催促之下,张迫不得已,曾口头向张群、吴铁城表示:如蒋军能攻下济南,东北即可出兵。并以此意告知阎锡山的代表贾景德。
及至8月中旬,蒋军攻下济南,阎军亦退至黄河北岸。张学良于8月底返回沈阳,于9月10日在沈阳北陵别墅召开东北军高级会议。
张首先发言道:“东北地处边陲,日本窥伺已久,如欲抵制外侮,必须国内统一。俺自1926年即主张停止国内战争,早日促成统一。在先大元帅(指张作霖)在世时,我曾迭次进谏,未蒙采纳。1926年,先大元帅曾派韩麟春赴山西见阎,请他与我们合作,我们也绝不干涉山西事务。阎锡山表示同意,韩麟春满意而归。而为时不久,阎锡山即将大元帅所派往山西的使者于珍扣留,并由娘子关出兵,与我方作战。韩麟春就由于阎的失信,气愤病死。阎冯二氏的为人,一向反复无常,从前北洋系统的覆灭,二人应负其责。目前阎、冯合作,事如有成,二人亦须决裂。且以国民革命军系统而言,阎、冯本应为国民党的一部分。至于扩大会议,西山派本诋汪、陈为赤化,改组派亦骂邹(鲁)、谢(持)为叛徒,暂时的结合,将来仍是水火。蒋介石亦系一阴谋的野心家,在他的阴谋里,本想以军事解决西北,以政治解决西南,以外交解决东北。他对我们,亦无特殊的关系。从马廷福的事变,更可看出他的不顾友谊和不择手段。不过目前国事日非,如非国内统一,更不足以对外。我们为整个大局计,必须从速实现全国统一,早停内战。最近阎、冯的军队业已退至黄河北岸,蒋军业已攻下济南,我方似应实践出兵关内的若言。”----8801评:由此看来,小六子早有“攘外必先安内”的想法。
大家对于张的主张,无任何相反意见。张学良遂于9月18日发出拥护中央、呼吁和平的“巧电”,进兵关内。
9.17,张学良发布进军关内的动员令,先行编组两个军,由我率领第一军,王树常率领第二军。我于9.18下午3时由沈阳出发。出发前,张学良曾对我说:“俺们这次入关,乃是为了倡导和平、促成统一。东北军以往三次入关,声名均很不佳,尤其以张景惠率领入关那次军纪最坏。这次是第四次入关,一切事我都交给你啦!你要往漂亮去做。俺先问问你,你想咋整?”
我当时回答:“我想有两个办法。第一是一枪不放,使地方不受丝毫糜烂、国家不受些许损失、并可与晋军保持友谊。我们只到河北、察哈尔为止,完全可以做到一枪不放。第二,如万一继续用兵,我认为在娘子关方面,可做佯攻姿态,而另派劲旅直趋大同,山西指日可下,并不费多大的军力。不过,阎锡山这个人不用提啦,山西人民无辜,似不应再受涂炭;俺们也犯不上得罪很多人;而且我们如取下山西,难免不为蒋介石所忌。同时,这与俺们出兵的本意不大相符。”张学良当即同意采用一枪不放的办法进兵关内。并向我交待了入关后应注意的事项。
我即率第一军先头部队董英斌部第五旅入关,后续为陈贯群的第二十三旅、刘乃昌的第二十七旅。我在途中即透信给徐永昌(时任阎委派的河北省主席,与我有同窗关系),说明系和平接受,绝不用兵。晋军陆续撤退后,我于9.21到达天津,26日即进驻北平。
东北军入关后,北京扩大会议即行解体,汪精卫、阎锡山等人均经娘子关退往太原。
10月9日,张学良在沈阳就陆海空军副总司令职,旋赴南京,与蒋介石晤面,研商华北善后事宜。南京国务会议议决:关于晋军的整编问题,由张学良负全责办理。张由南京返回天津,即招晋军的将领到津开会。
阎锡山与蒋介石作战时,曾将晋军扩编为十个军、四十多个师,这是由徐永昌、杨爱源代表到津参加会议。此外与东北军早有关系的傅作义、商震亦来津参加。张学良指派万福麟、于学忠、王树常负责接待。
晋军这时提出的要求有二:一为请求多保留几个军;二为请将客籍军队调离晋境(这时西北军的宋哲元、孙殿英、高桂滋、庞炳勋等部队皆驻扎山西境内)。张根据南京的意旨,只许晋军整编为四个军,以商震、徐永昌、傅作义、杨爱源四人为军长;客籍军队调离晋境的问题,稍缓办理。当时晋军的将领因为粥少僧多,不足分配,意见颇为分歧,孙楚已拟发出不接受整编方案的通电。
张学良乃于返回沈阳之后,电约晋军将领孙楚、赵承绶、周玳、冯鹏翥等人到沈协商,又增编孙楚为护路军司令,辖三个旅;赵承绶为骑兵司令,辖三个旅;周玳为炮兵司令,辖十一个团;另设三个独立旅。并作了四项规定:一、晋军的编制及饷项以能适合晋、绥两省的财力为度;二、以平绥路西段、正太路娘子关以内,为晋军驻防地区;三、西北军暂住晋南;四、孙殿英等杂牌军队的驻地及饷项,由张学良向中央商定之。
商震经张学良力保,并得戴传贤支持,得任山西省政府主席。张、商关系有外间不得而知的数段经过。在1926年商震任绥远省主席期间,东北军第三、四方面军军团长韩麟春因与商震有师生关系,到绥远去拉拢商震,商震与张学良的关系,亦自那时建立。及至阎锡山在山西扣留张作霖的使者于珍,并有出兵娘子关的消息,张学良曾密电商震问询究竟。商曾密复一电,不加否认,并有“爱莫能助”之语。1928年张学良回东北,又曾密派刘多荃【注】赴绥远与商震联系(刘与商震有极深的世交关系),张并与商交换兰谱,结为把兄弟。当1930年张在南京与蒋商议山西善后问题时,张曾问刘多荃:“你看商震究竟能否听咱们的话?”刘说:“商在山西是客籍,势力很单,他要在山西执政,必须依赖咱们做后台,只要咱们有力量,他当然能听咱们的话。”
张遂命刘将他在蒋面前支持商的经过详函告商。刘遂写一长信,派其副官陈像武送交商震。商立即复函,表示一切唯张氏之命是从。商的任命旋即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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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东北军入关,确实做到了一枪不放,和平接受,与以往的入关情势迥然不同。惟是张学良当时的所谓“永息内战,拥护统一”,实质上维护了蒋介石的统治。并且由于东北军入关,东北地方防务空虚,旋又因石友三之变,留守在关外的看家部队亦大部调入关内,遂致日寇认为有机可乘,发动了9.18事变。这个后果,非张学良始料所及。
8801注:这个刘多荃,曾任张学良卫队团上校团长,参与西安事变捉拿老蒋;文革期间为了打到胡服,曾出具证明:胡当年在奉天搞工运时被捕,他曾参与审问。8801认为:这段谎言编得太离谱了!以刘多荃当年的身份,类似8341的张耀祠,某工厂捉拿到个小瘪三,用着他去审问?

----原文载《文史资料选辑》第十六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