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住岳飞，好好过自己的生活——驳徐晋元之怪论

小号鲨鱼
说实在的，不想加入这个讨论。因为实际上讨论的焦点已经有些偏离了。教育部的想法不得而知，但是光是把英雄前面去掉民族二字，我觉得并没有多大影响，毕竟我不相信教育部会否认岳飞是英雄，而且也实在是否认不了的。然而今日却看到一篇奇文，便是新浪观察中登载的徐晋元的一篇《忘掉岳飞，好好过自己的生活》，看了之后，实在是不吐不快。
以下引号中引自徐文。
论点一：“在社会各阶层当中，愈是受教育程度高、愈有独立思想的人便愈是更加关注自己的内心，而偏偏是教育程度偏低或者那些没有人文素养、有知识没文化的人对于民族问题才始终是满腔热情。”
有意思。让我想起了一句老话：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皆是读书人。如果这便是中国思想界所谓精英们的真实状况，实在是要让人仰天长啸了。假如独立思想便是“关注自己的内心”之外统统不顾，教育程度高便可以蔑视民族、蔑视国家、蔑视民众，则汪精卫何辜？白求恩何苦？杨靖宇何愚？天塌下来有热情的愚蠢小民顶着，而聪明人自会明哲保身。何况教育程度、人文素养“双高”的徐先生想必已经比我等小民提前进入了世界大同的状态，就算再来一次侵华战争之类的，以徐先生的聪明雍容，也一定会被侵入者奉为上宾，断不致如小民一般遭受烧杀掳掠之苦。
论点二：我们不可能把为土豪劣绅看家护院的乡勇称为英雄，难道像岳飞、文天祥这样的为赵王爷看家护院的“敢战士”就是我们应当顶礼膜拜的榜样？
更有意思了。人文素养之高如徐先生，不知对中国历史了解多少？中国历史上有两个朝代史是令人不忍卒读的，宋、清。有宋一代积弱，自太祖杯酒释兵权始，重文轻武，使文人监军，造成武备弛懈。而周遭大敌环伺，多次兵临城下，烧杀掳掠。自檀渊之盟起，无数不平等条约，纳币输帛，造成人民深重的灾难与负担，由叔皇帝再至儿皇帝，至徽钦二宗，竟至为人所虏。我们并不想说一些破坏民族团结的话，但是游牧民族由于当时所处的蒙昧阶段，以及旨在掠夺而不是占有的战争方略，其对于宋朝百姓的手段的确是残忍的，往往以屠城作为征服的手段和标志，这在清史中也屡见不鲜。倘若说十载边关转战，奋起抵抗这样的侵略就是为土豪劣绅看家护院的话，我们又将如何面对那些沙场埋骨的英灵？
抛开民族的范畴不论，就当时而言，宋、金的确是两个国家。不能以今时今日之统一来衡量当时的分裂，正如不能以今时今日的观点去衡量当时的忠君思想。爱一个国家、爱一个民族，不是抽象的，它包括了很多含义，而在封建社会最直接的表现就是忠君。君是国的代表，所谓精忠报国，这四个字已经说明了一切。报效国家有何不对？有何不好？以忠君涵盖整个精忠报国的思想，同时又以超越历史发展阶段的所谓民主思想来要求历史人物，只能以另外四个字来形容：用心险恶。
论点三：“我很想知道，在这些激于‘民族大义’的愤激的面孔背后，除了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究竟还有什么别的东西支撑着他们？为什么他们在看到无数死难的华尔街精英时不愤激，而教学大纲的一个小小修改竟让他们如此愤激？”
感觉上，很有点友邦人士莫名惊诧的样子。对啊，华尔街死的可都是精英啊，这一死，华尔街亡矣，纽约亡矣，美国亡矣，世界都要亡矣了，你们这些中国的民族主义或民粹主义者为什么不愤激？徐先生可是真愤激了，愤激于你们的不愤激。原来徐先生也不是仅仅关注自己的内心，不过他关注的是世界灭亡的大事，不是中国一本小教科书的修改。这是什么主义呢？姑且称为世界主义吧。然而小布什不会为伊拉克的病弱儿童掉一滴泪，小泉低头参拜的是双手沾满鲜血的刽子手而不是南京大屠杀中30多万的死难者。当世界都在以利益争夺和霸权为目标时，我们这个有着百年半殖民地半封建史、曾多次遭受过异国的侵略、掠夺和压榨的国家中，还有这样的精 英们从容谈论世界主义，实在是一件滑稽的事。
论点四：“一个人是否是一个现代意义上的人，要看他是否对自身权利和尊严投以深切的关注。而民族主义是最为妨害人们关注自身权利和尊严的思潮之一。”
民族主义这个称号到现在已经被妖魔化了，仿佛便是偏激、无理、专制的代名词。实际情况远非如此，例如美国的独立战争就是源于民族主义者发起的波士顿倾茶事件。在这场讨论中，我反对一些过激的言论和行动，但同时，我认为那些泛人道、或者是泛人权的标准、特别是一些双重的标准也是值得担忧的事情。人是群居动物，具有社会性。脱离了国家、政治、社会、历史来谈论单纯意义上的人，则除了生物性之外别无他物。前文已经说过，所谓的人性从来都是有条件的。那种普遍人性，所谓的仁慈、博爱在目前的国与国现实中绝不存在，而这样的理论无非是强者用以欺骗弱者的烟幕弹。
我反对动辄以民族主义的称号强加于人。这里有一种话语霸权的味道。正如鲁迅描述过的一个场景：房子失火了，一个人过来大喊，让大家去救火；然而另一个人冷冷地在台下说，这是个疯子，是个小丑，这样便再也没有人相信那人的话。如果承认岳飞是英雄就是民族主义，那么否认的又是什么？这样的精英，“呸！”
文章的最后提到了鲁迅，并以他为榜样，说明自己是如何的先知。然而“我以我血荐轩辕”是何等的壮怀激烈，而血色微茫中的希望和中国人的脊梁又是何等的慷慨豪迈！岳飞是否是民族英雄？这样的话题也许没有讨论的必要。然而他的确是英雄，顶天立地的大写的人。中国永远需要这样的脊梁，永远需要这样的英雄。英雄不死，侠烈长存，民心可用，民意难违。忘记过去等于背叛，这是老话了，悲哀的是这样的话还有继续说下去的时候。
1949年9月30日。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前夕。
中国第一届政治协商会议在北京召开，会议以全票通过一项提议，在天安门广场修一座革命烈士纪念碑。碑文由毛 泽 东撰写，周恩来亲笔书写，全文如下：
三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三十年以来，在人民解放战争和人民革命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由此上溯到一千八百四十年，从那时起，为了反对内外敌人，争取民族独立和人民自由幸福，在历次斗争中牺牲的人民英雄们永垂不朽！
记住岳飞，记住英雄，好好过自己的生活。
忘掉岳飞，好好过自己的生活，这未始不是一件好事。
北大教授 徐晋如
一位著名的政治学研究学者曾就民族主义下过这样的断语：很明显，对于知识匮乏的大众来说，民族主义是最容易为他们接受的政治思潮。这一论断让我怎么也忘不了。我发现，在社会各阶层当中，愈是受教育程度高、愈有独立思想的人便愈是更加关注自己的内心，而偏偏是教育程度偏低或者那些没有人文素养、有知识没文化的人对于民族问题才始终是满腔热情。想一想《中国可以说不》这样狂热煽动盲目排外情绪的书籍竟能畅销全国，想一想9?11事件之后多少中国人狂呼叫好，想一想中国足球队撞运出线后米卢在电视广告里金光闪闪的形象，我们就可以毫不费力地得出结论：中国的民族主义不是太少了，而是太多了。
关于岳飞、文天祥是不是民族英雄的问题，在1990年就有历史学界的学者提出看法，认为他们所参与的民族战争不同于中华民族反对外来侵略的民族战争，是国内民族之间的战争，因此不能再称之为民族英雄。对于这个观点，我部分地赞同，我觉得这一观点其实依然显得保守。在我看来，他们根本就不是什么民族的英雄，而只是大宋天子忠实的臣子而已。在他们的观念当中，根本就没有什么民族国家的概念，只有赵王爷一家的天下。他们讲的是忠孝，而不是为了民族大义锐身赴难。我们不可能把为土豪劣绅看家护院的乡勇称为英雄，难道像岳飞、文天祥这样的为赵王爷看家护院的"敢战士"就是我们应当顶礼膜拜的榜样？然而，同从前把他们看作民族英雄的观点相比，这一观点毕竟已经算是很了不起的了。12年过去了，教育部终于把这一观点写入了高级中学历史教学大纲，这一举措对于我们这样一个民族主义甚嚣尘上的国度来说，委实透出一些早春二月的意味。
然而，这样一个再正常不过的修改，竟然激起了社会公众尤其是网络公众的团结一致的攻讦。我很想知道，在这些激于"民族大义"的愤激的面孔背后，除了民族主义和民粹主义，究竟还有什么别的东西支撑着他们？为什么他们在看到无数死难的华尔街精英时不愤激，在看到无辜少女赵薇被泼粪时不愤激，而教学大纲的一个小小修改竟让他们如此愤激？
民族主义的义士们不懂得这样一个道理：一个人是否是一个现代意义上的人，要看他是否对自身权利和尊严投以深切的关注。而民族主义是最为妨害人们关注自身权利和尊严的思潮之一。鲁迅先生曾告诫后人：忘了我，好好过自己的生活。然而作为一名太早觉醒的现代的人，鲁迅一生都逃脱不了作为孤独者的尴尬。今天新颁的历史大纲让我们学会去忘记岳飞，好好过自己的生活，这未始不是一件好事。