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木1984：我们的文化会有危险吗？

西木1984：我们的文化会有危险吗？时间:2010-07-14 09:54 作者:西木1984点击:195次
　　这是一本阴暗的书，也是一本充满希望的书。——简·雅各布斯
　　罗马帝国衰落后，欧洲进入一个所谓的黑暗时代，罗马文明在这段期间受到了彻底的破坏。对于居住在此的幸存者来说，之前的生活方式就像滑入遗忘的深渊，子女的教育、宗教与仪式、家庭与社会的结构、饮食、衣着、住房、娱乐、所有权与土地使用权的现行制度与法律，以及对于正义、尊严、荣辱、尊贵的概念，就像根本不曾存在过一般。人们进入了“集体失忆”的状态，许多文化都被这种失忆给断然解决掉了，而在这过程中，甚至连丢失什么内容的这项记忆，也丢失了。文化走到了尽头，彻底消失，万劫不复。
　　而这种“集体失忆”并不是孤立的，在世界各地，许多不同的“黑暗时代”给一连串根源可追溯至远古的文化划下了句号。一万七千年前画出壮观的拉斯科山洞壁画的文化；在铁器时代来临前，就曾在西欧建出野心勃勃的巨石群、巨木群的文化；还有，同罗马帝国一样曾在历史上创作出灿烂文化的两河文明、埃及文明以及中国文明，都在经历漫长的衰败之后，进入了各自的“黑暗时代”。
　　我们不禁要问，文明的遗忘如何产生？一个种族特别是处于强盛时期的种族，为何会完全拋弃一度生命充沛的文化，任其彻底泯灭？
　　对此，简·雅各布斯在这本《集体失忆的黑暗时代》里做了一些探求的努力。正如她在书中所说，本书的宗旨就是了解此等悲剧如何发生、如何避免，以期维护并发展我们自己活生生的、正常运作中的、蕴涵了那么多先民辛劳结晶的文化，使它不致渐入死巷。
　　“不用则废”雅各布斯冷然指出文明之死只是因为人们不再使用他们，因此文明被遗忘了。比如说，她引述了戴蒙德所举的一个例子：19世纪时几乎被欧洲人灭绝的塔斯马尼亚人，在科技方面，他们是近代史上有记载的最原始的人种。他们不会生火，没有飞去来器也没有长矛，没有独木舟，不会缝衣服，甚至不会捕鱼。然而，他们在澳大利亚大陆上的母文化却拥有全部这些技术。造成这种文化丢失的原因有很多，但最主要的还是塔斯马尼亚人断绝了与母文化的往来，如此每丢失一项技能，就都成了永久性的了。而当这种失忆以集体形式出现时候，就会将人类带入文明的黑暗年代。
　　在雅各布斯看来，文化惧外主义则是文化由强势转为衰败继而走向泯灭的另一个因素。在此，她举了中国如何因为文化的惧外，丧失海上领导权走向长期停滞的例子。15世纪初，正是郑和下西洋的年代。当时中国的经济与技艺令人惊讶，中国的造船技术独步天下，中国的一个船队最多可以有28000名水手，甚至在欧洲海员在几个世纪后还为坏血病所苦的时候，中国人就知道可以利用豆芽来补充维生素C。
　　但是也许来自一个不经意的决定，更多可能来自是政治斗争和文化的惧外心态的结果，中国在宣德年间停止海外航行，而达·伽玛用之用3艘葡萄牙小船叩开大航海时代的大门。这个在当时看似偶然甚至无关宏旨的决定，将中国退入远离航海的黑暗时代，遗忘了技艺与文化，中华文明随之也进入封闭停止状态，最终面临被超越的命运，而这也可以说明，文化的衰亡除了外部因素，更多来自自身的内部，对自身文明的轻忽与遗忘、内生的腐烂，是致命的转折点。
　　雅各布斯告诉我们，所有“黑暗时代”都是可怕的煎熬，它不只古典文化被遗忘了大半，剩下的也变得粗糙，而且它从来不只是一堆消减或扣除，更不是一项空白，它会被许多东西填充，而这些添加物与过去是脱节的，并且本身反而加强了历史的泯灭感。而令人不安地是，在许多终结了原住民文化的不为人知的黑暗时代中亦可见到类似的现象，但在它发生时，它们不仅未被反省检验，甚至没被注意到。
　　对于现代人来说，这些令人沮丧的“黑暗时代”都是发生在那些资讯不发达、遥远的历史深处的事情。我们拥有书本，能堂而皇之地储藏关于自己文化的各种知识；我们有静态的、动态的照片影像；还有大量其他文化信息，每天冲刷着互联网络、报纸、学术期刊、精良的博物馆展览目录，这种危险绝不可能笼罩在我们头上吧？
　　可是，雅各布斯却发出了刺耳地警告：文字、印刷以及互联网会只是给我们一种虚幻不实的安全感，以为文化是永恒的。其实，一个复杂的活文化中绝大部分的大量细节都不是经由文字或图像流传的。事实上，文化是经由言传及身教而存活下去的。文明如水，必须流动才会赢得生命力，即使一切文明记录完整无缺地在图书馆陈列室，但是文明也会死去。一切都源于一个朴素的真理：“用进废退”，文明一旦被遗忘，很快就会消失，难以寻回，这也是为何历史众多灿烂一时的文明最终悄无声息的原因。
　　那么，我们现在文明是否会面临坠入下一个“黑暗时代”的危险呢？雅各布斯指出，当文化运作得很健全时，矫正性稳健机制才能发挥作用，这种危险才有可能消失。但一些有权的个人与团体会为了自身利益去防止适应性的矫正，他们会想尽办法阻扰这些能够自我组织的稳定机制，从而破坏具有支撑性的文化建制。而一旦这种文化建制塌陷，就会连带削弱其他的建制，使其他建制更有可能消逝。雅各布斯忧心地指出，假使能维持稳定的这些力量本身毁损了，失去切题性了，那文化便无药可救了。
　　不幸地是，我们的文化开始出现步向衰败的坏兆头。由于我们的不受重视，我们这个文化懒以屹立不摇的五个支柱，正在走向失去时代意义的路上，也因此很危险地过于接近记忆丢失与文化无用的边缘。社区与家庭被破坏；高等教育僵化变质；科学技术变得可疑；政府效能不复存在；专业人士的自律精神开始腐坏。雅各布斯大声疾呼，这五个支柱是支撑我们整个文明体系的基础，随着它们变得名存实亡，不用几代人的时间，我们就会将它们彻底忘记。一旦如此，我们将彻底失去今天的文明，进入下一个黑暗时代。
　　所幸，这种恶性循环是可以被导正的。日本在二战后的被占领期间，因为对自身历史与文化强有力的保存让本国文明免于败亡。那么，他们是如何做到的呢？在19世纪中叶，当美国舰队敲开日本门户后，日本就设法躲过了西方强加的黑暗时代。在整个转型过程中，日本恢复了它的傀儡天皇，颂扬了它的武士精神，维护了它的各种艺术及其所蕴涵的高度发展的美学价值。它只是将西方的做法吸收进自己的文化中，而不是一面模仿西方却一面任自己的文化变得不再重要。到了今天，日本有意地持续遵循了这项策略。比如，它推行了一项供养人间国宝的计划，就是资助今天仍然在世的日本艺术大师，而作为回报，这些艺术大师继续进行艺术活动，并传给学徒，使技艺及其代表的文化价值与身份认同都不致丢失。这种做法，对于今天的中国来说，不妨可以学一学。
　　《集体失忆的黑暗时代》 译者: 姚大钧  作者: 简·雅各布斯 (Jane Jacobs)  定价: 32.0
　　出版社: 中信出版社  出版年: 2007年07月
 来源:共识网作者赐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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